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一回身,心抖了
沒動,對我彎起左臂,笑道,“我今天沒帶女伴,我看你也沒男伴保駕護航,不如……”
我指指頭,下意識的拒絕,“我有點……”
“有餘總在,”嚴總把手搭在我腰上,往會場裏面走,“方小姐還怕我吃了你嗎?”
“嚴總,我有點不明白你的意思。”不着痕跡躲過他的手,我挽住他臂彎。
“你是美寶國際職員,餘總是美寶國際總經理,怎麽論你都是他的人,我怎麽敢太歲頭上動土?方小姐,你說呢?”
說?我說什麽?否認我是美寶國際職員還是此地無銀三百兩的說我和餘揚不是那種關系?
擡眸看眼前笑面虎一眼,我輕聲道,“嚴總說的對。”
前面,季琳桐回頭看我一眼,趴在餘揚耳邊說了句什麽,孩子氣的小蹦兩下,笑出聲來。餘揚回頭掃來一眼,在季琳桐耳邊低聲笑語。
嚴總見狀,側過頭來別有深意的看我一眼。
我仰頭直視回去,朗聲問道,“嚴總在看什麽?”
嚴總低聲一笑,擡頭看向會場深處,“有點意思,有點意思。”
我收回視線,昂首挺胸走自己的路,每一步都落的紮實。
嚴總名叫嚴哲,他所掌舵的天合娛樂公司是專門包裝藝人的,人脈很廣。因此他帶着我跟在餘揚,範明東後面沒走幾步,便岔開和別人舉杯寒暄了。
跟着他轉了半個會場時間,拍賣會正式開始。這時紅酒的後勁兒上來,我臉火燒一樣燙。
一個人模狗樣的主持人在臺上講了幾句關愛先天心髒病患童什麽的場面話後,一個人模狗樣的醫生上臺又講了幾句感謝參會衆人的話,拍賣會正式開始。
我坐在嚴哲旁邊,精力有點跟不上。範明東率先拍下一件展品後沒再舉牌,接下來,李總,嚴總和其餘老總紛紛拍下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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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皮一個勁往下沉,馬上就要阖上時,主持人報出下一件拍賣品。
一對祖母綠耳環。
這對耳環是國外回來的腦科專家鄒顯意先生剛過完百歲高齡的太奶奶的貼身之物,還是他太爺爺送的。
今天此時此景捐贈出來,意義非凡。
聽到捐贈者姓名我精神了,把視線向臺上掃去。
雖然寶寶手術那天我在醫院,可并沒有和鄒醫生見上一面。按理說,我應該和他說聲謝謝。
可惜,臺上并沒有鄒先生本人。我順着主持人的視線掃過去,在餘揚在邊看到背影挺拔的鄒顯意。
鄒顯意對主持人揚揚手,湊進餘揚說了兩句什麽,起身走了。
我回頭對嚴總道,“嚴總,抱歉,我有事離開一下。”
嚴哲笑着點點頭,“好。”
我不遠不近的跟着鄒顯意,見他沒去洗手間,而是到東側的小陽臺煙吸,從自助臺上拿起兩杯酒走了過去。
鄒顯意看到我,把剛點着的煙掐死,笑了,“失禮,不知小姐會過來……我們,認識?”
普通話有些生硬,不過還算流暢。偏頭時,藍色的眼眸裏帶着疑惑。
我本來就是過來道謝的,所以也沒說沒用的,把酒遞過去後講明來意,真誠道謝。
鄒顯意顯然還記得幾天前的手術,他坦然把酒接過去,接受了我的謝意,“方小姐,不必客氣。身為醫生,這是我應該做的。”
不遠處拍賣會上的聲音隐隐傳來,成了背景音。
餘揚出價一百萬,意在那對耳環。報價剛落,嚴哲出價一百一十萬,餘揚馬上還價,一百二十萬……
鄒顯意很紳士,談吐也風趣,除了普通話有些生硬外幾乎沒別的缺點。
淺聊幾句,見鄒顯意擡起手腕看了眼表,我舔舔嘴唇,笑問道,“鄒醫生,冒昧的問一句。這次您回來親自給寶寶主刀,大約是……多少費用。我沒有別的意思,只是……”
只是單純想知道,餘揚為了這事,在出力的同時,出了多少錢。
鄒顯意把腕表縮回袖中,對我笑了,“方小姐,我明白你什麽意思。實話同你說,這次手術我并沒有收酬勞……不過有些東西,是不能用金錢來計算的。不要,”他指指自己的藍色眼眸,道,“把眼睛盯在錢上,那會錯失很多東西……方小姐,能和你認識我很高興,不過我要先走了,拜拜,下次見。”
說完,對我揚揚酒杯,仰頭喝盡大步離開。
拍賣會上,主持人手起錘落,語氣高昂的宣布,拍賣會最後一件拍賣品,那對祖母綠的耳環,被嚴哲競得。
拍賣這個正題結束,接下來就是純玩樂了,一些不善交際的醫生開始退場。
我酒勁又上來,頭有點暈,想離開了。掃眼會場沒見馮佳,我後退幾步到角落裏,用窗簾擋着,給他打了電話。
馮佳接電話的時間也太久了,拍賣會上也沒見她出現,李總那會還在找我要人。
彩鈴響了好一會兒,馮佳才接。我還沒說話,她便急聲道,“小冉,小傑從樓梯上摔了下來。我急着送他去醫院,先走一步……小張,你開快點。”嘟,挂了。
我看着,再大的火氣也發不出去。孩子出事,哪個當母親的能不急。
還好這裏不是郊區,不然我怎麽回去?
正要離開,被嚴哲叫住了。
我猛然想起來我是嚴哲臨時女伴,要走,怎麽着也得和他說一聲。
嚴哲手裏拿只着紅色絨盒,走到我面前問,“要走了?”
我點頭說是時,他目光往我耳上一掃,笑了,“本來想把這對耳環送給方小姐,卻不想方小姐沒有耳洞,還好沒唐突,不然就是罪過了。”
這種場面話不聽也罷,我對他道,“嚴總的好意我心領了,美玉還需配佳人,嚴總一定會給它物色到一位好主人的。嚴總,時間不早了,我就先走了,祝您玩的愉快,咱們下次再會。”
嚴哲點點頭,“方小姐一路小心。”一轉身,向另一邊的餘揚和季琳桐走了過去。
我轉身,一邊扇着發熱的臉頰一邊走出會場。坐電梯從五樓下到一樓,門童一推開酒店的大門,差點被夾着落葉的寒風掀了個跟頭。
真冷!
我裹緊身上的披肩,麻煩門童幫我叫輛出租車來。門童出去後,我坐在酒店的沙發上邊玩邊等。
剛按開頁面,電梯傳來叮的一聲,江澤從裏面走了出來。他徑直走到我旁邊,坐下道,“你們馮總呢?先回去了?”
我點頭,揉揉發燒的臉專心游戲。江澤沒再說話,也拿出玩了起來。
等了好一會兒,門童才回來,和我說把車叫好了。
我收起快步走出酒店,打着哆嗦鑽進出租車裏。正要讓司機開車,江澤打開車門坐到了另一邊,帶進一股涼氣。
我愣眼中,他笑道,“我司機今天有事沒來,門童說今天下雨車不好叫,咱們倆個坐一個走吧。”
“咱們不順路吧。”
“先送你。”江澤把門關緊,讓司機開車,“再送我。再不順路還能出了北城?”
司機是個老侃,一腳油門踩出去,話多起來,“那是出不了。再者說了,哪有順不順路一說?地球是圓的,只要有心,總會繞回去的!”
我報了地址,不再争辯。江澤有一句沒一句的和司機聊天,天南海北的什麽都能說上幾句。
車上暖氣開的十足,我靠在椅背上,昏沉沉的有了睡意。
迷糊中,感覺肩膀被握住,我猛然驚醒。
江澤的手停在半空中,我肩上搭着他的西裝。
“做惡夢了?”他問。 妙——閣:半婚主義
我揉揉臉看向窗外,發現已經到我小區門口了。我要付錢,江澤沒讓。我哦了聲,把西服還給他,裹緊披風往小區裏面跑。
一口氣跑上樓進了屋,把寒風冷雨關在門外,才算緩上氣來。
深秋,還沒供暖的屋子異常空曠冰涼。我打開熱水器,坐在床上裹着被子發呆。
明明江澤已經放手,可不知為何,感覺我和他像是越走越近了……
正想着,響起鈴聲。
我拿起來看了眼來電,猶豫下,接通。
電話裏,餘揚的聲音傳出,“方小冉,給我送盒套套來。”
☆、059 我腦子裏一個大寫的懵字
電話裏,餘揚的語氣各種理所當然。說完,挂了,就好像我給他送套是應該的一樣。
我攥着想了會,撥通了郝助理的電話。
郝助理接的很快,輕聲叫了句方小姐。語氣平和沒有絲毫意外不說,甚至在我開口前,直言道,“我還有十分鐘到你樓下。”
我左手五指插到頭發裏,腦子裏空的厲害,連郝助理什麽時候把電話挂了都不知道。
十分鐘後,樓下響起幾聲車鳴。
我掀掉被子,踩上鞋出門,下樓。到小區門口商店買了盒套後,才坐進一直跟在身後的車子裏。
雨夜,路上車輛稀少,荒無人際。車子開的飛快,沒用多久就駛進了別墅的大門。
郝助理下車撐傘時,我已經走進別墅。不過幾步,就被秋雨淋了個透。打了個寒顫,渾身上下針紮一樣痛。
郝助理幾步上前把門打開,昏暗的光線和溫暖的氣息迎面撲來。
我攥緊那盒避孕套邁步進去,郝助理在一側輕聲道,“少爺在二樓。”
語畢,把門關上,消失在門後。
我踢掉腳上沾了泥水的高跟鞋,光腳往二樓走。地板很冰,涼意随着腳底向上侵襲。
二樓沒有開燈,光線更暗。走廊盡頭的窗沒關,風一吹,白色的紗缦揚起來挂在綠植盆栽上。
站在主卧前,我深吸一口氣,擡起手敲門。
噠~噠~噠~
三聲,沒人回應。
我靜等一會,又要敲時,身後傳來“啪嗒”一聲。
我回過頭去,看到一側小客廳的沙發上,燃起一簌藍光。餘揚濃重的眉眼顯現其後,随着火光忽明忽暗。
一縷青煙升起,火光熄了,餘揚向後一靠,整個人都融在了黑暗中。
我慢慢轉過身子,心中升起一股莫名的寒意。躊躇會兒,我咽下一口吐沫,盯着他的輪廓,走到沙發前。一伸手,把避孕套遞到他面前。
煙頭一亮,照亮綠色的包裝盒,上面,還帶着雨滴。
“我讓你來你就來了?”餘揚聲音很輕,聽不出喜怒,“怎麽這麽聽話?”
我動動唇,最終什麽也沒說。
他打電話時,郝助理的車已經在路上了。再說,我要,怎麽拒絕?
餘揚把避孕套拿過去,在手中把玩幾下,“讓你送套來你就送套來。”
“……”
“套有了,”餘揚把煙叨在嘴側,聲音變的含糊,“可還缺個女人……你說,怎麽辦?”
我閉上眼,身子忍不住瑟瑟發抖。
“嗯?”尾語上揚,是疑問,又是……催促。
我長吸一口氣,緩緩吐出。一咬牙坐到他身側,伸手去解他的領扣。
手指剛摸到扣子,就被餘揚打開,“脫你自己。”
我僵在原地,雙手絞在一起,移不動分毫。
“不是我讓你幹什麽都可以?你又不是沒脫光了躺我床上過,怎麽,現在覺得羞恥了?”
是啊,來時我不就知道我是來幹什麽的了嗎?又不是沒躺在他床上過,又不是沒做過,有什麽不好意思的?
我擡起右手,把左肩帶拔到肩下,露出半邊肩膀。擡起左手時,一側的臺燈驟然點亮,刺眼的燈光撒滿一室。
我雙手捂在半祼的胸前,再脫不下去。
餘揚還穿着酒會時那身白色禮服,雙腿互疊的斜靠在沙發上。眼微眯,神情說不出的惬意。他把燃着的煙拿到嘴邊深吸一口,緩緩吐出一個煙圈,“繼續,別停。”
我看着他,沒動。
“脫不下去了?為什麽?”餘揚睜開眼,目光淩厲似刀,“因為我開了燈,你感覺羞恥?”
“餘揚,”我抖着唇道,“你到底,想幹什麽?”
“想幹!”餘揚扔掉煙,傾身撲過來,壓在我身上喘着粗氣道,“我要是這麽幹你,你是不是覺得是對你的侮辱?嗯?”他擒着我下巴和他對視,眼中滿是陰霾,“那這樣呢?”
他手一按遙控器,小客廳再次陷入黑暗。随之,他手滿是怒氣的抓到我胸前,一用力,把貼在我身上的小禮服撕到腰下。
我奮力掙紮兩下,在他用力咬在我肩窩上時,抖着身子把撐在他胸前的手松了力道。
他襯衫上的扣子磨在我肚皮上,冰涼。可那涼,卻不及左肩上的痛。我張着嘴,溺水一樣喘息。
就在我以為那塊肉會被餘揚咬掉時,餘揚松口了。他右手自我胸前掠過,帶着絲絲涼意握在我脖子上摩挲,“這樣,你是不是就覺得沒什麽了?”
天花板上的燈再次亮起,餘揚的臉盡在眼前,一雙黑眸裏,燃着熊熊火焰。
我吞下口吐沫,把視線劃向一旁。頭才一偏,就被餘揚掐着脖子板正。我緊着呼吸再次對視上他眼眸時,他問道,“帶套上門,還是點叫服務。方小冉,你說你現在像什麽?”
我臉上一寒,心肺都凍住了。
“你的只賣感情不賣身呢?你的原則底線呢,你的堅強不屈呢?!”餘揚貼在我唇邊,每問一句,手就收緊一分,“難道,這些東西只有要有光線時,才會出現在你身上?就像青城那天,你醉了,就怎樣都無所謂。醒了後,你可以當什麽也沒發生過,完全抛到腦後連想都不想。然後,繼續你的清高冷傲,貧賤不移……”
我已經被他掐的不能呼吸,雙手在他的肩膀上連拍帶打。終于,在他手上稍有緩力時,我把他掀到一邊,掙紮着坐到一邊捂着脖子大咳起來。
咳到淚眼模糊,肺像裂了一樣時,我回頭對攤在沙發上看着我不動的餘揚大吼,“餘揚,你到底想幹什麽?我到底哪裏惹到你了,要讓你這麽對我!”
環住胸,我眼淚止不住的往下落,“你讓我來,我來了。你讓我脫,我脫了!你還想讓我怎麽樣?你不就是想說我賤?沒錯,我賤,我承認,可以了嗎?”
餘揚看向我,冷冷出聲,“你不應該來。”
“你給我拒絕的權利了嗎?你給我打電話時,車已經派出來了!”
“拒絕的權利一直在你手中,你不想,沒有人會逼你。”
我一愣,不明所以的看向餘揚。
“我從來沒有說過,我幫你找鄒醫生要讓你回報什麽,包括送上你自己。”
我細細回想那天在醫院時,餘揚和我說過的每一句話。當時他逼着我張口求他,他逼着我說出我的難處。
可,他似乎是沒有在說好後,有什麽附加條件。
“所以……”
一直是我會錯意了?
可郝助理那天來醫院接我時……
我擡手咬在食指上,別墅裏,并沒有安排我的房間,也沒準備我的衣物,甚至連洗漱用品都沒有……
也就是說,餘揚根本沒有讓我住到這裏的打算。
可住進來的第二天早上又是怎麽回事,今天又是怎麽回事?
我抱緊半裸的自己蜷縮在沙發一角,心中又尴尬又亂,腦子裏一個大寫的懵字。
“所以,你如果知道你可以拒絕,”餘揚站起來,走到我面前,“你是絕對不會來的,是嗎?”
我點頭。
對。
我可以用任何方式來報答餘揚,可不到萬不得已,這些方式裏絕對不包括我自己。
頭剛點下,脖子又落到餘揚手中。他握着我脖子把我從沙發上提起來,眼中怒火更盛,“你好樣的。”
我踮起腳尖踩在地毯上,看着餘揚腦中更懵。
他剛剛生氣,是因為我誤解他到這裏來。那我說不來,他為什麽又生氣?
“餘揚,你到底,想怎樣。”為什麽我說什麽,做什麽都是錯的?
“還記得我說的話嗎?”餘揚貼在我唇邊,問道。
我看着他,眨眨眼沒有回答。他對我說過那麽多話,我哪知道是哪句?
最近的一句是……
“我保證,我不會再出現在你面前,我會徹底消失在你眼前。”如果今天不在酒會上碰到餘揚,那現在的事,不可能發生。
他不想看見我,我不讓他看見就是。明天我就去公司辭職,離開美寶國際。
“我直接掐死你算了,給你修個墳,種滿你喜歡的花兒。”
在他手要收緊時,我連忙出聲,“我一直離吳用很遠。”
他不讓我靠近吳用的話我記得牢牢的,再說,就是他不說,我也會離吳用遠遠的。
“還有江澤。”
餘揚松開我,在我跌坐在沙發上時,把茶幾上一只首飾盒扔到我腿上。
首飾盒開着,裏面裝的正是拍賣會上那對祖母綠的耳環。
我擡頭看餘揚,道,“嚴哲認出我來了。” #>筆>閣 —半婚主義
餘揚嗯了聲,附身下來看我,“離他也遠點,別給自己找麻煩,我脾氣不是很好。”
我連連點頭,“我知道了。”在嚴哲眼裏,我是餘揚女朋友……之一。我和別的男人走的太近,等于給餘揚戴綠帽子。而嚴哲這個人,餘揚又極度不喜歡。
“乖,”餘揚臉上有了些許笑意,擡手摸摸我頭發,轉身下樓。
“餘揚,”我叫住他,揚了揚手上的首飾盒,“這個……”
“嗯?哦,你看着辦。”
我看着辦?
那賣了錢,給你治病成嗎?
☆、060 中了
餘揚走後,我獨自坐了會兒。直到寒風帶着雨氣吹進,我才打了一個哆嗦回了住了半個多月的房間。
光潔如舊,所有東西都放在我記憶中的位置,仿佛我早上剛剛離開一樣。
我打開衣櫃拿出一套衣服把身上殘破的禮服換下,扔進垃圾桶。拖出行李箱,把帶來的東西一件件裝回去。
不,不僅僅是帶來的,還有自己用過的。
只要有我的痕跡,我統統全都塞到了箱子裏。收拾完房間,又去三樓琴室。
鋼琴上,琴譜翻到我走時練那一頁。畫架上,是我畫了一半的素描……
還好,所以東西加起來也沒多少,一只箱子堪堪裝下。
收拾完,已經接近淩晨一點。別墅區白天都少見出租車,更不要說是晚上。郝助理已經和司機走了,要到明天早上才會來接餘揚去公司……
我靠着床坐在地上,長呼出一口氣。
一靜下來,後腦又木又痛又暈。閉上眼,腦子裏亂轟轟的全是餘揚。
開玩笑的餘揚;發脾氣的餘揚;嘴毒的餘揚;一腳把吳用從三十一樓踹下的餘揚;醫院會客室裏,眼中裝了一個世界的餘揚……
無數個餘揚晃在眼前,讓我根本分不清哪一個才是真正的他。
頭向下一沉,我一個機靈睜開眼睛,從床上做起來。
天微亮,雨還在下。
門外的走廊裏,有輕微的走動聲。由近及遠,漸漸消失不見。
我看着眼前靜坐了會兒,思想和痛楚一起回歸大腦後,揉揉臉,輕手輕腳的拎着行李箱下了樓。
趙阿姨正在準備早餐,看到我時一愣。我一笑,讓她開門,她什麽也沒問,長嘆一聲開了。
雨中的空氣清新淩冽,我舉着傘,拖着行李箱在山坡上走了許久才遇到一輛出租車。
把東西送回住處,我洗漱後在九點前趕到美寶國際。
和往天一樣打完卡,我坐回到辦公桌後拟辭職信。本來想着直接拿給馮佳簽一下,結果馮佳孩子住院,請兩天事假。
所以,我把辭職信交到了人事部。第二天,人事部同事找我了解下辭職原因後,給了我一張離職手續表。
接下來,我只要按照表上所說,配合人事部安排的新助理完成交接就可以了。
人安排的也快,因為我請假期間許顏一直做助理工作,所以人事部在詢問了一下她調職意向後,讓她來接替我的助理工作。
這回,連交接的事都簡單了。只等着馮佳回來,在我的辭職信上簽個字,我就可以走人。
我沒等馮佳回來,在許顏眼露得意的在交接表上簽了字後請了假。
抱着我那一箱雜物出了美寶大廈,我回頭最後看了一眼這橦高達三十三層的大樓。
大學時,我可能做夢也想不到我會進到美寶國際,而又很快辭職離開吧?
回到住處後,我狠睡了一天一夜。睡醒後,穿上寬松的衣服,把頭發在腦後松松一綁,把屋子裏徹底收拾了一遍。
累到再沒有有力氣,我煮了碗面,游魂一樣在空曠的屋子裏邊走邊吃邊想以後。
寶寶做完手術了,我接下來要幹什麽?
我好像,沒什麽可做的了,沒目标了。
瞄了眼亮了下的,見江澤的名字浮現在上面,我擡起手重重拍了下額頭。
怎麽會沒目标,我要還錢啊!
我現在銀行卡裏有十幾萬的樣子,不過這筆錢我打算留給寶寶。手術雖然成功了,可後期恢複也需要錢。
三年,不,兩年半,四十萬,是個挑戰。
接起電話,我不等江澤說話便道,“江澤,你最近不缺錢花吧?”
“嗯?”江澤反問,“你說什麽?錢,你要用錢嗎?”
“不是不是,我是說我欠你的錢,我會慢慢還給你的。”
“怎麽提起這個了,我不缺錢用,”江澤輕聲道,“你什麽時候還都行。”
我哦了聲,光着腳踩到茶幾上。一擡腳,邁到沙發上。轉個身,又邁回來,“你給我打電話是有事嗎?”
“嗯,小冉,你還沒聯系你姐姐嗎?你姐姐今天和我要你電話號碼和住址……”
“你給了?”我站在沙發上,回問。
“沒有,我覺得應該征詢一下你的意思。”江澤沉默一下,輕聲勸道,“小冉,你們是親姐妹,從小感情就好,有什麽事要鬧到老死不相往來的地步上?”
我心髒猛的一揪,痛在五髒六腑蔓延開來。好一會兒,那痛楚才擴散到四肢,慢慢淡去。
“小冉,你在聽嗎?”
“江澤,”我輕輕出聲,“你不要再打電話來了,咱們不要再聯系了。”
“突然之間,你怎麽了?”
“不是所有分手的男女都可以做朋友的。你也不要一天一枝的往我公司裏送花了?”
“你送花?小冉,你誤會了,花不是我送的,我不會給你造成困擾……”
“不管是不是你,反正不要再聯系了。”
挂掉電話,我邁下茶幾把陽臺上的窗簾全部拉開。明明是正午的陽光,落在身上卻沒有任何溫度。
不是他送的?
還會是誰!
坐下把涼了的面湯喝完,我翻出一張中國地圖用膠帶黏在牆上。以油筆芯做镖,向地圖上扔了過去。
一連扔了五下,油筆芯的筆頭才在不大的頁面上留下一點點墨跡。
我拿下來細翻,最終手指點在那點墨染就之處三千裏之外的桐城。
江南水鄉啊~旅游的好地方。
我抱着筆記本窩在沙發上,開始在桐城找工作,租房子。
想我有在美寶國際工作過的經驗,找個比現在工資差點可比以前高的,應該不成問題吧。
現在住的房子是按年租的,提前退房,也不知道會不會返我一部分租金。
工作打的如火如荼時,馮佳把電話打過來了。
我看看來電,把咬在牙間的鉛筆插回到頭發上,接通了電話。
我并沒有主動給馮佳打電話說我辭職的事,現在她打電話,應該是從別人那裏知道了。
叫了聲馮姐,剛要把心中想好的說辭說出來,馮佳先我一部開口了。
語氣很是興奮,隔着電話都能聽出她的激動。
“小冉,中了,這可真是個可喜可賀的事。”
“什麽中了?”
“正陽土建公司,中标了。咱們公司今天早上剛發的通告,你不知道嗎?”
☆、061 差顆痣
我不知道?
我當然不知道!
我都已經從美寶國際辭職了,怎麽會還去關注美寶國際網站上的信息?
餘下的時間,馮佳再說什麽我已經沒心思再去聽了。心不在焉的應答幾句後,馮佳道,“……反正這事我不答應。好了,知道你忙,我就不拉着你聊了,回來得請我喝喜酒。”
恭喜幾句後,馮佳把電話挂了。
我靜坐片刻,撥通了吳用的電話。
一連打了兩遍都被吳用挂掉,過了半個小時,他把電話打了回來。
我接通後,他在電話裏道,“剛剛在開會,不方便接電話……錢秘書,這份文件送到董事長辦公室。簽完字給我拿回來……讓安助理來一下,我有事。還有,二十分鐘後……”
三分鐘後,吳用長松一口氣,問道,“方小冉,你找我什麽事?”
我咬唇,不知從何說起。
吳用沉默一下,把聲音放輕了,“有按時吃藥,回醫院複診嗎?”
“吳用。”我抓着額前的頭發,心生煩躁,“要我說多少遍我沒病!”
“好好好,”吳用道,“那,你到底什麽事?”
“吳用,北城商業圈招标結果出來了,你知道嗎?”我放棄拐彎抹角,直言道,“中标的是正陽土建公司。”
“這件事不光我知道,整個董事會都已經知道了。總公司這邊很重視,剛才開會還在說這件事……”
“它為什麽會中标啊?!”我豁的一下站起來,對着電話大吼道,“我告訴過你這個公司有問題,你不是說所有東西都在你掌控中嗎,既然這樣,這家公司為什麽還會中标?!”
“我已經離開北城了,這件事我是剛在董事會上知道的。現在,正準備查。”吳用語氣很重的回答完我,反問,“方小冉,你不是不再參與這件事了?都不參與了,它中不中标關你什麽事?”
“我……”
頹廢的坐回沙發上,我緊緊握着拳,把和楊副總最後一次見面和吳用說了一遍。
“所以,是你洩密的?”
“我沒洩密,只說了一個公司的名字,別的真的沒有說。後來楊副總再聯系我,我連電話都不接,我……”
“方小冉,”吳用打斷我,“你冷靜下,聽我說。”
我握緊電話,止住聲音。
“一切,等我查完,出結果了再說。”
“這次中标結果可以作廢嗎?”我知道我問的天真,可我希望能。
“已經通過董事會,不會作廢。我還有事,先挂了。”
說完,電話裏傳來嘟的一聲。
我把放到一邊,攤在沙發上久久不動。回手間碰到那張地圖,扯過來撕成無數片。
餘下的幾天,吳用一直沒有給我電話。我抱着電腦,不時的刷美寶國際和正陽土建公司的主頁。
随着中标公司公布,城東商業圈的事接連幾天成為商業報頭條。因為耗資龐大,又關系到城市規劃和人口疏調,備受各界關注。
被規劃到商業圈內的土地房價接連翻番,原來不過是六千左右一坪的房子,眨眼間就漲過一萬。就這價,還沒有人賣!
有自建房的更了不得,不顧馬上上凍的天氣,不停的擴建,占地,加蓋,等着多拿拆遷款。
我所租住的小區就在商業區的規劃內,出來進去,總能聽到三五成群的人圍在一起說這個。
老小區,住在這裏的大多是外來務工的。相比一天高過一天的房價,這些人更關心的是房東什麽時候攆人不讓住。
也有動作快的,開始找地方往出搬了。
我沒動。
一是我在等吳用的結果。
二是商業圈動工沒那麽快,在此之前有商談,定價,買地,拆遷等等一系列程序要走,再加上眼下又馬上是冬天。
日子過的平靜又煩躁,十天眨眼而過。我每天除了刷網頁查看各方面消息,就是等吳用的電話。
醫院裏認識那老妖精知道我辭職在家閑呆後,大力邀請我去他那裏小住。他說他那裏陽光正好,曬在身上讓人感覺自己是一只貓,想在地上打個滾。
我被這比喻逗得引俊不禁,拒絕後,随口問了下他在什麽地方。
北方的東西太冷了,既然豔陽高照,陽光灑在身上也沒溫度。
老妖精在電話回了句,“啊,一個海島上。你聽,海浪聲……”
裏,傳來驚濤拍岸的嘩嘩聲。其中,還夾雜着海鷗的叫聲。
“三亞?”
“不是。”
“海南島?”
“不是。”老妖精笑呵呵的說道,“你別猜了,過來看看不就知道了。哎喲,我帽子,帽子被吹走了……”
我哈哈笑出聲來,仿佛看到一個小老頭穿着沙灘褲在沙灘上追着草帽跑。
挂掉電話,我仰頭看窗外沒有溫度的太陽。
也許,我應該出去走走了。到海邊轉轉,吹吹海風曬曬太陽。
又等了兩天,吳用依舊沒有給我打電話。我把從別墅帶回來,一直放在角落裏的箱子拉出來收拾。
衣服挂進衣櫃,看到一半折了角的書到了床頭,琴譜束之高,那疊畫紙……
我坐在地上,翻看那疊畫紙。
我沒什麽愛好,無事時在紙上亂畫還是在畫廊時留下的習慣。到了餘揚那裏後,餘揚把我從畫板前揪走,按到鋼琴前彈琴,算是又加了樣消磨時間的方法。
這幾張畫紙上畫的,是琴房外那個小花園裏的綠植。
随意翻了幾下,我手頓下了。
走時收拾的匆忙,竟然把餘揚的畫稿收拾來了。我那幾張爛到不行的畫紙後,是餘揚畫下的素描。
我盤起腿,拿起來一張張翻看。
畫各種各樣,有一株花,一棵草,幾尾魚,幾顆樹,幾許山,一個人。
一個女人。
背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