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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淩亂無序的,裴琢把這些天發生的一切全都告訴了許寧。他原本以為自己會越說越失控,好在許寧一直攥着他的手,讓他有勇氣把更具體的過去拼湊出來。

“也就是說,你是昨天,林言跟你聊完之後,才開始控制不住自己情緒的?”

裴琢點頭。他之前一直表現的很好。他是一個alpha的omega,一個孩子生理上的母親,一所大學的老師……他規規矩矩地讓自己與這一個個标簽匹及,他自诩做得并不差勁。

“那葉瑞澤又是什麽時候的事?我是說,你為什麽會突然想到他?”許寧捋清思緒後,又說,“你可別告訴我你找遲梁骁是想把他當替身,你不是這樣的人,裴琢,你沒那麽聰明,”許寧的笑沒有一絲嘲笑,“和你接觸過的人都很難讨厭你,因為你對誰都沒企圖,循規蹈矩的出了校園這種環境甚至會顯得有點笨。我不相信你會做出這樣的事情,而且你和葉瑞澤……那都是十年前了,你難道還對他念念不忘?會每次聞到遲梁骁的信息素,就會想到他?”

裴琢搖頭,看着許寧,眼神沒有絲毫的逃避。

“那你為什麽會突然把這段記憶的盒子打開,”許寧做出掀蓋的動作,好像他手掌心躺着的就是時間順序上的導火索,也就是一年前的那次發情期,裴琢誤以為擁他入懷的是久別重逢的葉瑞澤。

“我不知道,我……”裴琢垂眸,原本就密而微翹的睫毛被淚珠粘到一塊兒,耷垂下來無精打采。

“我以為他的想法,和我差不多,就是……”裴琢肩膀也塌下來了,“就是孩子都有了,就……就這麽過吧,我沒過他真的……或者說,我值得他放棄那麽多。”

“你沒有像他喜歡你那樣,重視這段婚姻和感情?”許寧問。

“我不知道。”裴琢重複。

“還是說,你根本就不喜歡他?”

裴琢默寂了足足五六秒,再一次重複:“我不知道。”

“但你能感受到愧疚。他那麽在乎你,掏心掏肺地喜歡你,你頭一回願意跟他上床,還是認錯人了?”

“應該吧。”裴琢終于會說些別的了,但随後明顯變得緊張。就像許寧說的,關于前男友的一切确實是昨晚在家門口聞到檀香後一觸即發的。只要一聞到遲梁骁的信息素,他就會想到那次發/情期,以及葉瑞澤模糊的身影,好像冥冥之中有一股意志在指引,要他将他們倆個交融到一塊兒,或者是徹底地分開。

“那好,現在回到剛開始的問題,你為什麽,突然就想到葉瑞澤了?”

“我不知道,我到現在都很混亂。”裴琢恐慌道,“我從來沒經歷過這些,這種情緒……”他揪着胸前的衣服,“我很難受,我不知道接下來該怎麽做。我……我明天還有工作,我回去還要上課,寫職稱報告,我還有一個孩子,我……”

他停頓了,許寧看着他,等他說,他還有一個Alpha。

裴琢說:“我不知道該怎麽面對他。”

“那就說明,有什麽在攪亂你過往經驗和閱歷所得出的認知。這可能是內疚,但或許你自己都意識不到,那是更微妙的情緒,你從未體驗過,所以你很恐慌,但歸根結底,裴琢,你開始在意遲梁骁了。”

“這是好事,對你對他來說都是,”許寧有些不正經了,“或許這種稀奇古怪的感覺就是愛情吧,我小學初中的時候談戀愛,也經常會重新認識我自己。”

“那我接下來該怎麽辦?”裴琢問,他自己毫無頭緒,“我是不是應該告訴他。”

“我的建議當然是不,”許寧分析道,“就像你說的,你們之間的進展太快了,經不起折騰,如果我是你,我一輩子都不可能讓他知道,那次發情期是個錯誤。”

“……一輩子?”

“對啊。”許寧理所當然道,“婚姻就是這樣的,雙方都會有自己心照不宣的小秘密。所有人都覺得我和我先生很恩愛,但事實上,他這些天晚上到底在不在實驗室,我剛才噼裏啪啦地又是在跟誰聊天,我們都不會過問。我不會查崗一樣突擊他的實驗室,他也不會查我的聊天記錄,我們都有什麽事情瞞着對方,但我們彼此都心知肚明,只要不觸及底線,都可以裝沒發生沒看見。”

“婚姻……都是這樣嗎?”裴琢疑惑地問。

“嗯啊,”許寧雙手合十,像是把之前打開的記憶盒子蓋上,“過去是可以掩蓋的。你可別告訴我,一直以來,你對遲梁骁百分之百的坦誠相待。”他苦口婆心,“謊言和隐瞞會破壞婚姻,但長久的婚姻總會需要謊言和隐瞞來維持。”

裴琢似懂非懂地點頭,許寧見他還是一臉茫然,笑了一聲:“當然,這完全是我自己的經驗,你真想和盤托出也沒關系,遲梁骁是個很好的Alpha,他或許和其他人不一樣。”

許寧對遲梁骁的評價全是正面的,裴琢也同意得不能再同意,但當他關燈後躺在床上,他做出的決定和許寧建議的一樣。

他覺得許寧說得對,他得把關于發情期的一切繼續隐瞞,就像他假裝性能給他帶來純粹的快感一樣。

他也必須這樣做。他好像突然變得懼怕孤單,為一個人的狀态感到恐慌,這才只是離家的第一天,他躺在并不窄仄的單人床上,他就已經開始想遲梁骁。如果alpha在,他會把擺在兩張床中間的床頭櫃挪開,将兩張單人床合并,然後鑽到他的被窩裏,從後面摟着他,鼻子在他後頸的腺體處蹭。

alpha會很溫柔地做前戲,耐心地磨進來,動作幅度不大,吻随之細碎地落在他的肌膚上。但過不了多久,他還是會兇狠起來,這是alpha的天性,他們會侵略,占有,完完全全地征服omega,哪怕不是發情期,都會對生/殖/器發起入侵。裴琢感受到了他的意圖,且被信息素壓制地毫無抵抗能力。他羞恥地閉上眼羞恥,在alpha锲而不舍地撞擊下不成調地問,你不會離開吧。

alpha換了個姿勢,用實際行動回答這個問題。裴琢整張臉都埋進了枕頭,每一次進入所帶來的刺激都在把他往那個從未抵達的頂點推。但他沒能體驗到,因為他打開了生/殖/器,這在非發/情/期只會給omega帶來疼痛,當裴琢一瞬間跌到了冰谷,alpha攀到了天堂。

他趴在裴琢背上,裴琢連他心髒的跳動都能聽到。他臉上都是汗,或者有淚,他大睜着眼,聲音比之前還要抖,悵然若失地再次問,你不會離開吧。

alpha的鼻息在他後頸游走,也在那裏啃咬和親吻。他控住裴琢的肩膀将人翻過身,告訴低着頭的omega,不會。

裴琢聞聲擡頭,Alpha的臉占據了他的全部視野,他驚恐地推開,如溺水後掙紮般,弓着後背從床上坐起。

他沒發出聲音,所以熟睡的許寧并未被驚醒。他抱着自己,身子緊縮着,額頭抵着膝蓋,這樣就不會抖得太厲害。等他不需要咬住虎口才能抑住喊叫的沖動,他才緩緩地重新躺下,躺平的身子僵直。

他怕會再夢到葉瑞澤,所以沒有再睡,也毫無睡意,就這麽看着窗簾縫隙。這幾個小時裏他的頭腦一片空白,不記得上一次夢到葉瑞澤是什麽時候。過去确實是可以掩蓋的,甚至是遺忘,忘了十年前他們真的彼此喜歡,然後分離,只剩下裴琢一個人,孤孤單單地像現在這樣等待破曉天明。

他拉開窗簾,讓還未刺眼的陽光照進來,然後洗漱,整理,穿好正裝後和許寧一起出門。他們沒上同一輛大巴車,因為許寧要去會議現場,而他則坐着一輛高檔商務車前往康盛制藥代表團下榻的酒店。這是一家知名外企集團,研發團隊精銳,生産線遍布全球,由林棠血清制成的抗體疫苗就是由他們公司批量生産的。許寧站在酒店的大廳等待,他之前看過代表團的名單,上面都是外文的名和姓。他理所當然地認為來客都都不是z國人,先下來的四人确實都是高顴骨深眼窩貼着alpha信息素遮蔽器的白種人。

可當那位高個寬肩,同裴琢同膚色的中年男子下樓,并朝他走過來,裴琢錯愕地什麽聲音都聽不到,耳邊只剩下細癢鑽骨的嗡鳴。那人梳着精神的短發,眉骨立體但眼神柔和,歲月在他臉上留下了痕跡,但更多的是增添成熟的韻味。

他藍灰色的西服沒有一絲褶皺,皮鞋精致,顯然都是量身制作,裴琢眼前突然閃過在家裏穿背心踩人字拖的遲梁骁,但很快就被推頂的耳鳴和對方的問候所驅散。

“好久不見。”他對裴琢伸出手。裴琢看着他,眨了一下眼,又一下,禮貌地同他握手,沒等對方握緊就迅速抽出,然後轉身領着他們上車前往會場。

所有人都很安靜,并沒有在行車途中提出任何問題和疑惑,只是安閑地看着窗外的風景,享受清早的晨光。裴琢坐在副駕,手裏捏着那份名單,然後掏出手機,給許寧發短信:我們能不能換一換?

許寧回複得很快:寶貝,我這邊是同傳組,不是說換就換的。

很快又發了一條:怎麽了?代表團那邊不順利?

裴琢:葉瑞澤就坐在我後面。

許寧:?????

裴琢再一次輸入這個名字,不知為何,整個人的狀态在極度混亂後物極必反地抵達某種平靜:康生制藥現在的執行總裁Elvis Oudbier,是葉瑞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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