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字帖練字
不過,沈采采這麽一點小小的好奇心很快便又沒了:算了,無論這位鄭小姐是不是歷史上的繼後鄭氏,現在想來也不是她需要關心的要事。
對于現在的沈采采來說大概只有兩件事是重要的:一是适應自己當前的身份,瞞過所有人;二是平平安安的活過今年,躲過歷史上的“死期”。這兩件事勉強算是短期目标,如果這兩件事情都做到了的話,倒是可以試着做個長期目标:比如說,甩開皇帝,出宮開辟人生新道路?
沈采采想得雖然挺美,但回頭再考慮一下眼前的現實,那才起來的萬丈雄心一下子就給塌了:她現在連皇帝都沒搞定呢。想起皇帝現在每天都要過來陪她吃飯,沈采采就覺得很有些不對勁:來的這麽殷勤,該不會是看出了什麽。他這是想要借此麻痹我?或者還想着要試探我?
畢竟,小命還在人家手裏,沈采采自然不憚于以最懷的惡意來揣測皇帝。
當然,沈采采這個皇後其實還是很舒服的,簡直就跟開了挂似的——上頭沒太後婆婆,下頭沒妃妾,宮人全都恭謹小心,除了皇帝之外幾乎沒人敢給她添堵,各個兒都捧着她.......要不是皇帝時不時的出來顯擺存在感,沈采采那點兒憂患意識都快給人磨光了。
想起皇帝,沈采采又凜了凜神,覺得自己不能再這麽頹廢偷懶下去了。她很快便提起精神,試探着轉口問起東奚山的情況來:“賞梅宴倒是不急。我記得東奚山上還有梅花林,等到了東奚山,再在梅林裏開宴也不遲......”
清墨倒是沒想到皇後還惦記着東奚山的事情,心裏不免嘀咕:看皇上的意思,估計還真得等到三月殿試完了才能去東奚山,到時候山上的梅花估計也沒剩多少了。不過,她這做奴婢的自然不會掃了主子的興致,聞言便順着沈采采的話音,又說起了東奚山別宮裏的梅花林和溫泉水來。
沈采采本就想聽這些,微微挑了挑眉尖,顯出有興趣的模樣,鼓勵人往下說。
清墨只當皇後是真想去東奚山,于是便繪聲繪色的往下說了。她本就是體貼周全的,真要說起話來亦是十分的風趣仔細,時不時的還要扯幾個典故和舊事,倒是叫沈采采跟着長了不少見識,也了解不少東奚山的實際情況。
不過,聽到一半,沈采采思緒一轉卻又想起了一件事:“對了,你去替我拿幾本字帖來,我想換個練字的字帖。”這樣,日後筆跡有所變化也有了合理的理由。
在沈采采想來,這不過是一個簡單的要求,然而清墨卻沒有立刻起身去拿字帖,反到是有些訝然的問道:“娘娘怎麽會突然有這個念頭?”
沈采采慢半拍的意識到了一個關鍵的問題:之前她就覺得有些奇怪——如果說原主和她是一樣的性子,那麽能夠讓她這樣怠懶的人練出這麽一手漂亮的簪花小楷,那肯定是需要有足夠的動力和決心。這裏面,或許還真有什麽目前的她不知道的故事.......這要是回應不好,該不會崩人設吧?
這個為了不崩人設,沈采采只好絞盡腦汁的想借口。過了片刻,她擡手理了理自己的鬓角,頰邊泛紅的道:“其實,我是覺得陛下的行書很是不錯,想要臨一臨陛下的字.......”感謝百家講壇,她還記得齊太宗對于行書推廣而做出的巨大貢獻。
聽到這個,清墨的目光立刻就變了,既驚且喜,甚至還帶了些微的不敢置信:這幾日帝後兩人三餐多是一起用的,也不似之前那般吵架,看着氣氛頗佳。現在,皇後娘娘又主動提出要臨陛下的字帖.......該不會,是皇後娘娘真的起意要與皇上示好、緩和夫妻關系?
娘娘她真的想開了?
清墨是皇後身邊近人,自是盼着帝後和樂。她心下驚喜交加,忙不疊的應道:“原是如此......陛下的字帖倒是有好幾本,奴婢這就去取來。”頓了頓,她又輕輕的加了一句,“娘娘這般有心,陛下知道了怕也是要高興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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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采采在清墨含笑的目光裏也跟着露出一個虛僞的笑容,聲音幹巴巴的:“......他高興就好。”
呵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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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實上,皇帝現下的心情實在是稱不上有多高興。他聽完了賀從行有關沈采采病情的轉述,眉心微蹙,語調卻是沉沉的:“所以說,皇後前些日子大病一場,真是傷寒之故?”
賀從行哪怕是對着皇帝也依舊冷定得很:“目前看來确實如此。”
皇帝就坐在禦案後,英俊的面容有一小半浸在暗色裏,好似那藏在暗處的兇獸,雖是一動不動但着靜默裏卻孕育着可怕的壓迫力。仿佛雖是都可能從陰影裏竄出來,把前面的獵物撲倒在地,剝皮拆骨,然後整個兒的吞入腹中。
這樣的壓力之下,定力不足的賀希行倒是被唬得膽戰心驚,主動開口先問了一句:“那,陛下您的意思是?”
皇帝擡手捂着自己的額角,語調裏帶着難得的遲疑之色,開口問道:“你們說,有沒有可能是.....中毒?”
賀從行倒是難得看見這位從來英明果決的皇帝露出這般的遲疑之色,想了想,還是順着皇帝的話音往下問道:“陛下怎麽會這麽想?”
皇帝道:“朕記得以前聽你們說過,有種叫毒.藥叫百日樂,無色無味,服之亦無法診出........”
賀從行聞言,額角微抽,忍不住用眼角瞥了身後的賀希行一眼:百日樂這種事,八成是賀希行這漏鬥嘴給洩露出去的。
不給過,賀希行還是從容的躬了躬身,溫聲應道:“陛下,百日樂在藥效沒有發作之前,确實無法靠診脈診斷出。但中了百日樂的人往往反應劇烈,特點鮮明,不需診脈就能看出。據我所見,娘娘并無此狀。”
皇帝稍稍放心:“那,除了百日樂之外呢?”
賀從行嘆了一口氣:“陛下,這世上無色無味的毒很少,能不被診出的毒更少,而不被診出卻又沒有明顯特點的毒更是幾乎沒有。”他淡淡道,“我已仔細看過,如無意外,娘娘确實只是傷寒而已。”
皇帝微微颔首,這才終于轉開話題:“既如此,你們便先下去休息吧。”既然只是傷寒,那麽具體私隐倒不如去問太醫院的太醫。
賀家師兄弟這才松了一口氣,正欲起身告退卻又被皇帝給叫住了——
“等等記得去看看二郎,近來春寒,他那身子朕也不大放心。”
賀從行素來淡定,神色不變的應了下來。
賀希行卻忍不住在心裏罵了皇帝幾句:就因為他們叔祖和小師叔的事情,欠了他們蕭家一點人情,皇帝倒還真心安理得的把他們拿板磚來用——哪裏有需要就往哪裏填!簡直是要把人榨幹了用!
真是蕭扒皮!
賀希行心裏連罵了好幾句“蕭扒皮”,心裏的怒火卻仍舊是半點也不少。
然而,被罵做“蕭扒皮”的皇帝毫無半點的心理壓力。他不一時便收斂起自己隐秘的想法,接着批起了折子。
當他看見內閣報上來的春闱主考、副主考以及監考人員的名單時倒是揚了揚唇角,露出意味深長的笑容。他仔仔細細的把這張單子從頭到尾看了一遍,然後才擡起筆,沾了沾朱砂,寫了三個字:“知道了”。
等批完了這本折子,皇帝這才擱下了筆,擡手揉了揉自己的額角,準備起身去鳳來殿陪皇後用晚膳。
雖然感覺皇後不是很歡迎自己,不過至少不會像以前那樣直接開口趕人啊。而且,如果他開口要求的話,皇後還能給他喂幾口湯呢。
這麽一想,皇帝雖然不至于龍顏大悅,這心情卻也好得很,仿佛馬上就要走上人生巅峰,開始夢想中的“夫妻恩愛、三年抱兩”的幸福生活。
臨出門,皇帝甚至還很難得的想起來要換一件衣服,側頭吩咐周春海:“把那件紫袍拿出來吧。”
記得皇後還挺喜歡他穿紫色的。
皇帝心念一動,不免又想起少年時的一些事,長眉一展,忍不住又彎了彎唇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