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章節
貴賓也跟着啞了一樣。
從那天的崩潰之後,阮靈兮又帶上了他無欲無求的面具。
他看花,看書,一看看一天。
賀西城走過去跟他聊天,他就神情恹恹地拿起東西走到另一個房間去。
到了晚上,阮靈兮背對着他,閉着眼睛,呼吸平緩,但是賀西城知道他沒睡着。巨大的恥辱和痛苦籠罩着這個男人,他已經不年輕了,很多男人到了他這個年紀,是可以含饴弄孫的時候。
可他唯一的女兒死了,冰冷的墓地保留着他對人間唯一的真心。他的精血,最後只會變成一堆毫無用處的黃土。
銀色月光從斜着的窗桕照進來,把他優美的臉部線條一分為二。賀西城的手指摸上來,他大概以為他這養父睡着了。
手指劃過眼睑,鼻梁,最後到達那一點紅色的唇珠上。
然後他像小時候一樣,抱住了他的父親。
夢裏面,他母親妖邪的眼瞪着他,白色的臉,紅色的血,女人的指。另一邊站着阮靈兮,他的眼周紅紅的,單單這樣看,兩個人長得實在很像。
他想,他只能愛一個。
人無法愛兩個人。
第 16 章黑道篇
一朝天子一朝臣,阮靈兮早就明白這個道理。
阮靈兮年輕的時候非常狠也非常能忍,這種特質在他女兒身上看不見,卻完美保留給了他的義子。
賀西城奪取大權之後,沒有做什麽太大的政策變革,也沒有像阮靈兮當初那樣大刀闊斧清洗舊部下。
會裏很平靜,平靜地像只是換了另一個年輕版的阮靈兮來做這個位子。所有人都覺得應該要死人,但是新會長做得自己像個拿了遺囑繼承大統的嫡親少爺,沒有一點葬禮上拿槍逼宮的樣子。
沒流一滴血就改朝換代,叫所有人心服他的手段。
阮靈兮對于賀西城除了是父親,還是有那麽一點不同的。
小時候剛來賀家的時候,賀西城才七八歲。小小一只,看起來像只柔軟的小動物,格外孱弱。像他這麽小的孩子,跟在百年黑道家族話事人的身邊,可能無聲無息被人弄死了都不知道為什麽。
阮靈兮于是叫人在卧室裏隔了一間隔間,讓賀西城跟着他睡。到了晚上,賀西城踩着拖鞋偷偷爬上阮靈兮的床,伸出雙手抱住他名義上的父親:“爸爸,我害怕。”
阮靈兮:“…..害怕什麽?”
他想起自己遠在美國的女兒,開槍不眨眼,眼前這個小孩比他的女兒更單純,一陣風就能吹跑似的。
賀西城帶着哭腔:“有死人,有好多好多死人,我害怕,爸爸。”
阮靈兮回抱住他:“你不用怕了,爸爸在這裏。”
他們一起這樣睡了很多年。直到父子關系真正破裂,賀西城被流放去緬甸,才從阮靈兮的卧室裏搬出來。
書房裏,傳出“砰”地一聲巨響,死的人地位在會裏還不低,阮靈兮冷冷淡淡地看了地上的屍體一眼,轉頭對傭人說道:“少爺做完髒活,去叫清道夫過來。”
賀西城身邊的手下人是附近堂口剛收上來的,他不認識阮靈兮,忍不住神情暧昧地上下打量了好幾眼。
他站在血泊裏,黑頭發,白襯衣,顯得皮膚愈發白。論年紀,他已經不年輕了,但花期将盡,卻往往空氣裏都是他行将就木的黑色的死亡香氛,吸引人想要靠近。
直到賀西城發現不對:“…你狗眼看什麽呢?!”
手下人趕緊收回目光:“沒,沒什麽。”
到了晚上,阮靈兮住進了隔間,聽着隔壁狗男女在辦事。
突然,隔間的門被用力踹開,他年輕的義子□□着身體走進來,健壯兇猛像頭野獸。他看着自己的養父,向前走了兩步。
他們身體靠近,卻并不互相信任,他們彼此親吻,卻恨不得嘴上長的是刀是劍,刺得對方開膛破肚流出滿地的膿血和胃液,腸子拖拽在地上冒着蒸騰的熱氣,眼睛裏只剩下死亡籠罩的陰翳,看誰比誰更絕情。
第 17 章黑道篇
大年初三,會裏堂口的經理們便攜了家眷去賀家宅邸拜年,陸晚舟光棍一條,特意早早命人準備好了禮品,跟着宋翊祯這個老光棍一起去。翡翠山寸土寸金,向來是是富人別墅區,衆人到的時候,賀西城早已經等在門口,大家甫一碰面,互相作禮說吉利話。
陸晚舟由着下人服侍,洗了手換了鞋,按着規矩先去二樓房間拜見阿嫂。
陸晚舟從未見過阮靈兮,只平日裏零星聽老一輩經理提起過幾次。知道這人年紀已經不小了,跟在賀西城身邊時間不算長,大約三五年光景,聽說以前還嫁過人,生過孩子,身體也不是很好,所以前兩月醫生話肚子裏做了胎了,大佬緊張得開會都要時時挂念。
陸晚舟搖搖頭,覺得娶妻娶賢,這樣嬌氣又感情經歷豐富的人,真是賀西城吃了好大虧。
畢竟賀西城年少有為,位高權重,還生得眼大,盤靓條順,風流倜傥。想當年多少狂蜂浪蝶撲過來,西裝褲都要扯爛了,為争一男打得頭破血流,結了婚,傷了不知多少少女心。
宋翊祯知道陸晚舟是看着膽大其實心細,所以才對他青眼相加,提拔他做了歷史上最年輕的經理。
到了二樓客廳,阮靈兮也早早等在那裏,只不過人沒坐在沙發上,坐着輪椅。
陸晚舟見他白得灼眼,卻唇色深紅,眉睫如墨,偏面帶病容,眼睛裏像是星辰閃爍,深不見底。
當下不敢輕看他,忙上前笑眯眯說好話:“大嫂,過年好,恭喜發財~”
阮靈兮沖他笑了笑,離得近了,陸晚舟聞到他身上一股香味,淡淡的也不知道是什麽,當下心裏一跳。
旁邊下人趕緊端上一碗桂圓紅棗羹,用着小銀碗裝着,喝完湯,碗底下還壓着一封紅包,這都是拜年慣有流程,本沒什麽特別。
到了最後,阮靈兮卻指了他的名:“宋翊祯時常和我提起,說有位新來的兄弟,智謀過人,雄才大略,為會裏如何如何,碰巧前些日子我病了,沒來得及備禮,如今有一串賀西城從西藏買來的天珠,不見笑的話,全送了你吧。”
說完,摘下自己皓白腕子上的鏈子,遞了過去。
陸晚舟忙不停道謝,伸手去接。
兩人不免肌膚相親,阮靈兮的手指剛好從陸晚舟掌心滑過,他的臉紅透了,卻不敢叫別人看出來,只低着頭。
要是叫人傳出去說他和阿嫂有暧昧,不管真假,只怕幾條命都不夠用。
阮靈兮問道:“做什麽低着頭?”
陸晚舟:“我….我脖子疼。”
一旁其他人哄堂大笑,覺得這陸晚舟也是發昏了,在阿嫂面前說的什麽傻話。
阮靈兮只笑笑,也不再提。
賀西城在樓下大廳彈鋼琴,還不到用晚飯的時候,衆人大多圍在他身旁。賀西城彈的是夢中的婚禮,法文為MARIAGE D'AMOUR,他望着阮靈兮,阮靈兮察覺到了什麽,也回望他。
陸晚舟看阮靈兮臉上笑意盈盈,眼底卻像一潭死水。
自那日後,陸晚舟便時不時要拿着那串天珠發呆,天珠上還餘留着極淡的氣味,像只手隔着皮在搔他的心。
宋翊祯本就往蔣宅跑得勤,陸晚舟便尋些由頭跟着去。
自然不可能次次見到人,而且去了陸晚舟也從不提阿嫂的名諱,只說來孝敬大佬,送些家鄉特産。
一來二去,賀西城也記住了這個人,衆人只當他尤其狗腿,乃是拍馬屁屆的一股清流,倒是沒人懷疑他有歪心思。
第 18 章黑道篇
如果恨是舊愛所生,那我殺死你并非無情,亦是我愛你太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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銀色外灘no.1是全市最大的夜店,此刻裏面燈紅酒綠紙醉金迷,少男少女扭動着妖嬈年輕的腰肢在舞池裏跳舞,賀西城坐在包廂,點了杯金湯力。
夜店專門服務上流社會的政商圈名人,保密措施和助興節目做得非常好,殷溯是這裏的常客,他看眼前自己這年輕的大外甥,劍眉星目五官深刻,筆挺貼身的西裝勾勒出流暢強壯的肌肉線條,才剛坐下來沒多久,就有不少女人貼過來,借着跳舞的間隙蹭上蹭下。
他本就是為了帶人來找樂子的,特意選了半開放的空間,外人進不來卻又堪堪可以看見。
賀西城倒是興致不高,殷溯摟着最近新包養的嫩模,想起不久前他去賀家找賀西城的時候,阮靈兮也在。
殷溯是自小就常出去鬼混,結了婚也是家裏紅旗不倒外面彩旗飄飄,可他知道人家夫妻未必便跟他似的,原還有些不好意思,覺得自己就是那引人犯罪的伊甸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