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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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琢一路都跟着那只鷹,原本以為它會帶自己去見遲梁骁,但等他走到山腳,那只鷹停在一塊大石頭上,石頭後面藏着個小背包。

裴琢将那個包打開,裏面有面包和水,錢,滿格電的手機,地圖和去往首都的車票,以及一封密函,如果把這封信交到首都軍區,裴琢在那裏會有絕對的安全。裴琢抱着那個包,坐在原地約莫五分鐘,問那頭老鷹:“遲梁骁呢?”

明知道它不會說人話,裴琢盯着它的眼睛,說:“遲梁骁就在附近,對吧?”

“我能感受到的,我……”裴琢用力吸了吸鼻子,森林中清新的空氣擴大信息素的散發,他一路都能隐隐聞到熟悉的檀香,他一直以為遲梁骁就在盡頭等着他。

“他為什麽不出現,他……是不是不想見我?”裴琢問道,那只鷹像是能聽懂似得側了側頭,眼睛眨了眨,啄了一下裴琢手裏的包,振翅離開。

它的意思再明顯不過,而如果這是遲梁骁授意的,他也希望裴琢盡快離開,只是後會未必有期。

裴琢緊緊抱着那個包,抹了把臉,站起來後沒往前,而是轉身,順着那淡不可聞的alpha信息素,重新往森林山巒去。那不是他來時的路,那只鷹也沒跟着他,但裴琢一路見到不少跳竄的小動物,想必在那還未開發的深處會有更豐富的物種和資源。

這讓裴琢越來越确信,遲梁骁真的有可能藏在這種地方。他喜歡吃肉,在這麽大面積的濕地森林裏絕不會餓着,他喜歡不修邊幅地撒野亂跑,在這裏穿着什麽樣都不會有人對他指指點點。對于陸悠這種流連于物欲的人來說,這樣的生活是不值一提的,但如果從遲梁骁自身的價值觀來衡量,他一個本來就野慣了的孩子,比起城市的文明,當然會更喜歡自在的鄉野。

遲梁骁喜歡呆在這兒,走累了的裴琢倚坐着一棵松樹休憩,邊喝水邊漫無邊際地思忖着。休息好了正要起身,他看到身側厚厚的一層松針有些凹凸不平,他輕輕掀開,在那些松針下面藏着大大小小十多個褐色的蘑菇。這讓裴琢突然想到遲梁骁跟自己的那通視頻,他是那麽期待跟自己去森林裏摘蘑菇,那裏有粘團子、松菇、黃白杯傘、淺白綠杯傘……裴琢到現在也一個都不認識,但他把那些褐色的蘑菇和土壤一起,仔仔細細地放到原本放面包的小盒子裏。再往前走,太陽漸漸落西,裴琢也越走越深,路邊也有越來越多不一樣的蘑菇,有些很漂亮,裴琢握住其中一個正要摘,想到顏色鮮豔的蘑菇大多有毒,連忙松開了手。

但菇類中毒的途徑不止服食一種,等裴琢昏昏沉沉到邁不開步子,他擡頭看,只覺得天上的雲全都變成了蘑菇。他暈倒在地,但視線沒有完全陷入黑暗,而是有意識的,只是太累,很想睡覺,看什麽都像蘑菇,只有那只不知什麽時候飛來的鷹還是老樣子。它一直在裴琢身邊守着,偶爾踱踱步子,但更多是靜靜地等待。裴琢就要把最後那絲光亮都阖上了,他感到自己騰空。原本以為是幻覺,但他确實被什麽人抱在懷裏,那只鷹飛起來,繞着他們轉了幾圈後就往前去,像是探路。裴琢被那朵漂亮的蘑菇迷得手上動作不過腦子,在那個懷抱裏不停地掙,那人或許也是沒辦法了,原本是抱着的,該為背。

遲梁骁背着裴琢。

裴琢的下巴抵在遲梁骁的的肩膀上,他艱難地發聲,在alpha的耳邊說:“遲梁骁。”

遲梁骁控着裴琢大腿的手不自覺緊了緊。

“遲梁骁……”他有很多話想說,但又不知道該說什麽,就重複那張字條上的三個字,“帶我走。”

裴琢再醒來是在一個小木屋裏。

他身上披着張獸皮,毛茸茸的很暖和,屋子正中間生着火,屋外有劈柴的聲音。裴琢沒剛碰鮮豔蘑菇那會兒那麽迷糊了,起身就要出去找遲梁骁,但他走到門口後突然停下,往後退了一步,目光落在旁邊小釘子上挂着的、沒有國徽的軍帽。

裴琢将那明顯清洗過的帽子拿下來,握在手裏,好不容易抑制住想哭的沖動,他摸到軍帽內側有什麽并不服帖的硬紙片,像是照片。

他翻過來,什麽都沒看到,但觸感依舊明顯。他于是順着帽沿找縫隙開口,果然找到一處,手指伸進去一夾,那裏面果然有張照片,照片裏的omega坐在宴席桌前,雙手托着腮幫子,垂眸不知道想些什麽,好像熱鬧快樂都是那些模糊而又大笑的旁人的,他什麽都沒感受到,又不能離開,就這麽靜靜地坐着。

裴琢的眼淚啪嗒掉在八年前的自己臉上,遲梁骁抱着木柴進屋的時候,他蹲坐在門口捂着臉哭,手裏拿着那張照片。遲梁骁連忙将手裏的東西都放下,也蹲着,幫裴琢擦眼淚,怎麽都擦不完,就摟着他的脖子,将人抱在懷裏。手臂攏着,比獸皮和柴火溫暖不知道多少倍。

遲梁骁沒說話,或許是因為本來就不擅長哄人,他就一直反複撫裴琢的後背,直到對方的情緒終于有所穩定。期間那只鷹飛回來好幾次,每次都叼來捕獲的小型動物,遲梁骁平日裏吃的應該都是這些,但他專門給裴琢煮了粥,調料都是有外包裝的,意味着遲梁骁活得并沒有全然與世隔絕。

吃完晚餐後起風了,遲梁骁給屋裏的火爐添了不少柴,但他坐在外面,裴琢就披着那張大獸皮,也跟他坐在外面,肩靠着肩。他發現遲梁骁瘦了,不過肌肉還是硬邦邦的,信息素還是那個味道,但比之前的要淡很多,并不濃郁。這可能跟kc247的使用有關,所以裴琢沒問,而是絮絮叨叨地說自己這幾個月都經歷了什麽。遲梁骁在聽,但一言不發,從兩人再見面起,他就一句話都沒說過。

“你為什麽不說話啊?”裴琢問他,依舊沒有得到任何回複。遲梁骁給他的感覺并沒有冷淡,還是那麽體貼溫柔,但卻有那麽些顧慮。該休息了,遲梁骁讓裴琢睡床上,自己躺地上,睡到半夜裴琢自己的信息素突然被極高濃度的檀香調動,但當他睜開眼,遲梁骁早已沒了蹤影。裴琢外衣都來不及穿,披上那層獸皮就往外跑,那只鷹守在門前,張開雙臂将他攔下,裴琢壯着膽子往外踏了半步,它真的會躍起啄他的頭發,将他扯回來屋內。

木屋裏的柴火發出幽暗的光,裴琢在那隐約的火光裏同那頭鷹對視,嘗試着同他講道理:“讓我去找他。”

“他現在肯定不舒服,對吧?他現在……”裴琢湊近,肯定道,“他現在需要我。”

他再次往門的方向走,那只鷹又跟過來,裴琢對它說:“你總不能把我的腺體啄掉。”

裴琢攏着獸皮跑在漫天星空下。

他順着遲梁骁的信息素往山上跑去,那裏有塊狹長的平地,遲梁骁背對着裴琢坐在那兒,腳下就是深淵萬丈。裴琢喊他的名字,但他很早就聞到裴琢的信息素,所以沒回頭。裴琢走近,手指觸碰到遲梁骁裸露的皮膚,很燙,很熱。

他坐在遲梁骁邊上,兩人肩靠着肩。契合的信息素不受兩人意識支配的交融在一塊兒,裴琢知道,遲梁骁在alpha特有的發/**裏。

但alpha克制地沒理他,裴琢就主動,獸皮滑落後,他裏面只有一層單衣。兩人唇瓣即将觸碰的那一刻遲梁骁用盡最後一絲理智将他推開,裴琢不知從哪裏爆發出的力量,雙手緊緊摟住alpha的脖頸。

他動着嘴型,說了兩個字,遲梁骁分不清,到底是“咬我”還是“要我”。

所以他兩樣都做了,最本能的性/欲驅使着他用最原始的方式标記裴琢,在後頸腺體的地方留下自己的印記。

他的動作很慢,在月光下觀察omega的反應,就像omega曾經做過的那樣。緩解過一次後他迫使自己再次将人推開,他不知道omega是不是自願的,他很恐慌,他怕omega是可憐他,所以做出了這種犧牲。

但是裴琢在他耳邊說,不是啊。

兩人坦誠相待,omega連聲音都是濕的。

“我以前啊,不喜歡做這個事情,跟誰都不喜歡。倒不是受了什麽傷有了陰影,而是一想到自己和別人有親密關系,就很恐慌……”

裴琢說:“現在也有點恐慌,可能我就是這樣的人,一輩子都沒辦法十全十地把自己交付出去。”

“但是……”

裴琢看着天上的圓月,那個葡萄牙語單詞又冒了出來。他裴琢,從來都是稀裏糊塗的裴琢,走到今天這一步,心甘情願地做個lunatico。

“但是想很你産生聯系。”裴琢跟遲梁骁說,“想一直和你在一起。”

那天裴琢在夢裏飄到了月亮上,月亮上也有個遲梁骁。遲梁骁在夢裏會說話,很可惜夏至過去了,不能辦婚禮了。裴琢說沒關系,冬至就快來了。

“但是冬至的黑夜最長,不太合适吧。”遲梁骁是這樣理解的。裴琢和他想的不一樣,他說正因為冬至的夜最漫長,才要選在這一天。

“最冷最難的時候我們都在一起,那就再沒什麽能把我們分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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