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4)

上早餐店的事在網上繪聲繪色的講了出來。雖然沒圖沒視頻,可六七個人一起說,還不停的有人說親眼所見去評論符合,效果一點也不比帶圖帶視頻的差。

結果就是,我由那個不自愛,半夜帶套去約炮并被前未婚夫被打的女人,變成了交了個垃圾男朋友并被垃圾男朋友揍一頓甩了的女人。

最後有人給出了個神結論:這女的心眼雙瞎啊,交的男朋友一個比一個渣!

仿佛在認證餘揚的話一樣,這個話題一火,關注趙淺母女和劉明誠的人少了起來。

還有一部分人開始質疑。

我和劉明誠解除婚約是因為前男友江澤出現攪局,并還了彩禮錢。可我沒有和江澤在一起,反而另交了男朋友。

那,我是一邊交着餘揚這個男朋友一邊和劉明誠談婚論嫁腳踏兩只船,還是離開劉明誠後轉身就投入餘揚這個渣男的懷抱而把回心轉意出了大筆錢的江澤抛到了一邊?

無論哪一種,似乎都方方面面的證實,我就是個婊。不僅是綠茶婊,還是心機婊,眼瞎婊,各種婊。

輿論導向從劉明誠趙淺身上一偏離,這兩人不再火急火了的給我打電話要求私了。與此同時,北城的案件也停滞下來,再沒有人叫我去問話,也沒有人提把江市的案件調過來并案處理。

田周帶着趙淺和劉明誠要和我私了的短信截圖跑了兩次,都沒有任何實質進展。最後他和我說,除非能讓輿論再次給警方施壓,不然這事,只怕會不了了之。

當天晚上,我把趙淺和劉明誠給我發的要求私了并且一再加大賠償金額的短信截圖發到了網上。

輿論,果真再次從我的身上轉到了劉明誠,趙淺母女的身上。

短信截圖傳上的第三天,在網上鬧的轟轟烈烈,幾個起伏的公務員帶着舅母表姐爆打前未婚妻的事件終于出了結果。

江市官方網站,微博同時做出回應,內部調查劉明誠。只是調查,還是內部。沒有停職,更沒有做出相應處理。

随後,江市田園路派出所官微博挂出了趙淺的精神類疾病鑒定證書。

緊接着,北城派出所給田周打電話。建議趙淺母女打我的事最好能私了,因為那兩個人有神經病,就算上了法庭,最後也就是賠償了事,追究不了刑事責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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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後,就沒有然後了。

我原本以為借着網絡輿論,一定能把趙淺母女有精神病有層護身皮給揭下來,讓她們得到應有的懲罰。

可沒想到,最後的最後,竟然就這麽完事了。

田周來賓館勸我同意私了時,我問他,為什麽明明網上叫嚣着嚴重處理的聲音還那麽多,這事就這麽落幕了?

田周沉默了會,把調解協議書和筆推到我面前,道,“難道方小姐沒發現,推動這整件事發展的并不是網絡輿論嗎?”

我垂眸想了會,問,“劉明誠他們抱到了更粗的大腿?”

田周不答反問,“方小姐還沒給江先生打電話嗎?”

我狐疑的看了兩眼田周。

這件事每遇到轉折點,他都讓我給江澤打電話。難道說,江澤才是決定這件事的因素?

他有那麽大能力?

想着,我拿出修好的手機,撥通了江澤的電話。

江澤沒接,過了十分鐘左右回了過來。聲音很輕很低,“小冉,我在國外。如果你只是找我說話聊聊天,等我開完會再打給你。如果你是和我聊視頻的事,那,等我回國,咱們坐下慢慢說。”

我嗯了聲,道,“等你回國再說。”

最終,我在調解協議書上簽了字,接受了趙淺母女賠償的一萬塊賠償金,并對她們在網上發出的道歉做出了回應,給這件事畫上了一個句號。

這件事,以我一已之力再怎麽追究也不會有什麽結果。現在雖然還憋氣,卻已經算是把面子和裏子找回一些了。

賠償金是通過田周拿到的,我剛接到手中,就又遞了回去。

江澤一定早就授意田周不要再管了,所以田周才會一而再再而三的讓我給他打電話。後面這幾天田周能幫着我跑前跑後,我真心感謝。

田周推辭,“我沒幫上忙,真的沒幫上什麽忙。方小姐,如果以後有法律方面的事,你可以随時找我。”說着,笑了,“當然,我覺得方小姐最好還是別因為公事找我。”

我也笑了,做為答謝請田周吃了頓飯。

當天晚上,田周離開了北城。

我在北城又待了兩天才回江市,回去的第一件事就是去畫廊辭職。本來以為會在畫廊遇到趙淺,也做好了和她再次對罵的準備。沒想到,她不在。

別的同事都是一幅離我遠遠的樣子,就連錢多多,也只是對我挑挑嘴唇,就算是打招呼了。

意外的,在李經理的辦公室遇到了餘揚。

李經理對餘揚有說有笑,一點也不像往日裏嚴肅的模樣。餘揚全程愛搭不理,畫家架子擺的十足。

我把打好的辭職信往李經理面前一遞,轉身走人。

李經理卻突然叫住我,板起臉道,“方小冉,你三天兩頭辭職,說走就走說來就來,把這當自己家了?”

“哪能是我家啊?我家可沒瘋子,”對李經理眯眼一笑,我道,“經理你大筆一揮在我辭職申請上簽個字,我就只走不來了。”

“你這情緒還挺大,不是都賠了你錢還道歉了嗎?你還沒完沒了了!”

餘揚一聲冷笑,“呵。”

我白了他一眼,扭頭對李經理道,“李經理,我就辭個職而已。有什麽事,你能簽完字再說嗎?”

“我不同意。”李經理大手一揮,“馬上要辦畫展,正是缺人的時候。剛開除了趙淺,你再辭職,我一時間上哪找人幹活去?”語氣一軟,又勸道,“行了,別鬧小性子了,咱們畫廊不要瘋子,你好好工作,該幹嗎幹嗎去。昨天我和老趙商量了下,你來一年多了,過了年,把工資給你往上調調……”

我一愣,趙淺被開除了?還,給我漲工資?

“怎麽着,勸不聽?”李經理眼睛一立,“還真當畫廊非缺了你不行?你要是想好了非要走,我馬上簽字。”

“我,”我一把把辭職信拽回來,道,“經理您忙,我再想想。”

“行了,出去吧。”李經理扭頭看向餘揚,臉上瞬間挂上笑容,“你看,這……”

“想我在合同上簽字。”餘揚翻着手中的幾頁A4紙,突然出聲,“讓方小冉給我道歉。”

☆、020 餘先生,對不起!

我向餘揚看過去,正好和他看向我的目光相撞。

往日帶着一絲笑的狐貍眼此時平淡無波,瞳孔很黑,深不見底。明明臉上沒有一丁點的憤怒或是生氣,可身上發出來的氣息……

對視兩秒,我錯開目光看向別處。

李經理哈哈笑了,從辦公桌後面出來拍了兩下我肩膀,“小冉,再怎麽說動手打人也不對。還不快給餘揚賠個不是?”

我打了個寒顫,把李經理的手躲開了。

平時李經理的形象很嚴肅高大,見到我們這些員工一般都叫全名,在姓前加個小字就算是親近了。而現在,竟然和老趙一樣管我叫小冉。

“不同意就算了,”餘揚收回目光,把那紙合同扔到辦公桌上,“不強求。”

李經理橫了我一眼,轉身對餘揚笑了,“餘揚,剛才不都說好了嗎?這樣,如果方小冉不給你道歉,那我這畫廊也就放不下她這尊大佛了。”

“對不起。”我深吸一口氣,對餘揚垂下頭去。

無關工作。

這幾天我把和餘揚打架時的場景在腦子裏過了好幾遍。

當時我聽到他說出包養那番話就怒了,僅存不多的理智全都瓦解,根本沒有深想。

其實,他是生氣我想答應私了所以才會那麽說。

如果不是他把完整視頻發到網上,我現在還在被罵。如果不是我動手用粥潑他,輿論也不會再引回到我身上來……

算來算去,我打他是無理取鬧,案子這麽草草了解是咎由自取。

餘揚側頭,對李經理問道,“什麽東西在叫,你聽到了嗎?”

李經理拿腳尖碰碰我,一個勁兒對我使眼色。

我深吸一口氣,對餘揚九十度鞠躬,大聲道,“餘先生,對不起!我那天不應該對您動手,您大人有大量不要和我這種小員工一般見識,還望您能消氣。”

腰彎的深,我只能看到餘揚和李經理的小腿。沒一會,就覺得臉上發熱,耳後發燒。

餘揚和李經理一直沒說話,屋裏靜的能聽到挂鐘上秒針的沙沙走動聲。

突然,李經理笑着說,“餘大畫家,合作愉快,合作愉快!一會一起吃個飯?小方,馬上打電話在碧水雲間訂個位子,再……”

碧水雲間是我們這新開的一家私房菜,以貴聞名。據說随随便便在那吃一頓,就得我半個月工資。

我這站直身子剛想說話,便見餘揚開門出去了。李經理緊随其後,還一個勁的客氣。

沒一會,臉上挂着笑又回來了。看了我一眼,坐回去道,“小冉……”

“經理,你還是叫我方小冉吧。”語氣太過毛骨悚然。

“小方,我把趙淺辭退了。以後她的客戶,就于你來接手。”李經理遞過一個文檔夾。

我沒接,“經理,這不合适吧?”

“沒什麽不适合的,她走了客戶肯定要分。再說,又不是只給你一個人。只分給了你兩個,這段時間,你的主要精力還是放在畫展上……”

聽他這麽一說,我把文件接了過來。

李經理繼續道,“我上午讓人事給趙淺發的辭退通知,她下午到財務來結算工資。到時,你和她把這兩個客戶交接清楚了。”

呃,我可以把文件遞回去說我不要嗎?

趙淺是下午三點到畫廊的,大家夥都穿着工裝忙着,她的一身紅色羽絨服顯的格格不入。畫了妝,頭發也梳的整齊,卻依舊顯的憔悴。

她被辭退的消息已經傳開,有兩個平時和她關系好的上前打招呼,約定吃飯的時間。說着,還時不時往我這瞄一眼。

我對趙淺生不起同情心,冷笑一聲,回頭去看旁邊的錢多多。畫廊裏我和錢多多最對脾氣,以往這種時候,我們倆一撞眼神,就能心領神會彼此的意思。

錢多多目光一躲,掉頭走了。

我理理手中的文件,長呼了一口氣。

賬務早把趙淺的工資結算出來了,她就進去簽了個字,很快。接下來,就是交接分出去的那幾個客戶。

李經理雖然只給了我兩個她的客戶,卻是她客戶中最大的兩個。

趙淺最後一個和我做交接,另兩個同事不約而同的起身離開,把辦公室留給了我們。

她把文件拿過去看看,挑起嘴角笑了,“你這麽有本事,連餘揚都能搞定,還用我教什麽?大不了,用睡的呗。喲,這裏有個女客戶,怕是不吃你那套。”

“出門忘吃藥了?”我雙手抱肩,冷冷的看了她一眼,“不然怎麽滿口噴糞,瘋話連篇?”

趙淺諷刺一笑,“是啊,沒吃。說真的,看那視頻,我媽打你打的真過瘾。啧啧,就是貴了點,打一次要一萬塊錢。不過還好,打你個百八十次還不成問題。”

“你是在說幫我發家致富嗎?我這人人窮志短,你們下次動手前吱一聲兒,我好和網友們商定個好價錢。對了,你媽手指好了嗎?”

那天雖然亂,我卻記得我勁用的不小。

趙淺臉色突變,拿包起身,“方小冉你別得意的太早!別以為我把攆出畫廊你就贏了。你身後有人,我也不是吃素的。總有一天,我會回來……”

“歡迎回來。”我呵呵一笑,對她道,“看你是老員工的份上,買畫給你打九五折,裝裱打八折。啊,對了。你要是拿着精神病鑒定報告來,買畫九折,裝裱七五折。不過你得提前打個電話預約,我好通知大家把刀都收越來,以免你傷着自己和別人。你是沒什麽,我們可沒法和個瘋子說理去。”

“你!”

我挑眉,笑的嚣張,“再見,不送。”

趙淺轉身離開,我臉上的笑也慢慢收了越來。耳側,回響着趙淺剛剛說過的話。

她說,我身後有人。

我身後有人……

拿出手機,我給江澤發了條短信,問他什麽時候有時間。

一天前,江澤已經回國。

快到下班時,江澤回了短信。

今天晚上,八點,老地方見。

☆、021 死了

和所有的戀人一樣,我和江澤也有屬于我們的老地方。

我們的老地方,是我們大學的圖書館。

大學沒畢業時,我們一起去那裏上自習。他看他的管理,我學我的會計。大學畢業後,我們一起去那裏蹭空調暖氣,他做研究生課題,我為會計事務所的工作奮進。

那時我總遲到,今天,卻來早了。本以為會堵車的路因為小雪而變的車輛稀少,交錢下車時才七點半。

雖然還沒正式放假,學生卻已經走了不少,圖書館裏只有幾個人。

我從書架上挑了本現代會計理論,走到書架最後面,靠窗的桌子前坐下。

曾經看了無數遍的書,此時卻嚼不下一個字。

正對着書發呆時,對面坐下一個人。我擡頭去看,江澤把插了吸管的熱豆漿推了過來。

沒了上次見面時的西裝革履,看上去少了幾分歷練多了幾分青澀,像個在校大學生。

“同學,沒位置了。”他笑,“能拼個坐嗎?”

“不好意思,我男朋友一會就來了。”

“你男朋友來了,我再走。”

我張張嘴,接不下去了。

“你要說,你男朋友很小氣,看到會誤會。”他提醒道。

“你随意坐吧。”我垂下頭去看書上的方正小字,“我男朋友,他永遠不會來了。”

“……小冉。”

“江澤。”我一頁一頁的翻書,視線在紙張上緩緩滑動,“兩年前,你沒給我說話的機會。上一次,我沒給你說話的機會。現在,我們心平氣和的好好談談吧。”

“好。”江澤從我手中把書抽走,合上,“專心談。以你能原諒我,我們可以回到過去為前提。”

我擡頭直視他,“你真的覺得我們可以回到過去?”

“為什麽不能?”他問,“我沒娶,你沒嫁。”

“如果你不回來,我已經嫁了。算了,”我長呼一口氣,道,“不提這個。江澤,我們真的回不到過去了。我不知道你為什麽突然間要回來娶我,可我真的沒有力氣和你糾纏下去。我知道你現在有本事有能力,要錢有錢,要勢有勢。可是,能不能麻煩你不要介入操縱我的生活?”

既然兩年前不念一絲情義的從我面前消失,那兩年後就別一幅深情不改的樣子重新出現!

“什麽叫介入操縱你的生活?”

“你敢做,”我拍桌而起,對他怒道,“難道還不敢當嗎?!”

聲音雖低,卻依舊在這空曠的圖書館顯得尖銳刺耳。掃了眼四周和擡頭向這裏看的管理員,我竭盡全力的把自己的聲音一壓再壓,繼續說下去。

我感謝在我和趙淺打架打到派出所時,他能帶着田周及時出現幫我。可我卻無法接受他操縱這件事逼着我向他低頭!

在趙淺母女把視頻剪切放到網絡上時,田周明顯知道應該怎樣處理,卻話留一半,讓我給江澤打電話。

然後,消失不見。

如果不是當天晚上餘揚把完整視頻傳到網上,這件事根本沒有轉機。

第二天,田周再次打來電話,把所有一切都處理的妥妥當當,只等着揭露趙淺母女,讓她們得到應有懲罰。

在事情處理的期間內,田周又提醒了一次讓我給江澤打電話,我依舊沒打。

就在第二天,我頭一熱和餘揚打了起來,再次把輿論引到我身上。這一下,整件事情全部反轉。網友的态度其次,重要的是警方那裏,對這個案子幾乎到了不理不睬那種地步。

就算是我把短信截圖上傳,在網上炒的火熱,依舊沒能讓警方再次重視越來。

而田周在來勸我簽調解協議書的時候,反問我是不是還是沒給江澤打電話……

特別是那句難道方小姐沒發現,推動這整件事發展的并不是網絡輿論嗎?

田周幾乎是擺明了說,在後面操控這件事的就是他江澤。

“你這樣是不是很有成就感?”我對江澤咬牙,因為氣憤,整個身子都瑟瑟發抖,“你不僅操縱這個案子,你還讓畫廊辭退了趙淺!怎麽着,你是覺得你這樣翻手為雲覆手為雨的,我會覺得你很厲害。會因為趙淺在我面前露出的卑微而感激你?我告訴你江澤,你這樣只會讓我惡心你。比兩年前你扔下一句分手吧三個字就滾的生不見人死不見屍更讓我惡心!”

“你說夠了沒有?”江澤站起來和我對視,臉幾乎和我貼在一起,“我今天才知道,原來你被迫害妄想症這麽嚴重。你告訴我,以前那個溫柔體貼,陽光向上的方小冉,去哪裏了?”

“死了。”我直視他的眼睛,看裏面的自己,“……那天晚上,她吃了八十九片安痛定,二十三粒感康,四十七粒維生素B1,所有的布洛芬沖劑。江澤,此時此刻站你面前的不是瘋子,是鬼。”

把事先寫好的借條和提空的銀行卡拍在桌子上,我繼續道,“卡裏多餘的錢,是我借你的,三年內我會連本帶利一點點還給你。還請江先生高擡貴手,從哪裏來,滾回哪裏去!”

我曾虔誠的一心求死,卻罪孽深重到連閻王都不收。

我轉身要走,江澤卻拉住我胳膊死死不放。我往出拽時,他突然厲喝一聲,“你讓我靜靜!”轉而,語氣變軟,“別動,一分鐘,就一分鐘。”

“那兩位同學。”管理員站起來往這邊走,“要吵架出去吵,別打擾別的同學學習。”

電話,在此時響起。

我甩開他的手接起來。

老趙的,說李經理定的一批畫到了。畫展上要用的,讓我馬上回公司盤點入庫。

我嗯啊兩聲,拎包往外走。

“我送你。”江澤走到我前面。

“不用。”

“我說我送你!”

“我說我不用!”

最終,我打車,江澤開車跟到了後面。

車停在畫廊前面時,運畫的車已經到了。平時負責這方面的老趙不在,站在車邊的是李經理和餘揚。

見我走過去,李經理把登記本遞給我。

餘揚則拍了拍運畫車的車倉,很是感慨的道了句,“上半輩子的身家,全運這了。老李你得給我賣個好價錢。”

說着,手一提勁,車倉的門吱喲一聲打開了。

李經理連聲稱是,上前去幫忙。

本來站的遠遠的江澤走過來,盯着餘揚看了會,伸手道,“這位先生很面熟,好像在哪裏見到過。”

餘揚哦了一聲,往我這掃了一眼,回握住:“一定是網上,我是她半夜送套的奸夫。這事我冤枉,是她主動的。”

☆、022 因為這些畫是偷的。

江澤手一頓,錯開目光向我掃過來。只一眼,就又收了回去。

餘揚松開江澤的手,繞到車前邊招手邊喊,“過來,開始搬東西,小心點。”

李經理把畫廊的後倉門打開,把大燈支上後和我招手讓我過去。

繞過車尾走到車和牆的夾縫時,江澤攔到我面前。不亮的光線下,他呼出陣陣白霧,“因為他?所以你說什麽也不回頭?”

“和他無關。”我擡頭看向江澤,“不愛了就是不愛了,就像兩年前你不愛了時轉身就走一樣……”

“誰告訴你我兩年前走是因為不愛了?”

“那是因為什麽?”

如果愛,為什麽要走?如果愛,為什麽連個解釋都不給我?如果愛,為什麽我兩天的時間打了上千個電話他一個也沒接過?

江澤嘴唇動了兩動,抿緊,“那不重要,重要的是我回來了。”

“不,”我搖頭,“重要的不是你回來了,是我心裏沒有你了。”

推開他,擡腿往出走。

江澤抓住我手腕,道,“你知不知道他是靠運氣吃飯的?我能給你的生活,他一個三線小畫家永遠也給不了。遠了不說,他現在連三十萬都給不了你,要讓你在我這裏低頭……”

“快樂。”我回頭直視江澤,“他雖然窮,只會畫畫,畫能不能賣出去要看運氣。可,他不會讓我哭……”

江澤松開我的手,轉身離去。我緊緊掐着登記本,閃出夾縫的黑暗,走到車前面。

餘光一掃,腳頓在原地。

餘揚左手插兜靠在車燈上,右手舉在面前,咔嚓一聲打着打火機,點燃了叨在嘴裏的香煙。

我臉騰的一下燒耳朵根。不用說,臉肯定紅透了。

餘揚猛吸一口煙,口齒不輕的道,“愣着幹什麽?難道做戲不做全套?你那個前男友坐在車裏沒走,你現在應該和我勾肩搭背有說有笑,一會再去開個房。”

我對餘揚的話聰耳不聞,跑到李經理旁邊,着手入庫登記。

餘揚沒再緊追着損我,一根煙吸盡,轉而去指揮工人擡畫。

我原本以為畫不多,畢竟餘揚這個人剛有些名氣,年紀又在這,能拿出手的作品肯定有限。

可真當工人陸續把畫一幅幅搬進來,我不由得在心中腹诽。這人,不會是不要臉的把平時練畫的草稿也給裝裱搬過來了吧?

如果真是那樣,那畫展丢人可就丢大發了!

趁着餘揚去衛生間的空隙,我把心中疑問對李經理問了。

李經理噓了一聲,看看餘揚消失的方向,小聲對我道,“你登記名字時沒帶腦子嗎?這些不是草稿,也不全是餘揚畫的,這裏,可有幾幅是名作!”

說着,把我拉到一邊,指着登記本上的名字一個一個說。

聲音微微顫抖,帶着說不出的激動。

“……這是香港齊衡大師的《官瓶圖》,這是日本山野一郎的《櫻花》,這是臺灣……”

李經理每介紹一個畫作,我的嘴就張大一分。

在這個圈子裏混,有名的人有名的畫怎麽會不知道。

李經理所說這幾個人,雖然不是國手級大師,可也是相當有名氣的了。如果是平時閑聊,以品評的目光來看畫時,會說他們的畫作有什麽不足或是畫風怎樣怎樣。

可真當東西擺在眼前,就只有膜拜的份兒!

“這,”我指着登記本道,“這都是讓咱們畫廊出售的?”

不等李經理說話,我又問,“這麽重要的畫,怎麽是晚上運來。而且……”

就我一個人用筆紙登記,就連剛才那些搬畫的,也只是随意的把畫一放。

是沒磕到,可也絕對沒小心翼翼,如視珍寶。

“因為這些畫是偷的。”餘揚的聲音從我身後傳來,“你見過有人大白天偷東西的?”

他把登記本拿過去,看着我道,“至于這些畫出售不出售……你敢當衆銷髒嗎?如果你敢當衆銷髒,那就賣了。賣了錢,分你一半,肯定比三十萬多。”

我擡頭看餘揚。

臉色平靜無常,眼眸深不見底,根本分不出話的真假。

沒心情去理他含沙射影的嘲諷,我扭過頭去看李經理,正好和李經理的目光撞到一起。

李經理哈哈一笑,對餘揚道,“餘大畫家,你就別吓小方了,你看她臉都白了。哈哈,那什麽,您這畫,到底哪來的?”

餘揚突然笑了,嘴角一挑,眼眸在燈光下熠熠生輝。他拍拍李經理的肩膀,爽聲道,“看把你吓的,我這人有毒的不吃犯法的不做。這畫是我和朋友借的,他老子專門搞收藏。事先說好,這幾幅畫只是借展,不賣。畫展一結束,馬上還回去,不能出任何差錯。”

我和李經理對視一眼,不約而同呼出一口氣。

我的想法是,只要不是來路不明,讓現在還回去都行。

李經理則在笑完後,握住餘揚的手邊往外走邊道,“……真是謝謝,太謝謝。有了這幾幅畫來助威,畫展一定能成功。屆時,餘大畫家的畫,也肯定會水漲船高……能不能再借幾幅?”

我笑出聲來,回手關燈,把倉庫門緊緊鎖死。

老趙說的沒錯,李經理是個十足的生意人。只要有利可圖,他什麽空子都鑽。

第二天我們幾個同事忙了一天。

那些畫要重新整理。

頭一天晚上那麽草草入庫是沒辦法的事,現在知道了,肯定要妥善保管。

畫展的海報也要重新印刷,把名畫加上。

再有就是場地,布置,海報發放,請柬派送等等。

雖然說早就準備的差不多了,可從頭到尾的把細節屢一遍,依舊讓人累到腰傻背痛。

如果只是工作累也就罷了,關鍵是,我被同事們孤立了。包括錢多多,她也站在了我的另一面。

畫展的事,她們還沾沾手。可只要是和餘揚或是餘揚的畫作有關的,她們就一推三六五,躲的遠遠的。

有一天剛巧和錢多多單獨坐電梯,我忍不住問這到底是怎麽回事。

錢多多一直不說話,直到電梯到地方了,才冷冷的扔下一句話,“你好不容易睡來的,我們哪好意思搶功。別再讓李經理把我們辭了……”

我氣的渾身發抖。

如果,如果是別人這麽想我,這麽和我說話,我能理解。可錢多多,我們倆個是同時進的畫廊,關系也遠比別人好,她難道不知道我是什麽人?

和錢多多談完的第二天,財務部的小劉在衛生間對我道,“小錢那樣你別往心裏去,她心裏也是憋屈。本來趙淺走時,是把最大那個客戶交給了她帶的,可李經理一句話就分給了你。哦,還扣了她兩個月業務獎金,差點辭了她……”

“為什麽辭她?”

☆、023 臣妾,做不到啊!

我有心拉着小劉把事情問明白。

那天我和趙淺打架,錢多多是中間拉架的,本質上和這件事沒有任何關系。

後來在派出所裏,錢多多給的供詞也沒有任何抹黑畫廊的意向。畫廊為什麽要扣她兩個月工資,還要辭退她?

可小劉明顯不想和我多談,不冷不熱的呵笑了一聲後,甩着手出了衛生間。

整個一個下午,我都是在邊工作邊走神的狀态下度過的。錢多多和趙淺兩個人不停的在我腦中交替閃過。

等到我擡起頭來收拾東西,早已經過了下班時間,整個畫廊就剩下我一個人。

手機閃了兩下,進來一條短信。

老趙的,提醒我晚上別忘記去看餘揚。

掃了眼時間已經七點十五,我抓起包就往外跑。

關燈時描到錢多多的工位,頓了下。

是時候和錢多多談談了,我不相信她會為目的不擇手段,更不相信她因為目的不成而和我翻臉。

因為距離畫展的日子越來越近,餘揚沒有回北城,而是住在附近的酒店專心作畫。

老趙所說的讓我去看餘揚,是催促餘揚在畫展前能出一幅新作。

聽老趙和李經理的意思,大有畫展一展出,餘揚的畫就會大賣,呈現供不應求之勢。

做為能每幅畫拿到百分之三提成的受益人,我當然是想餘揚畫的越多越好。

只是這兩天餘揚有些狀态不佳,全然沒了剛住進酒店那兩天時的拼勁兒。

昨天我去看他時,他畫稿一筆沒動,還是前天的模樣。

而人,呃,竟然坐在電腦前看宮鬥劇。

音箱裏,皇後娘娘對着皇上哭的撕心裂肺,大聲喊道,“臣妾,做不到啊!”

問他為什麽不畫畫,他輕飄飄扔過三個字:沒靈感。

站在房門前,我深吸了一口氣。在心中,把萬一他還沒靈感而要說的話過了好幾遍,才敲敲門,用副卡劃開門禁進去了。

做為畫室的客廳沒人,畫還是我昨天看到時那副樣子。卧室的門半開,餘揚的聲音從裏面傳了出來,像是在打電話。

我坐在沙發上等,時隐時現的聽了會後,感覺有點不對勁。

餘揚說話的語氣太過浮誇,而且現在都什麽年代了,怎麽會有魔尊,少爺,二當家的這種稱呼?

走過去推開房門一看,我懵了下。

餘揚坐在電腦前,耳朵上扣着一副耳機。看着手中高舉的紙,正對着話筒聲情并茂的說話。

“……你這賊兒,小爺今日都放你一馬了,你怎的還不知足?若說銀錢,你想要多少直說便是,為何偏偏偷小爺這證身之物?”

略略停頓,語氣一改上句玩世不恭,變的深情脈脈卻又急切,“我秦三郎對天發誓,來日若負你,定受五雷轟頂之懲。便是這樣,你也不肯信任于我?”

這他媽的,在這玩角色扮演呢?

眼見着餘揚停頓一下,喝口水調節情緒,我從包裏拿出合同,放在他正看的稿頁上。

三秒鐘後,只聽餘揚用很是正義淩然的聲音,慷慨激昂的讀道:“甲方做為山水畫廊的簽約畫家,有責任也有義務,在畫廊有所需求時提供畫作,以及配合宣傳。如果甲方不能履行合約,畫廊有權追責……方小冉你大爺!”

餘揚一把把耳機扯下來,站起來對我道,“誰讓你進我房間的!”

“你以為我願意進?”我對他揚揚手中他親筆簽下的合同,冷笑道,“我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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