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敲打一二
這一對表面夫妻食不下咽的用完了膳,不一時便喚人進來收拾了。
沈采采往後一靠,頗是舒服的靠在背後的軟枕上,長舒了一口氣。然後,她又悄悄的探出手,在被子底下用手按了按自己的小腹,暗道:雖然說是養病,但總這麽吃吃睡睡,會不會有小肚子啊?
沈采采憂心了一下自己的體重問題,很快又擡眼去看皇帝,一副“飯都吃了,你怎麽還不走”的趕客模樣。
皇帝恍若未覺,神色沉靜的回看回去:“反正現今也沒什麽大事,朕陪你坐坐好了。”
沈采采雖然不好明着哼哼,但暗裏卻還是忍不住哼了兩聲,感覺自己算是看透了皇帝這種心機屌了:她才不相信皇帝的鬼話。他嘴上說什麽“陪你坐坐”,說不定坐着坐着就變成“都這麽晚了,朕還是在你這裏歇一晚上吧”——這和“我就蹭蹭不進去”有什麽區別?
反正,沈采采是打死也不信男人的鬼話的,打不死另說。但她卻并沒有立刻開口趕人,只把心裏的火氣往下壓了壓,然後眨了眨眼睛去看皇帝,笑着問道:“陛下适才說要帶我出宮看看,到底是什麽時候啊?”
皇帝似是沒料到沈采采會問這個,怔了怔,然後才道:“等你病好了再說。朕金口玉言,難不成還會騙你不成?”
沈采采聽到這裏差點沒從床上跳起來,終于忍不住冷哼了兩聲,直截了當的道:“陛下之前還說等我病好了就帶我去東奚山呢。”
“是啊,”皇帝神色從容,語聲徐徐,“可是,你先前勸朕要以社稷百姓為重,勸朕等殿試結束之後再去.....既是皇後你說的,朕自然是要聽的。”
天天甩鍋甩得飛起,結果忽然被人扣了一頂黑鍋的沈采采只好咬了咬牙:我一天能說那麽多話你聽進去幾句啊?!你這斷章取義的本事是不是某些現代黑媒體那裏學來的啊,還真了不起哦!
皇帝看着沈采采臉上那掠過的神色,倒是不覺一笑,去了不少郁氣:倒是有一段時間沒見着她這般生動鮮活的模樣了。
他這般想着,便又站起身來:“罷了,你休息吧。”他把事情在心裏想了一回,“賀家師兄弟說,再調養幾天,你應該就能下床了......到時候,朕應該也能抽出一點空來,帶你出宮逛逛。”
沈采采其實還是不怎麽相信皇帝的話。只是她自從穿越以來就連鳳來殿都沒出過,還整天得為着維持人設、不被人懷疑而絞盡腦汁,整天都繃得緊緊的,實在是很需要一個放松散心的機會。所以,東奚山去不了,那出宮逛逛似乎也是可以接受的......
沈采采也不覺點了點頭,很是認真應道:“嗯”。
皇帝說走就走,沈采采自在了,清墨卻總有些不得勁。
沈采采只當什麽沒看見清墨那欲言又止的臉色,與她道:“晚膳我沒怎麽吃,現下倒是想吃點甜的,你讓人給我端碗糖蒸酥酪來.......”頓了頓,她又加了一句,“再來一盞杏仁茶那就更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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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墨聞言一怔,嘴裏的話便再忍不住:“娘娘既是想吃點心,何不留陛下一起用呢?”
沈采采暗暗道:這晚膳沒吃好還不是因為有了個皇帝。正所謂“世上不可辜負的,除了美食,還是美食”——要是再留皇帝下來吃點心,豈不是可惜了鳳來殿那些禦廚們特意制出來的美食?
所以,沈采采只是随口敷衍了一句:“馬上就要春闱,陛下正忙着呢,我還是不要煩擾陛下,省的誤了陛下大事。”
清墨似信非信的看了沈采采一眼。
沈采采面色不變,态度篤定從容,好像自己說的是真話一般——認真說起來她說的确實是真話:她是蠻希望皇帝陛下認真辦公,別總往鳳來殿這裏招惹她的。若不是怕引狼入室危及自己,沈采采都想再給皇帝找幾個妃妾來禍水東引了......
清墨頓了頓,只得試探着道:“娘娘實在想得太多了,在陛下心中怕是再沒有什麽事會比娘娘您更重要了。再說了,您不是想要臨陛下的字帖嗎?若是求教于陛下,豈不更好?”
沈采采現在簡直連敷衍都不想敷衍了:“再說吧......”反正,就算打死她,她也不會主動去找皇帝教自己練字的。
不過,清墨提到這個,沈采采心念一轉想起了皇帝今日進門時那明顯愉悅的态度。她想到一個可能,忍不住擡眼去看清墨:“你該不會把字帖的事情告訴陛下了吧?”
清墨自是聽出了沈采采語氣裏的冷沉,連忙跪下,語聲恭謹:“陛下垂問,奴婢不敢不答。”
沈采采本就有幾分惱羞成怒,現下聽到清墨的話反倒被她給氣笑了:“好個‘不敢不答’,難不成陛下直接問你字帖的事情了?”
清墨再不敢辯解,垂首道:“奴婢知錯,求娘娘恕罪。”
“知錯?”沈采采斂了面色的怒色,語聲卻依舊冷得出奇,好似冬日細雪般的觸之生寒,“你嘴上說是知錯,心裏恐怕卻不是這麽想的吧?”
清墨心口一跳,立時便端正了态度,叩首認錯:“奴婢不該多嘴,還望娘娘恕罪。”她心下害怕,自然沒有吝啬,幾下子下去光潔白嫩的額角立時便紅了起來。
沈采采剛穿越來的時候确實是很惶恐、很害怕,後來發現自己沒有原主的記憶,對着邊上的人也總是沒有多大的底氣,總害怕被人看出來什麽的。為此,她一貫都秉持着“百戰百勝不如一忍,萬言萬當不如一默”的原則,就這麽縱着身邊的人。
只是,此時此刻,沈采采卻是忽然明白過來:雖然說清墨此時确實是懷着希望帝後和睦的善意多說多做了一點事,但是她要是再這麽聽之任之的縱下去,只怕養大了清墨的心,日後說不得還會做出更過火的事情,甚至牽連到自己這個做主子的。
所以,沈采采終于下定了決心,暗道:确實是不能再這麽縱下去了,必須得給清墨一個教訓,讓她收一收自己的心,知道誰才是她的主子,什麽該說、什麽不該說。
沈采采深吸了一口氣,語聲淡淡接着道:“陛下乃是天下之主,你向着他自然是應有之意,何錯之有?”
清墨在皇後身邊伺候久了,頗知皇後脾氣:若皇後真就發怒或是大罵,脾氣過了就好了;可現下這淡淡的态度——只怕皇後是真生氣了。清墨心下又驚又怕,眼裏的淚水也随之滑落下來,正好砸在下方那猩紅色繡金鳳的長毯上,嘴上喃喃:“娘娘,奴婢真知道錯了.....”
她不敢多做辯解,只是小聲解釋了自己的想法:“奴婢自然是向着娘娘的。娘娘要臨陛下字帖,奴婢只當娘娘是有心要與陛下合好,這才多說了幾句。日後必是不敢了.......”
沈采采冷笑了兩聲,反問道:“你只當?這要是皇上身邊的周春海只當皇上累了,想着替皇上去批折子,你說這是什麽罪?”
這話實在是有些重了。
清墨吓得渾身發顫,只得連連叩首求恕罪,若非下面有毯子墊着,只怕她這麽幾下下去,額角就要磕出血來不可。
沈采采靠坐在床上,垂眼看着她,這才道:“行了,你也不必在這裏磕頭。自己回去想一想吧.......”
清墨不敢多言,只得抹了一把臉色淚水,站起身來,正準備出去。
結果,沈采采又慢悠悠的加了一句:“對了,別忘了我的奶蒸酥酪和杏仁茶。”
清墨吸了一下鼻子,連忙道:“奴婢知道了。”
她原只當皇後病了一場性子更好了許多,如今再看卻又覺得更高深莫測了,哪裏還敢多言多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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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可惜,甜食也不能撫慰沈采采被傷害的小心髒。晚上的時候,她不知怎麽的居然做了個夢。
在夢裏,皇帝與原主都還很小。
那時候,皇帝還只是鎮北侯世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