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趙令州會答應放人嗎?
話音才落, 趙令州已然進得門來, 原本眉目溫和的少年被陰郁籠罩, 周身陡然多了幾分冷冽的氣息。瞧見文寧疏的那一刻, 他的神情明顯愣怔, 寧疏由此斷定, 他應該也是不知情的。
眼看着他神情凝重,攏起的眉峰被忿然缭繞, 一直緊盯着文寧疏, 闵霏霜還以為他生氣了, 趕忙上前小聲解釋, 将責任一力攬下,
“人是我帶來的,寧疏許久沒見之儀,十分想念, 我才帶她過來瞧瞧,本打算明兒個再告訴你的, 你可別當着之儀的面發火。”
噓了她一眼, 趙令州蹙眉不悅道:“我說什麽了嗎?”
将小手抄在身後,闵霏霜讪讪一笑, “我這不是怕你有意見嘛!”
寧疏還記着之前的矛盾, 淡淡的移開視線并未理他。最先上前跟他打招呼的是文之儀, 這段日子他時常來看望之儀,之儀也就将他當成了信任之人,熱情相待,
“趙大哥你來啦!”
不管怎樣,孩子是無辜的,趙令州也不願将大人的矛盾展示于之儀面前,遂暫抛恩怨,不提那些不愉快之事,溫笑着面對文之儀,
“是啊!今日是你的生辰,我自是要來給你送賀禮。”
說着示意下人将賀禮送上,闵霏霜見狀松了口氣,“原來都是為了之儀的生辰啊!”說笑間她瞄了一眼文寧疏,意在告訴寧疏,這真的只是巧合,并不是她的主意。
如此一來,文寧疏倒也不好說什麽,闵姑娘能帶她來見弟弟她已感激不盡,又豈會怪她呢?
且說趙令州今日送來的是一把上好的筋角弓,兩端飾以青玉,氣派威武。
在寧疏的印象中,之儀并不喜歡刀槍弓箭之類的兵器,以往他只愛念書,大哥送他的劍只是擺設,但自從這回變故之後,許是受了太多的欺侮,之儀終于開始習武,趙令州送他的這張弓他很是喜歡,左瞧右瞧,愛不釋手。
看他如此鐘意,趙令州心下甚慰,走到他跟前拍着他的肩膀提議,“想不想試試它的威力?”
“想啊!”文之儀滿臉期待,趙令州當即命人在院中備好靶子,帶他到院內試弓箭。
慣愛湊熱鬧的闵霏霜拉着文寧疏一道出去圍觀,寧疏也想看看弟弟的風采,也就跟着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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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往文之堯也曾教過他箭術,只可惜之儀那時不感興致,并未勤加練習,而今也忘得差不多了,今日對着箭靶難免手生瞄不準,趙令州倒是耐心十足的在旁教他糾正握弓的姿勢,還鼓勵他勤加練習,
“別着急,今兒個先把架勢學對了,往後再練就容易許多。”
之儀點頭道:“我懂得,冰凍三尺非一日之寒,我不會急于求成的,謝謝趙大哥送的這把弓,我很喜歡!”
無需旁人來安慰,他自個兒已懂得許多道理,趙令州越瞧越喜歡,笑贊道:“真是個乖孩子,只要擺正心态,學武便不是難事。”
之儀本就不是個急性子,做什麽都會規劃得妥當,“正應了我姐那句話,誰也不可能一口吃成個胖子。那我就慢慢練習,慢慢消化,相信只要持之以恒,總能學有所成。”
一旁的文寧疏聽着弟弟的話,不由搖頭輕笑,上前拿手絹輕柔的幫他擦拭着額頭上的汗,
“你想學什麽姐姐都支持你,不過這天兒越來越熱,往後也就早起練一會兒,傍晚練一會兒即可,這大半晌的日頭烈,還是在屋裏讀書涼快些。”
說來趙令州已經很久沒看到文寧疏笑得如此純粹,她也只有見到自家弟弟時才會放松心情,彎起的眉眼似星如月,一颦一笑都閃着光芒,映照至他心河間,泛起粼粼波光,點點漣漪。
立在遠處的闵霏霜将這一幕盡收眼底,文寧疏是他的風景,他只會為她而駐足愣神,只可惜她的眼裏只有安王和她的家人,根本沒有趙令州的位置,唉!他心底明明很清楚,怎就放不下呢!真是塊認死理的木頭!
眼看着文寧疏打算拉之儀進屋,趙令州請辭道:“賀禮已送到,我該回去了,我已安排後廚準備了豐盛的午宴,之儀你今日大可盡情的陪你姐姐,午後的功課也不必學了,明日補上便是。”
“哎---”文之儀見狀頓感詫異,“趙大哥你不留下陪我過生辰嗎?”
原本趙令州是打算留下,可他沒想到文寧疏也會在場,他比誰都清楚,文寧疏對他有誤會,不願見到他,那他又何必在這兒讨人嫌?是以他才識趣的選擇離開,
“你們才是一家人,生辰當然要與家人一起過,我就不在這兒打攪了,改日再來看你。”
心焦的文之儀掙開姐姐的手,拐回去拽住趙令州的手腕,情急心切,“在我心裏,我已經把你也當成一家人,你對我那麽好,就像大哥哥一樣,我真的很喜歡跟你待在一起,你不要走,留下來陪我用頓飯好嗎?”
趙令州為難的看向文寧疏,不願因為自個兒掃了她們的興,之儀滿目祈求的望向自家姐姐,
“姐,你說句話嘛!讓趙大哥留下好不好?”
面對之儀那殷切的眼神,文寧疏實在不知該如何拒絕,雖說趙令州攔着不許她們姐弟相見,可他終究沒有為難之儀,反而給他請師傅,教他功課和武功,對他關懷備至,就沖這一點,她也不該當着之儀的面兒對他擺臉子,猶豫片刻,寧疏終是點了點頭,順着之儀的意思附和道:
“感謝您對之儀的照顧,趙公子若無要事,不若就留下一起用午膳吧!喜慶之日,無需見外。”
文寧疏的相留出乎趙令州的意料,但他心裏很清楚,她只不過是拗不過之儀的意思才會選擇妥協,只因她面上的笑意稍縱即逝,很是敷衍。
饒是清楚個中因由,他仍舊說不出拒絕的話來,內心深處依舊渴望着能與她多一刻的相處,答應留下的那一瞬,趙令州不禁有些鄙視自己,究竟何時才能在文寧疏面前有一絲骨氣?
闵霏霜并不曉得趙令州的心思百轉,她只覺得自己這回也算是誤打誤撞的辦了回好事,至少讓令州有機會與寧疏一起用膳,也算全了他的心願。
說定後,幾人又進屋去喝茶,之儀這才想起那副棋子,追問其來歷,“姐,咱家都被抄家了,再說咱們也沒這寶貝呀!這和田玉的棋子打哪兒來的?”
寧疏本不想提此事,奈何弟弟一直追問,且趙令州也在看那棋子,他也認得出這是和田玉,當即放下棋子,心生膈應,漸沉的聲調泛着酸意,
“應是安王送的吧?”
無奈之下,她只好點了點頭,“安王殿下的一番心意,之儀你可得好好收着。”
之儀不由納罕,撓着小腦袋尋思着,“這位王爺怎的如此闊綽?姐姐你只是他府中的婢女而已,他居然送這般貴重的賀禮給我?這不合常理啊!”
寧疏并未打算将她與安王相識的過程告訴弟弟,遂借口道:“安王其實是前任太子承譽,你可還記得,大哥曾給前太子做過伴讀,他念着與大哥是舊相識的恩情,這才讓我将這幅棋子送給你,反正他也不愛下棋,放着浪費。”
原是為這個,之儀了悟點頭,并未質疑姐姐的說辭。
雖說承譽将東西送給了之儀,但寧疏還是有所顧忌,讪笑着囑咐,“這幅棋用來欣賞即可,平日裏若想下棋,還是用普通的棋子吧!”
不必姐姐提醒,之儀也不敢随便動,“我會好好保管的,他日若是有機會見到喬大哥,我再用這幅棋子與他下棋,他最愛下棋,定然歡喜。”
說起喬頃瀾,文寧疏不由哀嘆,“怕是沒這個機會了!”
之儀聞言心頓驚,忙問他姐姐,“此話何意?喬大哥他不會出什麽事了吧?”
這些私事本不該當衆說,但文寧疏突然想起承譽說此事是趙令州的主意,恰巧趙令州此刻就在這兒,于是她決定冒險一試,将這些話當着趙令州的面兒說出來,
“前日我去參加詩文會,喬公子也在,他寫了一首詩,被奕王看中,準備呈遞給皇上。”
之儀不解其意,“這不是好事嗎?喬大哥本就有才華,理該被賞識,姐姐何故憂慮?”
“你也曉得他的性子倔強,寫詩随心所欲,從來無所顧忌,那首詩十分悲觀消極,若是被皇上看到,肯定以為他對這世道不滿,萬一降罪,那他這輩子就毀了!”
在旁默默聽着的趙令州聯想那日的情形,大約已明白她說的是誰,“你是說,那首名為《四祭》的詩?”
“正是,”微颔首,寧疏明知故問,“趙公子也瞧見了?”
聽她姐弟二人的談話,似乎對此人很熟識,這也未免太巧合了些,趙令州試探着問了句,“他與你們文家有何牽連?”
而文寧疏等的就是他的詢問,借機回道:“寫詩的喬公子是我大哥的朋友。”
之儀接口道:“而且喬大哥還是我的師傅呢!我的棋藝都是他教的,他妹妹還是我将來的嫂嫂。”
趙令州已然曉得那首詩是喬頃瀾所作,卻未料到此人竟與文家是故交,“那首詩你也看到了,此人對朝廷頗為不滿,詩句上還帶有皇帝名諱中的一個字,就得給他些教訓,讓他明白皇權至上的道理!”
她父親因當年曾宣讀過傳位聖旨而入獄,喬大人也未能幸免,朝中舊臣人人自危,寧疏不禁懷疑這新帝是不是公報私仇,置大局于不顧,
“歷來朝局更疊,本無可厚非,可臣子們卻是無辜,他們已然歸順,就不能留條活路嗎?喬家本就忠于皇室,奈何新帝登基後打壓舊臣,只因喬大人曾是永寧帝倚重的臣子就被新帝排斥,未免太冤枉了些。”
這個案子趙令州曉得內情,“皇上關押前任尚書喬琏并非是恨屋及烏,只是因為喬琏與一樁貪墨之案有關。”
此事寧疏也曾聽承譽大致提過,“貪墨一事,不過是旁人拉他來頂罪,皇上他不該聽信奸佞者的一面之詞,實該調查清楚,還喬大人一個清白!
而喬公子的父親被捕,他心裏不好受,才會借詩抒發自己的抑郁,實則與朝政無關,這詩只要不被皇上看到便沒什麽,一旦皇上知情,必會歪曲解讀,那他便免不了牢獄之災啊!”
一聽說後果如此嚴重,之儀憂心忡忡,“喬大哥是好人,他可不能坐牢,萬一整個喬家都被株連,那我大哥豈不是連媳婦兒都沒了,趙大哥你神通廣大,能否想辦法幫幫喬大哥?”
此事正是由他定奪,趙令州本想将喬頃瀾交給皇上處置,以此向皇上證明,他這個不被重視的孩子也是有能力的,可如今,文家姐弟都替此人說話,之儀又苦苦哀求,趙令州也不好明言此事與自己有關,以致左右為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