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寧疏的謀劃被揭穿

“文人有氣節可以理解, 但也該懂得分寸, 詩文會那樣的場合, 他公然寫出那樣的詩句, 不就是在挑釁皇權?既然他敢做, 就該有承擔後果的覺悟!”

寧疏不得不承認, 趙令州之言不無道理,但追究責任是其次, 如何挽回才是當務之急, “他大約也沒想到那首詩會被選中, 這回的事的确怪他疏忽, 但喬大人已然入獄,喬家只剩他這一點血脈,他若再出事,喬家可就絕後了!”

之儀雖不知趙令州到底是什麽身份, 但也能猜出他可能是個大官,便報着希望也在一旁哀求, “喬大哥為人真的很正直, 你若是有機會見他,肯定會喜歡他的。”

趙令州撇嘴皺眉, 一臉嫌棄, 心道一個男人我喜歡他什麽呀!

意識到口誤, 文之儀趕忙改口,“一定會欣賞他的,他下棋就從來沒輸過!”

這種大話只适應于某一個小圈子, “我下棋也從來沒輸過,不過是象棋。”圍棋太燒腦,趙令州實在沒興致。

“象棋他也會啊!改日你們比試比試呗!”文之儀趁機再次求情,“趙大哥,您就行行好幫個忙,看能否找奕王說個情,把他剔除前三名,這樣皇上就不會看到他的詩,不會問罪于他。”

闵霏霜聽得頭大,官場之事她不感興趣,也就沒插嘴,只在一旁吃糕點,喝花茶。自始至終,寧疏都只是與他辯論,并不曾開口求他,因為她知道,之儀對喬頃瀾感情深厚,肯定會幫他師傅說話,她與趙令州有矛盾,她不可能跟他說軟話,就只能勞煩她弟弟,此舉難免有利用之嫌,但為了幫喬頃瀾,她唯有冒險一試,哪怕手段有些不光彩,她也認了!

那一刻,趙令州不禁在想,依照寧疏的性子,她若想幫喬頃瀾,肯定會先找承譽,承譽那麽在乎她,不可能拒絕,十有八九承譽已去找過奕王,抹不開情面的奕王想必已然告訴承譽,此事是誰的主意。

由此推測,寧疏很有可能已經知道他才是決定此事的關鍵人。所以她是故意在他面前提及此事,為的就是借助之儀幫喬頃瀾求情?

意識到這一點,趙令州忽然有些想笑,難得他對她還能有一絲用處,可她這般拐彎抹角,又讓他心生悲哀,感覺自己離她好遠。

心塞至極的趙令州抿了口茶,将悲情暫時壓下,而後望向文寧疏,欲言又止,想想還是不要當着孩子的面兒說,遂請她出來一下。

想來是為了喬頃瀾一事,思及此,寧疏也就沒拒絕,起身随他往外走去。

屋內的文之儀朝闵霏霜招招手,兩人一起去窗邊向外張望,打算偷聽,只可惜趙大哥将他姐姐帶至院內北邊角落的槐樹下,離得太遠,他根本聽不到兩人在說什麽,只覺得趙大哥的神情很凝重,小小人兒開始胡思亂想,

“闵姐姐,你覺不覺得趙大哥好像不太高興?”

闵霏霜最了解這兩人的矛盾,心道令州愛而不得,當然不會高興。但這話她不好跟之儀說,便裝傻充楞,“是嗎?我怎麽沒看出來啊?”

Advertisement

“很明顯啊!我說讓他留下的時候他在猶豫,我姐一說讓他留下,他立馬答應了,由此可見,他對我姐應是有好感的。”

這都看得出來?闵霏霜不由對眼前這孩子刮目相看,順手彈他一個腦瓜崩兒,“嘿!你小子懂得挺多的嘛!”

揉了揉額頭,之儀讪笑道:“我這不是善與察言觀色嘛!”

就當他歪打正着吧!好奇的闵霏霜又問,“那你現在又觀察到什麽?”

靠在窗邊的文之儀摸着小下巴瞎琢磨着,“我發現姐姐幫喬大哥說好話,趙大哥好像生氣了。”

“哦?為何?”

“他可能以為我姐喜歡喬大哥吧?吃醋了呗!不然為何将她單獨叫出去?肯定是要問個清楚!”

“……”闵霏霜很想說,其實你姐喜歡的是安王承譽啊!不過之儀并不知情,她還是不要同一個孩子講那麽複雜的事,由着他誤會吧!

事實上趙令州叫寧疏出來,的确心有不滿,望向她的眼中滿是悲憤,“你想讓我放過喬頃瀾,為何不肯跟我明言?為何要大費周章的借着之儀來求情?”

“我……”被戳中心事的寧疏心虛的避開他的視線,他都已看穿,她又能如何狡辯呢?

“難道你認為你開口我會拒絕嗎?”如此見外,才是趙令州傷懷的根源,每每看到文寧疏,他這強壓在心底的委屈和不甘源源不斷的上湧,快要溢出眼眶,澀得他生疼,

“我所恨之人是承譽,而不是你,我又怎會與你記仇?”

趙令州的恨意來得莫名,自始至終寧疏都不認為承譽欠他什麽,“選擇留在安王府之人是我自己,不關他的事,你何苦将怨念強加在他身上?”

若沒有後來的這些事,趙令州也不會再生出希望,“可皇上已将你派至景頤宮,若非承譽強取豪奪,你現在仍在我身邊不是嗎?”

近來這些日子,寧疏也在思索這件事,即便她的身份被戳穿,假如當時乾德帝不同意趙令州将她帶走,只是将她遣送回浣衣局,那麽承譽再來找人也就不會與趙令州産生沖突。

堂堂帝王,他應該清楚先許諾兒子再反悔是什麽後果,偏他任性的這麽做了,許了兒子,又允承譽,公然打自家孩子的臉,以致于趙令州對承譽燃起無邊恨意。

此番前後矛盾的作為,若非出于某種特殊的目的,實在說不過去,至于目的是什麽,她始終想不通透,承譽也不曾告訴她,究竟乾德帝為何答應放人,她唯一能肯定的是,一切恩怨皆因乾德帝而生,他才是始作俑者!

“但若皇上不同意,承譽也不可能将我帶走,你要恨就恨你父皇,誰曉得他葫蘆裏賣的什麽藥!再者說,強留我在宮中我也不會開心,若我每日對你橫眉怒目,你會開心嗎?”

父親此舉着實寒了趙令州的心,為此他抑郁許久,自我懷疑,仰望着自藤架的葉子縫隙中漏下來的縷縷光束,他只覺得自己總是身處幽暗,從不被光明待見,

“你們都認為承譽的日子悲苦,認為他失去父親,失去太子之位很可憐,可他至少還有疼他的母親,還有你,而我呢?我有什麽?

我的父親對承譽比對我都好,承譽要什麽他便給什麽!我的母親表面關愛我,背地裏卻對我耍手段,好不容易有個鐘意的姑娘,偏你心裏卻沒有我的位置,空有地位卻無人疼無人愛,感受不到世間的溫情,我情何以堪?”

他紅着眼控訴着老天的不公,苦笑着發洩內心的怨憎,氣氛一時間變得低糜,面對這樣的境況,寧疏也不好再去責怪他,微揚眸,她努力壓制着內心的悲情,無奈興嘆,

“生而為人,不可能永遠順遂,或多或少都會遭受挫折,就像我原本擁有幸福美滿的日子,如今卻家破人散,無法與親人團聚。誰還沒有幾樁委屈的傷心事呢?抱怨無用,唯有努力活着,改變現狀才是真!

承譽有承譽的苦,你有你的苦,但你若把你苦痛的根源強算在承譽頭上,那就是明擺着的胡攪蠻纏!”

原本令州還在為她的安慰而感到一絲欣喜,直至聽到最後一句,他才後知後覺的反應過來,她說這麽多無非就是想為承譽開脫!明白她的真實意圖後,趙令州那才泛起柔光的眸子瞬時凝水成冰,再次冷硬起來,

“他若不去搶,至少我還有希望,我相信精誠所至金石為開,只要你一直留在我身邊,終有一日你會明白我對你的心意。”

“明白是一回事,能否回應卻是另外一回事。”她現在就明白,但那又有什麽意義呢?

“殿下,有一點請你弄清楚,我與承譽最先相識,後來才認識你,我從未主動招惹過你,也不曾給你任何承諾。是我願意留在安王府,而不是承譽從你手中搶來的。我懇切的希望你能放下過往的恩怨,不要再盲目的恨一個人。”

能輕易消弭的,又怎會稱作為恨呢?當人怨不得老天,無法發洩心中的憤恨時,就極易将恨意轉嫁在某個人身上,認為自己的痛苦皆是拜那人所賜,仿佛只有這般,他才有活下去的意義,是以不論寧疏如何苦口婆心的開導,趙令州都不可能放下心中的怨氣,

“這是我跟他之間的矛盾,你無需多管。”

若非今日在此偶遇,她也不願去提這些,“既然話不投機,那我也沒什麽可說的。”

就在她轉身之際,趙令州遲疑片刻終是喚住了她,“喬頃瀾之事,我會壓下去,畢竟他是之儀敬重之人,我不想看到之儀難過。”

聞聲,寧疏停步轉身,深吸一口氣,心道矛盾歸矛盾,終究他手下留情,沒再計較,那麽必要的禮節還是少不了的,公私分明的寧疏朝他微颔首,

“喬公子之事,多謝殿下高擡貴手。”

她的感謝客氣而疏離,沒有任何笑意,可誰讓這是他自己的選擇呢?只為她一句話,他便放棄了自己的計劃,成全她的心願,哪怕她連一絲笑意也不願給他,他也依舊甘之如饴,至少能讓他念着他的一點好,哪怕一點點就成。

依照她的性子,說罷此事她應該就此離開才對,可她并沒有走,立在原地望了他一眼,緊捏的手指彰顯着她的遲疑。

見狀,趙令州主動打消她的顧慮,“有話直說便是,即便你心中無我,也無需将我當做仇人。”

頓了頓,她才又鼓足勇氣說出內心深處一直想說的話,

“你若真這麽在乎之儀的感受,就該讓他跟我離開,讓我們姐弟團圓。”

若然放走之儀,那他和文寧疏便連最後一絲牽扯也斷了,趙令州私心裏不舍得,但這也只是其中的一個因由,最重要的還是考慮到文之儀的将來,

“之儀只有留在我身邊才能有光明的前程。”

經歷過這麽多變數,寧疏已然不在乎那些個虛名與榮華,“我們姐弟不在乎前程,我只想跟他在一起,看着他安安穩穩的長大成人!”

目睹她殷切的眼神,他很能理解她身為姐姐對弟弟的記挂,但這些日子的相處已令他對之儀有了特殊的感情,這孩子那麽懂事,令州是發自內心的喜歡,自然也就希望之儀的路能走得更長遠些,

“他若離開涼風苑,連最起碼的安穩都保不住,你是女眷,皇上不在乎,但之儀是男丁,我可以明确的告訴你,以承譽現在的身份,他保不住文之儀,只有我---才能護他!”

擺明立場後,趙令州先行進屋,斂下心事,繼續陪着文之儀。

用罷午膳,飲了盞茶,他借口有事,适時請辭,好讓寧疏能放松心情陪伴之儀。

之儀主動提出要送他出去,文寧疏不解其意,但還是由他去了。

實則之儀主動來送是有話想跟他說,“趙大哥,那會兒我看你和我姐出去說話,似乎是鬧了矛盾?”

這孩子觀察得倒是仔細,趙令州若無其事的笑着否認,“沒有的事,甭瞎想。”

文之儀一直在旁望着他,總覺得他的笑容裏隐藏着一絲苦澀,忍不住替家姐解釋道:

“其實我姐對喬大哥并無愛慕之情,她只是心地善良,再說喬大哥曾幫過我們家,她為了報恩才打算救他于危難,趙大哥,你可千萬別為這事兒跟我姐置氣。”

“啊?”愣怔片刻,聯想方才發生之事,趙令州才反應過來此話的含義。

之儀似乎認為他是因為喬頃瀾而吃醋,看來之儀并不曉得他姐姐鐘意之人其實是安王……

他的沉默思索被之儀當成是默認,趁着四下無外人,之儀還小聲問了句,“趙大哥,你對我姐她……可有好感?”

心底最柔軟的那一處被戳中,縱使趙令州強自鎮定,也依舊有一絲慌亂自眼尾流瀉,“小孩子用功讀書,莫管大人的事。”

“哦!”文之儀故作失落地嘆息一聲,“原來趙大哥不喜歡我姐啊!我還以為往後能改口叫聲姐夫呢!看來是我想太多。”

姐夫?不過是之儀的一句玩笑話,他竟已在心底描繪出一副美好幸福的畫面,只可惜不是所有的夢都有成真的機會,兀自笑笑,趙令州心如黃蓮般苦澀,

“奈何落花有意流水無情……”

這話之儀就不大明白了,“趙大哥為何這麽說?其實我姐的婚約已退,她現在是自由身,你可以勇敢的向她表明心跡啊!”

作者有話要說:  明日的更新在上午九點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