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進京
淩老夫人見淩雪珺似乎有些不願意前往京城,便拉過她的手,一臉慈愛地說道:“雪珺,你相信,祖母和你娘親總是不會害你的。”
淩雪珺知道自己前去京城之事是怎麽也逃不掉的,只得溫順地點了點頭,應道:“雪珺一切但憑祖母與娘親作主。”
聽淩雪珺這麽說,淩老夫人才又綻了笑臉,說道:“這才是祖母的乖孫女!”
淩雪珺勉強笑了笑,沒再說話。
“那你過完正月便走吧。”淩老夫人說道。
聞言,淩雪珺一怔,問道:“這麽快?”現在可已經是臘月中旬了,如果過完正月便走,那自己不是只能在家再呆一個多月了?
“郡主特意交代讓你早些進京的。”淩老夫人微笑道,“這過了正月,春日也到了。這時節,京城裏世家大族之間常常會有各種各樣的賞花會,你正好可以趁此機會多露露臉,若是有機會在那些貴夫人們面前博個好名聲,也容易說門好親事。”
淩雪珺一聽,心心暗暗叫苦道!她不想露臉呀!經常出瑞在這些場合,多容易與顧骞碰到啊。可是,淩老夫人已經發了話,她也不敢違抗,只得硬皮頭皮點頭答應了下來。
因為臨近過年,書院已經将學子們都放回了家,淩雪珺也返回了城裏。慈元大師也覺得時常下大雪,讓淩雪珺經常從城裏趕到壽恩寺來不太方便,便也叫她像往常一般,過了年再來。
沒想到,這一回家,就出了這麽個變故。淩雪珺想着自己總不能這麽悄無聲息地便離開,還是要跟兩位師父交待一聲。因而,翌日,見天氣晴好,淩雪珺便帶着青芽出了門,前往邱夫人家中和壽恩寺,分別向兩位恩師辭行。
通過這幾年的相處,邱夫人與淩雪珺情同母女。她雖然很舍不得淩雪珺離開,卻也無可奈何,拉着淩雪珺的手,垂了一會兒淚,然後從箱底裏拿出一錠紫金墨,一方龍臺硯,一支鳳毫筆贈與她,作為她出師的禮物。淩雪珺含淚接過禮物,拜別了邱夫人。
慈元大師送了她自己珍藏多年的一副圍棋,棋子分別由昆侖山的墨玉與和阗的白玉所制,棋布是蜀繡織就,異常精美。他給了淩雪珺幾本棋譜,讓她平日有空便多練手,不可荒廢棋藝。淩雪珺自然點頭答應,就在她要起身告辭時,慈元大師又交代她,讓她進了京城去找久陽大師,與他座下最得意的弟子對弈,完成自己多年的夙願。
原來,慈元大師早年雲游名山大川之時,在仙霞山遇到從京城靈覺寺來的久陽大師。那久陽大師也是個棋癡,與慈元大師一見如故,說得投機,便擺棋大戰。誰知兩人一連三天戰了六局,居然全都是和局,未能分出勝負。過了幾年,兩人又相約戰過一回,連下三局,依然還是平局。就這樣,兩人誰也贏不了誰,可心中誰也不服誰,便約定日後讓各自的弟子替二人一決勝負。
慈元大師聽到淩雪珺要前往京城,便讓淩雪珺前往靈覺寺,讓久陽大師派出他最為得意的弟子與她一戰,完成當年的諾言。
對于師父的心願,淩雪珺自然沒有拒絕的道理,當即便答應了下來。慈元大師便寫了一封書信,讓淩雪珺帶在身上,叫她憑此書信去見久陽大師便可。
二月初三,淩雪珺便依依不舍地揮別家人,随着一戶姓向的人家踏上了前往京城之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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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向家住在豐陽城西,有個小兒子前幾年中了進士,外放了幾年,終于在京中謀了個差事,便派人接家中老母妻兒前往京城。淩昌諺知道後,便讓淩雪珺随向家的車隊一起上路,路上也好有個照應。
一路行來,淩雪珺心中感觸頗深。這是她第二回 前往京城了。第一回是在前世,年僅八歲的她,懵懵懂懂地跟着明慧郡主去了京城。這一回,是已經及笄的她,獨自一人前往京城,這一世的許多事,都與前世不一樣了。她不知道,在京城等着自己的将會是什麽,她只知道,今生今世,自己的一切,不會再與顧骞這個人有關。
走了半個多月,淩雪珺等人終于到了京城。向家老夫人願意是要叫家仆将淩雪珺送到淩昌謹的府上,不過,淩雪珺因為記挂着淩元大師吩咐之事,便謝絕了向老夫人的好意。向老夫人見淩雪珺堅持獨自前往,也不好勉強,兩廂道別,便各自離去。
與向家之人分別之後,淩雪珺并沒有直接前往大伯的府中,而是準備去栖鶴山下的靈覺寺。她想着,自己若先去了大伯府上,依着明慧郡主的性子,必然不會讓自己輕易出門,那便難找機會與久陽大師的弟子對弈。因而,她便趁着現在還未進府,先去靈覺寺,替師父踐行當年之諾。
青芽從未出過遠門,如今來了繁華的都城,極其好奇,坐在馬車上,掀了帷簾不停地四處張望着。透過帷簾的縫隙,淩雪珺看着街上的景事,似乎與前世無異。
這世間的一切,并不會因為缺了誰而改變。沒有了淩雪珺的京城,依然繁華。那,顧骞呢?他也與前世一樣恣意潇灑嗎?
正在這時,一股清雅茶香從掀起的帷簾外飄了進來。淩雪珺心頭一動,輕輕探出頭一看,果然,馬車已經到了京城著名的聚賢茶樓外。
說起這聚賢茶樓,淩雪珺并不陌生。聚賢茶樓以風雅著稱,因而京中貴家公子常聚集在此品茗小坐,談詩論經。前世她為了能多與顧骞碰面,也曾是這聚賢茶樓的常客。如今再看到這茶樓,又想了前世與顧骞之間剪不斷理還亂的種種牽絆,不禁感慨萬千。
她輕輕嘆了一口氣,努力将顧骞從自己腦中摒除。不過,這聚賢茶樓中的茶點做得很不錯,特別是那梅花糕,淩雪珺前世是極為愛吃的。想起來,自己好像已經很多年沒有吃過聚賢茶樓的梅花糕了,倒也有些饞了。
于是,淩雪珺叫馭夫停了車,讓青芽拿了幾粒碎銀去茶樓裏買一盒梅花糕。青芽應了一聲,便出了車廂跳下馬車,直奔聚賢茶樓而去。
馭夫怕将馬車停在茶樓門前擋了貴人的道,便将馬車停在茶樓斜對面的馬路邊。
淩雪珺知道青芽一慣迷糊,怕她出來看見馬車不在原地會驚慌失措,便掀起帷簾,瞅着茶樓門前,想等着青芽出來時候喚她過來。
正在這時,門裏出來幾個少年公子,一邊說笑一邊向前邊走去。淩雪珺覺得這幾人有些眼熟,仔細一看,幾人皆是世家大族子弟,自己前世都見過。其中一個叫韋海亭的,與顧骞關系不錯,淩雪珺與顧骞成親之後,他過府來做過兩回客,當時顧骞還叫了她前來作陪,因而淩雪珺對他還算熟悉。本來淩雪珺已經将顧骞從自己心頭摒了開去,一看見與他相關之人,不可避免的,她又想起了顧骞,心頭不禁隐隐作痛。
突然,門裏又快步走出一個着雪青色衣袍的男子,向着韋海亭等人追了上去。
看到他,淩雪珺的心猛然一縮。
沒有一絲絲準備,顧骞就這麽闖入她的眼中。
他還是記憶中的那般模樣,面如冠玉,英氣逼人,走在那幾個少年中間,猶如一株翠竹立于其間,尤為打眼。迎面走來幾個少女,看見他時,先是一怔,接着又害羞地轉過臉想要避開,卻又忍不住偷偷轉回眼來瞧他,皆是一臉又想看,又不敢看的嬌羞之态。
見此情景,淩雪珺心頭一嘆。果然,那張臉還是那麽禍害人,好在,這一世自己已經放下了。看着顧骞與韋海亭等人接過随從牽來的馬,紛紛上馬馳騁而去。看到這幾人的身影慢慢消失在眼前,她才将帷簾放了下來。她叮囑馭夫看着青芽出來,然後坐回車廂中,閉上眼,試圖将前世的紛擾從自己腦中摒去。
過了一會兒,她感覺有人上了車,接着便聽見青芽柔柔的聲音響起:“姑娘,梅花糕買回來了,你要現在吃幾塊嗎?”
淩雪珺才見過了顧骞,哪有心情吃東西,遂搖了搖頭,說道:“怎麽去了那麽久?”
“奴婢去的時候,放在外邊的梅花糕剛好被一位公子全買了,小二哥要從後邊去拿了新的出來,奴婢就等了一會兒。”青芽一邊說,一邊将裝糕點的盒子封好,放了起來。
聽青芽這麽說,淩雪珺想起剛才顧骞手中似乎提了一個食盒,難道買這梅花糕的便是顧骞?
她想了想,對着青芽問道:“那買梅花糕的公子是不是姓顧?”
“奴婢不知道那公子姓甚。”說到這裏,青芽面色微微泛紅,羞澀地笑道,“不過,那公子長得很好看呢,比三公子還好看。”這三公子便是淩雪珺嫡親的兄長淩铉,長得眉目清俊,是豐陽縣有名的美男子。不過,淩铉長得雖好,與顧骞相比,确實略遜一些,看來,買梅花糕的,多半便是顧骞了。可她明明記得顧骞前世嫌這梅花糕太甜膩了,不愛吃的啊?難道這一世,他的口味變了?
想到這裏,淩雪珺怔了怔,随即苦笑一聲。他的口味變沒變,幹自己何事?淩雪珺搖了搖頭,然後揚聲對着馭夫叫道:“阿福,直接出西門,我們這就去栖鶴山下的靈覺寺!”
馭夫應了一聲,駕着馬車,便“得兒,得兒”的向西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