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俞秋月年過四十,臉上卻瞧不出什麽歲月痕跡,看起來和俞明烨一般大不說,因為妝容精致,甚至還要更年輕些。她曾經是俞家最受寵的小女兒,俞尚老來得女,把她視作掌上明珠,要什麽給什麽,連家業也分給她打理,直到她自己交了個混混男朋友,老爺子才第一次對她生氣,并且選定了幾名未婚夫備選者,讓她在有限的範圍裏選一個托付終身。

她還記得父親是怎麽說的:“俞家的女兒不能這樣丢人現眼。”

然後她選了一個最順眼的alpha,發現對方同樣不喜歡自己,于是開開心心地結了婚,婚後井水不犯河水,各過各的。

她是個beta,生育原本就困難,等她玩夠了決定要個孩子的時候,卻發現自己的丈夫并不想要孩子,連配合她做試管嬰兒的時間都不給。

她性格要強,不打算去求對方供給精子,這件事便一拖再拖,拖着拖着就到了她父親過世的時間。

習慣了掌權的她最後沒有得到預想中的遺産份額,她的父親幾乎什麽也沒給她留,只讓繼承家業的孫子按月給她發零花錢,順帶給了她一個幾乎不賺錢的破公司。

俞秋月不服氣。

今年她43歲,過得仍然很好,卻一無所有。

她努力了二十餘年,最後不如從國外回來的侄子得父親歡心,丢掉了握在手裏的權力;她自以為富有魅力,即使不說自己是誰,也能交往到比她年輕得多的男友,在外面玩得開開心心,卻發現當初說好合作共贏的丈夫不僅不願意和她造個孩子,而且标記了一個omega,早就在外面有個私生子,已經二十歲了。

幸虧嚴亦航死得早,否則這屁股她還不知該怎麽擦。

俞秋月原本已經有了全盤計劃,包括怎麽用錢把那野種哄回來當她兒子,怎麽把身份問題解決,以及後續怎麽利用他來和俞明烨争權——可她沒想到,這小崽子本事大得很,還沒等她把他弄進俞家的門呢,自己已經先爬上了俞明烨的床。

這還不算,她擅自帶人破門而入,原以為會看到一個一家三口其樂融融生活過的地方,結果屋裏完全沒有嚴亦航存在過的痕跡。眼前所見的情景和嚴亦航的律師向她交待的內容奇異地吻合:唐聞被标記後的二十餘年,一直是獨立撫養自己的孩子。

她站在自己“情敵”的房子裏,突然覺得自己的前半生過得非常失敗。

“你是來看我笑話的?”她看向推門進來的俞明烨,勾勒精致的嘴角勾起一個嘲諷的弧度,“我前腳剛進門,你後腳立刻就到,不知道的可能還以為你在我身上裝了個雷達呢。”

俞明烨名義上是她侄子,其實也沒比她小幾歲,還沒她玩的那些小男模年輕。俞秋月早先并不把他放在眼裏,因為自己的大哥娶了個藝術家,從小把兒子養在國外,一副要培養他接着走藝術道路的模樣,結果俞明烨長到17歲自己考去了商學院,壓根沒打算學藝術,俞秋月才知道自己想錯了。

俞尚從一開始就打算讓長孫接班,她根本不在被考慮的範圍之內,頂多算是個臨時幹活的。

俞秋月前半生幾乎都在争權逐利,因此對俞明烨可說是恨之入骨,近來找到了辦法開始頻頻給他找麻煩,卻都沒能拿他怎麽樣。可現在她突然發現,俞明烨好像對嚴亦航的這個兒子頗有點在意,都跟到碼頭邊上這小破地方來了,還得找個借口來圓謊。

“私闖民宅始終是違法的,我得替您兜着點兒。”俞明烨随意打量了下屋裏的擺設,然後才轉向坐在沙發上的她,“不然明天見了報,咱們家臉面無光,你我都不好對長輩們交待,是不是?”

他雙手插在風衣口袋裏,也沒帶人,連司機都等在門外車上,悠閑得像是來觀光的。俞秋月帶的保镖不敢拿他怎麽樣,只站在沙發後警惕地注視着他,可誰都知道,只要俞明烨不對俞秋月做些什麽太過火的事情,他們是絕不會對俞家的當家出手的。

俞秋月看着他慢悠悠地走到自己跟前,挑眉道:“都敢把人帶到四哥面前去了,霍言和你是什麽關系,你真當我沒有查到?”

事實上她那時就想把俞明烨這個小男朋友弄來瞧瞧,礙于不想做得太明顯才暫時延後,沒成想再看到對方名字時,卻是在這樣滑稽的情況下。

俞明烨并不吃她這一套,他發現櫥櫃上放了霍言和唐聞的合照,饒有興趣地拿下來看,同時道:“無論他和我是什麽關系,都和您沒有太大關系。”

“看看我,”俞秋月笑了一下,“你真覺得家裏的人會同意你把這麽一個小朋友娶回去?不要太天真了,小侄子。”

“您倒是替我打算得長遠。”俞明烨失笑,“霍言才二十歲,結婚還早,不是嗎?”

“唐聞生他的時候不過也才二十歲。”

俞明烨沒對這句話作什麽回應,任俞秋月坐在沙發上繼續扮演正房夫人,徑自在屋裏走了一圈,替霍言确認其他擺設沒被動過,這才又回到客廳來。

俞秋月還坐在那兒,連腿都沒動一下,既沒亂翻亂砸,也沒破口大罵,好像她就是來這久無人住的屋子裏歇歇腳喝口茶——連茶都是自帶的,霍言臨走前把水閘關了,這裏斷水斷電,什麽也沒有——過會兒就準備離開似的。

俞明烨不過比她晚一步到,原以為要來阻止她頭腦發熱幹出什麽事情,實際卻什麽也沒做,只參觀了一番霍言從小長大的地方,收獲了兩張照片。

“您花兩個小時從本家到這裏來,就是為了告訴我這些?”他問俞秋月,“如果沒別的事,不如今天就到此為止?”

俞秋月卻搖了搖頭,語出驚人道:“不走,我想要買這房子。”

想到霍言剛才在電話裏是什麽态度,俞明烨篤定道:“他不會賣的。”

“五百萬不賣就一千萬,一千萬還不賣就兩千萬。”俞秋月滿不在乎道,“霍言手頭并不寬裕,我有錢,砸開他的嘴不過是早晚的事。”

俞明烨皺了皺眉。

霍言從沒表現出缺錢的樣子,他也從不吝于在經濟上照顧對方,給過霍言一張卡,見他從來不刷,以為是小家夥自尊心強不願意花他的錢,便換了其他方式來照顧霍言。

……他以為是這樣,但現在看來并非如此。

見他神色有異,俞秋月笑得更開心了:“怎麽,你連他沒錢都不知道?嚴亦航給他留的錢,他可是一分都沒動過,全都留在銀行裏,不知是腦子缺根筋還是想留着錢生錢,唐聞死了以後他就整天靠各種兼職賺錢——我起先以為他跟你是為了錢,但好像不是這樣。你什麽都不知道,怎麽還好意思來替他出頭?”

俞明烨的這位姑父姓嚴,出身于早年在淮港也有些地位的嚴家。嚴家老爺子和他爺爺是戰友,過命的交情,後來轉業做生意也互幫互助做成了兄弟産業。但嚴家子弟能力欠缺,到了嚴亦航的父輩已經心有餘而力不足,當初嚴亦航跟俞秋月結婚,也有借此求着俞家幫扶一把的意思。

嚴家是日薄西山,眼看就要不行了,但瘦死的駱駝比馬大,嚴亦航多少還是有幾個私房錢的。按照家裏的安排結婚後,他們名義上是夫妻,事實上俞秋月從不幹涉他的經濟狀況,反正兩人在外面各玩各的,她沒那麽喜歡嚴亦航,嚴亦航看着也對她沒多大意思,在外面有情人再正常不過。

但她沒想到,嚴亦航的膽子居然大到敢标記omega,而且還跟對方生孩子。

唐聞和嚴亦航認識時還在念大學,和不學無術的公子哥兒嚴亦航不同,他是正經的國內top3大學學生,書念得好好的,不知怎麽就招惹了嚴亦航,一來二去就好上了。俞秋月當時忙着管理俞家上上下下數不清價值多少的産業,幾乎每個月連家都不回一次,對自己的丈夫在外面追求別人一無所知。

事實上,以她當時的心态,即使知道也不屑于去跟唐聞争便是。

論家世錢財相貌,她俞秋月哪點不比唐聞強?唯一比不上的,只有唐聞是個omega而已。

被信息素驅使本能,控制不了自己的人,在她看來都不比野獸強太多,嚴亦航也不例外。

但就是這麽一個她多少有些看不上的alpha,最後還是服從本能,選擇了一個同樣不如她的omega。

甚至臨死前還惦記着他的情人和孩子,連她都不見,只給律師簽了一份委托合同。

在他和唐聞的孩子成年後,每個月支付給對方他存款的一部分,直到将他的私人存款付空為止。

他以為這樣就能瞞過俞秋月,連律師都按照他的吩咐隐姓埋名去了杉市,但時隔這麽久,她還是發現了霍言的存在。

她不會善罷甘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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