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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書名:半婚主義
作者:慵陽懶昧
認識餘揚那天,正巧我未婚夫和前男友大戰,他全程目睹我的不堪。
我覺得,人丢臉到這個地步上,也算是極致了吧!
可沒想到和受了詛咒一樣,從那後每次狼狽,都會被他撞個正着。
他心情好時,會站旁邊看着。心情不好時,會不懈餘力的落井下石。
我心情好時,會無視他的存在。心情不好時,會一巴掌向他甩過去。
很久以後,他笑着說:“方小冉,咱們結婚吧。我是個一級敗類,你是個二級禍害,你勉強能配得上我。”
我十分狗腿的道:“承蒙看得上,十分樂意。咱們明天扯證,後天各自天涯,然後潇潇灑灑的霍霍別人去!”
“這算是結一半的婚?”
“嗯,半婚。”
再後,我們同一天舉行婚禮。
電視裏,他對着他的妻子深情款款的說我愛你。我挽着我新婚丈夫的臂彎,輕聲說——我愛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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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01 我回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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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市的冬天冷的淩冽,西北風裹着雪粒從樓與樓的空隙間呼嘯鑽過,能把人的靈魂凍在原地。
我倚在窗前,輕吮一口咖啡,把玻璃上的薄霧擦淨一塊向外看。
臨近過年,三線小城區別大城市日漸一日的空蕩,慢慢熱鬧起來。挂錢,福字,燈籠,鞭炮一字排開擺在街邊,任采辦年貨的人挑撿選買。
身後,同樣熱鬧。四五個同事圍在一起,一邊剝糖一邊向我笑嘻嘻的道喜。
“小冉,恭喜恭喜。上幾天還說咱們畫廊這幾個剩女什麽時候能嫁出去一個呢,你這就發訂婚的喜糖了。”
“就是就是……小冉,什麽時候領證?”
“小珃……”錢多多扔進嘴裏一塊糖,鼓着右腮向我走來,“小冉,就,這麽訂下了?”
她刻意壓低聲音,黑白分明的眼睛裏全是懷疑。
我瞟她一眼,嗯了聲,“不是你說我年紀不小,應該結婚養孩子了嗎?”其實我也不大,公歲才十三,算起來還未成年。
“我是說你不小了,可也沒讓你随便找個人……”
“什麽叫随便找個人……”我看着她笑,接起一直在響的電話,“我考慮了很久,有車有房……喂,您好,找哪位。”
“很久?這算起來才幾天……”
“噓……”我讓錢多多閉嘴,對沒人答話的手機繼續道,“你好?”
錢多多白了我一眼,轉身往外走“……我去帶客戶了,不在這得罪人。”
我笑罵她一句,回頭對通着卻依舊沒有聲音的手機笑着道,“……您是趙經理吧?真不好意思,昨個手機進水,修完後所有號碼都沒了……”
那天這個姓趙的真的真的沒有一點買畫的意思,不然我也不會不存他的電話號碼。
“……手機進水,這麽過時的借口現在還在用?”電話裏,傳來兩聲熟悉的輕笑。
我嘴角的笑凝住,好一會兒,有些不确定的問,“江澤?”其實在話問出口的那瞬就确定是他了,畢竟曾經在一起過五年。
“嗯。”電話中,江澤長呼一聲,輕笑,“小冉,我現在有房有車,你要不要考慮一下把新郎換成我?”
我握着糖的手松了又緊,緊了又松。最後,笑出聲來,由衷的說,“你能打電話來恭喜我,我很開心。”
“你哪只耳朵聽到我在恭喜你?”
“不管你說沒說,你能打電話來就已經算是恭喜了。”他能打來電話,我真很意外,“按理說,咱們朋友多年我應該給你發份喜帖。可你看,我也不知道你在哪,所以……”
“我在你面前。”
我看了眼空蕩蕩的眼前,再次失笑,“江澤,別鬧……”
話沒說完,錢多多突然快步從外面走進來,“小冉,你未婚夫來了。”推我一把,擠眉弄眼的小聲道,“選的不錯,要是我我也同意……”
門口處,一大束百合花分開圍在一起吃糖的同事走來。江澤的聲音從電話和那束百合花後同時發出,“我說的是真的,我回來了。”
百合花移開,江澤有些陌生的臉出現在後面。嘴角是一如既往看似溫和卻勢在必得的笑,藏在鏡片後的雙眸不時閃現一絲精明。
☆、002 嗨,好久不見
我微愣了下,确定的确是記憶中那個人後,笑着打招呼,“嗨,好久不見。”
江澤盯着我,嘴角的弧度變大,“怎麽能說好久不見,昨天夢裏……”
“行了,別開玩笑了。你再這樣,別人要誤會了。”我對圍觀的同事說了句是多年好友後,拿起大衣對江澤笑,“走吧,找個地方敘敘舊……這個,送你了,順便幫我請個假。”
拿過江澤手中的百合花,我剛想甩給錢多多,卻被江澤一把攔住。
“接了就是同意了。”江澤笑了,伸手從花束的頂端一揪,遞到我眼前,“我說的是真的,小冉,咱們結婚吧。”
戒指,上面那顆鑽石在日光燈下閃閃發光。
“江澤,你這樣就沒意思了。”嘴角的笑變的僵硬,我繞過他往外走。
“兩年前,我……”江澤伸手攔在我面前。
“兩年前怎麽樣,我不想知道。”曾經很想知道,現在不想了。
“小冉,我特意回來……”
“那是你的事不是我的事。”
推開他,我快步往外面走。剛走到畫展區,被他一把抓住胳膊。
“你就不能聽我把話說完?”江澤道,“我什麽也不說你就判了我死刑,是不是對我有失公平?你站住!”
一聲大吼,我停下,随之整個畫區都沒了聲音。
我回頭瞪江澤,聽到圍上來的人開始竊竊私語,甩開他手,道,“有什麽話,我們去外面說。”
江澤看了我兩眼,吐出一個好字。
我轉身回到辦公室拿包。找錢包時錢多多湊上來小聲打聽怎麽回事,我全程當她是固體空氣。
翻到一半,辦公室外再次傳來嘈雜聲。
我沒理,繼續手上的動作。錢多多跺了下腳,轉身快步走出去又小跑着回來,“小冉,你末婚夫來了,這回是真的……”
我手中一頓,連忙放下東西連忙往外走,擋在前面的人自覺讓道兩旁,讓我順利走到正在對峙的兩個男人面前。
左邊,江漢。右邊,我末婚夫劉明誠。
“他說的都是真的,是吧。”劉明誠一把拽住我胳膊,邊擦汗,邊把下巴對站在他對面的江澤揚了揚,“他是你前男友,現在,”劉明誠把紙巾揉成一團扔到地上,狠碾幾下,“回來了,要娶你。”
我嗓子梗住,耳中有一瞬的轟鳴。
“我們之前有誤會,現在解開了……”江澤淡淡出聲,臉上溫和的笑一直挂着。
“我不想聽你說。”劉明誠一揚手打斷江澤的話,松松領結,扭頭看向我,“我想聽你說。你說,怎麽辦。你是嫁我還是嫁他?”
“什麽怎麽辦?”我看向劉明誠,嗓音提高了八度,平時拿出去騙人的溫婉動靜裏帶了一絲沙啞,刺耳尖銳,“嫁你啊,昨天當着你家親戚的面兒訂的婚。你媽,咱媽可把祖傳的镯子都給我戴上了。”
我擡起手腕往劉明誠眼前送。
相親相識,一個月相知,就在昨天,我和他訂婚了。後天我們去民政局領證,過了年正月初八擺酒。按他媽說的,最好明年就能讓她抱孫子。
訂好了,一切都訂好了。
劉明誠一把拽住我手,把不知是金還是銅的镯子撸了下去。我剛感覺到手上一陣劇痛,一杯咖啡迎面潑在臉上。
☆、003 不是死心了,而是心死了。
“方小冉!你當我是傻逼,你前男友回來娶你你還會和我結婚?”
“……你和他同居五年,五年!我頂天立地一個爺們兒能受得了這個!”
“憑我有房有車,相貌堂堂,還在機關上班,我能要你這破爛貨!”
身前人影一晃,江澤向劉明誠沖過去。一拳揮過後,劉明誠殺豬一般嚎叫起來。
混亂,地上人影子重疊亂晃,女人的尖叫和男人的拉架聲此起彼伏。
我捂着痛到不行的右眼,推開幾個人跑進洗手間。
門一關,把一切都隔離在另一個世界。
捧起水揚在臉上幾大捧,我擡頭看鏡子裏的自己。
臉色蒼白,水混順着劉海滴滴答答的滑下,前胸的白色襯衫上全是咖啡漬。
右眼有些腫,白眼球上布滿了紅血絲。
我倒吸一口涼氣,低下頭洗眼睛。
各種痛,帶着心中酸澀發漲。
兩年,我都捧把土把江澤這個人埋了,沒想到他破土而出,大咧咧的橫屍在我的眼前。
我是一連流年不利了兩年,還是突然之間刨了誰家祖墳倒了大黴?
呯~
緊閉的門上突然傳來一聲巨響,整個衛生間都跟着顫了兩顫。
我吓的一哆嗦擡頭,心跳猛然漏了一拍。
剛想說話,門上再次傳來巨響。咔嚓一聲,門應聲而倒,毛玻璃碎了一地。
沒了阻擋,門口的一切一目了然。
站了一群人,有劉明誠,幾個同事和顧客,還有剛剛把長腿放下的江澤。
江澤側着身要過來,神色從慌張轉為憤怒的劉明誠一把把他拉住,“……沒說清楚別想走,彩禮還有……”
吵鬧聲中,我快步往出走,江澤回手拉住我。
我心中怒火蹭的一下竄了八尺高,“放開我!”
“小冉,咱們談談。”江澤深吸一口氣,指着手表對我道,“十分鐘,不,五分鐘,咱們談談。”
“談?”我瞪着他,眼淚再次流下來,“談什麽?談你到底恨我到哪種程度,才會在毀掉我五年後,再來毀了我一輩子?”
我不是完人,可我自認,在交往我沒有做過一絲一毫對不起江澤的事!
可他說把我甩了就把我甩了。三天時間,我打了近千個電話。我不想糾纏他,只是想要個理由,好讓自己徹底死心。
在他媽來找過我後,我不打了。不是死心了,而是心死了。
江澤抓住我的手收緊,看着我很久很久,喉節動了兩動,“小冉,我……”
我一把甩開他的手,“閃開。”
過去的事我不想再提,也不想再和他有任何關系。
推開幾個同事,我跑回辦公室把抽屜裏的所有東西一股腦的都倒到了紙箱裏。敲好辭職信打印出來時,畫廊已經安靜下來。
罵罵咧咧的劉明誠不見了,口口聲聲說要談談的江澤不見了,先前那些圍在我身邊看熱鬧的人都不見了。
劉明誠的表嫂站在幾個女同事中間直撇嘴,就是她給我和劉明誠牽的線。當時她當着我把劉明誠吹的天花亂墜,當着劉明誠把我誇的仙女下凡。
而今天她不失時機的往劉明誠的手裏遞了杯熱咖啡。
☆、004 分屍?把手帶過去?
路過她們時,一句清清楚楚的不要臉傳到我耳中,還帶着一聲極為不屑的冷哼。
敲了兩下經理室的門,不等裏面傳來應答我就推門進去。
如我所想,年過花甲的老趙正在方案上畫畫。一身白色唐裝,帶着幾分儒雅。陽光從落地窗散進來,頗有幾分人模狗樣。
把辭職信拍在桌子上,我道,“老趙,我辭職。”老趙雖然是畫廊的經理,可實際上不管什麽事兒。人随合,平時喜歡和我們鬧。
老趙筆下微頓,從眼鏡後面瞄了我一眼,笑了,“辭職?今天玩的是真心話大冒險還是花樣作死?”盯了我須臾,把笑收了,“什麽樣的大事,要辭職辦?”
“這事兒大了。”看到老趙笑,我心中緩緩一松,咧嘴笑了,“我訂婚這事你知道吧,現在有人來搶親。我得回去想想嫁給誰,嫁完後,順便生個娃過一輩子。”
老趙就是有這種能耐,無論多糟糕的心情,往他身邊一站都會靜下三分。
老趙長長哦了聲,繼續落筆,“給你三天假,早點決定了早回來,男人嘛,随便哪一個不成?要是都不合你眼,我給你介紹……”說到一半,老趙停住。掃了一眼角落,用毛筆點了兩點,“我竟然把他忘記了,你帶他去醫院看看。他手劃傷了,挺嚴重……”
我順着老趙的筆看過去,才發現這屋裏還有人。
一身牛仔服,背對着我們坐在畫架前,身子随着右手的上下揮動輕晃,正在畫畫。
“認識嗎?”老趙放下筆笑了,“他是畫界的後起之秀,咱們這兒上個月以八十萬高價賣出去的那幅霜林圖,就是他畫的。”
說着,拍了一下我的肩膀,“……來來來,我給你們介紹下……”
那個頭也不回的接話,聲音要有多冷就有多冷,“她是狐貍精,綠茶婊,慣于把男人玩弄在鼓掌之中,非要嫁個有權有勢的才甘心的,方小冉……”回過頭,對我伸出血淋淋的右手,“狐貍精你好,我叫餘揚。”
劉海奇長,直接擋住了半張見不得人的臉,隐約能看到挺直的鼻梁。就這走大街上挨揍的發型,手不是讓別人砍的吧?
老趙在一旁把話接了過去,打圓場道,“你怎麽能這麽說小方呢,她哪兒有狐貍精的本事,頂多也就一只修行不到的黃皮子。行了,別廢話了,”老趙指指餘揚流血的手,推了我一把,“他這手寶貴着呢,快點拉着他去醫院。拉不去就踹,踹不動就砸暈了拖,拖不動就……”
“分屍,把他手帶過去?”我冷聲回問。
此時此刻,我很樂意這麽做。
“……也成。”老趙看似認真的想了下後,頗為認真的點了頭,“反正他手是好的就行,人什麽樣我不管。快走快走,在這打擾本居士清修做畫的興致……”
說完,一把把我扔出門。我剛站穩,舉着一只手的餘揚被一腳踹出來。
經理室的門,呯的一聲關上了。
我看了眼關死的門深吸一口氣,轉身就走。
餘揚兩步追上來,把血呼呼的手架在我肩膀上,“想畏罪潛逃?我手是被衛生間的碎玻璃劃的,而那門,是你老公後選人之一踹碎的。怎麽說你都有關系……”
……
我這是招誰惹誰了,怎麽什麽事都能惹到身上?
☆、005 我們見一面吧
在醫院一頓折騰,回到租的狗窩時已經快到淩晨。我往床上一躺挺屍,長長呼了一口氣出去。
這半個晚上來來回回的跑,把心都麻住了。此時一靜下來,下午時的事全都擠到了腦海裏。
翻個身,把幹澀的眼在枕頭上蹭時,剛開機的手機響了。生號,沒有見過,契而不舍。
我接起來放在耳邊,江澤的聲音傳過來,“小冉……咱們能坐下好好說會話嗎?”
“不能。我和你沒有什麽好說的。如果你是來羞辱我的,那恭喜你,你成功了。”
再一次的,我被流言蜚語逼的辭職。
“我連夜從國外趕回來,不是為了羞辱你。”
“江澤你到底有多恨我,要特意從國外趕回來?對今天的情況還滿意了嗎,如果滿意了就滾……”
“今天的事,我也不想……”
“是啊,你不想,是我想。是我的錯,全是我的。”翻身看天花板上明晃晃的燈,我道,“就這樣吧,江澤,我累了,別讓我打心底看不起你。”
果斷挂掉電話,我把這個陌生號碼拉進黑名單。
兩年前我愛他,所以即便是在地獄,也有力氣不吃不睡三天,打上千個電話問一個理由。兩年後,我不再愛他,短暫的接觸和寥寥數語,已經讓我身心疲憊。
睡的不安,做了一晚上的夢。
夢中,刺耳的剎車聲一遍又一遍的響起。慌亂的人群,滿地的鮮血,刺眼的白布……
我一抖驚醒,擡手一抹,滿臉淚水。
洗漱時,電話響了。我瞄了一眼,見是程麗,接了起來。
很久不聯系,程麗的聲音和記憶裏的有些不一樣。相互寒暄問好後,程麗笑了,“……小冉,江澤現在混的可不錯。聽說博士一畢業就進了特別牛逼的一外企公司當了總經理……”
我心一沉,“和我有關系?”
“怎麽沒關系?”程麗嘿嘿了兩聲,“你們小兩口原來不就打算結婚嗎?雖然兩年前你說你們分手了,可看江澤這次回來的意思,好像不是那麽回事……行啦,多大的氣兩年還不消?再說,你們同居過,別的男人知道後心裏能不膈應?這男人啊……”
我默默挂掉電話,不發一言。
所以,我就應該把自己洗的幹幹淨淨,綁上蝴蝶節送到江澤面前,感謝他在騰達了之後不念舊情還肯娶我這個殘花敗柳?
真可笑,我和相愛的人在相愛時做了相愛的事,憑什麽就成了被人嫌棄,要打折處理的次等貨。
不過兩分鐘,電話又響。這次不是程麗,而是劉曉曉。
劉曉曉後是蘇晨,蘇晨後是……
我和江澤高中相戀,念同一所大學,交際圈子幾乎是重疊的。如今,那些我們共同認識的人,幾乎都給我打來電話過,說的,都是差不多的同一番話。
電話再次響起,陌生號。不用想我也知道是江澤,所以響一遍我挂一遍。
剛想關機,一條短信進來。我拿起掃了一眼,屏幕上大咧咧的橫着一句:彩禮錢已經收到,祝你們婊子配狗,天長地久。
署名,劉明誠。
我想了下,接起正好打進來的電話,“江澤,我們見一面吧。”
☆、006 小姐,你哭了。
和江澤約在咖啡廳裏,晚上八點。
臨近新年,人很多。我和江澤剛坐下沒一會兒,我電話響了。
我一眼掃過去,在看到方小喬三個字時,愣了下。
馬上接起,不等對方說話,便道,“姐,寶寶怎麽了?”
不然,怎麽會給我打電話?
“你是不是特別希望寶寶有事?”方小喬冷冰冰的聲音從話筒中傳來,“你恨不得她死了吧?方小冉,你能耐啊。王寶钏寒窯苦等八年才等回來薛仁貴,你這才等了兩年就守得雲開見月明了。怎麽着,自己偷着樂不行,還非得來惡心我?我告訴你,你們不要再打電話來,不然別慣我不客氣!”
嘟的一聲,電話斷了。
我緊緊攥着手機,抖着快要麻木卻還會痛的心看向江澤,“你給我姐打電話了?”
江澤的笑意越來越濃,輕聲讓服務員離開後,道,“小冉,你看,所有的親朋好友都想我們合好,來參加我們的婚禮……謝謝你,”江澤抓住我放在桌子上的左手,“肯給我,給我們一次機會。”
“機會?”我抽回手,冷冷打斷他,“我想你是誤會了。我今天約你出來,不是想和你再續前緣和你結婚。我找你的目的很簡單,你打給劉明誠那筆錢……”
彩禮錢,還有劉明誠給我買衣服首飾的錢。加起來,十萬冒頭。
“你要還我錢?”江澤笑意不減,連連搖頭,“那筆錢本來就是彩禮錢,我給你正對,你還就不對了……過了年民政局上班,咱們去領證。然後,和我出國。”
“還錢?出國?”我看着江澤笑出聲來,連連擺手,“江澤,我和你把話說清楚。一,我不會和你結婚更不會和你出國,無論你找了多少人當說客都不會。二,我這次來的目的,不是來還你錢,而是,你欠我的錢沒還清。”
“我,欠你錢?”江澤笑一頓,眼中浮上疑惑。“你在說什麽?”
“事實啊。”從包裏拿出事先準備好的計算器和白紙水筆,我道,“兩年前你和我說分手後,你媽曾經到我前單位找過我。她當着所有人面誇我是好女孩,可配不上她兒子。不過她心善,不會讓我白白跟了你八年,畢竟比你到外面找雞強。所以,她不虧待我,她說,按天算。”
把計算器歸零,我對陰沉下臉色,緊抿着嘴角的江澤咧嘴笑了,“那時臉皮薄,當着那麽多人的面不好意思和你媽算。現在你回來了正好,誰能比你我更明白你我之間的事……”
“方小冉!”江澤怒聲打斷我,眼中似能噴出火來。
“怎麽?”我揚頭看他,“不認帳?怎麽說也是海外大公司總經理,會差這幾個錢?”
“你一定要把自己說成一只雞?”
“雞怎麽了,武能下油鍋上餐桌,文能陪吃飯陪唱歌。你不就是留過幾天洋嗎,憑什麽看不起雞?”
我瞪大眼睛對他吼,眼眶裏火辣辣的痛。
江澤死死盯着我,擡手解開領帶,咬牙切齒的道,“方小冉你行!你算,算!”
我抓起筆在紙上寫字,平淡下語氣,“咱們第一次在一起是在大三,我打聽了下當時的市價,破處,還是大學生,在三萬到五萬之間。我不是天上人間花魁,可也不是站街邊的,所以……”
“你贏了!”一張銀行卡甩到白紙上,江澤的聲音似刺骨寒風,“裏面有三十萬,密碼是我生日。”
我看着卡有一瞬的懵,回過神來後擡頭看江澤,“多了,我算是……我給你打個收條,錢取出來後卡還給你,從此以後咱們兩清……”提筆忘字,“嫖資的嫖怎麽寫來着……”
呯的一聲,水杯被江澤狠狠砸在地上。
無數人側目中他怒看我一眼,拎起大衣起身離去。只幾步,就走出咖啡廳消失不見。
服務員匆匆跑過來,看了眼滿地的碎玻璃後道,“……打破東西是要賠償的……小姐,你哭了。”
“哭?”我摸摸滿臉的淚水,連連搖頭,“沒有,你看錯了。”把銀行卡塞進錢包,我擡頭笑了,“有酒嗎?最烈那種,來一瓶……”
☆、007 太陽打西邊出來了
宿醉的結果是頭痛欲裂,頭痛欲裂的結果是記性不太好。
在迷糊中挂了老趙三四通電話後,我猛然想起來那天辭職老趙沒批,而是放了我三天假。
收拾成個人樣後,我坐在床上糾結了很久。最後,在死要面子和活要錢之間選擇了要錢,夾着尾巴重新回畫廊去上班。
叨着煎餅到畫廊時是下午兩點,往天這個時間是辦公室裏人最多的時候,今天只剩下了前臺。
拿着小鏡補妝的小美看到我吓了一跳,眉筆一下子戳到眉心,成了一眉大俠。
她站越來結結巴巴剛想說話,被從會議室裏出來的錢多多給打斷了。
“小冉你可算來了,都開始了……快來快來。”錢多多小跑着過來,從桌子上拎起一個文檔夾,拉着我就往會議室裏跑,“都在裏面開會……”
“開會?李經理回來了?”
這個畫廊一個老板兩個經理。老板那高大上的生物,自我來這裏工作就沒見到過。
而另一個李經理,則是真正管理這個畫廊的人,負責拉畫拉業務,忙的腳打後腦勺,很少能見到人影。相比之下,老趙這個經理就悠閑的讓人牙癢癢了。
“嗯。老趙一個勁的問你到沒到。你再不來,他腦袋上僅剩下那兩根毛要被李經理逼的自燃了……”
這比喻!
一想到老趙那地方支持中央的腦袋上燃起一陣陣火光,我很不厚道的笑出聲來。
門正好在這時被錢多多推開,李經理的講話就這樣被我的笑聲打斷。坐在門口的趙淺輕蔑的冷哼一聲,“不是滾了嗎?”
我沒搭理她,收了笑和錢多多坐回到位子上。
李經理一向嚴肅,不值得和趙淺拌嘴惹惱他。
錢多多把文檔夾遞過去,李經理掃了趙淺一眼,翻開,“人到齊了,我接着往下說……”
內容是制定年前業務目标。
目标金額是兩千萬。
在兩千萬這個數字從李經理嘴裏吐出來時,我不由得倒吸一口涼氣。
兩千萬!
我們這可沒有什麽有名氣的名品售賣寄賣,上些日子賣出的那副八十萬的畫作,已經是有史以來成交價最高的了。
對于這樣要名畫沒名畫要名人沒名人的小畫廊來說,想在年前不到一個月的時間內創造兩千萬的業務目标……
心中正疑惑,錢多多把手機推到我眼皮子底下。上面打了着兩個字畫展。
我看完心中一亮。
看來李經理這次出去是真的拉到好畫了,而且不是一幅兩幅,不然不會辦畫展。
“……這次畫展我準備了不短的時間,也做了不少工作。本來是必得,也是必定能成功的事。可誰知道……”李經理話一頓,把目光掃向了老趙。
老趙一笑,打了哈哈,“你這話說的,我哪知道餘揚能把手傷着。再說,不還有一個月的時間呢嗎?只要他好好養着,十幾天就能好,再過十幾天……”
李經理看着老趙,臉色陰沉,目光如刀。
“……小冉,小冉。”老趙突然看向我,板了臉,“餘揚的手,什麽時候能好?”
我一愣,“啊?”
“不是你跟着去的醫院嗎?”老趙對我一個勁兒的眨眼睛,“那天醫生怎麽說的?這幾天他去換藥時,醫生是怎麽說的?”
“我……”
我看看臉色怪異的老趙,又看看一臉怒氣的李經理,不知道我這話是照實了說還是瞎編了說。
“你什麽你?”老趙攔住我的話,大手一擺道,“不用說了,七天後把人帶到畫廊來就行。”
☆、008 把衣服脫了
老趙的話成了會議的結束語。
李經理瞪了老趙一眼沒再說什麽,拎起羽絨服挺着啤酒肚,臉色不善的走了出去。
當會議室裏只有我和老趙兩人後,我對老趙道,“老趙,剛剛這是怎麽回事?”
老趙揚手遞給我一張紙條,臉上恢複了以往的儒氣。寥寥幾句,交待了事情的前因後果。
那個腦瓜頂上頂着畫界新秀高帽的餘揚,是李經理專門請來的,為的是借那幅八十萬高價售出的畫炒出來的名氣。
那天餘揚來,是專門來和老趙談長久簽約的事。可誰曾想,事還沒敲定下來就把手傷了。
李經理因為這事大怒,如果不是礙于老趙和大老板關系不一般,得直接讓老趙收拾東西滾蛋。
這也就難怪一向自負風雅淡然的老趙,今天在李經理面前跟孫子一樣了。
我瞄了眼紙條上的地址,對老趙道,“老趙,那個餘揚是有點名氣,可和他名氣相當的也不少。咱們,就非得找他?他那畫……”
雖然入行才一年,可畫也看了不少了。餘揚那幅畫,鼠目寸光的我還真沒看出值八十萬的高價。再說了,繪畫界的新秀哪年不炒出來幾個,比餘揚名氣更盛的不在少數。
老趙抿了口茶,老神在在的笑道,“你說的是畫,老李說的是生意。要說這做生意,咱們整個畫廊的人揉捏到一塊兒,也不如老李一個小拇手指頭……行了行了,”老趙話鋒一轉,對我道,“和你說多了你也不懂,你就趕快催着餘揚把手上的傷養好就行。別說咱們畫廊急着要簽他,單說他是在咱們這裏把手傷到的,你就……”
“為什麽不是別人?”
“衛生間那玻璃門怎麽碎的你不知道?那可是你……”
我連忙讓老趙打住,“我去,我去還不成嗎?”
“小冉,你也別一臉不願意。”老趙又道,“你看這樣,你要是能把餘揚安撫好了讓他和咱們畫廊簽約,再讓他早點把筆提起來,在畫展前出一幅新作……等那畫賣出去了,我給你這個。”
看着老趙伸出的兩根手指頭,我心裏一動。
我來畫廊的時間短,資歷淺,賣畫的提成一直比別人低。如果能從餘揚的畫酬裏拿百分之二……
沒用老趙再說什麽,我擡手往他那兩人根手指頭上一拍,“成交!”
我和老趙從會議室裏出去時,其餘人都已經忙開了。我們畫廊不僅賣畫,還接一些裝裱臨摹,修補卷軸的生意。臨近過年,這種瑣碎事極多。
錢多多見我出來,抱着一白畫卷過來,“小冉,過來先弄這個,那個顧客急着……”
“多多,讓別人去弄,小冉這幾天有正事兒。”老趙和李經理穿戴整齊從辦公室裏出來,邊往畫廊外走邊叮囑了句,“小冉,現在天還不晚,你抓緊時間別誤事兒。”
我對錢多多嘿嘿一笑,拎起包往外走,“這事成了請你吃飯。”沒走兩步,趙淺拿着把美工刀不偏不斜的擋在了辦公室門口。
我扭腳往左走,她一動,把左邊擋住了。我咬咬牙往右走,她一扭身子,又把右邊擋住了。
“你有事?”
趙淺側頭白了我一眼,冷笑,“這真是不入我們家門了,連姐都不叫了。”
“如果沒事,麻煩讓下路。”
趙淺這人平時就事多不好相處,現在我和劉明誠黃了,她不可能給我好臉色看。可我也不想和她吵,她不嫌丢臉我還嫌磕碜呢。
“你以為我願意擋着你?”趙淺把手向我一伸,道,“你是做這種買賣做慣了吧,吃進去就不知道往出吐?你定婚時,我姑親手給你帶上的首飾,一樣不差的都給我摘下來。還有身上這身衣服,明誠給你買的吧?扒了,不然別想出這門。”
說着把袖子一卷,一副要動手的樣子。
“趙淺,”我咬咬牙,對她道,“別說這事是我和劉明誠之間的事,你管不着。就算你想管,你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