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周二下午有體育課,大多數同學樂在其中地打着籃球, 方飲躲去樹蔭下摸魚, 并和同樣摸魚的蘇未談天說地, 再被老師揪去練投籃。

“唉, 它這個球就是進不去。”蘇未揚着下巴看球框, “我不會體育課挂科吧?”

方飲用手扇風,抱怨道:“熱死了。唉,你就算體育課挂科,平均績點還是高。”

蘇未說:“挂科好像就不能拿獎學金了。”

獎學金本不是方飲這等學渣可以肖想的東西,他閉嘴了。

後來想了想,感覺自己拿到獎學金,陸青折大概會開心,于是他打聽道:“申請獎學金的話, 大概要排多少名比較有戲?”

蘇未給他解釋,接着被老師捉個正着, 吹了哨後, 罰他們去操場跑兩圈。

降溫後的風灌進喉嚨裏,和刀紮似的。跑完以後,兩個人幾乎是啞巴了,老老實實地訓練。

下了課, 方飲在手機上噼裏啪啦地敲着字。最近蘇未覺得他總是在網絡聊天, 而且是和同一個頭像,不禁再一次詢問:“你是在戀愛?”

方飲一臉神秘,蘇未笑了笑:“不可說嗎?”

方飲道:“戀愛對象暫不可說。”

蘇未猜測:“談的不會是系花吧?和你很配, 沒什麽不可說的。”

方飲和系花認識,見面了會打招呼。因為兩人顏值相當,所以有一部分人瞎點過他們的鴛鴦譜。

方飲道:“不,不是花。”

“啊,長得普通?”蘇未說,“還以為你是顏控。”

方飲疑惑:“哪裏看出我是顏控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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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未的嗓子不舒服,他喝了幾口水,繼續往下說:“憑我的感覺。要是對自己的外貌特別在意,對另一半的要求不會低吧?”

方飲以前是自戀,不過程度比較輕,談了戀愛以後,格外注重形象,跟随時準備接受求婚似的。

他道:“哈哈哈哈抛開外表,這個人本身如何會更重要一點。”

“看得出你們合得來了,下了課以後,你一直在和那個人聊天,單向地狂發消息都樂滋滋的。”蘇未道。

“你怎麽知道我單向啊?他是沒回我。”方飲問。

蘇未說:“要是對方有消息,你打字速度會變慢,有時候一邊笑一邊猶豫,過了很久才拿起手機回複。這麽明顯,我不看你屏幕,也能瞧出來聊天情況了。”

方飲恍然大悟:“真厲害啊,蘇偵探。”

“班裏好多人都看出來了,旁敲側擊地問過我。”蘇未聳聳肩。

方飲側過頭朝着他笑,蘇未的眼睛還沒好,依舊戴着眼罩,卻不讓人覺得礙眼,顯得本就清秀的人像日系漫畫裏走出來的男主角。

不過,想起紀映對傷口的描述,方飲就完全沒欣賞這種打扮的心思了。

應該更嚴重了吧?方飲擔憂,拖了那麽久沒去治,還治得好嗎?

他道:“你的眼睛去醫院看過沒有?”

“看過了。”蘇未道,“前段時間去過,醫務室的醫生幫了我很多忙,聯系了附屬醫院的師兄,給我做了很全面的檢查。”

“檢查出來怎麽樣?”方飲問。

蘇未搖搖頭,眉目間有股淡淡的疲累感:“拖太久了,手術成功率不高。”

方飲不懂他怎麽沒立即接受治療,在學校硬撐着:“那再拖下去,不是更不好了?”

“定了過年以後做手術。”蘇未道,“過年這段時間在A市,努力把自費的那部分錢給賺了。”

“我可以給你墊。”方飲說。

蘇未道:“謝謝,不過輔導員幫我墊了。”

方飲松了一口氣:“那就好,之前感覺你像是一副要放棄的樣子。”

公寓樓擠電梯的人太多,全是剛上完體育課的渾身汗味的男生,蘇未和方飲不約而同地後退半步,選擇了慢慢爬樓梯。

蘇未記起來什麽似的,若有所思道:“不是像,确實有一段時間是放棄了。但後來又覺得不甘心,自己該掙紮下。”

“唔?”方飲覺得他總歸是遇到了好事。

蘇未沒多透露,見方飲走不動了,陪他在這裏稍作停留,随意地坐在了臺階上。方飲脫掉了大衣外套,松了松衛衣的領口。

蘇未的餘光捕捉到了有顏色不太對勁的地方,他扭頭仔細一看,發現方飲的側頸有一串吻痕。

方飲是累垮了,對此一時不察,也沒發現自己這點印記露出來了。

那天晚上陸青折下手重了,他身上被留下了好幾處痕跡,過了好幾天也沒褪掉。搞得他最近都穿領子比較高的衣服,把吻痕遮得嚴嚴實實,剛才體育課才換了這麽一件衛衣。

“那個……”蘇未對這吻痕存疑,情不自禁開口。

顏色不是紅的了,有些深,但也看得出來那時候的侵略感和占有欲有多麽濃重,感覺更可能是男生留下來的。

方飲是彎的?

那之前對自己戀人的模糊回答說得通了,雖然現在大環境變得開放,但依舊有人對少數群體存在偏見,有很大概率會煞風景。不然按照方飲的開朗性格,對這方面沒什麽好隐瞞的。

在蘇未胡思亂想之際,方飲轉過頭來:“怎麽了嗎?”

這麽直接講出來太突兀了,蘇未咬了咬嘴唇,拐彎抹角地說:“你注意一下脖子。”

方飲立即愣住,轉而幹笑了幾聲,接下來幾天,一直規規矩矩地穿着高領毛衣。

·

之後期末周抽空出來逛超市時,他和陸青折肩并肩往前走,捂着臉第三十二次重提那時場景。

他抓狂:“你真不明白我有多尴尬!被蘇未逮着以後,我都不敢直視他!”

“你把我手背撓出來兩道紅痕,在我這邊被全班觀賞過了。”陸青折推着購物車,騰出一只手摸了摸方飲的腦袋,讓他別多想,“我至今一口咬定是貓抓的,差點被摁着去打狂犬疫苗。”

方飲說:“唉,我的小混混前男友打過好幾針狂犬疫苗。他最近要回國了,怎麽樣,你要不要和他見見,顯擺下你的現任地位?”

他至今還記着這烏龍,偶爾調侃下陸青折。陸青折投降:“我錯了。”

“真是瞎吃醋,獎勵一下可憐的你對象多吃幾口零食。”方飲往購物車裏扔了兩袋果凍,再順便捎了一袋曲奇餅幹。

去收銀臺的途中,他們路過了賣避孕套的地方,有的架子上擱着潤滑劑等情趣用品。方飲多瞟了幾眼,又別扭地低下頭。

感覺到陸青折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還輕輕地笑了一聲,他更難為情了,彎腰低頭擺弄着購物車裏的東西,殊不知這動作其實讓他顯得特別不自然。

陸青折拿了貨架上的某一瓶,看了下瓶身的文字說明,繼而似笑非笑地望着方飲。方飲紅着耳朵湊過去:“哥哥,我們買草莓味的吧?”

“買50毫升的還是200毫升的?”陸青折問。

方飲:“嗯……”

他羞怯地笑了起來,用胳膊撞了下陸青折,接着背後有人喊他:“欸,你也來這裏買東西?”

方飲登時就慫了,縮了下脖子,苦惱地轉過頭去。

湯藍和她的三個同學也推着購物車,應該是全寝一起出來采購,買了潔廁靈、洗潔精還有好多垃圾袋。

湯藍遠遠地看到方飲和陸青折走在一起,覺得自己最近與方飲關系不錯,便沖人禮貌地打了聲招呼。

方飲朝她揮揮手:“好巧。”

陸青折背對着她們,她們肯定看不到陸青折手上捧着潤滑劑。

然而方飲快緊張死了,揪了揪陸青折的胳膊。接着陸青折意識到了方飲的着急,沒把潤滑劑擺回貨架上,放進購物車後,直接往前推。

那些女生看不清陸青折的動作,吵吵鬧鬧地羨慕了幾句方飲和陸青折關系真好,走去了賣飲料的區域。

只有湯藍敏銳地皺了下眉頭,盯着那排擺滿了情趣用品的貨架。

剛才他們兩人站着的位置,旁邊有整整齊齊的幾排潤滑液,在陸青折手邊的那排,突兀地少了一瓶。

……還他媽的是草莓味的,整整200毫升。

·

就算有200毫升又怎麽樣?1毫升都沒用!

步入期末階段,沒了課,留下一大堆時間讓學生們自我分配,方飲就開始了漫長的等待。

第一天,陸青折居然沒來睡他。

第二天,陸青折還是沒來睡他。

第七天,陸青折始終沒來睡他。

直到他考完倒數第二門考試,最後一門考試安排在七天以後,他心不在焉地看着窗外飄起的細雪,心裏郁悶地想道,陸青折像是不打算睡他一樣……

随着關系的發展,方飲現在是願意和陸青折上床的,但對陸青折來說會不會太快了?如果兩個人對這件事觀念不同,那自己也該尊重對方的想法。

他癱在床上左思右想,覺得這個設想很扯,陸青折親起自己來明明特別兇。那天在走廊上,要不是兩人什麽都沒準備,自己估計不會回家了。

讓方飲解悶的是,班長過生日了。地點在學校附近的女仆餐廳,氛圍搞得非常熱鬧,大家喜氣洋洋,仿佛提前過年。

可見複習是一件多麽無趣的事情,寧可來出演一場《三十個人搶二十盤菜》的大戲,也不願意窩在寝室。

班長點了幾瓶清酒,全場沒人喝飲料,于是方飲跟着喝了兩小杯。酒足飯飽,女生們覺得服務生的衣着可愛,真誠地誇了好幾句。服務生挂着甜美的笑容,拿來一件正在販賣的女仆裝,說可以給她們試穿。

“欸,讓小方穿!”女生提議,“小方你試試吧!”

一夥人圍着他起哄,他磨不過,被服務生帶着去試了下衣服。尺寸差不多,他再戴了一頂中長款的假發,被抹了點唇釉。看到鏡子以後,方飲自己先捧腹大笑了兩分鐘。

事實上,他骨架纖細,皮膚白皙,穿上裙子以後,露出來的兩條腿又長又直,毫無違和感,沒什麽好笑的。

本就明豔的五官在長發的襯托下,生出一股偏于陰柔的美感,面無表情時還挺冷豔,可惜他笑得收不住。

回到飯桌上,大家捧場地說他豔壓全場。他回座位上,渾身不太自在,端起杯子差點翹起小拇指。

打趣地互相損了幾句,方飲嘚瑟起來了,壓着裙擺,站起來原地轉了一圈:“靠,穿裙子可真涼快。”

有男生開玩笑:“哎,要是你哪天去變性,回來先讓兄弟爽爽。”

“你可以去變性加整容,自己爽自己的。”方飲回答。

他擡起手時幅度太大,把一只袖管給扯崩了線頭,沒辦法,只好把這件裙子給買了下來。

方飲說:“有誰想要試試嗎?別客氣,別害羞,到時候來我寝室拿啊。”

“可以帶回去給我的等身抱枕套上嗎?”班長問。

方飲一臉拒絕:“那就別還給我了。”

他們正在吵吵鬧鬧地鬥嘴,身後又來了兩個人。方飲正自戀呢,回頭一看,整個人忽然一慫。

·

管院結束了最後一門考試,同學們陸陸續續離開學校。

陸青折的室友買了今晚的火車票,直接拎着行李去考場,收卷後打算在學校附近找一家人少的餐廳,解決完晚飯直接出發。

陸青折看他手忙腳亂的,便友善地幫忙拖行李箱。室友扛着一大袋包裹,進女仆餐廳點兩份簡餐。

室友四處張望,新奇地感嘆道:“這裏的服務生都穿得好可愛!”

陸青折一臉無動于衷:“你待會一個人能行嗎?這麽多東西,不太好拿,從學校走到這裏,感覺你已經夠嗆了。”

室友客氣道:“沒事的,沒事的,我拿得動!等會我奢侈一把,直接打車,方便的。你今天生日,應該早點回家慶祝的!”

陸青折聽他這麽講,點了點頭。剛才考試的時候他轉着筆,一時出神,筆在他手上劃了幾道痕跡,他起身打算去洗手間洗掉。

洗手間裏擺着無煙蠟燭,一股幽幽的玫瑰味。

有個穿着女仆裝的人捧着一堆衣服走進來,陸青折沒看到臉之前,被吓了一跳,以為自己進錯廁所了。

緊接着,他看到了對方的臉,随即哭笑不得地捏了下對方的耳朵。他問:“和同學一起來玩?”

方飲沒回答,軟軟地倚着他,假發上戴着貓耳頭箍,上面作為裝飾品的鈴铛随着他的動作,發出了清脆悅耳的響聲。

他揚着下巴,眼裏全是狡黠的笑意,神态卻頗為茫然,語氣無辜地問:“主人,想撩我的裙擺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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