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挑撥承譽和趙令州
此刻的寧疏緊掐着自己的手指, 渾身發顫, 羞憤交加, 根本不敢擡眸, 就怕看到旁人的指點。
姑娘家臉皮子薄, 自不能由她來解釋什麽, 承譽當即坐直了身子,替她澄清道:“有婚約那也是曾經, 而今婚約已然解除, 寧疏與永定侯府再無任何瓜葛!”
“是嗎?何時退的婚, 本王怎的沒聽到動靜?”
京都裏能有什麽消息逃得過奕王的耳目?怕不是明知故問吧!承譽面露不耐, 半斂的眸光透着寒意,桀然不遜地掃向奕王,再無一絲客氣,
“皇叔諸事繁忙, 此等小事就不勞您費心了吧!”
屈辱的往事被勾起,憤怒的火焰在文寧疏心底越燃越烈, 當初被永定侯府的人嘲諷, 而今又被當衆提起退婚一事,若是一味沉默, 只會被人笑話!氣極的寧疏反倒不再恐慌, 毅然揚臉, 站起身來,直視斜對面的傅淞,神色冷然,
“早在我父親出事的那天,永定侯府便差人去通知退婚一事,說到底是怕惹禍上身,這才趕緊斷了與文家的來往,實乃明哲保身的典範!信譽算什麽?保命才是最重要的,這一點傅世子深有體會吧?”
承譽還想着這丫頭面對這樣的譏諷肯定難堪又脆弱,該由他來保護才對,哪裏料得到這樣的境況下她竟然還有勇氣出面斥責。
微風吹拂下,她的鬓發稍顯淩亂,目光異常堅定,臨危不亂傲然不屈的态度着實令他欣賞!
衆人聞訊,議論紛紛,“才出事就退婚啊!這也太絕情了些。好歹幫人一把啊!”
“幫什麽呀!我聽說永定侯還落井下石,參了文彬一本呢!”
“是嗎?這親家做的,倒打一耙可真有種啊!”
聽着周圍的議論聲,傅淞也覺沒臉,但這的确是事實,他無可反駁,他還在苦思冥想該怎麽挽回臉面,那邊廂,承譽已然發話,故作好意地提醒道:
“往後誰家與永定侯府議親可要考慮清楚了,一旦你們出了事,侯府可不會管你們,估摸着會直接休棄,兩不相幹。”
承譽這是要把他的桃花都趕走嗎?此事一旦鬧出去,大戶人家都會避忌,誰還願意跟他議親?
丢人丢大發的傅淞暗恨奕王多管閑事,若非他多問這一句,衆人的關注點都在才子們身上,誰也不會管這事兒,這下好了,今兒個他倒是替這些才子們出盡了風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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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他娘的衰!
而奕王的真正目的似乎不在此,他甚至都沒問傅淞這是怎麽回事,只看向承譽,眸帶詫異,“本王突然想起來,前些日子入宮跟皇上商議詩文會一事時,曾聽宮人說起,文姑娘被指到景頤宮侍奉大皇子,怎的如今又在你身邊?這到底是怎麽一回事?”
至此,承譽算是明白了,方才提到傅世子只是抛了個磚而已,奕王真正的目的是想借此機會挑撥他與趙令州,好讓趙令州當衆出醜,對他恨意更深!
鐘意的女子被承譽截走,趙令州自是對承譽懷恨在心,但恨歸恨,他對文寧疏始終心軟,不願讓他和承譽的恩怨影響到她的名聲,更不願将這段糾葛公諸于衆,免得衆人曉得寧疏曾在聽月樓待過,于她而言又是一種傷害,思量再三,他終是選擇扯謊,不屑地瞟了對面的文寧疏一眼,
“這姑娘嬌生慣養的,哪會伺候人?才去頭一日就打碎了我最珍視的古玩,我一氣之下就将人給打發了。”
未料他竟會一句帶過,扯出這樣的理由,承譽雖是震驚,卻也能領會趙令州暗護文寧疏的用意,反應極快的接口道:
“趕巧寧疏的兄長文之堯曾做過我的伴讀,之堯尚未歸京,念在同窗的情意,我自當幫他照顧他的妹妹,四叔認為有何不妥?”
預想中的橫眉怒目并未發生,這兩個仇人居然難得的意見一致,合起夥來說瞎話,奕王不禁懷疑,難道是情報有誤?又或者是這個文姑娘有魔力,竟能讓趙令州忍下所受的屈辱,甘心維護她?
這樣的結果出乎奕王的意料,兩人所言尚合情理,他也不好再追問,省得被人懷疑,于是無謂一笑,
“沒什麽不妥,不過閑來無事,随口一問罷了!”
随口?該是蓄謀已久才對!這道梁子,承譽銘記在心,為着不将文寧疏推至風口浪尖,他沒再争辯,暫時平息風波,
緊咬着後槽牙,承譽強壓下怒火,迫使自己一笑而過,“安王府的家事,侄兒自會處理,今日乃是詩文會,還是一賭諸位公子的風采更有意義。如此般本末倒置,豈不贻笑大方?”
道罷他斂起笑意,眸光肅嚴,意在警示奕王,不要再插手他的事,否則他不會再像今日這般,輕易揭過!
這小子雖比以往收斂了些,但棱角尚未完全磨去,那股子倔強的勁兒仍在,奕王搖頭嘆息,暗嘆這情勢比他想象得還要嚴峻,美人皆是禍害,若然就此發展下去,只怕局勢難以控制,得想個什麽法子阻止才是,不過這是後話,今日不适宜談這些,于是奕王順着承譽的臺階而下,一聲令呵,詩文會正式開始!
自始至終,趙令州都沒再接話,這些文绉绉的東西他向來不感興趣,若非皇帝下令,他才不願來此浪費光景。
見到文寧疏在他意料之外,他沒想到承譽會帶她一道,更沒料到奕王如此多事,只要能平息風波,還她一個安寧,他就算受些委屈被人恥笑也無甚所謂。
雖說這皇家秘聞令人很感興致,但自個兒的前程才是最重要的,才子們早已久候多時,就等着今日一展才能,這是唯一能走捷徑的法子,誰都不想失去。
寫好的詩文皆貼在一道可以旋轉的棱柱上,為的就是讓四周的人皆來品讀,但每張紙上都未标注姓名,只在左上角寫數為記,至于這些數字代表着哪一位,只有才子們攥在手中的字條可以為證,如此才好公正評判,不受情面影響。
看了一轉兒下來,承譽獨獨欣賞其中一首詩:“那首《四祭》寫的不錯,詩名也有內涵。”
文寧疏尚在看旁的詩詞,經承譽一點,她才将目光移向那首,但見上書:
老槐與蟬論今古,怨楓泣血訴悲楚,
潔雪藏塵粉太平,冰融澤現萬枝枯。
實則寫的是四季變化,但整首詩基調悲涼,畫面肅殺,又起了四祭這樣的名字,當真是應景,寧疏贊同地點點頭,
“的确是好詩,應該是喬公子所作。”
承譽疑惑地看向她,愣怔片刻才恍然,“你認得他的筆跡?”
點了點頭,寧疏解釋道:“喬公子和我大哥是摯友,他的妹妹喬錦彤還與我大哥定了親,以往他經常去我家,因着他棋藝高超,之儀還特地拜他為師,請他教他下圍棋,他是家中的常客,是以我認得他的筆跡。”
原來還有這樣的淵源,承譽望着端坐于樓下的喬頃瀾,忽然覺得他一身白衣,翩然出塵,與這人世間格格不入,
“此詩雖好,但那些個先生們不會選中他。”
寧疏不解其意,問他為何,“連你都誇他寫得好,他們為何不選?”
好東西不代表适合這個世道,承譽再怎麽欣賞,也不得不承認,
“當中的每一句,明為寫景,實為控訴世道,因着他父親是我父皇倚重的臣子,乾德帝登基後,也将喬大人關入大牢,喬頃瀾心中憤慨,借詩抒發,這樣憤世嫉俗的文字,他們即使心裏認可也不會選,畢竟奕王要将前三名的作品呈于皇帝閱覽。
你且瞧最後一句,冰融澤現,看似是描寫初春之景,可當中有個‘澤’字,你猜乾德帝看到會怎麽想?”
若非他提醒,她險些忘了這一點,乾德帝名喚趙易澤啊!皇帝們大都猜疑心甚重,這首詩若是被乾德帝瞧見,估摸着會胡思亂想,大發雷霆!
“他們都想讓皇上看到歌功頌德的好作品,不願讓這種悲觀之作掃了皇上的興。”
是以承譽認定喬頃瀾之作必不會進前三名,但這并不影響他對喬頃瀾的欣賞,在承譽看來,名次并不重要,實力與骨氣才是一個男人最該具備的!
趙令州素來不愛讀書,看到這些詩詞就頭疼,闵越峰卻是眼尖,瞧見那首《四祭》,越讀越覺得不對味兒,遂指着下方貼着詩文的棱柱,招呼大皇子瞧一瞧。
其他的評審先生都是老學究,看一眼便知這首詩絕對不能進前三,是以他們并未推薦這首。
待他們評選出三首之後,還要呈遞給奕王,交給奕王來定奪。出乎他們意料的是,有人在奕王身側耳語了幾句,緊跟着奕王居然命人将标記着序列十六的那首詩拿過來,說是看中了那首《四祭》,對其猛誇詳贊!
在一旁觀望的文寧疏見狀,百思不解,這和承譽的猜測大相徑庭啊!“奕王怎會選了喬頃瀾的詩?”
目睹奕王反常的舉動,原本右斜倚在扶手上的承譽當即坐直了身子,眸色漸深,略一思忖,暗嘆不妙,
“奕王這是故意為之,一旦這詩呈交給乾德帝,後果不堪設想,喬頃瀾肯定會被問罪!”
“啊?那怎麽辦?”得知後果如此嚴重,文寧疏心憂難當,“殿下,你能否想法子挽回這局面,救救喬公子?”
喬頃瀾敢公然寫出這樣的詩,承譽也很欣賞他的骨氣,對他印象頗好,只是文寧疏面上那明顯的擔憂之态令他心裏很不舒坦,
“你好像……很在乎他?”
作者有話要說: 殿下,重點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