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除非你去求趙令州
只顧擔心的寧疏并未在意其他, 直到承譽反問, 對上他那探究的眼神, 她才發覺他似乎誤會了什麽, 紅着臉澄清道:
“不是你想得那樣, 我爹出事後, 旁人都避之不及,只有喬頃瀾悄悄到府上送信兒, 讓我們趕快想辦法脫身, 是以那時候我娘才執意要将我們姐弟二人送走, 奈何官兵來得太快, 我們根本沒機會逃離都城。
喬公子是我哥的摯友,對我們家赤誠相待,他妹妹又與我大哥有婚約,可如今我們家出了事, 不管将來這婚約是否還作數,我都不能眼睜睜的看着喬家人出事。”
認真解釋過罷, 未聽他應聲, 寧疏心頓虛,怯怯地打量着他, 然而他面無表情, 看不出情緒, 無奈之下,她又補充道:
“這不是在乎,只是……想報恩而已。”
憶起她之前說過的話, 承譽凝視着她,警示般的提醒道:“你只能欠我一個人的恩情。”
“啊?”驟然冒出這麽沒頭沒尾的一句話,寧疏聽得莫名其妙,沒能領會其中的含義,“那殿下還願意救他嗎?”
她有時候很聰慧,有時候又傻愣愣的,一雙烏溜溜的大眼睛閃着疑惑又充滿希望的望着他,他又怎麽忍心拒絕?
“他的恩情我會替你還了,千萬別再将他銘記于心。”
琢磨片刻,寧疏這才恍然大悟,猶記得上次她曾對承譽說過,會将他的恩德銘記于心,當時承譽還跟她打趣,若是将他銘記于心,她将來的夫君又該置于何地。
他不希望她将喬頃瀾銘記,這才打算幫她報恩?
意識到這一點,寧疏心下微暖,又生怕這只是她的錯覺,看得出來,承譽本就欣賞喬頃瀾,也許不必她央求,他也會幫他?
不論原因是什麽,只要承譽答應幫把手即可。奈何這詩已公開,衆人皆在場看着,趙令州也瞧見了,承譽不能将此詩銷毀,那就只能寄希望于奕王,只要奕王別将其選為前三,不呈遞給乾德帝,也就不算什麽事兒。
現下奕王手中拿着四份詩作,究竟誰才能成為勝出的前三名,名次又該如何排列,現下不會公布,只因午時将至,該用午膳,奕王會順道兒邀請其他幾位先生一起用宴,商議具體排名,待到午後的申時再公開。
其他人則在附近用膳或游玩,等到申時再來看結果。
承譽正是打算趁着晌午去找奕王,力求讓他改變主意,莫将喬頃瀾之作呈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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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聽到奕王歇在東萊樓的天字號房內,承譽将寧疏安置到客房中歇息,而他則單獨去拜訪。
彼時奕王正閉目養神,屋內放着冰塊,一名丫鬟在旁送風,另一位則立在奕王身後為他按捏肩膀,身子微微晃動間,綴在紫金冠上南珠也跟着來回輕擺。
聽聞下人說安王來訪,奕王這才睜開眸子,輕笑了一聲,而後自榻上坐起身來,理了理衣袍,吩咐丫鬟備茶。
緊跟着承譽進得裏屋,向奕王施禮,倒好茶的丫鬟亦向安王福身,而後退出房門。
打量着自家侄子,奕王閑閑地把玩着手中的金剛菩提,并未開口。
承譽随意瞄了一眼,順口贊道:“皇叔這菩提少說也有十瓣以上,當真是稀罕物。”
奕王不可置否,“十五瓣,侄兒你看珍寶也算好眼力,唯獨看女人有些走眼。”道罷還惋惜一嘆,故作高深。
不過一句寒暄,竟被他拿來說事兒,承譽眸色漸沉,面上仍舊勉強噙着一絲笑,“皇叔此話何意?”
還跟他裝糊塗?既然他來了,奕王就索性把話說開,不跟他兜圈子,“你可知文寧疏是乾德帝命許鶴德送給你的迷魂湯!”
此事寧疏一早就說過,是以承譽再清楚不過,“許鶴德是有此意,但寧疏她早已拒絕,正因為如此才得罪了許鶴德。”
“她說你就信?”奕王認為此事沒那麽簡單,“你怎麽不想想,也許是因為你不肯收宮裏送來的宮女,經常去聽月樓閑逛,他們才想出這麽一個法子,否則那麽多風月場,許鶴德怎就偏偏将人送至聽月樓?可不就是為了讓她偶遇你,博取你的好感!”
這般惡意揣測,對他的女人沒有絲毫尊重,承譽又何必對他恭敬?緊攥着拳頭,承譽将手藏于袖中,負于身後,下巴微揚,斜向奕王的眸間燃着滔滔怒火,
“卻不知寧疏哪裏得罪了皇叔,竟被你如此诋毀!”
“她沒有得罪本王,本王身為旁觀者,自是比你看得通透!”放下手中的菩提,奕王站起身來,承接着他投來的怒氣,毫不怯場的與自家侄子對視,
“承譽,你能忍辱負重是好事,君子報仇十年不晚,叔叔我會在背後默默的支持你,為你籌謀,以報皇兄被逼死之仇。但你實不該為一個女人而鬼迷心竅,擺明了她就是乾德帝安插在你身畔的棋子,留着她只會後患無窮!”
此番言辭可真是讓人感動,為他好?呵!承譽只覺可笑,“你所謂的為我好,就是在大庭廣衆之下一再給我的女人難堪,揭她的傷疤?”
“那是因為本王看不慣這個狐貍精,才會用這種方式提點你!”奕王是想着男人大都好面子,假若他當衆指出文寧疏與趙令州有瓜葛,指不定承譽就會覺得失了顏面,繼而遠離她。哪料這孩子非但沒覺着難堪,反而将人護得更緊。
假仁假義的嘴臉最令人厭憎,即便奕王說得天花亂墜,承譽也不會相信他是真的好心,
“本來這件事沒幾個人知曉,你公然提起可不就是想讓世人都曉得我在跟趙令州争女人嘛!故意戳他臉面,他就會更恨我,我看你就是想挑撥離間!”
一番好意被人誤解,奕王是恨鐵不成鋼,橫眉怒嗤,“你現在為了一個女人而跟我起争執,那麽乾德帝的目的就達到了一半兒,他就是想用女人來迷惑你的心智,消弭你的鬥志,這般明顯的陷阱你都看不出來嗎?”
乾德帝是想給他鋪陷阱,但承譽都避開了,而寧疏與那些女人不一樣,“寧疏是怎樣的人,我最了解,她心地純善,絕不是有心機的女人!”
“也許她本人沒什麽心機,但若乾德帝拿她父親做威脅,逼她接近你呢?她不就得妥協嗎?”
奕王的肆意猜測惹得承譽十分反感,對他的抵觸情緒越發強烈,“當初趙令州以救她母親做條件,她都沒應,依舊留在我身邊,我堅信她不是那種為了利益就出賣自己底線的女人。”
聽着侄子的辯解,奕王更覺文寧疏這個女人有私心,“父母都不救,偏要留在你身邊,你就不覺得不正常嗎?尋常人家的女兒,誰能做到如此狠心?她之所以賴着不走,就是因為得遵從乾德帝的囑咐,在你身邊監視你!故意和趙令州演這麽一出戲,你才會更加信任她不是嗎?”
當初的情形只有他經歷過,寧疏的反應和她所說的話也只有他見過聽過,承譽相信自己的直覺,更相信寧疏不會騙他,至于奕王的無端猜疑,承譽根本不會放在心上,
“你從未與她相處過,根本不知道她身上發生過什麽事,單憑你的臆想就認定她是壞女人,她有目的,你不覺得自己很可笑嗎?我叫你一聲皇叔也是看在我父皇的面兒上,但若你仗勢欺人,诋毀文寧疏,那就不配再得到我的尊重!”
世人大都習慣用自己想當然的想法去猜度旁人的意圖,事實上他根本不是當事人,不明白對方身處那樣的環境為什麽要那樣抉擇,僅憑常理去妄加揣測,往往有失偏頗。
相比別人的推斷,承譽更願意相信自己的眼睛,自己的心,他所看到的文寧疏是至真至善的,至于旁人的看法,絲毫不會影響到他!
說了這麽多都未能改變他的态度,氣極的奕王幹脆撂下狠話,“美人似毒蛇,你看着她可憐,想溫暖她,照顧她,指不定某天她就會反咬你一口,等到你受傷的時候,你就會後悔今日的倔強!”
面對奕王所謂的忠告,承譽無謂一笑,他所認定的便不會懷疑,至于後果,他一力承擔,“若然我的心是瞎的,死了也是活該!不勞皇叔費心!”
道罷他微歪頭,下巴微揚,傲然的眸光瞥向奕王,盡是不屑。話不投機半句多,承譽實在不願再和奕王多言,但為了寧疏,他沒有賭氣離開,而是耐着性子繼續立在這兒,将話頭轉向今日的詩文會上,
“皇叔選那首詩是何意?那樣的詩作被皇上看到會是什麽後果,您應該很清楚,故意惹皇帝動怒可不是什麽明智之舉,畢竟這名次是你排的,指不定你也會被牽連!”
這事兒奕王還真是冤枉了,“你沒看到那會子有人過來耳語嗎?選那首詩不是本王的意思,而是趙令州!他認為寫詩之人居心叵測,這才讓本王選之為前三,呈遞給皇上,交由皇上定奪。”
侄兒突然提起此事,挑起了奕王的好奇心,“你何故關注此事?難不成,你認得寫詩之人?”
承譽沒否認,但也并未細答,只拱手道:“還請皇叔将此詩篩除。”
如此看來,寫詩之人真的和他有淵源,奈何奕王有心無力,“若只是本王之意,你開口,本王自當成全,只可惜此乃趙令州的意思,他本就是受皇上委托來監督詩文會,如今他已看到那首詩,本王不能徇私舞弊,除非……你去求他。”
讓他去求趙令州?這怎麽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