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6)
“吳律師?”
吳用哦了一聲,回過神來了,“怪不得……”
“什麽怪不得?”
“沒什麽。”吳用走過來,拉把椅子坐到我面前,“你剛才說什麽。”
“我說你要問什麽就問吧,天不早了,你也好快點回去休息。”
吳用沒說話,等護士給我輸上液,關上門離開後問道,“你和餘揚是什麽時候認識的?”
“嗯?這和案子有關?”
“嗯。”吳用點頭,“我要了解下你和餘揚的關系如何,才能确定你所說的話對這個案子會有什麽樣的影響。現在開始,我問什麽你回答什麽,你也不想餘揚和畫廊輸是吧。”
縱火人已經抓到了,還存在輸不輸的問題?不過我沒多問,法律上的事我不懂,知道什麽回答什麽就行了。
問的挺細,我和餘揚的關系,餘揚和畫廊的關系,以及趙淺,錢多多……
等我回答完,點滴已經滴下去大半。
吳用一邊聽一邊點頭,最後,對我笑道,“我雖然是餘揚的律師,可也是他的好友。站在他好友的角度,我希望你能去和餘揚道個歉。”不等我回答,他道,“為那句不值。”
“是我唐突了,我不應該那麽說。再怎麽說,那也是他的心血……”畫家,視畫如命。就算是草草畫下,也肯定不希望別人說三道四。
“餘揚說那幅畫的價值不可估計,說的不是錢。”吳用輕聲道,“是他對他前女友的感情。他和他前女友從小一起長大,青梅竹馬。所有人,都看好他們,他們的感情也一直順風順水。”
我坐直,聽的認真。
“三年前,他們去舊金山。舊金山暴雨,飛機在穿過雲層時遭遇雷電。當時飛機颠簸的很厲害,空姐已經給他們發紙筆寫遺書……”說到這裏,吳用笑了,“餘揚一回頭,看到了機窗外電閃雷鳴的雲海,看到雲海中間不知名建築露出那一個小小的白尖。于是,他在那種情況下對他前女友求婚了。他前女友答應了,兩個人緊握着手,說生生世世,生死相依。”
Advertisement
吳用說的很簡單,可我卻仿佛看到了飛機上那對絕望的男女。他們在生命的最後看到了這輩子所見過的最絢爛的景觀,區別于別人的慌亂,他們一個求婚一個說我願意,緊抱擁吻,定下了這輩子,下輩子,下下輩子……
“那他前女友,”我有些結巴,絞盡腦汁的斟酌言詞,“在那次事故裏……”
怪不得那天早上餘揚會問我那麽奇怪的問題,原來這畫是他為他已故的前女友畫的。
本來相愛的人,只有餘揚在事故中活了下來,所以他才會變成現在這幅浪蕩不羁的樣子。所以,才會畫被燒了後,性情大變。
突然間,覺得餘揚很可憐。
“活的好好的。”吳用聳聳肩,輕描談寫的道,“嫁給了別人,餘揚是伴郎。”
“呃……”
說好的生生世世,生死相依呢?
☆、028 瘋子,要到瘋子應該待的地方去。
別管餘揚的前女友死沒死,最後又和誰在一起了,餘揚對她的感情都不是假的。
所以,我欠餘揚一個道歉。
只是餘揚又平空消失了,一連幾天不見人影,一切事宜全權由吳用處理。
當然,這個全權不包括接受我的道歉。
找不到餘揚的人,我也就不找了。說到底,我和餘揚之間也只是畫廊員工和畫廊簽約畫家之間的關系。
現在畫廊停業整頓,能不能再開兩說,我和餘揚之間唯一的關系也變的可有可無。
能找到他和他說聲對不起,我算心安。不能,也就那樣了。
在畫廊失火的事情沒發生前,畫廊裏的員工人人唯恐避我而不及。現在,倒是都往我跟前湊了。
三天時間,我接了十幾個電話,全是覺得我和老趙關系不錯,和餘揚關系暧昧,打聽畫廊還開不開,要是重新開業的話,會不會裁員的。
每個人在挂之前,還都不忘用最惡毒的話罵趙淺和錢多多幾句。
那悔恨的語氣,好像之前她們要是能站在我這邊去罵趙淺和錢多多,這次畫廊失火的事就不會發生一樣。
這就是人性。
事不關已時,他們樂得站在道德高點,去碾壓唾棄別人,管他無辜不無辜!
事關已身時,他們抛棄所有道德理性,肆意去打擊諷評傷害到自身利益的人,管自己有沒有理!
只可惜他們打錯電話了,我對這次的案子知道的并不比他們多。
案發第三天,我給老趙打過一個電話。從電話裏能聽得出他心情非常不好,不願意多說什麽不說,反倒反過來問我餘揚是什麽意思。
餘揚什麽意思,我上哪兒知道去?
休息了幾天,手能幹活了,我一邊收拾房子一邊在網上投簡歷找工作……
這是我早就做下的打算,不然也不會把客戶讓給錢多多。
我原來有在會計事務所工作的經驗,工作挺好找的。簡介投出去當天,就有兩家公司通知我去面試。就是薪資方面不是很合意,比我預想的低很多……
相互比較幾天後,我決定去一家工作時間相對自由的小公司。空餘的時間我還可以接一些私帳來做,這樣一來,一個月掙的不會比現在少多少。
雖然會累,可,到了新公司不用面對別人的有色眼光,日子肯定要比現在過的輕松。
面試安排在了年後初十,合格後馬上入職。
我算了下時間,還可以休息二十天左右。挺合适,這二十天,足夠我換個城市搬個家。
小年前一天,我正在網上找房子呢,意外的接到了吳用的電話。
約我出去喝咖啡,就在我家附近。
沒用他怎麽說我就同意了,雖然我不打算回畫廊工作了,可老趙一直對我不錯。
聽說,他之所以能在畫廊沒什麽作為還站得穩,是因為他入了股算個小股東。
我到咖啡廳的時候,吳用已經到了。坐在靠過道的位置,正在擺弄手機。
區別于上次見面時的西服正裝,一身休閑服飾讓他身上多了幾分柔和。
出乎意料,餘揚也在。一身黑色羽絨服,往椅子裏一攤,和堆破爛一樣。
見到我來,吳用站起來要給我拉椅子。
我連忙推讓,在他們對面坐下來了。點了一壺龍井,我以茶代酒,向餘揚認錯。
餘揚縮在椅子裏,挑着眼皮道,“自罰三杯。”
當喝酒呢,還自罰三杯!
不過誰讓我說錯話了,沒猶豫,三些燙嘴的茶一杯接着一杯灌到了嘴裏。
捂着嘴把空了的茶杯倒過來空了兩下,我對餘揚道,“成了吧?”
餘揚沒吱聲,一別頭,又看窗外去了。
別扭!
吳用笑呵呵的在中間調節氣氛,聊了會天後,我問縱火案進行的怎麽樣了。見吳用沒接話茬,我連忙道,“要是不方便說的話,那就算了。我也就是好奇……”
吳用側頭,看了餘揚一眼。
餘揚全程看窗外,和沒聽到我們說話一樣。
“這個案子,進行的真是一波三折。”吳用收回目光,看向我緩緩開口。
先是警方從周圍鄰居以及現場燃燒物上面推算出了失火的确切時間,再是在畫廊周圍找到了監控,證明案發當天趙淺确确實實進到過畫廊,而且時間,和警方推算出來的起火時間正好穩合。
其實我們畫廊裏面也是有監控的,可那天監控卻被關了。
不過這已經不重要了,有着趙淺在起火時間進出我們畫廊這一條證據,再加上畫廊辭退她這個誘因,她縱火的罪行就已經定下。
趙淺對她進過畫廊的事供認不諱,只是在放沒放火的問題上各種糾纏。最後,使出了老招裝瘋。
因為涉案金額巨大,她這次沒能被取保候審。在拘留所裏,她瘋狂的用頭撞牆,瘋态盡顯。
最後,被送到醫院治療……
“這就完了?”我忍不住冷笑,“一個裝瘋,這事就這麽算了?”
雖然是意料之中的事,可真當親耳聽到,還是覺得氣憤難當。
“刑事責任也就那樣了,賠償少不了。”吳用輕描淡寫的道,“我提出的賠償是兩千四百五十二萬七,就算法院不會全部支持,可最後判下來的價格,不會少于這個數的一半。”
不少于一半,那就是一千多萬。
上次趙淺打我時,說一萬塊打我一次,她能打個百八十次的。聽越來,她家的家産撐死了不過超過兩三百萬的樣子。
一千多萬的賠償,還真夠她們家喝一壺的。
我又笑了,不過這次不是冷笑,而是好笑,“她們想着用裝瘋躲避法律,可沒想到,瘋了一樣要賠償吧?”
“不僅是賠償,瘋子,要到瘋子應該待的地方去。”
我含着一口茶,瞪大眼睛向吳用看過去時,吳用繼續道,“放火燒畫,當街打人,這已經嚴重威脅到社會治安了。所以,趙淺已經去了精神病院。在院方沒做出她已好,不會危害到別人的鑒定證明前,她是不會被放出來的。”
“可。”我放下杯子,“可趙淺根本沒有精神病,她交上去的鑒定報告是假的……”
“是啊。”餘揚頭也不回的道,“是假的沒錯。可劉明誠會說,還是做假的精神病院會說。對了,把趙淺送去的精神病醫院,就是開出鑒定證明那一家。”
咖啡廳裏暖氣很足,我卻升起一身寒意。
劉明誠不會說。
因為事關他的工作,如果他他說了,他面臨的是被開除。
精神病遼不會說。
因為證明是他們開出來的,他們說了,就等于告訴別人,他們收受賄賂,私走人情。
所以,趙淺真的,真的會在精神病院被關一輩子,以精神病人的名義。
喝兩口茶暖暖身子,我笑了,“她活該,如果她不放火,如果她不想着逃避刑罰,她也不會弄到現在這樣。”
餘揚冷笑一聲,起身走了。
吳用看了餘揚的背景一眼,把身子往直坐了坐。
就在我以為吳用會跟在餘揚身後離開時,吳用把手機遞給了我,“剛才和你說的是一天前的案情發展,現在,給你看看今天剛搜集到的。”
我把手機接了過來。
一個視頻,背景是我們畫廊。看角度,就是我們畫廊的監控視頻。
我狐疑的看了眼吳用,“不是說監控視頻壞了嗎?”
“別說話,往下看。”
我捧着手機看下去。
視頻裏先是空無一人,兩分鐘後,錢多多晃着鑰匙走進了畫室。出來後沒鎖門,直接離開了。
過了五分鐘,趙淺出現在畫面裏。她競直進了畫室,出來,又進去。再出來,把整個辦公室轉遍後,離開了。
趙淺離開沒一分鐘,一個男人出現在畫面中。
我看着那人,張大了嘴。
劉明誠,他做賊一樣進了畫室。十幾秒後,飛快的跑出。随後,從畫室半掩的門中閃出火光……
畫面到這裏嘎然而止,而我的心已經呯呯呯的跳個不停。
火,竟然是劉明誠放的。
吳用把手機拿回去揣到兜裏,抿了口茶,道,“從視頻上看,放火是劉明誠臨時起意。可拿走監控視頻銷毀證據,肯定是趙淺的意思,不然劉明誠找不到在哪。”
“那你們是從哪找到這視頻的?”連警察都說被删的徹底,吳用是從哪找到的?
吳用笑了,“趙淺她媽說,趙淺離真瘋不遠了。她把這視頻交給我們,希望我們去抓真兇,把趙淺從精神病醫院裏放出來。”
我長哦一聲,明白了。
雖然沒去過精神病院,可那是個什麽樣的地方不難想像。再加上院方不可能會讓趙淺亂說話,可想而知趙淺會受到什麽樣的待遇。
所以,趙淺他媽把劉明誠給賣了。
捧起杯子喝了幾口燙嘴的柚子茶,我慢慢平靜下來。
“把視頻交給警方,趙淺就會從精神病醫院出來了?”
“這個問題餘揚不是已經回答過你了嗎?”吳用指指站在窗外吸煙的餘揚,道,“你說,是劉明誠會說,還是精神病院會說?”
我堅定的搖了搖頭,把杯子放下了。
劉明誠不會說,趙淺她媽把劉明誠賣了,劉明誠恨死她們,怎麽可能會主動說出來。
精神病院更是。
在劉明誠沒事時,他們要明哲保身。在劉明誠進去後,更要!
這一家人,進入了外憂內患的死循環。
“趙淺想從精神病院出來,除非是有人能拿出證明她沒病的證據。”吳用道,“而且,是在她願意坐牢的前提下。沒病了可就要負刑事責任了,雖然她只是從犯……”
☆、029 我有一個好朋友,叫錢多多。
我忍不住笑了。
趙淺這次算是機關算錯,賠大發了。不僅自己身陷囫囵左右不能,還弄的家財散盡。
不僅是她,劉明誠也是。只要這個視頻交到警方手裏,他做為主犯不僅要負形式責任,還要做出相應的賠償。
吳用突然笑出聲來,提起壺給我續了杯茶水後,“用得着笑這麽開心?”
我歪歪頭沒說話。
欺壓我的人受到了懲罰,我不笑的開心,難道還要因為他們身陷困境而憂心不已?
別說他們算是我的仇人,就算不是,也輪不到我去操這份閑心。
“方包子也就在這撿笑的本事。”
餘揚不知何時從外面進來,帶着一身淩冽寒氣。在我對面落坐,接過吳用遞過去的熱茶抿了口,“就在十天前,她還被這家人欺負的哭都找不到調。”
我臉上的笑瞬間僵住。
方,方包子……
“不服氣?”餘揚挑起眼皮向我掃過來,“如果你們第一次鬧到派出所時,你能果斷點對趙淺起訴,會給她們做假的機會?會被她們大半夜的追到北城打?”
“……”放下茶杯,我垂下眼簾不去看他。
“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餘揚繼續道,“你臉上明晃晃寫着兩個大字沒用。”
“對啊,我就是沒用。”我擡頭,看向餘揚,“餘先生,我不就說錯一句話嗎?而且剛才也道歉了,你犯得着對我連揭疤帶撒鹽的嗎?”
拿出錢拍在桌子上,我道,“為表歉意,今天的茶我請。咱們後會無期。”
“小冉你別生氣。”吳用連忙站起來攔着我付錢,“你看……”
“我沒生氣。”
手機突然響起,我打斷吳用,接了起來。
有人約我看房,時間定在後天。價格挺合理,如果能定下,随時可以入住。
我現在對北市充滿厭惡之情,恨不得馬上就能離開。
挂掉電話,我果斷離開咖啡廳回去收拾東西。吳用在後面喊了我兩聲,我當沒聽見。
歉我道了,以後我和這兩人是沒有任何交集點的平行線。
在這房子裏住了三年,我的東西各種多。經過幾天的挑挑揀揀,最後整理出來的有四五個大箱子。
這期間,我到北城去了一趟,把那處房子訂下了。還掐着寶寶去醫院複診的時間,給她主治醫生打了個電話。
寶寶的主治醫生說,年後四月時會有首都醫院的腦科專家來醫院做交流。到時,可以和本院的專家一起給寶寶會診。
如果情況樂觀,寶寶的手術就要提上日程了。
當然,錢也提上了日程。
放下電話後,我咬着一根鉛筆呆坐了很久。
上次從江澤卡裏取出的十萬再加上劉明誠給的八萬塊的彩禮,當然,應該算是江澤給的,我這裏一共還有十八萬。
這些錢,加上上次給醫院繳的那二十萬,夠給寶寶會診做手術嗎?
不想了!
掙錢掙錢掙錢!到了北城,我拼拼命,努努力,一切都會好起來的。
着手搬家的前一天,我意外的接到了錢多多的電話。從老趙那裏,我得知錢多多早在三天前已經證明無罪放出來了。本來想給她打個電話的,卻不知道要說什麽。畢竟那天,孫哥罵我罵的挺重。
最開始,電話裏一陣沉默。就在我以為她打錯了時,裏面傳來錢多多一陣嚎啕大哭,“……你怎麽能這樣……這一年來我對你……趙淺……我在裏面……你良心過得去嗎……”
她哭的上氣不接下氣,我根本聽不清說的是什麽。直到她對着電話哭夠了,扔出來一句,“……你出來,我們今天把話當面說清楚!”
我說,“好。”
地點約在山水畫廊。
我到時,畫廊的門開着。往日人來人往的展示區現在空無一人,牆上也沒有任何畫。
暖氣開着,站在中間卻覺得透心的涼。
錢多多在辦公區,坐在她以前的工位上。眼睛哭的腫成一條縫,看到我進來,眼淚刷的一下就流下來。
我坐回到我工位,拿出紙巾從隔板的下面推過去。
這一年,我們從這下面遞過書,筆,零食,姨媽巾,寫了字的小紙條……
錢多多接過去,捂臉痛哭,“……你為什麽能這樣,我是真的把你當朋友,你怎麽會是這種人!”
“把話說清楚,”我垂着看落滿灰塵的桌面,眼前有些朦胧,“我是哪種人了?”
“攻于算計!”錢多多扭過頭來,大聲喊道,“你說,趙淺被送到精神病院,是不是你的主意?餘揚他們會在趙淺真的精神失常了後,才把視頻交給警方,是不是也是你做的決定?”
“趙淺和劉明誠落到現在這種下場,是因為他們放火燒了餘揚的畫,和我有什麽關系?”我氣急,扭頭對她吼回去,“餘揚怎麽做,什麽時候提交證物,我哪裏幹涉得了?”
“怎麽就不是你幹涉的!”錢多多大叫,“你和餘揚的關系誰不知道?方小冉,我以前怎麽就沒看出來你是這種人!我今天去看趙淺,你知道她變成什麽樣了嗎?她不認識我是誰,當着所有醫生護士的面拔衣服。她瘋了,真的瘋了。她是可惡,讓人恨的咬牙切齒,可一想到她現在這樣全是你一手促成,我就剜心一樣!”
錢多多緊緊抓着自己的胸口,大聲質問,“你滿意了嗎?方小冉你心裏高興了嗎?”
我霍的一下站起來,“我是哪種人?錢多多你告訴我,我是哪種人!”
“你是哪種人?”錢多多站起來,一把抓住我左手,撸出左手腕大吼,“你為了能送趙淺進監獄,連自己都下得去手!那天,我怕趙淺手裏的刀紮到你,我一直掐着她!從頭到尾,從頭到尾我都沒讓她碰到你!她割傷的,是我的手!”錢多多把帶着一條細疤的右手舉到我面前,“你說,你的傷哪來的,你說啊,你的傷哪來的?”
我抖着手去碰,卻被錢多多一把打開。
“你報警,應該!因為她欺人太甚!你說追究責任,應該!這種人就得往死裏吓她!可,你不應該把假事做真,死揪着不放。一次也就算了,”錢多多把手插進頭發裏,“可你一而再再而三,最後,把她弄到這個地步!小冉,她賠錢就行了,可她現在瘋了。完了,一輩子都完了!她還有個兩歲的孩子,你見過的,你還抱過……”
“可笑的是,我從頭到尾袒護你。我怕警方知道了,會對你不利。”錢多多失神的道,“第一次,我沒有說,第二次……”
“所以,你告訴趙淺我在餘揚那裏,讓她們上門去打我?”
“我是想讓她們和你認錯,讓你也別再錯下去,淪為和她們一樣的人!”錢多多暴躁的來回轉圈,“你在網上發兩次視頻,把輿論玩弄鼓掌之中,讓她們一家人成為衆矢之的。這是她們活該,可方小冉,這次你是真的過分了,你毀了兩個家庭!”
“不是我做的。”我搖頭。
玩弄網絡輿論的不是我,餘揚他們要怎麽做,也不是我說了算。
“你沒有割傷你自己?”
“我……”我眨眼,含着的淚一下子滑落,“我有。”
“呵。”錢多多冷笑一聲,把鑰匙撇在桌子上,“方小冉,你太讓我失望了。不,不是失望,是絕望!聽你親口承認,我害怕,我打心底裏害怕你!”
錢多多絕然轉身,暗紫色的身影漸行漸遠。
我坐回到椅子上,握着還有她體溫的鑰匙無聲淚落。
我有一個好朋友,叫錢多多。
曾經。
☆、001 重頭開始
在北城安頓下後,我特意回江市見了老趙一面。
一是還錢多多給我的鑰匙,二是,第三次辭職。
地點定在畫廊附近的茶室。
聊了很多,從案子的進展到畫廊以後的去留,能說不能說的,幾乎都說遍了。
雖然還沒開庭,劉明誠和趙淺要做出賠償是肯定的了,而且數目不會少。吳用和畫廊的律師接觸過後,說一部分給賠給那些名畫的主人,另一部分則賠給畫廊,做為畫廊被燒的損失。
老趙笑着說,吳用說那個數目,已經遠出畫廊的損失。畫廊再開張,獎金周轉不成問題。
可也只是一笑,臉上就挂了愁容,說,餘揚他們把這事做的太狠了。
明明,他們早就拿到了劉明誠縱火的證據,卻沒有提交給警方,直到趙淺真的瘋了才拿出來。
“小趙是徹底毀了……”最後的最後,老趙發出這樣一聲感嘆。
話聊到這個程度,已經沒有再聊下去的必要。把我辭職信遞過去,老趙掃掃花白的頭發笑問我以後怎麽打算的。
“四處打工呗,在北城。”我回道,“新開的公司,不大,事不多。”
“真的不留下來繼續幹了?”老趙問。
“你真想我留下來?”我笑的比他還燦爛,“老趙,你說的是真的?”
老趙嘴角的笑一僵,對我擺擺手,“算了,算了……要是你第一次辭職時,我不留你……”
“後面這些事就都不會發生。”我接過他的話繼續說下去。
如果我第一次辭職他批了,我就會不和趙淺發生沖突打起來。那後面的所有事,就統統都不會發生。
畫廊還在,趙淺沒瘋,劉明誠沒進監獄。
無非是,我挨了劉明誠一巴掌,被潑了一杯咖啡……
老趙長嘆一聲,又低頭喝茶去了。
我拎包走出卡座沒幾步,他又突然叫住我,“小冉。”
我回頭,他張張嘴,道,“你是個好姑娘,缺錢了和我說,不要為難自己。”咧嘴一笑,“多了沒有,萬八千的……”
“老趙,嫂子管你管的還是不嚴啊,竟然讓你留下私房錢了!”對他揮揮手,我道,“放心,我好着呢!”
好着呢,離開待了七八年的地方,到北城重頭開始。
真是,新生一樣。
為了能盡快回到會計工作崗位,我把搬家時收拾出來的會計類書籍翻出來細看。
兩年沒接觸這方面的工作,着起手來有些生疏。還好,認真研究了三四天,簡單的實務科目已經不成問題。
眼瞅着面試的日子漸近,我又開始着手置以後上班的衣服……
可就在初九的時候,原來敲定好的公司突然給我打來電話。說,他們那裏不缺人了。
原來打算辭職的老會計被經理挽留下,不走了。
事出意外,卻也沒打擊到我。沒事,北城這麽大,我還能連份工作都找不到?
挂掉電話,我繼續在網上挂簡歷找工作。
挂上的當天,我接到一家公司伸來的橄榄枝。
用橄榄枝這個詞,是因為這家公司算北城數一數二的龍頭企業,旗下包含餐飲,娛樂,房地産,連鎖超市等多類型産業。
我在剛畢業時,曾經肖想過到這家公司上班。可惜,投的簡歷石沉大海。
後來,腳踏實地的工作幾年,在明白那種大公司和我這種三等學校畢業生的差距後,就不再做這個夢了。
可現在,竟然是他們給我打來了電話。
沒等聽通知我去面試的人把話說完,我有些不敢相信的打斷,“那個,容我打斷一下。你們,是不是打錯電話了?我只是普通本科學歷……”
對面的美女笑了,“小姐請問下,您是不是叫方小冉,今年26歲,有過在會計事務所工作兩年的經驗?”
“沒錯,是我。”
“那我就沒打錯。方小姐,您可不要吓我,打錯了電話,我會被開除的。”她玩笑兩句,恢複了公事公辦的口吻,“方小姐,請您于兩日後,也就是11號上午九點,到美寶國際參加面試。到了公司後,前臺工作人員會告訴……”
幹淨利落的說完後,她加了句,“方小姐,不要懷疑自己的能力。美寶國際的每一個選擇都是正确的。”
這句話,是我這輩子所聽到的最棒的雞湯。即鼓勵別人又擡高自己,還不讓人反感。
兩天後,我拿着我裝訂整齊的簡歷出現在位于市中心的美寶國際大廈。
據說這大廈是美寶國際自己出資建立的,一樓二樓是超市,三至七樓是商業服務區,包括娛樂餐飲。十樓至二十五樓是租出去的寫字樓。從二十六樓開始,往上一直到三十三層都是美寶國際的自用區域。
我九點整到的,前臺把我送到二十六樓等待室時,裏面已經坐了二十幾名參加面試的人。
九點一到,面試正式開始。随着人一個一個随着人事秘書往辦公室裏進,我的心也越來越緊張。不知不覺,手心裏冒出一層虛汗。
等到叫到我的時候,時間已經指向了十點二十。
可能前面面試了太多人,主持面試的人面露疲倦。兩人對照着簡歷看了我一眼後,問了我兩個直接明了的問題。
1,能不能接受經常性出差。2,接不接受外調。
我連說了兩個能接受後,被打發出來了。全程用時不到三分鐘,和別人相比快到令人咂舌。
出了美寶國際,我認定這事沒戲了。可就在下午,意外的接到了複試通知。
還是那個美女打來的電話,告知複試時間後,和我說了句,“恭喜哦,看來咱們很有可能成為同事了。”
複試相比初試人少了很多,面試的地點由二十六樓變成了二十八樓,面試人員由上次的兩個副經理級別的人物變成了經理級別。
複試後七天,是三試。面試地點變成了二十九樓,面試人員變成了財務部總經理……
三月底,我和另外兩名面試人員入職美寶國際,成為賬務部門的一員。
領到工牌那一刻,我有點恍惚。不敢相信自己真的過五關斬六将,走到了最後。
工作沒給我恍惚的時間,幾乎一入職,繁雜的工作就壓了下來。
倒不是公司安排的工作多,而是這種大公司和我原來在會計所時的工作模式完全不同。
為了能盡快适應工作,我幾乎天天加班,在公司翻看研究一些老帳目。
帶我的老會計江月人很好,在她的幫助下,我很快就進入狀态,并且能獨立處理一些報銷方面的憑證。
就是愛八卦。
只要是經理室的門關着,她的嘴就閑不住。棒棒糖一含,能把二十六樓到三十三樓全都說上一遍。
而且有一項我特別佩服的技能。
她能把全公司所有副經理級別以上的末婚男士的資料詳記在心,并且熟練的掌握那人的戀情動向。
重點是,她戀愛沒成功過!十天,明明人長的不錯,可只要十天,兩人肯定拜拜。
同一個辦公室的陳姐打趣她,說她是天生的媒婆材料,天天為別人操心牽線。
身為財務二部的新鮮血液,我很自然的成了她的熱心目标。對于這個問題,我在來上班前就想好了。
所以在江月部我有沒有男朋友時,我斬釘截鐵的說,“有,而且很快就結婚了。”
江月哎呀一聲,說我這新人進的沒意思,轉而去別的辦公室殘害別人。
辦公室氣氛不沉悶,日子過的就快。一轉眼的時間,我安然度過第一個月的實習期。再過兩個月,我就是美寶國際的正式一員。
我各種努力謹慎,時刻小心着不要在工作上出任何差錯。可在一天臨下班往上遞交清單時,還是發現一張大額申報單上沒有簽字。
對于這種超過五萬完的申請,在賬務部門的經理簽字前,要申請款項的那個部門經理申批簽字。
如果是平常,我第二天把這張申請單駁回,讓她們走了應該走的程序再提交過來。可偏偏這筆申請的款項很急,而且是給總經理辦公室添置東西。
這要是款項沒到追究下來,我難免要落一個工作疏忽。三個實習人員最後只會留下兩個,每一個節點的錯誤都會決定去留。
我看了下時間,離下班還有半個小時。如果我現在拿去給總經理助理簽字,那還能把這失誤給彌補上。
心中斟酌了下,我和江月打了個招呼,掐着那張申報單去了三十一樓。
一出電梯,就是總經理的秘書辦。嗯,三個人,辦公面積比我們下面八個人的賬務二部大兩倍有餘。
我拿出那張申報單說明情況後,為首的那個秘書站越來道,“你往右走,一拐,總經理辦公室的旁邊就是助理辦……”
我點點頭,腹诽她為什麽不拿去簽字,畢竟到她們的地盤上了。可人微言輕挑不起理,還是自己去了。
挺好找,拐過一個彎後就是。我瞅準助理辦的辦公室走過去剛想敲門,門一開,走出來一個人。
我後退一步讓開,擡頭剛想說話,愣住了,“吳用?
(adsbygoogle = window.adsbygoogle || []).push({});