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另外一邊,兩份簡餐端上餐桌。

室友等了一會, 不由納悶陸青折怎麽洗了個手就洗不見了, 嘗試去廁所找人, 然而門被反鎖住了。

他敲敲門, 問:“陸青折, 沒事吧?”

“你吃完飯先走。”陸青折回他。

他隔了一道門,聽到裏面隐約的鈴铛聲,不是很明顯,像是為了不發出聲音,被人慌忙地舉起胳膊捏住了。

要是不注意聽,辨別不了是真實還是幻覺。室友疑惑地想要确認,然而裏面沒再傳來類似的清脆的鈴聲。

即将回家的喜悅讓室友不作多想地回去了,過了有五分鐘, 陸青折才回來。他的手是濕的,拿起桌上的紙巾慢條斯理地擦幹淨了手。

室友說:“幹嘛呢, 你看着挺開心的。”

陸青折道:“收到了禮物。”

這個日子, 收到禮物是再正常不過的事情。今天陸青折的手機從考試結束開始,消息提示就沒停過,都是同學祝他生日快樂,這其中肯定有要送陸青折禮物的人。

室友沒想到還有禮物能那麽讨陸青折的歡心, 畢竟在此之前, 想方設法塞東西給陸青折的追求者不在少數,東西全被陸青折退還了。

他好奇:“哦,什麽禮物?”

陸青折勾起嘴角, 目光落在自己的右手上,不知道這只手摸過些什麽,又幹了些什麽,他的眼神裏有種意猶未盡的意思。

他一本正經地回答:“一只貓,一只很乖的小貓。”

·

方飲換下幾乎被撕爛的女仆裝,和做壞事似的,偷偷摸摸地把裙子扔到了後門的大垃圾箱裏,再回到自己的座位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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班長瞄了他一眼,見他神色複雜,似乎是餍足,又似乎是累了,渾身散發着懶散的不願意搭理人的氣息。

看他去了趟洗手間變成這副樣子,班長問:“便秘啊?”

“通暢得很。”方飲啞着嗓子說。

女生笑道:“剛才在沉迷地欣賞自己的美貌吧?”

方飲舔了舔嘴角,之前塗在上面的唇釉,在隔間的門再度被打開時,幾乎全部蹭在了陸青折的臉上,陸青折好像成了自己的所有物,被自己打上了歸屬烙印。

想到這裏,他心情有點好,不和別人鬥嘴,哼哼着拿出了手機。

簡短的一句話,因為剛才陸青折用手幫了他,他沒緩過來,身體在細微地發着抖,硬是哆嗦了好久才打完字,發送給了陸青折,問對方待會去哪裏。

陸青折回複他要去姑媽家,方飲挽留他:姑媽家裏有什麽要緊事嗎?能不能別去了呀?

陸青折說他姑媽在他收卷後,給他打了電話,讓他晚上去家裏吃蛋糕,還打算給他做一大桌菜,他沒法推托姑媽的好意。

經過這麽一聲提醒,方飲才知道今天竟是陸青折的生日。

[方飲]:對不起我都不知道。

[陸青折]:其實我也不記得了,今天監考老師在發卷前突然祝我生日快樂,我才想起來原來我今天生日。

陸青折太久沒慶祝過這個日子了,前兩年是選擇性忽略,後兩年是真的沒再當回事,以至于之前方飲有心問過他,他都答不上來。

[方飲]:想要什麽生日禮物呢,我的小壽星?

[陸青折]:希望壽星的寶貝回去把指甲剪短點。

方飲的指尖留得不算長,但也有段時間沒修剪過了,撓在身上能迅速留下幾道紅痕。

[方飲]:行,等我剪完指甲,請你抽空來我家看星星!

這句話前言不搭後語的,也沒什麽邏輯,但話裏話外都透露着他期待和陸青折再見面。

前段時間方飲買了大口徑的天文望遠鏡,發來時是一箱子零件,他還沒裝好。邀請過陸青折以後,他參加完班長的生日會,風急火燎地回到家開始拼裝。

已經放假回國的年威過來湊熱鬧,看到圖紙便暈頭轉向,只能給方飲遞螺絲刀。幸好方飲的動手能力強,就算自己一個人,也能很快把器材拼裝好。

“這個可以看到月球嗎?”年威完全是門外漢。

方飲道:“那不是廢話,想看什麽,和老大說,老大給你找找。”

年威踹了他一腳,他嬉笑着把望遠鏡對準了某個方向,接上了低倍目鏡開始調焦。

“你在看哪顆星?看這玩意不該對準天空嗎,你的方向怎麽挪到半山腰上去了?”年威道。

“唔。”方飲道,“那裏有我的星星,他是歸我的。”

年威還以為方飲買了顆星星,湊過去一瞧,發現畫面裏是某個人的家,随即反應過來,大喊受不了。

“你最近身體怎麽樣?”年威問。

方飲回:“很爽。”

年威發蒙:“問你健不健康呢,這個形容詞是什麽鬼?”

他嫌外面冷,很快回到了屋子裏,玩着書桌上的貓耳頭箍,上面本來系着的鈴铛被憤恨般拆掉了,擱在了旁邊,小巧玲珑,發出的聲響非常清脆。

他一邊玩着鈴铛,一邊問:“這頭箍是什麽玩意,毛茸茸的,傻裏傻氣,你去游樂園玩了?買這玩意給自己戴啊?”

方飲看到這個就耳根發燙,想到了幾個小時之前在廁所隔間發生的事情,不禁有些羞恥和心虛。

他兇巴巴道:“靠,你給我趕緊放下。”

突然意識到了什麽,年威閃電般地松開了手,并“啧”了一聲:“你們玩那麽野?”

“說什麽亂七八糟的……”方飲回過頭去,哼哼着。

門口駛進來一輛商務車,他沒再擺弄天文望遠鏡,詫異地跑到樓下去,看到攜着一股寒風進來的媽媽和叔叔,禮貌地打了聲招呼。

方母擡起眼:“年威也在?”

年威道:“阿姨好,阿姨又年輕了!”

叔叔溫和地關照他們:“今晚據說要下暴雪,你們別再出去玩了。”

“好的好的,一定不會出去的。”年威答應得極快。

方飲神色猶豫,主動和方母噓寒問暖了幾句話,把方母送上樓以後,蔫巴巴地縮在客廳的沙發上看電視。

年威看他這副臉色,就清楚他心裏在盤算些什麽,勸他:“暴雪呢,不要出門了。”

“今天是他生日。”方飲說。

年威不解地問:“生日又怎麽樣?”

方飲望向窗外,飄落的雪花越來越大,即将變成風暴席卷這座北方城市。不遠處的連綿山脈轉而換了顏色,與天地融為了白茫茫的一片。

方飲抱着墊子,回答:“他不應該再孤零零地回家。”

“唉,正常,這世上又不是只有他一個人這麽過生日。對他來講,這大概早習慣了,你別凍感冒就好。”年威道。

電視裏一對情侶吵得不可開交,大概是一方撒謊,被另一方捉了個正着,死活要分手。方飲心煩意亂地換了個坐姿,轉過頭看着樓梯。

他心想,要出去肯定得和媽媽說一聲,媽媽會同意嗎?要是得知自己去給同學過生日,會不會起疑心?

外面的風有點大,弄得窗戶陣陣作響,聽上去吓人。

他篤定,他媽媽一定會覺得他有病。

·

“表哥,你是不是有女朋友了?”小姑娘悄悄問道。

陸青折不知道她是怎麽發現的,意外地問:“怎麽了?”

小姑娘指了指他的衣領:“有顏色。”

衣領上沾了方飲的唇釉,估計是亂動時蹭上去的。蹭在自己臉和脖子上的唇釉被洗掉了,在這裏的卻一時沒發現。

陸青折愣了愣,難得流露出無措的一面,抱歉地朝自己的表妹笑了笑。

小姑娘道:“長什麽樣呀?”

在廚房裏洗碗的姑媽在這時轉過身,插了一句嘴:“你們在講什麽?”

小姑娘沖陸青折歪了下腦袋,意思是“我可以說嗎”,得到了陸青折的肯定以後,轉而跑去廚房,抱着她的媽媽敘述了這件事,在這期間,姑父也湊過來聽了一會。

姑媽把小姑娘哄騙去了房間裏寫作業,驚喜地打聽道:“是你的大學同學嗎?”

“嗯,也是高中同學。”陸青折道,“但不是女朋友。”

姑父好奇:“啊?關系還沒定下來?”

“他太調皮了,所以讓妹妹有點誤會。下次有機會的話,我帶他來見見你們。”陸青折說。

姑媽和姑父詫異地對視了一眼,姑媽為了表示一切都可理解,随即似懂非懂地點點頭,再謹慎地問:“誤會什麽?”

陸青折頓了頓,道:“我的對象不是妹妹想的那樣。”

對家人坦白性取向對陸青折來說,并不沉重,大家都是通情達理且開放的人。去年,有一對同性情侶邀請過姑父姑媽去參加婚禮,他們特意趕去國外送上了祝福。

但他沒把話說得太明白,不管怎麽樣,這件事還是多做一些鋪墊比較好。畢竟姑媽還惦記過自己和湯藍能成一對,一直默認他喜歡女生。

回家的時候,他收到了短信。姑媽說:這個“下次”不需要考慮很久,你想和我們說的話,我們随時願意聽。

紛紛揚揚的大雪拖慢了陸青折的腳步,他撐着傘,把屏幕上落滿雪花的手機收了回去,心想着自己應該趁早買一輛車。

隔壁那戶人家應該在聚餐,陳從今那輛單車停在外面,幾乎被雪給覆蓋住了,透過客廳的落地窗,可以見到幾道身影圍在桌邊,歡快地談笑着。

到了自己家門前解開密碼鎖,機器發出的動靜在寂靜院落裏顯得格外響。他感覺角落裏有什麽動了一下,轉過身去,方飲縮在那裏,坐在被當作雜物清除出去的木板凳上,不滿地揉了揉眼睛,鼻尖被凍得發紅,嘟囔:“我還以為你不回來了!”

陸青折不可思議,一度以為自己出現了幻覺,眼睛眨也不眨地愣了一會,才敢确定方飲真的在這裏等自己。

他道:“我要是不回來怎麽辦?怎麽不提前說一聲?”

伸出手把方飲凍僵的手放進自己的大衣口袋裏,他另一只手摁了指紋打開門,讓方飲進去踩在地暖上。

方飲說:“提前說一聲,不就像是來做客嘛。咳咳,你的男朋友要來你家了,你準備一下?”

在暖氣裏,他的呼吸舒緩了一些,抖掉外套上的雪珠子,挂在了門口的衣架上。他補充:“我也沒考慮那麽多,只是想着你要是回來怎麽辦?”

陸青折給他泡了熱水袋,太燙了,沒直接給他拿去焐手,把自己的手弄熱以後,一直牽着他的,感覺到他冰冷的手在自己掌心裏慢慢變暖。

方飲到了樓梯口想下去,卻被陸青折制止住。陸青折說:“想看我的卧室嗎?”

方飲沒意識到別的,張口就接話:“看你的床好不好,好的話就霸占了。”

他以為陸青折還住在地下室一樓的小房間裏,但陸青折打開燈,領他去了樓上。與上次不同,整棟房子的白布都被撤掉了,也做了打掃和更換,全部煥然一新。

“正好上周有人來維護池子,就讓家政公司把這也順帶收拾了下。”陸青折道。

方飲環顧四周:“你的房間好大。”

看到普通望遠鏡擺在架子上,他猛地記起來自己今天的傑作,扯着陸青折的袖子分享:“我的天文望遠鏡搞好了,測試過,看你家屋頂真是看得一清二楚。”

陸青折道:“你買一架可以看到12等星的儀器來看我家屋頂?”

方飲嘀咕:“年威嘀咕我半天呢,從嘀咕望遠鏡嘀咕到我出門,之前非要開車送我過來,我說這麽短一截路,哪裏用得着送。”

“那麽惡劣的天氣,怎麽你沒開車?其實你可以在車上等我的。”陸青折忽然說。

方飲白天喝過酒,不敢開車。他抿抿嘴,腦筋轉得飛快,回答:“走來見你比較浪漫啊!我被糊了一臉雪花,你不感動嗎?”

沒等陸青折有回應,他直接坐到了床邊,擡起頭看着吊燈。沐浴在暖黃色的燈光下,他的五官被照得格外柔和,沒抹幹淨的雪化成了水,睫毛濕漉漉的,此刻的他顯得又懵懂又純情。

“雖然年威說你大概習慣了,但我不想讓你習慣。”方飲笑着低下頭去,眼睛看向陸青折,“你要學着抓住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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