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5)

餘大畫家,你有功夫在那玩配音,能不能先把合同履行了?這眼見着離畫展還有不到三天的時間,你的畫呢?”

如果幹不來,早說啊!合同別簽,借的畫也別運到畫廊來!

現在可到好,場地租了,請柬發了,就等着時間一到禮炮一炸,他這個新銳畫家拎着新作登場了,他撂挑子了!

餘揚煩躁的把合同搶過去摔在桌子上,轉身往客廳走,“沒靈感。”

我倚門,無所謂的對他伸手,“哦,拿錢來。場地費,勞工費,畫廊名譽損失旨,違約費……善意的提醒一下,你上次賣畫得賣的八十萬可能不夠。”

再說他也沒拿到八十萬,除了稅還要給畫廊分成。

餘揚從冰箱裏拿出瓶水,連往喉嚨裏灌邊拿眼瞄我。喝完後擦擦嘴角,向我走過來,“方小冉,你是不是窮瘋了?”

“是啊,我窮瘋了!”

他要是畫畫,那百分之三我還有可能拿到,在畫廊受盡白眼往下堅持也還算有意義。可他要是不畫,他賠給畫廊現多的錢也和我半毛錢關系沒有。

不僅如此。

現在餘揚的所有事宜都差不多是我負責,他要是違約不幹了,我在李經理和老趙面前也沒好果子吃。

“你看這樣行不行,咱們把事情變的簡單點。”餘揚靠在牆上,低頭對我道,“你跟我半年,這半年內我所掙的錢全給你。條件是你就別再和我提畫廊,也別再讓我去畫畫。”

我用頭磕牆,斜眼瞪他,“餘先生,看您年紀已經不小了,都知道發春了。那能不能适當的把責任心從地上往起摘一摘?就您這德行,哪個女人敢讓你包?還半年內掙的錢。您一幅畫都畫不出來,到時連胡口都困難!”

自從他聽到我和江澤的談話,就像拿到了我有愧于他的證據一樣。本來已經不提的包養話題現在時不時就挂在嘴邊上,價錢也是漫天的開,就好像銀行是他家開的一樣。

其實他就想看我生氣。

看我氣到極致卻又對他無可奈何,隔天還要去求他畫畫的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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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通後,我就不生氣了,畢竟我又不是傻逼。

“哪個女人敢讓我包……”他眼微微一眯,“你知道上趕子讓我包的女人一年有多少嗎?”

“是啊,她們還給你錢。”我認真的道,“你的主業不就是當小白臉嗎?”

說着捏起兩根手指往他胸口遞,似是往那裏塞銀行卡一樣。

餘揚的視線順着我的手一直看到他胸前,“器大活好沒辦法,你要不要試試?”

我徹底被餘揚的沒臉沒皮打敗,不再廢話,回到卧室拿出合同問道,“你到底想怎麽辦?如果你真不想畫了,那就麻煩你爽快點說出來,我們也好做準備。我也不用再一趟趟的往你這裏跑……”

“是不想玩了,我時間有限,不能全費在這上。”餘揚拿過合同,坐在沙發上翻看了兩眼,“其實你們這合同漏洞挺多,我要是現在撂挑子不幹,你們一分錢賠償金也拿不到。”

我拎包走人,“明天,你和我們的律師細談漏洞問題吧。”

“和你們打個官司,要比畫幅畫用的時間多。”餘揚把合同往身後一揚,在紙片紛飛時站起身道,“不就是幅畫嗎?明天就能讓你帶走。走什麽?過來,坐那等。”

☆、024 我突然覺得,整個世界都瘋了。

等?要等多久?

好幾天過去了他都沒畫出東西,現在說畫就能畫出來了?

再說,一般的畫家不都是清靜,忌諱作畫時有人觀看打擾嗎?

就在猶豫走還是不走時,兜裏手機震動兩下,來了短信。

江澤的,他說他在家樓下,問我在幹什麽?

我掃了兩眼,放下包,堅定不移的坐在了沙發上。

他口中的家,指的是我現在住的那個一居室。那是當年我們一起租下的,卻把那裏稱之為家,把那裏做為夢想和幸福起航的地方。

後來,江澤半路下船了。我因為那裏房租便宜,一直沒有換地方。

現在,是應該換換了。

坐在沙發上發呆的空,江澤又發來兩條短信。

第一條:所有的燈都亮着,就你的燈黑着。你是沒回來,還是睡下了?

第二條:你是不是不舒服?

緊接着電話打了過來,南山南的歌聲在不大又安靜空間顯的異常的響亮震耳。

正在調色的餘揚長呼出一口氣,回頭撇了我一眼,“能安靜嗎?”

我對他做了個OK的手勢,指尖一動,掉電話,關機一順水的做下來。

不管江澤離開的理由是什麽,現在心中還有沒有我,我們,都不可能了。

把屏幕變黑的手機放到包裏,我發現我無事可做。有電視,卻不敢開,怕吵到餘揚。電腦倒是有耳機,可那畢竟是餘揚的私人物品,我不好去動……

幹坐了會,我到餘揚那裏借了只素描筆,從地上撿了張廢畫紙,在空白的地方畫畫。

餘揚手上動作不停,回頭看了眼,“你會畫畫?畫什麽?”

“不會。”我實話實說,“瞎畫着玩。”

平時在畫廊時,我們沒事的時候都會拿起畫筆瞎畫幾下子。沒有任何技術含量也沒有任何章法,完全是有中有畫筆畫紙這樣的東西便利。

禮上往來,我問,“你畫什麽?”

大畫家作畫一般都有個主題,不像我這樣想畫什麽畫什麽,想怎麽畫怎麽畫。

“哦,”餘揚心不在焉的拉了個長音,“瞎畫着玩。”

“……小氣。”

我白餘揚後腦勺一眼,不再說話。一時間,房間裏只有筆落在紙上的沙沙聲。

我取景的先是臺燈,幾筆畫完打了調子後,又把窗簾入畫。再後,是半個畫架,餘揚的背影,一邊的】、、、、櫃……

畫着畫着,後腦發涼,眼皮一個勁的往下垂。揉了幾下眼睛,我窩在沙發裏,挑着眼皮對角度,調比例。

落筆時筆一劃,歪在沙發上睡了過去。

光線有些亮,意識一直似沉不沉。餘揚偶爾一聲輕咳或是椅子磕在地板上的聲音,是響在耳側的背影音。

不知何時,餘揚的咳聲和椅子磕地板的聲音沒了,周圍靜的厲害。

本應該徹底沉睡的我突然警醒,意識全部回歸大腦。

感覺到眼前光線突然變暗時,我一下子睜開眼睛。沒有防備,被猛然入目的一張大臉吓的心裏翻了個個兒。

餘揚坐在距離沙發不足二十公分的茶幾上,眼睛一瞬也不瞬的盯着我看。嘴裏叨着煙,卻沒點着。

我坐起來,和他拉開距離,“你幹什麽?”

“我很正式的問你個問題。”餘揚眼眸動了動,把煙點着吸了口,“權勢,金錢,愛人三者你選擇什麽?”

“适當的權勢,差不多的金錢,七十分的愛人。”

“三者只能選一個。”餘揚堅起一根手指,“別用那種眼神看我,我不是瘋子,只是臨場調查。”

“……愛人。”我想了下,道,“沒有齊天的權勢,沒有掙完的金錢,卻有能牽手到白頭的愛人。”

雖然,大多數存在于童話之中。

“Goodgirl。”餘揚附身親在我額頭上,“回答的真棒。”

薄唇貼在額頭上,帶着微微的涼意。還沒等我做出反應,他已經站起身來。

我捂着額頭瞪他,他回過身來對我笑,揚起右手向窗戶那邊指去,“畫完了,我餘揚的封筆之作。絕對能大飽你的眼幅。”

我順着他的目光看過去。

天不知何時亮了,窗簾已經拉開。

朝陽帶着斑斓色彩從落地窗斜斜照入,打在餘揚身後的畫架上。

畫紙不再空白,已經被油彩填滿。我站起身走過去,眼睛黏在上面幾乎移不到別處。

看了須臾,我回頭對餘揚露出八顆牙齒,眯眼笑道,“這,這畫的……”什麽JB玩意,“真好看。”

一紙面的深色色調,只要中心偏上的地方有個似橘似紅的圓圈。

說是烏雲中的太陽吧,太陽的地方是凹的,還露出一個小白尖。

說是海面突變的漩渦吧,看着又不太像。

好吧,我對抽象派的畫一直沒有什麽欣賞眼光。可就算是這是幅曠世奇作,按着前輩們的先例也得餘揚死後才會成為名著價錢翻翻兒吧?

老趙,李經理,命裏有時終須有,命裏無時莫強求。要不這畫展,等餘揚嗝屁歸西了咱們再辦?

最起碼新銳畫家吐血遺作這幾個字還是會有些噱頭的。

餘揚用力拍拍我肩膀,看向那幅畫的目光變的複雜,“你說起慌來真像真的!帶回去吧,告訴李經理,這幅畫不标底價,有緣者得。”

說完不等我反應,去衛生間了。

我揉揉臉,看着我催了幾天催出來的成果大腦裏一片空白。

這空白持續良久,直到我抱着畫筒回到畫廊,還有點反應不過來。

大會議室裏,老趙和李經理看了這幅副後,對看着哈笑幾聲。你一下我一下的,像是吃多了風打嗝一樣。

最終,還是李經理先停下來的。他指指畫又指指我,就在我以為他會突然爆怒訓我時,道,“那什麽,好好裝裱起來,裝好了就挂過去。底價就标,三百萬吧。”

“三百萬?”我差點咬到舌頭,“那什麽,經理。餘揚說這是幅畫不标低價,還有,這是他封筆之作。他說,再不畫畫了。”

“封筆啊。”老趙在一邊笑呵呵的接了句,“那标五百萬吧。”

我突然覺得,整個世界都瘋了。

☆、025 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老趙和李經理着了魔一樣非要把那幅畫底價定為五百萬,可說到誰去和餘揚談這個事,兩個人一推二六五,誰也不搭這個茬。

最後,這事還是落到了我這個拿人工資的小員工上。

老趙的話說的相當有說服力。他說,“小冉啊,你想想,五百萬的百分之三是多少。”

聽完後,我突然就覺得五百萬的底價定的有點少。餘揚的畫,怎麽着也得八百萬打底!

只是等我返回酒店時去找餘揚談這事時,他已經退房離開了。

電話關機,怎麽也打不通。給他發出的幾個微信石沉大海,沒有絲毫回應。

給老趙打電話反應這事後,老趙笑呵呵的回了句,“沒事,合同都簽了還能跑了他?你忙畫展的事去吧,底價就定五百萬。你信不過餘揚的畫,還信不過李經理的嘴嗎?”

我一聽笑了。

也是,李經理那張嘴和開了光似的。畫廊裏賣出的兩幅價格高的畫,全是他給定的價。其中,就包括餘揚賣出八十萬高價那幅。

接下來的兩天各種忙亂,一大堆事全都擠在了一起。

沒派發完的請柬繼續派發;力邀拉到的幾個贊助公司,再專門去請一次;畫展前運畫車輛,場地畫作擺放;畫展中的人員接待;畫展後的收尾,以及畫展整個過程中的安保……

林林總總,畫廊中的人幾乎忙的人人腳打後腦勺。

在派發請柬時,我想了幾想,把去星輝影視有限公司送請柬的事讓給了錢多多。

這個影視公司就是趙淺留下來的那個最大的客戶。名氣不算大,每年卻也要出兩部電視劇。從去年開始,他們公司的道具畫大多數從我們畫廊出。

雖然不多,可勝在這一年來合作穩定。而且這公司對畫的要求不高,不管是高仿的還是臨摹的,只要能對付過鏡頭就行。

說起來我這個人性格有點慫,任何事都想着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如果我吃點虧能讓事情過去,回到某一個平衡的點,那吃點虧也無所謂。

錢多多接過去後沒和我說話,坐在坐位上發了好一會兒的呆。下午再和我碰見時,雖然沒笑,卻也不再板着臉了。

我心中松緩下來。

等忙完畫展和錢多多坐下來好好談談,我們之間的結差不多也就解開了。

可誰知,就在第二天中午,李經理在辦公室裏把錢多多一頓大罵。

錢多多從辦公室裏跑出來,爬在辦公桌上痛哭。

所有忙着手中活計的人瞬間停下來,不明所以的看着她。

錢多多似乎是感覺到了衆人的目光,擡起頭來哽咽兩聲。最後對我吼道,“這回你開心了吧!你早知道了是吧!方小冉,我沒想到你會是這種人!”

我正拿着美工刀裁紙。

她這一吼,鋒利的刀尖一下了戳到指肚上。我痛的顫了一下,指尖瞬間殷紅。

李經理從辦公室裏大步出來,板着臉大聲訓斥道,“好好一個客戶,就讓你去送個請柬就弄黃了。你還有臉在這哭,在這發脾氣!這次畫展你不用參加了,就在公司反醒吧。想想你和別人的差距!”

啪的一聲,李經理把一串鑰匙甩到錢多多桌子上。冷哼一聲,轉身回辦公室了。

我吮了兩下手指,咽下滿口血腥後去了李經理辦公室。錢多多再沒能力,也不可能送個請柬就把客戶攪黃了。

進去後還沒等說話,李經理指着鼻子給我一頓臭罵。語速快到我根本聽不清什麽,耳朵裏全是嗡鳴。

等到他罵夠了,我也從我能聽清的支言片語中聽了個理清了個大概。

錢多多送請柬時把對方負責這事的人給得罪了。因為那人,摸錢多多的手讓錢多多甩了一耳光。

李經理的意思是趙淺負責這客戶一年,從來沒發生過這種事情。為什麽一到錢多多這,就又是摸手又是非禮的。

所以他認定是錢多多理解錯對方的意思了,讓錢多多去給那個人道歉把這事給挽救回來。

結果錢多多摔門就走。

李經理氣喘籲籲,拍着桌子對我道,“方小冉,這個客戶本來就是你負責,現在鬧到這個地步你推脫不了責任!我不管你和錢多多用什麽方法,畫展之後一定要把這個客戶給拉回來。不然都滾蛋,我這請不起你們這樣的員工。現在,滾出去工作去!”

我從老李辦公室滾出去時,幾個同事正圍在錢多多身邊勸。

“怎麽說也等過了年,把年終獎拿了再說。李經理不是沒說扣你年終獎嗎?”

“該辭職的用盡手段不走,結果把不應該辭職的全給算計走了。這回是多多,下次還不知道是誰呢……”

我當沒聽見,拎起包,含着不流血卻依舊痛的手指出了畫廊。

這事,到底是如李經理說的那樣,錢多多誤會了。還是和我們洽接的負責人,一直是那樣的色胚。

往真了講我更偏信錢多多一些。

不是我惡心揣度趙淺,而是我和她之間這恨做大了!

本來想去星輝公司看看,可老趙一個電話打過來,讓我去畫展場地。

放下手機,我長嘆一聲,現在一切都應該以畫展為主。

場地是在附近一個藝術中心租的。租了四天,第一天也就是今天用來布置場地,餘下的三天用來展覽。

畫展上的畫能不能賣出去,一看第一天來捧場的人夠不夠豪,二看第三天快結束的時候觀望的人出不出手。

總的來說,如果第一天能開門紅,那接下來兩天都不會錯。可如果第一天就門挺冷清,那接下來的兩天也好不到哪裏去。

我趕到場地時,老趙已經帶着工人把幹的差不多了。整個大廳整潔光亮,玻璃展櫃能映出人的道影。主展區已經規劃收拾好,副展區裏,一個工人正在排線。

老趙見到我,擺手道,“哪去了?就差你了,快過來幹活。”

我一掃,何着全公司的人差不多都在這了。場地已經收拾的差不多,餘下的就是往上挂畫了。

挂畫這事,說起來簡單,做起來卻有一定的技術性。

畫是平挂,斜挂,正挂,還是歪挂,包括燈光角度都有一定的說頭。老趙帶着我們這一忙,就忙到了晚上七點多。

眼瞅着只剩下主展區幾幅畫沒運過來挂上,老趙笑呵呵的喊了停,“行了行了,大家叫外賣吃飯。咆飽了把剩下的畫運過來,一股作氣幹完咱們也好下班回家。等畫展完滿成功,請大家吃頓好的!”

大家夥哄的一聲就笑開了,和老趙扯幾句皮後紛紛找地方休息。

我也累,可看他們三一夥五一群湊在一起……

想了想,我對老趙道,“我跟着車去拉畫吧,等畫回來,飯也到了。大家早點幹完也能早點回家。”

老趙正在和小劉商量定什麽外賣,沒說什麽就讓我去了。

場地離我們畫廊不遠,開車也就二十幾分的路程。可偏偏趕上車禍,愣是在車流裏不上不下的堵了一個多小時才過去。

司機小張有些鬧情緒,過最後一個紅綠燈的時候不高興的嘟囔,“哼,這時間浪費的……你要是不這麽耍勤快,咱們吃完飯,換條路過來早把畫運到了。現在都這個點兒了,畫廊那都沒人了吧。”

我緊緊攥着衣袖,忍着氣說,“有人。”

剛老趙來短信,說錢多多一直在公司裏等着人回去。

小張猛的一打方向盤,把氣全撒在了路上,“這事兒耽擱的,弄的誰也沒早下班。”

我沒防備,頭晃的一下子磕在旁邊的玻璃上。坐穩後剛想罵他,便聽小張罵了一句,“操,着火了,咱們畫廊!”

我連忙向外看過去,只見山水畫廊所在的地方升起滾滾濃煙……

☆、026 全毀了

我腦子轟的一下炸了,在小張出手機給老趙打電話,跳下車瘋了一樣往畫廊的方向跑。

畫,裏面那裏還沒來得及運走的畫。

除了餘揚的幾幅舊作和那幅被定了五百萬的封筆之作外,還有香港齊衡大師的《官瓶圖》,日本山野一郎的《櫻花》,臺灣易行之的《落潮》。

這些畫加起來,市值總價是筆天文數字!

山水畫廊所在的街并不繁華,白天時人流還算可以,一到晚上就不行了。

可現在,外圍卻圍了一大群人。幾個年青的小夥子拿着各式各樣的盛水用具往冒着濃煙的畫廊裏沖,還有不人不停的打電話催促消防車快來。

“……街口停了兩輛車堵了,消防車剛繞過來。他媽的,那些亂停車的還有沒有點公德心。”

随着打電話的人一聲大罵,人群中一陣沸騰。

我沖過人群,邊往畫廊裏跑邊對那幾個小夥子大喊,“畫!在辦公室的後面!把畫搬出來!”

跑進跑出的人亂轟轟的,根本沒有人聽到我說什麽。

我猛憋一口氣,甩掉羽絨服迎着熱浪沖了進去。

畫廊裏濃煙密布,熱浪灼人。

站在原地愣了兩秒辨別了下方向,我眨眨被煙嗆的嘩嘩流眼淚的眼睛往放畫的地方跑了過去。

起火的地方正是放畫的畫室,裏面不是畫就是紙,一起火就是燎原之勢。

趁着有人往裏潑水,近處火勢有所壓制時,我抓住離我最近的畫框往外拖。

拖到第三幅時,兩個沖進來的消防員架住我的胳膊往外拖我。幾乎是同時,徹骨冰涼的水掃着我們的身子澆到了畫室。

我被澆了個透心涼,來到外面圍着一條毛毯,瞪大眼睛看消防員沖進沖出的救火。

十幾分鐘後,大火被撲滅。除了畫室被燒個精光外,畫廊別的地方沒受到太大的波及。

而那些畫,除了我冒死拖出那三幅外,全都化為了灰燼。

而我拖出那三幅……

山野一郎的《櫻花》算是燒的最輕的,可消防員拿着高壓火槍沖的那一下子……

看了一眼我就知道,已經沒有辦法修複。

餘揚的封筆之作燒的還剩下三分之一,深色調的藍被高溫灼成了黑色,原來畫中心橘色,也像蒙了一層灰一樣看不出原來模樣。

同樣,無法修複。

另一幅就更不用說了,燒的連是誰的畫都認不出來了。

警鳴嗡響中,我緩緩蹲在地上,抱着肩膀打了兩個哆嗦。

冷風一送,我又打一個哆嗦時,看熱鬧的人群再次沸騰越來。一個大媽向我招手,大聲叫道,“那個誰,放火的抓到了。你快來看……”

放火?

是啊,畫廊性質特殊,平時抽根煙都得到專門的地方去。大晚上的,又沒客人,怎麽會有火源。

而且這火早不着晚不着,偏偏在畫展的前一天着,又專門燒了那些名畫……

要說這火不是人放的,誰信?

想着,我站起來把棉被裹緊,向那個大媽走了過去。

放火的人被兩個人按着,頭幾乎垂到地上。羽絨服被扯的亂槽槽的,露出紅色的毛衣。

她一邊用力掙紮,一邊大聲喊,“不是我放的,火不是我放的。”

“你說不是你放的誰信啊。”叫我過去那大媽道,“不是你放的,別人都跑過來救火,你逆着人流跑?一看你就不正常。”

“就是,越叫你你越跑……”

七嘴八舌的指責聲中,那人掙紮開按着她的人,擡起頭大叫一聲,“就不是我放的!有證據拿證據來,沒證據都閉嘴。告訴你們,我精神可不太好……”

說完一甩頭發,把羽絨服穿整齊了。

我看着她冷笑出聲,“趙淺,你這是把不要臉當買賣了啊!得個精神病是不是可光榮了?想打誰打誰,想燒哪燒哪?”

趙淺頭一昂,“不是我燒的,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麽。”

“那就去派出所說。”李經理黑着一張臉從遠處大步走來,指着趙淺對兩個警察道,“警察同志,就是這個人……”

警察過來,把一點擔心樣子也沒有的趙淺帶走了。帶走的不僅是趙淺,還有畫廊所有員工去做筆錄,着重問和趙淺的關系以及趙淺平時代人如何,工作中正常不正常什麽的。

因為我和趙淺之間恩怨最深,所以筆錄做的時間也最長。當到我把我們之間的那些亂七八槽的事說清楚時,我腦子已經木的什麽也反應不過來。而時間,也指向了淩晨時分。

當我出了筆錄室,派出所的外面只剩下老趙。

平時笑呵呵的老趙此時一臉愁容,煙叨在嘴裏,沒點,卻一個勁的吸。

我想找個打火機給他點着,他指指牆上的禁煙标志對我搖搖頭。

就那麽他坐我站的沉默了會,老趙啞着嗓子道,“……畫展取消了。”

意料中的事,主要展出的畫都燒沒了,還拿什麽展?

“……畫廊,不開了。”

“這決定下的是不是有點高!不是還有保險公司呢嗎?”這次損失是大,可餘揚那些名家畫作肯定會上保險。

在來派出所的路上我想過,那幾幅畫中唯一一幅沒上保險又标價最高的,就是餘揚的封筆作。

可那幅畫底價是畫廊标的,餘揚又說過不标底價的話,所以價錢不能按五百萬算……

老趙擡頭看我,模樣像老了十歲一般,“打電話問過餘揚了,沒有保險。而且這件事把餘揚給夾在了中間難做人,那些畫,是他出面借的。現在畫廊能不能開下去,全看餘揚的意思。小冉,你能不能和他給咱們畫廊說幾句好話……”老趙聲音一頓,看向我身後的目光變的淩冽,“那個瘋子……”

我回頭,看到一個警察帶着趙淺出來,吩咐同事給神經病醫院方面打電話,來接人去做鑒定。

趙淺往桌子上一靠,說不用去醫院,讓她家送鑒定證書來就行。而且,她要請律師。

老趙把煙扔掉,起身向趙淺走了過去。打電話的警察連忙把老趙攔下來,讓他冷靜。

我連忙去拉老趙,讓他別沖動。拖畫時手燙傷了,抓老趙不敢太用力。

趙淺這娘們兒不僅不道歉認錯,竟然大咧咧的坐在椅子上叫號,“你打啊,當着警察的面打我啊……”

正亂轟轟的鬧着,大門一開進來兩波人。

前面是餘揚和一個我沒見過的男人。

餘揚臉色煞白,非常非常不好,渾身上下的氣息讓人打顫。他身邊那男人的臉色也沒好上哪去,進來後直接去找警察。

後面那波人是兩個警察,警察中間是被押着的錢多多。

趙淺站越來,指着錢多多對警察道,“警察同志,我是冤枉的。我已經被開除了,沒畫廊的鑰匙進畫室,現在真正放火的來了,你們快把我放了。”

☆、027 生生世世,生死相依

錢多多被收押了,因為案發時只有她不在畫展場地且手中有畫廊的全部鑰匙還沒有不在場證明。

那些還是次要的,重要的是中午時錢多多因損失一個客戶被李經理罵的狗血淋頭差點辭掉是所有畫廊員工都知道的事。

按警方的說法是,她有足夠的作案動機。

老趙拉着負責這事的邢隊長去一邊聊天時,我給錢多多的老公打了個電話。

警察是會通知家屬,可畢竟不會說的太細。有趙淺在那擱着,我不信這事會是錢多多做的。錢多多老公對這事了解的越細,對錢多多越有利。

最好是請個律師。有時候律師在警察面前說一句話,要比我們這些平頭百姓說一百句都強。

我用肩膀夾着手機,盡可能詳細的把事情和錢多多老公說完後,道,“孫哥,這事不能拖。也別等天亮了,你……”

“我不用你教我。”孫哥幾乎是吼着打斷我的話,咆哮着問,“方小冉,我問你,你為什麽要把那個客戶讓給多多?”

我被他吼的一縮脖子,手機差點掉到地上,“我,我想和她和好。”

“和好?”孫哥冷笑道,“你是不是早知道那個狗屁公司的負責人是個流氓?所以,你故意讓多多去!呸,虧這一年來多多把你當好姐妹,說你不容易。你算計天算計地,竟然算計到她頭上來了!要不是你,多多能被經理罵?要不是你,多多能大半夜的一個人看畫廊。要不是你,趙淺能去燒畫廊?滾,多多的事不用你假好心。我警告你方小冉,以後離她遠點,不然我不會放過你的!”

一聲雜碎後,電話斷了。

我靠着牆半天沒動,心裏亂轟轟的。不氣,就是覺得莫名的難受,還委屈。

持到老趙出來,我忍着手痛把手機揣到了兜裏,把眼裏的霧氣眨沒向他走過去。

老趙眉頭緊鎖,坐到椅子上又把煙叨了起來,“你回去吧。”

“你不回去?”我看了眼裏面,“還有事?”

“等餘揚出來……餘揚,”老趙一下子站起來,向從裏面出來的餘揚大步走過去。

我緊跟在老趙身後。

餘揚還是那幅生人勿進的樣子,右手拿着那張燒的沒剩下什麽的封筆之作。

老趙一連叫了兩三聲都沒得到餘揚回聲,後退一步,深深的鞠躬,“餘先生,實在是對不起。雖然知道這個要求有點過分,可還是懇求您的原諒。畢竟,這場意外畫廊也不想發生。”

我驚在了原地,為老趙的态度。我沒想到他會當着這麽多人的面給餘揚鞠躬請求餘揚的原諒,畢竟,這就是像所說的那樣,只是意外……

餘揚原地站定,聲音清冷的吐出五個字,“這不是意外。”

老趙站直身子,臉色白的一絲血色也看不到。

“你不懂,你們燒掉的不僅僅是一幅畫。它的價值……”

“你不是說這幅畫不标底價?五百萬,是畫廊給标的。如果……”餘揚側頭往我這一瞄,眼中的冰冷硬是讓我聲音越來越小,小到不能再小,“……按你原來的意思,這幅畫一分錢也不值。”

我挺能理解餘揚此時畫被燒了的心情,可也不能借着大火獅子大張口啊!

被硬逼着花一個晚上畫完的畫能有什麽價值,名氣都沒出過省,在這裝什麽大藝術家……

“不值,”餘揚向我走過來,黑影直接壓下,“你再說一遍。”

他呼出的氣息打在我額頭上,比外面的寒風還要冷上三分。我後退一步,下意識的護住脖子,很害怕他的手會在下一秒擰斷它。

“餘揚,”跟在餘揚身後的那個男人拍拍餘揚的肩膀,勸道,“吓到她了。你看她臉都被你吓白了……”

說着對我伸出手來,“你好,我叫吳用。”

我咽下了口吐沫,對他伸出手去。一看掌心,又縮了回來,歉意的笑了笑,“你好,我叫方小冉,是畫廊的員工。”

掌心裏全是泡,沒法握手。

餘揚沒再說話,拎着畫走了。

吳用一看連忙跟上,邊走邊對我道,“下次,下次有機會請你喝咖啡。”

看着兩人的背影,我把提在胸口的氣緩緩吐出,又深吸了一口。

還沒吸到底,吳用後退一步返了回來。在我面前站定後,道,“方小姐,走,我送你去醫院看手上的傷。”

我剛想拒絕,吳用道,“有點事想和你了解下,那個,剛才我沒介紹全。我是餘揚的律師,專門負責這件事。”

我看了老趙一眼,得了他同意對吳用點頭。

我本來以為吳用說送我去醫院只是借口,沒想到他真把車開到了最近的醫院。

大晚上的,只能挂急診。又是繳費又是開藥找護士,全是他樓上樓下的跑。

我挺不好意思,在處理完手上的傷,等着護士來給我打點滴的時候,對吳用道,“吳律師,大晚上的麻煩你了。你有什麽要問的就問吧,我知道的我全說。”

一連說了兩遍,都沒聽到吳用回答。

我回過頭去,見吳用站在我右後方,正看着我一臉的沉思。

我舉起包成粽子的手在他眼前晃了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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