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你親我一口
期末考試那兩天過得飛快,考完了, 全校基本進入半放假狀态, 學生們基本把學校當成了放映室、棋牌室、晚會表演營……
高一高二年級需要上一個星期的課才放假, 高三年紀要補半個多月的課。
其實江清二中這點就有點兒變态, 他在警告學生們, 別以為考完就沒事了,考完也要在放假前把卷子改出來, 拿着成績單回去過假期。
能不能愉快的過一個美好的假期, 取決于你爸媽的心态與你的成績。
班上将教室當成棋牌室, 湊成幾桌麻将與幾桌炸金花, 薄白挨不過鐘浪的請求, 也加入鬥地主陣營。
他臉上一張封條都沒貼,鐘浪與另外一位同學臉上貼滿了各類封條,有的甚至把卓揚的逢考必過符給貼了上去。
鐘浪甩了一張牌:“對A。”
薄白面無表情哐哐哐把牌往下扔:“對2。順子6到j,一對q。沒了。”
鐘浪瞪大眼睛:“哎,你還沒問我兩要不要呢?”
薄白将紙條放到鐘浪面前:“你們要的起嗎?”
鐘浪看手上的牌, 自覺放下:“要不起, 但你不問我們, 也太不尊重人了吧。”
鐘浪雖然這麽說, 但他知道,跟薄白鬥地主簡直找虐, 每次過年,家裏五口人過年鬥地主,沒幾個能贏得了薄白的, 因為薄白記牌,不管別人出了什麽牌,他都能記得,記性強的令人發悚。
所以他一般排除自己手裏的牌,對方手裏有什麽牌,他能知道個大概。
要不是湊不到人頭,他才不會讓薄白來跟他們鬥地主呢。
鐘浪憤憤不平的把貼條往同伴臉上貼着,這時,他求助似的看向易遠暮,說着:“暮哥,要不你來玩吧?”
易遠暮沉迷在自己氪金游戲裏不可自拔,說着:“不玩你這小兒科。”
說着,又随手沖了五百塊。
薄白扭頭看向易遠暮。
易遠暮在打游戲的間隙擡頭看了薄白一眼,問着:“怎麽了?”
薄白搖頭:“錢多讓你難受還是怎麽回事兒?”
易遠暮淡淡笑了:“對面那傻逼讓我難受。”
水平菜,誰還不能當個人民幣玩家呢?
“小白,發牌。”鐘浪把牌洗好,對薄白說着。
薄白拿起牌,開始發牌。
“哎,卧槽。”鐘浪連忙扭回頭,鐘浪旁邊那哥們兒也扭回頭,老老實實的拿出書本。
梁豐不知何時出現在窗戶門口,目光冷淡的盯着他們。
薄白發牌發到一半,不知道要不要繼續發下去。
教室裏打麻将的,炸金花的,玩跳棋的……一個個連忙拿書遮擋,瞬間好像八仙歸位一樣,各自找各自的座,有的找不到自己的座位,坐在別人的座位上,弄得別人沒有座位坐,因為走廊上站了一片。
好在梁豐從來不事|逼,他一般到教室就上課,講完試卷就走人,從不跟學生有半點私人交流。
對于學生在課堂之外做了什麽,違反了什麽紀律,一點兒興趣都沒有。就算此時有情侶在他面前接吻,他也會像個盲人一樣看不見。
只要不放到他的課堂上,學生就算在他面前殺人放火,他都懶得管。
他目光冷冰冰的掃了一圈,對薄白說着:“年底有個奧數競賽,市區舉辦的比賽,與你們物理化學競賽一樣重要,拿獎高考會加分,我們班數學考試前五名必須參加,給……”
他公事公辦的将一張單子給薄白:“這是學校羅列的一些正軌的培訓機構,如果有意向參加培訓機構的,自己去報名。”
說完,他頂着那張冰塊臉就走了。
仿佛沒看到學生們在鬥地主,炸金花,打麻将……
同學們忽然覺得梁豐雖然有點兒冷,脾氣不好,太嚴厲,以及很喜歡在課堂上找茬,等等都算個屁啊,最起碼不會找事啊……
薄白拿出手機拍了一張那單子,發到“考完就去炸考場”的班級群裏,讓這次考試成績前五的自己選擇。
他發完了消息,開始繼續發牌。
鐘浪捂着心髒感慨:“吓死我了,小白,你竟然一點兒也不怕他。”
薄白發完牌,拿起自己的那一疊,開始碼牌,面無表情說:“挺怕的。”
鐘浪指着同桌那小心翼翼看窗戶外、提防梁豐突然回歸的神色,說:“這才叫挺怕的。”
薄白淡淡說着:“我走的都是內心戲。”
鐘浪撇撇嘴,狗屁的內心戲。
他将牌展開,憤怒說着:“小白,你是不是偷牌了,為什麽我一個大牌都沒有?”
薄白:“沒偷。”
他手上也沒大牌,最大的是一個單張k,而他是地主。
鐘浪将牌一扔:“重新洗牌。”
薄白連忙把牌也扔上去,鐘浪同桌一臉恨鐵不成鋼想掐死他,老子好不容易來了四個A四個2兩王,結果竟然這樣。
易遠暮又把游戲輸了。
他打開群,看着那張名單,問薄白:“你去哪個培訓機構?”
薄白:“不知道,看看性價比。”
易遠暮笑着說:“你報哪個培訓班,你給我說一聲,我報一個跟你一樣的。”
薄白随口說着:“報個最便宜的。”
他與薄勤肯定都要參加,如果太貴,老爸會有負擔。
事實上,所有的培訓班都不便宜,一個暑假的培訓得快兩萬了,他與薄勤加起來都快四萬了。
薄厲海聽到要培訓,毫不猶豫的把錢給了薄白。
在教育這塊兒,他從來不吝啬任何錢,按照他的話來說,要活在當下。
其實薄白與薄勤還算省心的,基本學校每年國家獎學金校獎學金,這兩都能拿到,在經濟這塊兒,沒給他增加什麽負擔。
在暑假薄白去培訓班這段時間,小區樓下的狗,幾乎每天下午都會叫,狗叫聲停了之後,沒過幾分鐘,薄白就回到家了。
薄厲海知道易遠暮送薄白回來的,但他每天看薄白挺開心的,他不知道怎麽跟薄白說清楚。
他一直憋在心裏欲言又止。
難道我這個父親做的不合格嗎?
他一直發出這樣的疑問。
難道我不是個好爸爸嗎?
為什麽薄白一直瞞着他?其實他也不是不能接受薄白的性向,他就怕薄白把少年期的懵懂沖動,當成了一輩子要做的事情,最後走了彎路。
“咳咳,你們再喝點湯。”薄厲海在飯桌前敲着碗看着三個孩子。
小小的用餐區,一盞暖黃色燈光照着,那湯碗還剩幾勺子,不吃會浪費。
薄勤放下碗筷:“我吃飽了。”
薄厲海難得有空做了四菜一湯,歡姨要保持身材,所以晚上吃了點蔬菜水果沙拉,三個孩子坐在餐桌前,不是放下碗筷,就是準備放下碗筷。
鐘浪見薄厲海這樣說,就端起湯碗,給薄白薄勤都盛了一勺子湯,将湯碗裏的湯分幹淨說:“後爸這湯挺好喝的,都別浪費啊。”
說着,又把剩下的那點渣渣倒進了薄白碗裏。
薄厲海想好了幾個開場白要跟薄白說,最後話到嘴邊,就剩下一句:“飯後喝點湯,養胃。”
薄白将碗底的湯喝完,剩下點渣渣,說着:“爸,我回房看看今天的筆記。”
“嗯。”薄厲海點頭。
他發現自己确實年紀大了,兒子到了青春期,一想恺恺而談的他,竟然連想了幾天幾夜的開場白都不知道怎麽說。
薄白邊算題,邊跟易遠暮發短信。
易遠暮語音傳過來。
朕的字腫麽辣麽好看:什麽時候給我轉正?
純白色:轉正什麽?
朕的字腫麽辣麽好看:哥,我實習期這麽長時間,你都不知道我在幹啥?我在追你啊……
純白色:奧。
薄白能想象到易遠暮吃癟的表情。
朕的字腫麽辣麽好看:算了,不說了,來,比賽做習題,誰做慢了,就答應對方一個要求。
純白色:無聊。
朕的字腫麽辣麽好看:你又嫉妒我。
純白色:怎麽比?
朕的字腫麽辣麽好看:誰先做好了,就把習題拍給對方,證明做完了。
純白色:好。
說着,他把桌子前的臺燈調的亮了一點,拿出培訓老師出的奧數題,唰唰唰的做了起來。
噠噠噠——假肢碰撞地面的聲音。
薄白對這個聲音再也熟悉不過了。
他扭頭看過去,薄厲海笑意盈盈的走過來,手裏端着一杯牛奶,笑着:“別太累了。”
薄白點頭:“嗯。”
薄厲海坐在薄白的床邊:“小白,有些事,我覺得我還是應該跟你說說。”
薄白放下筆:“什麽事兒?”
薄厲海:“老爸也是青春期過來的人,我知道在你這個年齡,或多或少會面臨一些誘惑,也會接觸一些感情上宣洩寄托。我跟你媽媽……雖然你沒見過她,也沒跟她有過交集,但我還是要這樣稱呼,我們也是高中的時候就在一起了……”
薄白心裏一個咯噔兒,老爸要聊到他的感情性向嗎?
薄厲海見薄白面色平淡,他也不想讓父子關系有任何隔閡,尤其是他們這種父子。
他說着:“小白,我兩父子關系也有九年了,我覺得我是個盡心盡力的好爸爸了。”
他沒錢,又殘疾,但是他無論是對薄勤還是薄白,他都盡力了。
他教他們讀書做人,讓他們衣食無憂,教會他們明辨是非善惡,他雖然沒有給予豐厚的物資生活條件,但他将自己所能給他們的,他都給了。
薄白不太會表達自己的情緒,他只會将一切隐藏在內心。
他覺得他一生最大的幸運是遇到了薄厲海這個爸爸。
就好像他七歲之前在孤兒院所受的苦,全部都在遇到薄厲海之後,化作甘糖。
薄厲海欲要開口。
薄白忽然坦白說着:“我不喜歡女生。”
薄厲海沒有責怪,只是溫和看着薄白。
他知道,他這個時候不能用奇怪異樣的眼神看薄白,薄白心裏細,又敏感,什麽都埋在心裏,能跟他說,就是希望得到他的支持與理解。
如果他這個父親用奇怪的眼神看他,無疑是對薄白人生觀的一次重大打擊。
薄厲海淡淡看着他:“嗯。自己選的路,自己爬也要爬完。”
他算是個開明的父母,沒有纨绔不化的執念,在知道薄白與易遠暮那麽一點點小端倪的時候,他就開始說服自己慢慢接受。
他也是在說服自己差不多的情況下,開始想跟薄白談談。
“我不管你的性取向是怎麽樣的,我只有一個條件,走正确的路。”老爸語重心長說着:“什麽叫做正确的路?”
他高談闊論起來:“就是做你該做的事情,比如,你現在在讀書,那麽讀書是你該做的事情,在成績不掉的條件下,在社會道德允許的條件下,做法律許可的事情。”
成績不掉是事業的基本,社會道德是做人的根本,法律許可又是另外一種标尺。
而這一切的前提是做一個上進有道德的人。
“老爸是過來人,愛情這個詞只能在人生短短的一生中占那麽一部分,它不是全部,愛情的前提是平等與尊重,我所說的平等也可以是金錢上的平等,也可以是能力上的平等。”
他怕薄白早戀走錯了路,以為有了愛情就有了一切,他也怕薄白因此荒廢了學業,更怕薄白跟易遠暮這個富家子搭上之後,被易遠暮玩弄。
因為易家太有錢了,薄白就算再奮鬥五十年,也趕不上易遠暮出生就有的地位金錢,這本來是不平等的,但薄白可以做到的平等是能力上的平等。
他不希望薄白以後被易遠暮欺負。
他也是個豪門貴公子,他也曾是富家少爺,他見過太多人嫁入豪門就自輕自賤。
薄厲海思想确實有點兒文人自帶的迂腐,但他的三觀很正。
他不希望薄白喜歡男生,他希望薄白将來能夠娶妻生子,但是如果薄白的性取向是天生不可更改的,那麽他也只能默默接受。
他不能告訴薄白這是錯的,因為性向這件事本身不是錯,他能教育的就是讓薄白走正确的路。
薄白本以為老爸會罵他一頓,但沒想到老爸語重心長說了那麽多,只是怕他走偏了路,怕他因為早戀而做錯了事,荒廢了學業。
他點頭。
他這個時候有點兒責怪自己走的全是內心戲了,他很愛老爸,但是無法訴之出口。
他會覺得難為情。
老爸指了指那杯牛奶,說:“記得喝。”
薄白點頭:“嗯。”
薄厲海站了起來,一瘸一拐的朝着房間門外走去。
高大發福的身影擋住了從客廳射進來的光線。
薄白發現,這個身影,這麽多年,一直都沒變。
他回過頭來,發現他的床上掉出來一個小錢包,那應該是他老爸的。
他将錢包撿起來,一張發黃黯淡的一寸照片掉了出來。
輕飄飄的飄在地上,照片的上的女人紮着雙馬尾,鵝蛋臉,笑容燦爛溫暖如同午後的陽光,那照片的色澤材質好像二十多年前的。
如果他沒猜錯的話,這是他沒見過面已經去世的媽媽。
照片上看去,女人不算美,只是很可愛,笑起來有兩酒窩,單眼皮,但是這一笑就笑了二十多年。
他忽然有點兒明白他爸爸為什麽不接受歡姨了,這不光光是簡單的怕拖累歡姨,而是他的感情并不純粹。
他無法忘記另外一個女人,無法給予歡姨全部心髒的位置。
薄白看着照片。
或許這個女人,這個笑容,從來沒有在他爸爸的心頭洗掉過……
一生只念一個人是一種什麽感受?
薄白不太明白,因為他與易遠暮之間是一種很濃的少年感情,上升不了這種生離死別不離不棄的執念。
這時,易遠暮已經做完了題目,他拍了兩張圖片給薄白發過來。
朕的字腫麽辣麽好看:做完了,你的呢?
純白色:還沒做。
朕的字腫麽辣麽好看:你剛去做賊了嗎?
純白色:我爸找我聊天。
朕的字腫麽辣麽看好:這次我比你先做完,你要答應我一件事。
純白色:行吧。
易遠暮看着頁面微笑,他能透過屏幕感覺到薄白這個“行吧”有多勉強。
這時,卓揚在群裏艾特了全員。
卓揚:孩兒們,我們在開學前要做一次社會實踐,學校已經幫我們聯系到馬山福利院,時間暫定八月一號,那天班幹與班上前十名都得到場,其他人自願。
朕的字腫麽辣麽好看:那八月一號見。
純白色:嗯。
朕的字腫麽辣麽好看:讓我想想讓你幹什麽呢?你親我一口吧,嘴對嘴的那種。
純白色:……
這貨太得寸進尺了吧。
如果不是他老爸,他做題絕對不可能比易遠暮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