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寧疏選擇留在誰身邊?
文寧疏是想着, 之儀已然離開礦場, 待在這別院應該不會再受什麽折磨, 她得空再想辦法過來看望他便是, 是以當趙令州提出這樣的要求時, 她沒怎麽猶豫就拒絕了。
但當他又拿她母親做條件時, 寧疏終是停下了步伐,母親在淨房受苦受累, 她身為女兒, 的确該想辦法救她脫離苦海, 可僅憑她個人的能力根本無法做到, 若然趙令州真是皇子,那他還真有可能救她母親!
這樣的條件的确很誘人,承譽暗嘆趙令州為了得到文寧疏,可真是無所不用其極!若他還是太子, 想救出文寧疏的母親易如反掌,但如今事易時移, 這江山已不是他的天下, 他做不了主,想從宮中救一個人出來, 不是那麽容易的事, 得等到合适的時機找一個合适的借口才有這個可能。
但他分明看到文寧疏猶豫了, 她緊捏着手指,兩道細眉擰作一團,眼神迷惘, 大約也被這個條件打動了吧!
離開就不能與親人相見,她好不容易才見到自家弟弟,怎忍與之分離?猶豫就代表她其實是想留在這兒的,那他又何必讓她繼續為難呢?假如什麽都給不了她,強行将她禁锢在身邊又有什麽意義?
心生自卑的承譽甚至連争取都不願,閉了閉眼,他最終選擇在她做出決定之前先開口,
“救母乃是子女應盡之責,我幫不了你,你是該另尋他法,不必考慮我的感受,我……可以理解。”
道罷他還擡眸望了她一眼,唇角微動,一派無謂之态,看似是笑意,可其中隐藏的苦澀她似乎感同身受。
把話說出來後,他竟覺心裏輕松許多,至少這樣算是他成全了她,而不是他被人抛棄。
道罷他沒再逗留,強掩下心中的酸澀,保留最後的尊嚴,毅然轉身離去,甚至沒勇氣等她的回答。
看着他傲然離去的背影,那一刻,文寧疏只覺心裏空落落的。
來之前他還堅信文寧疏會跟他一起離開,到了竟是他獨自一人,誠如趙令州所言,他現在無權無勢,什麽都做不了,又能怪得了誰?
對于這樣的情況,陳序很失望,“明明是殿下您幾次三番的救她于危難,帶她逃離聽月樓,您才是她的恩人,如今她一看姓趙的是皇子,就立馬另攀高枝,當真是忘恩負義!”
該怪她嗎?承譽覺得不應該,“假如你是她,離開就等于失去了救母親的唯一機會,你會走嗎?”
“我……”這麽一想,似乎還真的不好評判,盡管陳序也曉得應當以孝為先,但他還是覺得文姑娘的選擇太傷人。
主子看似不在乎,風輕雲淡,可陳序能感覺到,他心裏定然翻湧着各種情緒。高傲如他,本不可能低頭,可他居然沒有因為顏面而去争搶,反而主動說出讓她留下的話,他都被人當衆羞辱了,居然也不計較,還由着她攀高枝,陳序越想越氣,暗恨女人都是見利忘義的,這樣的人不值得主子誠心待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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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府的路上,承譽一句話也沒說,不就是一個女人麽,不屬于他的,他也沒必要苦苦相留,饒是他會自我寬慰,可心裏仍舊不痛快,總覺得有什麽梗在嗓喉間,脹得他生疼,他想拿酒來澆灌,将這不适淹沒。
斜倚在榻上的他手持酒杯,自斟自飲,看着那瓊漿自纖細彎曲的壺嘴中流瀉而出,盡數落在玉杯當中,聽着那酒水濺于杯沿的清脆聲音,聞着那香氣撲鼻的美酒,承譽微揚首,輕啓唇,清冽的酒水順着嗓喉順勢而下,入口一團辛辣,流至腹中已化作一團火,烈烈燃燒着,灼得他心如火煎,痛苦難耐。
期間陳序來勸過,奈何他今日只想飲酒,誰的勸阻也聽不進去。
迷糊間,恍惚看到門口又閃進來一道人影,承譽不耐呵斥,“說了不許打擾還敢進來,本王的話于你們而言皆是耳旁風,絲毫沒有威懾力!”
感覺權威被挑釁,承譽憤而甩杯,酒杯瞬時碎落在地,迸出的碎片震得老遠,着實吓到了門口之人,膽小的人兒怯怯地喚了聲,
“殿下……”
是一道女聲,還很熟悉!承譽聞言,擡起迷茫的雙眼打量着門口之人,奈何他醉得厲害,這會子看人皆是重影,十分模糊。
眼看着他眯着雙眼蹙眉盯了半晌,仍舊目光疑惑,她猜測他可能是醉了,于是緩步走上前去,在塌邊立定。
待人走近後,承譽定睛細看,目露詫色,還以為自個兒花了眼,“文姑娘?怎麽是你?你不是留在涼風苑了嗎?”
說起這個她還委屈呢!“我也沒說要留下啊!殿下走得也太快了些,我只是回去跟我弟弟說一聲,再追出去時,您的馬車已經駛遠,我追也追不上,只能步行,奈何我不常出門,對路徑不熟,一不小心就迷了路,跟人打聽了許久,最後才找到,一路小跑回來的。”
怪不得她此時說話還有些發喘,呼吸聲很重,心口也劇烈的起伏着,似乎尚未緩過來。道罷她還瞄了他一眼,那眼神頗有一絲幽怨的意味,承譽見狀,只當這是醉後做夢,感覺好不真實,緩緩的半坐起身,他将手肘撐在蜷起的膝蓋上,仰頭打量的眼神盡是疑惑,
“你回來作甚?我連你弟弟都沒找到,更沒能力救你娘出來,你該留在他身邊才是,他那麽重視你,定會幫你救出親人。”
然而文寧疏并未感覺到被重視,只覺趙令州的态度讓她很反感,“他那是在威脅我,并不是真心實意要幫我,救我弟弟也只是為了把我引去而已,并非真正好心,
他這般脅迫我留下,我又當如何?抓我爹的可是乾德帝啊!乾德帝是我的仇人,我卻要祈求仇人的兒子去救人,出賣自己去侍奉仇人之子,實在太過諷刺。也許做女兒的,是該犧牲自己去幫助家人,可是我……我實在不願委身于他,我又不喜歡他,留下不僅折磨自己,還欺騙了他,何苦呢?
再者說,救我脫離苦海之人是你,我就這般離開,未免有些忘恩負義。”
單是趙令州的身份,一般女人怕都無法抗拒吧?文寧疏居然不為所動,甚至還嫌棄人家,這又是何道理?
“可他是當朝皇子,前途無量,我不過是個被廢了位,有名無實的王爺,你跟在我身邊,大約沒什麽好前程。”
男人才會在乎前程,她一個姑娘家,根本沒想過這些,“我一個女流之輩,不圖前程,不圖權勢,只是不想再過颠沛流離的日子,待在你這兒,我感覺心裏很踏實,可一到趙令州那兒,我就莫名惶恐,很不自在。”
道罷半晌不聽他應聲,擡眸就見他一直望着她,眼神中默默流轉着幽亮的波光,卻不知他在想些什麽,文寧疏難免心虛,緊掐着自己的手指,甚至不敢确定自己的選擇是否正确,
“你是不是覺得我很自私?不顧家人,只顧自己。”
她的這番心裏話已超出承譽對她的認知,大多數女人都習慣于附屬于男人或者盲從,若換成旁人,或許會看中趙令州的權勢而跟他,也有可能為了家人而犧牲自己,選擇留在趙令州身邊,她們不會在乎自己內心的真實感受,認為只要達到某種目的即可,自己是否幸福并不重要。
可文寧疏不同,她認為和趙令州在一起不快樂,便不願委曲求全,甚至認為趙令州并不是在向她伸出援手,在她眼裏,這是威脅,不是真正的感情,是以她不願輕易屈服,毅然選擇離開。
如此有主見的女子不會令他鄙視,反而讓他心生佩服,擡起手臂的承譽将她互掐的手指分開,拉她在榻邊坐下。
如此近距離的面對他,文寧疏很不習慣,下意識想站起身,然而他卻道:
“這樣一直仰頭看你,脖頸有些酸疼。”
果不其然,此話一出,她再不亂動,乖乖坐着,無措地“哦”了一聲。
待人坐定,他才松開了手,深呼一口氣,說出他的感受,“其實你的選擇沒錯,你看待問題的眼光也很獨到,一個男人若是真心待你,他為你做任何事都不會求回報。
然而趙令州卻拿這事兒威脅你留下,指不定往後他還會用其他的條件逼你做你不想做的事。所以你無需置疑自己,你該慶幸自己有雙明亮的眼睛,看人十分通透。”
說話間,他一直凝視着她,那誠摯的眼神看得她心下微動,忐忑愧疚的內心總算得到一絲安慰,
“多謝殿下跟我說這些,那我……我還能繼續留下嗎?”
他以為今日是別離之期,卻沒想到她還會回來,這一次的靠近,甚至擊破了他原有的防線,他感覺她離他越來越近,而他也終于下定了決心,凝眸的神色異常鄭重,
“一旦你選擇留下,不管發生什麽事,我都不可能再放開你,你可想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