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克妻皇帝
就在沈采采滿腦子“我居然穿越成了懿元皇後”和“我馬上就要死了”的時候,清墨已動作娴熟的端了一盞溫熱的蜜水過來,小心服侍着沈采采喝了。
緊接着,下面的人也把守在偏殿的太醫給拉來診脈。
太醫雖是半夜被人吵醒,多少有些起床氣,但聽說是皇後醒了,不僅不氣反到是又驚又喜,不用人催的就自己跑來了,路上差點沒把自己的靴子給跑丢了。
待得上前看過脈後,這位胡子花白的老太醫,都快激動的原地跳了,嘴上結結巴巴的道:“娘娘,娘娘現下已是大安。只需好好将養便是了......”
太好了,終于不用和前幾個倒黴同僚一樣被拉出去打板子了——他這一大把年紀的,哪怕只打十板子那也是要命的啊!
只可惜,此時的沈采采并沒有多餘的心思去理會那高興的快要發瘋的老太醫,仍舊蹙着眉頭想着自己的事。
史書上并沒有細寫懿元皇後的死因,史學界對此也一直争論不休,不過大致上可分為三種可能:一是自然病逝,在生産力低下、醫療水平不足的古代,哪怕是皇後都随時可能會被因為一些小病、急病而死,這很正常;二是無辜被害,嫌疑最大的便是繼後鄭氏——鄭氏年紀正好,美貌有才,更重要的是還有個被人叫做‘鄭半朝’的父親,懿元皇後一死,若要再立新後自是非她莫屬;三是被天煞孤星、天生克妻的齊太宗給克的......
本來嘛,沈采采一直覺得第三點很扯——科學的世界觀告訴大家:千萬不要迷信!然而,穿越都有了,若說齊太宗真的克妻也不是不可能啊。當然,三個可能裏又以第二個可能性最大......只是,若鄭家真要害人,這可怎麽防——小人有心算計,便是再怎麽小心,只怕也不好防。
沈采采正愁着自己不知道能不能活到明年,殿外忽然響起了擊掌聲,然後是小太監拉長後的尖細嗓音,因着此時正值夜深人靜,這聲音就像是劃破一切沉默與平靜的利刃,将寂靜的空間割出豁口,洶湧的暗潮随之湧了上來——
“皇上駕到!”
沈采采被這聲音驚醒,還有些懵:不是說已經很晚了,皇帝又要上早朝?幹什麽又過來?
以沈采采這現代人的目光來看:這種老婆生病、生死一線的時候還不肯陪床看護的老公那肯定是隐形渣男啊。雖然不能拿現代人的标準來強求古代人,但是要說這對帝後感情有多好,那沈采采是不怎麽相信的——大家都是包辦婚姻,能好到哪裏去?
可是,皇帝怎麽就來的這麽快啊?
不過,沈采采很快又醒過神來,悄悄的掐了掐自己的掌心,竭力冷靜:現在不是奇怪皇帝為什麽來得這麽快的時候,最要緊的是要怎麽把人應付過去——可以說:皇帝便是她穿越後的第一個生死考驗,只要她露出一點馬腳,怕就要真的沒命了。
沈采采的掌心軟肉被指甲掐的微紅,可手裏卻滿是滑膩膩的冷汗,吸了吸氣,在心底提醒自己:生死存亡的時候到了啊,沈采采,你一定要hold住啊!
随着通報聲,皇帝領着一衆的宮人太監,闊步從殿外走了進來。
Advertisement
沈采采還是病人,自然不必起身迎駕,只抱着被子,搜腸刮肚的想着史書上對于這位皇帝的記載。只可惜,這種緊張時刻,她第一時間所能想起的就是齊史上那些類似于“龍章鳳姿,天日之表”“其質天成,恰似日月”的描述詞,那些個沒廉恥史官簡直就差沒有谄媚到直接寫“他超帥”了......
沈采采想到這裏,隐約有了些不好的預感,做了點心理準備後便擡眼往皇帝的方向看了一眼:
皇帝入殿後便把身上披着的玄色輕裘丢給身後的太監,僅着明黃色團紋繡龍便服,腰背極直,身姿挺拔,哪怕只是站着都是如松如玉,岳峙淵渟。他本人更是生得鬓似刀裁,眉目深邃,形貌英俊,确确實實是應了史書上那句“龍章鳳姿,天日之表”。而此時,他輕袍緩帶,闊步自殿外來,一路行至,左右皆叩首行禮,人君之赫赫威儀,已是無以複加。
這樣的男人,在旁人眼裏,應當是容貌與權勢并存的存在,無論是現代還是古代,都足以令無數女人為之瘋狂,趨之若鹜。
然而,沈采采只看了一眼就猝不及防的閉上眼睛,伸手按着眼睛,頗有一種慘不忍睹的痛苦,恨恨的在心裏咬牙:她就知道會是這樣!
其實吧,沈采采自己也知道她對男人的審美大概和大部分的普通人都不一樣——那些平常人眼裏的帥哥美男,在沈采采眼裏那簡直醜的特立獨行。而沈采采本人喜歡的,反到是那些旁人眼裏清秀普通的小男生。當然,沈采采那是絕不肯承認自己有病的,真理永遠掌握在少數人手中,世界上品味低下的庸人太多,自然很少有人能夠理解像她這樣高雅獨特的審美。不過,沈采采活了十多年,自然也很明白什麽叫做體諒他人,求同存異——她可以嫌棄別人眼裏的那些帥哥美男,別人當然也可以嫌棄她眼裏的那些小可愛......
只是,現在這位皇帝陛下,沈采采顯然是嫌棄不起的——現代的時候,她嫌棄一下帥哥,說不定人家帥哥還要一甩頭發“小妖精,你引起我的注意了”;可是現在她要是敢嫌棄這位皇帝陛下,估計是.....要沒命的!
只是,這麽醜的話,看久了好傷眼睛。
沈采采心裏這麽感慨着卻也不敢真往人臉上多看,只好裝出一副虛弱的模樣,勉強撐起還有些虛軟的身子,準備低頭行禮:“陛下......”
皇帝上前幾步,正好伸手扶住了她,聲音低沉:“皇後不必多禮。”
沈采采明白:這位皇帝與懿元皇後乃是青梅竹馬長大,或許他們沒有世人想象中的那麽情深義重,但論起了解的話肯定還是有的。為了防止對方說出什麽容易漏底的話,沈采采醞釀了一下情緒,咬了咬唇,“哇”的一聲就哭了出來。
沈采采演技不行,實在不敢拿臉對着皇帝這種史書上明證過的“心機屌”,就連哭都只是把頭埋在人家胸口位置,擋着自己的臉,小聲嗚咽抽泣着。
果然,她這麽一哭,皇帝面色微微變了變,注意力和話題也跟着轉到了沈采采期望的方向,轉口問道:“....怎麽了?”他的聲線是天然的冷,說話的時候聽起來也是冷沉凝重,可眼下忽然碰着沈采采眼淚,似乎也被燙得軟和了下去。
沈采采原本還是裝哭的,可是被他這麽一問,反到是勾起了一腔的愁腸,想起倒黴催的飛機失事和穿越,想起穿越後的彷徨與無措,想起這身體很可能活不到明年.......
她哭着哭着,簡直是悲從中來,不用勸就能哭得上氣不接下氣,哭得眼前發黑,沒幾下子就把皇帝胸口那一塊衣襟給哭濕了。她也沒和人客氣,直接就把眼淚鼻涕擦人龍袍上,面頰蹭着人家龍袍,花瓣般柔嫩的雪膚也被上面的金線磨得微微發紅。
她的長睫還是濕漉漉的,沾着淚珠的眼角更是染着一層薄紅,好似胭脂在水中洇開,擡眼間眸光帶水,叫人想起初春時浮在春水上的桃花。
皇帝似是被她忽如其來的大哭弄得一怔,垂眼看着懷中人,猶豫着擡起手。他修長的指尖穿過沈采采垂落在肩頭的烏發,輕之又輕的按在人瘦削的脊背上撫拍着,動作小心翼翼,好像是對待一件易碎的珍品。
只是,他的手還擱在沈采采的背上,英挺的眉梢卻不自覺的往上一挑,擡眼掃了一眼左右,神容冷凝。
左右最會揣度聖意,識人眼色,立時便會意的往後退了幾步,一直退到寝閣的珠簾外,這才緩緩頓住步子,規規矩矩的束手垂立着,屏息斂聲,靜默的好似殿上立着的兩排蟠龍燭臺。
皇帝見着宮人皆是退了出去,四下無人,這才重又垂首去看懷裏的沈采采,不甚自在的咳嗽了一聲,用只有兩人才能聽到的聲音,低聲哄着沈采采道:“好了好了,不哭了。上回是我不好,我認錯。我們不吵了好不好.......”
因着這裏只有帝後二人,皇帝并無太多顧忌,此時竟也沒有自稱“朕”了。
沈采采初醒不久,本就體力有限,哭了這麽一會兒已是有些累了,正覺眼前昏昏,後悔自己表演的太過賣力,琢磨着是不是該省點力氣,意思下的抽噎幾聲收尾就好。可是,還沒等她擦幹眼淚,忽然聽到皇帝這話,那才緩下的哭聲立刻又跟着起來了......
天可憐見,她是真哭,差點就要哭得背過氣去了——無他,純粹是被忽然低聲下氣的皇帝給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