第22章 章節

士的模樣。

“怎麽沒穿前日給你的衣裳?”他問。紅葉道:“今日算來是我當值,穿那些不合規矩。”慕容楷笑道:“換上讓我看看吧。新婚之日一身宮女的打扮,才是更不合規矩。”紅葉面皮原本就薄,聽他刻意咬重了“新婚”二字,臉上登時燒起來,三兩步就跑進裏間換衣去了。

因着養傷,紅葉許久未見天日,此刻膚色頗白,穿着銀線繡花的月白色小襖和淡青長裙,素淨可愛如一朵水仙。“好不好看?”她笑問他,眉眼盈盈,燦若星辰。

“過來,”他按她在妝臺前坐下,問她,“先前給你的那支木簪子,放到哪兒去了?”紅葉打開妝臺的抽屜,從最裏面取了那個盒子出來。慕容楷沒料到她把東西藏得這麽深,倒怔了怔,苦笑道:“你究竟是多嫌棄我的手藝?”紅葉啞然,半晌才讷讷道:“我只是舍不得用,至于今日,總想挑件更吉祥喜慶的首飾戴。”

“冬日不戴玉,夏日不戴金銀,”慕容楷并未與她解釋那簪子的意義,只道,“還是木質的東西來得長久。”他解開她的頭發,親手替她绾了個堕馬髻,用那支木簪固定了,而後取了眉黛胭脂,俯身極認真地妝飾她。紅葉受寵若驚,一時不敢動。慕容楷用了一盞茶還多的工夫,終于收拾停當,捧着她的臉端詳片刻,輕嘆道:“手生了。”

紅葉側頭看向銅鏡,只覺得自己從來沒有這樣好看過,雖然無法與宮中各位娘娘相比,但整個人煥然一新,再不是平日那個不起眼的紅葉。

“怎麽,‘天生麗質難自棄’了?”慕容楷笑她,“來,帶你去個好地方。”

他給她披了件鬥篷,帶她去西苑的梅林。那天下了入冬以來的第一場雪,寒梅香氣馥郁,偶有盛了雪的花瓣落在他們身上,他們也不拂去。兩個人牽着手在梅林中走,他折了一小支花,簪在她發髻上做點綴。

紅葉第一次覺得,上天原是這樣眷顧她。

而後就入了臘月,今年雖有些災禍,但西北本不是産糧之地,南邊水患又及時控制住了,故而收成尚可,不算兇年。入冬之前,糧食調撥的一應事宜就已經進行妥當。秋決已畢,六部裏很少有什麽事,旁人多半在忙着年初的節慶、太後的大壽,和德妃腹中孩子百日宴的籌備,這些都是有規章可循的東西,差事辦完上封折子交差便罷,不必有所批示。慕容楷解了淑妃的禁足,把孩子也交還給了她,于是世界終于清閑下來,他開始享受這難得的休息時日。

趙德妃的肚子一日日地大了,太醫們說,多半是個小皇子。他不時會到她宮中坐坐,有些時候也會留宿,都是些場面上的事情。德妃專心養胎,那廂淑妃剛栽了大跟頭,一時沒什麽動靜。程賢妃不是會主動生事的性情,江淑媛又是個軟弱性子,幾位有頭有臉的主子尚且如此,後宮看起來便是風平浪靜。

賢妃派人來請過紅葉一回,恰逢慕容楷不在,紅葉戰戰兢兢地去了,卻沒有遭受預期的質問或教訓。賢妃只是叫人看了茶,與她聊了些大公主近來的瑣事,最後才幽幽提點了她幾句,大抵是處境變了,就不要太在意從前同為下人的婢子們的嚼舌根,雖非正式的主子,但宮中的人心本就擅長捕風捉影,也長于見風使舵,她現下的位置,已絕非婢女了。

紅葉謝過賢妃的提點,回去時在啓祥閣門口瞧見了柳意兒,原想打個招呼,柳意兒卻向她福了一福,便低頭往別處去了。紅葉心裏畢竟失落,卻也明白,她既做出了選擇,這些都是必然的代價。

年關将近,紅葉讨得慕容楷的允準,出了一次宮,去看了看李嬷嬷,捎帶又打聽了些李妃當年的故事。

她記憶中的颍王有一張清秀幹淨的面容,與皇帝相比,少了兩分英氣,文雅風流卻過之。大約是源于對颍王的印象,紅葉一貫以為,李妃該是個雅致高才的人物——即便她見到的李庶人精神失常,半數時間都像個瘋婦,她也只當那是病痛,和這些年喪子失寵受盡落井下石的結果。

可是在李嬷嬷的敘述中,紅葉到底聽出了李妃的善妒、李妃的虛榮、李妃的矯飾造作。李嬷嬷說者無意,甚至可以說是一副為李妃鳴不平的腔調,但聽在紅葉耳中,偏就有貪得無厭和恃寵而驕的意思。譬如番邦進貢了珠寶,先帝讓人先拿給皇後挑選,皇後挑走了李妃也喜歡的樣式,李妃後來瞧見了,便忿忿不平;譬如上書房的師傅讓兩位皇子寫文章,太子的文章沉穩敦厚,颍王的文章流麗風雅,那師傅判了太子的文章更優,她就氣到逼着皇帝換了師傅。紅葉沒有想過,讓她敬仰了許久的李妃,竟會是這個樣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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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也明白,淑妃要她死,實際是太後要她死。太後畢竟是慕容楷的生身母親,所以這一節她默契地與他一起避而不談。可她還是有過傷心和難堪。知道了李妃從前的樣子,紅葉反而對太後生出些理解來。但更多的還是心疼,心疼慕容楷當年小小年紀就要在庶母和弟弟的趾高氣揚中長大。他那沉默的性情,大約就來源于此吧。

紅葉發現,她依舊在意那件事情的真相,依舊想證明颍王的清白,可是這對她而言,再不是頂頂重要的事情。

二七、裁衣

趙德妃在二月誕下皇三子,皇帝給孩子取名慕容律,賜德妃錦緞百匹、珍珠十斛。孩子的百日與太後的大壽剛好是同一天,太後發下話來,說是喜上加喜,是件再吉祥沒有的事情,讓宮中好好操辦。

孩子有乳娘照看,慕容楷多陪了德妃幾日,一時難免冷落了紅葉。養心殿中從前的侍女如鵑娘她們,因滿了年歲之類的原因,都已被放出宮去,現下紅葉便是侍女中資歷最老的一個——她清楚這是他有意的安排,免得比她年資高的侍女尋她的麻煩。現下即将進入養心殿的新人們正在紅葉手底下教管着,若慕容楷晚間要去別處,就随意從那些侍女中挑選兩個跟着,将紅葉留在養心殿中。

白日他不在時,紅葉就帶着新人們熟悉養心殿的種種細節,譬如慕容楷衣服上熏香的濃淡、譬如他常穿的衣物和常用的冠帶。

因陽春将至,她收拾了他的衣櫃,在一角發現了數套常服,繡工精致、針腳細密,花樣亦清雅大方。皇帝的衣裳多是用絲絹所制,若是素色衣裳,年份久了會有些泛黃,那些衣服已看得出是舊了。雖然慕容楷在衣飾上節儉,但畢竟九五之尊,這樣的衣服穿到人前會失儀,下面人必定早早處理掉。紅葉見這舊衣被妥當收藏,便知必然是對他而言極重要的物什。她又問過高奉,驗證了自己的猜測——那些衣裳是當年杜皇後親手做的。次日她用薄絹細細包裹了那些衣物,又另添了幾丸樟腦,量過尺寸,請宮中匠人制一只新匣子來。

慕容楷自下午召見了幾位大臣,就一直忙着。晚膳是去德妃的承福宮用的,想來不會再回養心殿來。紅葉飯後無事,從櫃子裏拿出未做完的針線忙活,中途忽聽得外面有些響動,開門卻見是他回來,一時倒怔了怔,問道:“陛下今夜不陪着德妃娘娘嗎?”

“今天是望日。”他說。滿月清輝落在她眉眼間,她意外之餘的小小欣悅,被他收在眼底。不論宮中還是民間,每月望日都是屬于正室的日子。杜皇後去世後,他去後宮的次數本就少,空出了所有望日也不易覺察,紅葉是在那之後才到他身邊,對此自然一無所知,只為他這番看重而感動非常。

“在做什麽?”他看到她床上攤着的東西,不由好奇。紅葉面上稍有些挂不住,低低道:“本不該現在就讓你看見的。”慕容楷上前,見那是一件素色中單,已經做好了,但一邊袖子翻出來,露出手肘處還未縫好的一小塊絲鍛。

“你還會這些。”他驚喜道。

“陛下太小看了我,”紅葉微微一笑,“從會拿針線的時候起,我的衣裳就是自己做的了。只不過畢竟是平時自用的東西,事情又多,做得就不精細。繡工是拿不出手的,只好做單衣了。也是粗劣得很,待做好了,陛下縱嫌棄,也不要讓我知道就是了。”

慕容楷聽她這樣講,忽想起自己那支簪子的下場,不禁笑出聲來,故意打趣道:“好好的新衣裳,先打了塊補丁,縱然嫌棄也是應該的。”紅葉道:“這可是冤枉我了。陛下平日寫字多,在手肘處加一小塊緞子,會稍舒服些。我從前要抄許多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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