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24

婚禮晚宴進入了最後準備狀态,但葉瑞澤依舊沒有出現,裴琢坐在專門為兩位新郎準備的等候間裏,問陸悠:“骁骁呢?”

陸悠答:“在家裏。”

“哪個家?”裴琢反問,陸悠不再繼續,而是苦口婆心地說:“都到這一步了。”

裴琢跟她不在一個頻道上:“他晚上會把骁骁抱來嗎?”

“會吧。葉瑞澤眉眼和……他的……确實像,跟別人說這是你們的孩子,也不是不可以。”

“不可以。”裴琢看了眼門口守着的保镖,沒有受絲毫威懾,“他父親永遠是遲梁骁。”

中城私人醫院的vip病房裏,遲曉被葉瑞澤抱在懷裏。但生病的并不是孩子,而是正靜靜躺在病床上,連接着各種醫療儀器的遲梁骁。遲曉在葉瑞澤懷裏很乖,不哭也不鬧,葉瑞澤抱着,炫耀地對依舊昏迷的遲梁骁說:“這以後會是我的孩子。”

他讓保镖全都退到屋外,因為有些話,他不想說給任何外人聽。

“怪不得他會跟你結婚,還給你生孩子,”他端詳遲梁骁的臉,不得不承認,兩人确實像。這讓他勉強松了一口氣,他依舊相信,裴琢這些年念念不忘的一直是他,所以才找了個低配版的自己,至于之前發生的那些烏龍也好鬧劇也罷,肯定是一切對于裴琢來說太突然了,他又不是承受能力強的人,所以才會被遲梁骁蠱惑,或是斯德哥爾摩。

“不過沒關系,一切都将回到正軌,” 葉瑞澤并沒有他說得那樣信心十足,本來應該離開回婚禮現場了,他讓随從把骁骁抱走,偌大的病房裏只剩下他和遲梁骁。

“我不會讓你壞了我好事的。”葉瑞澤自言自語着,從兜裏掏出一支針劑。他并不淡然,手心都是汗,插針頭等一系列非常簡單的操作都讓他手抖得厲害,那不是什麽致命的毒藥,但能讓遲梁骁睡上很久很久。一個睜不開眼睛的人,是不可能同他搶omega的。

他最後還是把液體注**遲梁骁的動脈,然後站着靜等,凝視着醫療儀器上的變化。出乎意料的,遲梁骁的各項數據依舊穩定,葉瑞澤握着下巴陷入沉思,回憶這款藥物在臨床階段的不穩定效果,和對不同體質的作用,但怎麽也想不明白為什麽遲梁骁會免疫。他不由繼續搜刮記憶,想到幾年前,一個注射過kc247的患者作為志願者來到他們的實驗室,在他注射完這款藥物後,他——

葉瑞澤突然瞳孔一縮,手心比方才更涼。未等他發出任何聲音邁開步子出門,遲梁曉床頭儀器上的曲線突然大幅度波動。

酒店內,裴琢已經在大廳旁側等候了,他多年未見的父親終于出現,按照計劃的時間,這位裴琢在陸悠上位前都沒見過幾面的父親就會把他交到葉瑞澤手裏。等待期間,裴琢并沒有跟他有任何交流,哪怕做父親的很殷勤地挑話題,但裴琢愛答不理。他心思都在骁骁上,陸悠說孩子會抱過來的,但他到現在都沒看見。他曾因為自身父母親情的缺失而對生育持抗拒态度,但當他也成了父親,他終于體會到血緣帶來的連接感,一如意外懷孕後,他坐在醫院的等候區裏摸着自個兒平坦的小腹,那時候的骁骁連雛型都沒有,就已經揪着他的心。

他這輩子随波逐流地做過不少沒主見的事,但把骁骁生下來的決定絕對不是稀裏糊塗的。倒不是因為醫生說,這個孩子若是沒了,他以後很難會再有,而是這個孩子于他而言如同禮物和饋贈。

他一想到自己陪着骁骁長大,他就覺得自己也重新成長了一次,而當他想到骁骁那雙和遲梁曉如出一轍的眼眸,他才從另一角度明白,愛确實是生生不息的。

他耳邊隐隐回蕩起那次學術峰會,倫理學方向的演講者大談基因為了不滅絕,分化出第三性征,用最原始的獸/欲促使人類繁衍。那學者說的咋一聽毫無道理,近乎玄學不講理性科學,但當裴琢真的處在某種境地了,他問自己,生育為什麽不能是愛的目的之一呢。他的骁骁有跟遲梁骁一模一樣的眼睛,骁骁的孩子說不定也會繼續遺傳這一基因,百年以後,當他和遲梁骁都不在了,那對漂亮的眼睫依舊會眨動,而只要他們的後代還活着,他們就不會忘記,是他和遲梁骁彼此相愛,才有了他們一代又一代。

愛讓有限的一個人的生命,在血緣傳遞中奔赴不朽。

所以他不能和葉瑞澤結婚。

裴琢的思緒被這個念頭徹底占據。他掙開了父親企圖握住他的手,但身側的保镖高大不可抗拒,愣是将裴琢推到鋪向大廳的紅毯的起點,那裏已經沒了來客,裴琢所需要做的就是等待葉瑞澤的出現。沒過多久,門口駛來一輛豪華轎跑,裴琢原本以為車內的會是葉瑞澤,但推開車門的确是個戴墨鏡的年輕小夥。

裴琢只覺得那年輕人特眼熟,可未等他想起,那人在走近後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速戰速決了那兩個保镖,然後站在裴琢面前,用下巴指了指,示意裴琢上外面那輛車。裴琢此刻已經憶起這個只有一面之緣的小戰士了,所以上車後,雖然不能理解開車的林言為什麽要幫他,還是擔心地問:“他就一個人?”

“他一個人就夠了。”林言對那人自信地理所應當。他将裴琢送到醫院樓下,告訴他遲梁骁在哪個病房,裴琢問他要不要一起上去,林言故作毫不關心地搖了搖頭,沒再說什麽,開車離開了。裴琢見人心切,不願意浪費等電梯的時間,一鼓作氣地跑到那個樓層。他上氣不接下氣,浮軟的腳步在推開門的那一霎那,徹底支撐不住。

他撐着手肘,又往前爬了兩步,可那床勾勒出身軀曲線的白布給他的視覺沖擊太大,讓他的手關節都不受控制地曲起,難以前行。他彎着膝蓋坐在冰冷的瓷磚地面上,眼淚洶湧,模糊了醫療儀器上的直線,那是他徹底失去的信息素是檀香味的Alpha。

裴琢只覺得天旋地轉,自己都在那幾秒鐘的悲恸中死了一次,所以當身後響起骁骁稚嫩的呼喚,他一度以為自己幻聽了。他扭頭,仰着腦袋,視野依舊模糊,這讓alpha高大如神明,他懷裏抱着的是他和裴琢的孩子。

裴琢破涕為笑,像是穿過極致的黑夜突然迎來極致的光明。他根本控制不了手腳,讓自己站不起來,遲梁骁就蹲下/身,抵着裴琢的額頭。裴琢捧着他的臉,沒輕沒重地揉,像是要确定眼前的這個遲梁骁是真實存在的。遲梁骁明知故問:“你剛才以為我死了?”

裴琢張開嘴,但只能吐出短促的氣息,沒能說出語句。遲梁骁輕吻他滿是淚水的臉頰,安慰道:“躺着的是葉瑞澤。那些醫療儀器沒鏈接在人身上,所以他沒死,還活着呢。”

遲梁骁頓了頓,補充道:“就是太不經揍。”

“我、我站不起來。”裴琢細聲道,不是他矯情,而是之前的情緒繃到了頂,到現在都還沒緩過來。

“那我幫你。”遲梁骁輕輕松松地将omega扶起來,骁骁笑聲清脆,笨拙地鼓掌,想要裴琢抱抱他。裴琢将孩子抱過來了,那肉肉的小下巴抵在他肩膀上,在他耳邊奶聲奶氣:“爸爸。”

裴琢也笑,如釋重負。遲梁骁幫他把淚痕擦掉,扶住他的肩柔聲道:“走吧。”

他們一起出了病房,等候電梯的人依舊在排隊,他們選擇樓梯。裴琢抱着孩子,走得很慢,遲梁骁跟着他的速度,沒有快一步。不知走到第幾層,遲梁骁問裴琢今天晚上想吃什麽,裴琢停住了,側臉定定地看身邊的遲梁骁,像是要再次确認身邊alpha的存在。

裴琢說:“都可以。”

“都可以是什麽菜啊,”遲梁骁逗他。裴琢也沒什麽特想吃的,遲梁骁問要不要喝清淡的白粥,裴琢愣愣地點頭。

“那白粥配什麽呢?”遲梁骁思考地特認真,裴琢的目光挪不開了,不勞遲梁骁一個人費神,說,鹹鴨蛋嗎?

“好啊。”遲梁骁緊緊摟着他,眼眸和初見時一樣靈動閃着光亮,“那到時候,還是我吃蛋白,你吃蛋黃呀。”

“不,不是到時候,是以後都這樣,”遲梁骁改口。他們這時候已經出醫院了,夕陽的光将他們的身影拉得很長,裴琢擁有愛人和孩子的陪伴以及許諾的一生,富有的別無所求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