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兩人等紅綠燈的間隙裏,男生偷偷注意蘇未的神色。蘇未在聽完那段話後, 一直沉默着, 也不知道在想些什麽。
過了會, 蘇未才出聲問:“他應該很受歡迎吧?”
男生嗤笑了一聲, 說:“你以為呢?這樣的人不受歡迎才奇怪。”
這時蘇未的鈴聲響了, 舊手機在接聽電話時都會卡頓,對方的聲音時響時輕。他過了好幾秒,才清楚老鄉在和自己說什麽,條理清楚地敘述了下客人那時的消費,再報了一串存酒櫃的號碼。
在旁邊的男生抱着胳膊瞥向蘇未,蘇未眨了眨眼睛,茫然地看着眼前的紅燈跳轉綠燈,喃喃:“酒櫃怎麽可能是空的?”
鬧了半天是另外一位服務生在整理櫃子時, 把酒給挪到了別的地方,忘了和蘇未說, 害客人幹等了半天。
蘇未向客人道歉了好幾次, 罰了三杯酒,眨眼間,酒杯又滿上了。
“我今天想買醉,但是胃不舒服。想了想, 找個人來替我喝吧, 喝醉了給醉鬼包個紅包。”客人道。
旁邊的朋友笑着說:“你他媽的這騷操作學誰呢!酒不要錢嗎?”
客人揮揮胳膊:“他媽的還不是學方飲!”
蘇未以為他說的這個人是和自己室友同音,沒想到聽他們多聊了幾句,講的的确是自己的室友。
“方飲一說完, 場上的人搶着喝酒。這話讓你來說,沒他這個效果啊?”朋友打趣。
方飲的買醉,是真的單純胃不舒服又想買醉,仗着臉好看,即便說這種糊塗話,別人也覺得可愛,想要順着他來。
但客人顯然帶着點戲弄的意思,聽着教人不自在,不樂意買他的賬。
他渾然不在意,聳了下肩膀看向蘇未:“你喝好不好?”
推辭不掉,而且之前給客人添了麻煩,過意不去,蘇未只好喝酒,開了一瓶新的威士忌往倒冰紅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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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人嘟囔:“最近我都沒見着方飲過來玩,他是不是胃病挺嚴重的來着?”
“別說最近,我這半年都沒見着過他人影。可能上次喝到神志不清,把他給喝慫了哈哈哈哈哈。”
客人罵罵咧咧道:“狗屁,他談了戀愛,整個就夫管嚴好不好?”
包廂裏幾個認識方飲的都不禁詫異,繼而七張八嘴地問:“和誰談?談了那麽久?”
“我也不知道和誰談。”客人說,“捂得嚴實着呢,也不帶來看看,惡龍和藏寶藏似的。”
·
節日檔有不少喜劇片,方惡龍非要看一部青春愛情類型的。那部影片打着文藝唯美的旗號,拍得實在爛,看到一半他自己都撐不住,幾次想要中途退場。
看在爆米花還沒吃完的份上,他生生忍了下來。
他靠在陸青折的肩膀上,正在坐立難安的時候,感覺到陸青折的座位後面有人踢了兩下凳子。
前面幾次暫且忍了,後面又踹了幾次,這下方飲直起了身子,朝後看去,見到有個小孩被家長抱着,那雙腳就抵在陸青折的椅子上,為了引起家長的注意,故意晃着腿。
“小朋友,別動了,前面的哥哥在……”方飲想說在認真看電影,發覺陸青折居然靠着軟椅靜悄悄地睡着了,把喉嚨口的話咽了進去。
他道:“需要安靜。”
小孩原先不想聽他的,示威般又踹了幾下,再望着方飲,被方飲陰沉下來的臉色吓了一跳。
本來漂亮的面孔帶着溫和的笑意,看着軟糯好欺,如鄰家大哥哥。此刻沒了表情,被時亮時暗的電影燈光照着,盡是不耐煩,夾帶着幾分戾氣。
小孩瞬間收回了腳,乖乖地不再動彈。
方飲轉了回去,嗦着可樂。他許久不喝這種飲料了,想着機會難得,認為一滴也不能浪費。
正巧電影裏有東西碎裂的音效,陸青折醒了過來,揉了揉太陽穴。意識到自己睡着了,他很輕地說了句:“不好意思。”
他被方飲喂了幾顆爆米花,甜味讓他徹底清醒。他側着頭,看了方飲一會,适逢電影裏男女主角親吻,正值佳境,方飲以為陸青折要親吻自己,緊張地擱下了飲料。
然後陸青折懊惱地壓着聲音說:“該給你換成牛奶的。”
方飲:“……”
“噓。”他輕聲道,“難得一次,不要破壞氛圍。照你這麽謹慎,那往後只有你給我口的份了。”
說完,他才意識到自己對陸青折說了些什麽下流話,瞬間不好意思地捂住臉。
影片散場,陸青折問他:“你喜歡?”
方飲迅速地搖頭:“沒,我就是說說……”
在他的潛意識裏,陸青折不會做這樣的事。再說了,這樣一張臉根本不需要那樣,意亂情迷地看着自己,自己就很享受。
“我願意的,可以為你學。”陸青折道。
方飲差點把杯子捏爆,默默把空杯扔到了垃圾箱裏,他拍了下陸青折的胳膊:“有膽子一起學物理吧!”
陸青折笑了起來,摸着方飲的頭發。方飲別扭地護住自己的腦袋:“公共場合,有人會看到……”
他們逛了一會大廈,方飲買衣服連試都不試,看見順眼的就讓人包起來,幾個導購眉開眼笑地圍着他轉。
他偶爾會拿着衣服朝陸青折比畫一下,陸青折配合地握住衣架,任方飲打量。
付賬時陸青折刷卡,垂着眼睫簽單時,方飲就坐在一大堆紙袋旁邊,揚起下巴,看着陸青折的睫毛。
長而密的睫毛在眼睑處投下一片淺淺的陰影,随着眨動,一顫一顫的。陸青折擱下筆,下意識尋找方飲在哪裏。
方飲開口:“哥哥,我腿走累了。”
導購感覺他倆不像兄弟,聽到這麽親密的稱呼,再聯系剛才的種種舉動,便理解他們的關系了。
她語意委婉地誇贊:“這個小男生好嗲,是家裏的開心果吧?”
陸青折擡起眼看向方飲,覺得這話說得沒錯。方飲于他而言,已經并不僅僅是同學同桌,白月光,男朋友,而是寄托着他歸屬感的家人。
他嘴角帶着些許笑意,回答:“是家裏的寶貝。”
方飲第一次在公共場合被這麽喊,心跳不由地加快,也不皮了,同手同腳地往前走了幾步,暈乎乎跟在陸青折後面。
雙手拎着幾大袋子衣服,走出大廈時,夜間寒冷,方飲迅速給自己戴上了羽絨服背後的兜帽,也順手把陸青折的兜帽給捎起。
他要幫陸青折減輕手上的負擔,陸青折避了避,示意他趕緊把手揣進口袋裏:“風太冷了,別伸出來。”
方飲低下頭瞧着他的手,指節泛着點紅,道:“可你也在被吹着。”
“因為我需要冷……”陸青折說,“冷靜冷靜。”
方飲疑惑他冷靜什麽,看見他一臉難為情的表情,随即會意地笑了起來,勾着他的肩膀道:“拐彎抹角叫我寶貝的時候,可沒那麽害羞啊?”
陸青折悶聲不響,他在感情方面極其內斂,久而久之臉皮很薄。即便喜歡得真切,他也說不來什麽情話,更是很難向他人開口炫耀,剛才脫口的那個稱呼夠他獨自緩半天。
可惜在方飲面前無處可躲,他注定沒辦法默默消化了。
方飲看他這副樣子,故意捉弄他:“怎麽了?這就不行了?那輪到我這麽喊你,好不好?寶——”
“別這樣。”陸青折快要抓狂了。
“寶貝,不是我說你,怎麽清純?大學裏個個都是老油條了,沒談過戀愛的都比你放得開。”方飲說,“欸這樣,到時候你讀研,我工作了,我還能和我同事說,我泡了個清純男大學生哈哈哈哈。”
來時,商場地下車庫的車位滿了,他們把車子停在一處地面停車場,走路大概要八分鐘,此刻并肩散步過去,硬是把短短的八分鐘給延長到了十五分鐘。
一起消磨時間卻不絲毫覺得浪費,反而倍感開心。
這裏位于市中心,朝東邊望過去,體育館路幾處酒吧的招牌很是顯眼。方飲在拉開車門前,漫不經心地往那處方向多瞄了幾眼。
沒放假前就有不少朋友約他出去玩,都被他給敷衍地拒絕了。最近一幫人起哄他得了夫管嚴,他幹脆裝瞎假裝沒看見消息,這時候指不定在哪兒調侃自己呢。
陸青折看他在走神,道:“想去玩?”
“不想,只是看看。一直不認為好玩,我以前用來打發時間而已,旁觀別人搖頭甩胳膊,自己不下樓。”方飲道,“你一般去那裏幹什麽?”
“就去過一次,陳從今發我消息,說他被纏住了,讓我過去把他解救出來。”陸青折對這些玩樂場所不感興趣,“我走的時候把你帶走了。”
方飲問:“那陳從今呢?”
陸青折抿了下嘴:“沒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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喝醉以後力氣不受控制,蘇未關掉水龍頭想要走回去,卻只能扶着水池邊緣的瓷磚,松開手便要栽倒下去。
意識到自己神志不清了,他強撐着精神,往臉上潑了好幾把冷水,然而沒什麽用處,反而把他凍得呼吸不暢,鼻尖通紅。
老鄉過來攙住他,他張開口想要說話,卻被不由分說地拖了出去。在扭曲的世界裏,老鄉的聲音如同從天邊傳來,模糊而遙遠。
這種被迫醉酒的滋味一點也不好受,他勉強半睜着眼睛,發蒙地看着眼前兩人交談了片刻,老鄉油嘴滑舌地替自己道歉,再與對方互相客套。
“他住在那裏?我認識的,能幫忙送他回去好。”客人道。
這裏雖然是燈紅酒綠的地方,肚子有壞水的人不少,但肯定不會胡作非為搞強來。老鄉不想得罪人,反複說了幾句勞煩關照以後,把蘇未交給了對方。
蘇未拉着老鄉的袖子不肯松手,可糊塗的人哪有清醒的人力氣大。很快,客人便架着他往外走。
走到門口,客人停住了步伐,剛想說些什麽。蘇未卻又一股惡心感湧了上來,一手撐着路旁的樹,不住幹嘔,嘔到眼角泛出了淚花。
“你說說你,讓你喝醉,你喝到那麽醉,也不知道讨饒一聲。這麽不懂得變通,以後怎麽在這裏混?這裏的人精可多着呢。”客人的手插在褲兜裏,靠在樹邊問。
他慢慢地把蘇未扶正,拿出一張濕巾來擦蘇未的面頰。
這麽擦了幾下,蘇未搖搖頭,表示自己不需要這樣。客人也不強求,收住了動作。
察覺到對方沒有趁機占小便宜,這讓蘇未在暈眩中松了一口氣。
然而在他昏昏欲睡時,客人附耳問:“你門禁卡在哪裏?”
蘇未遲鈍地垂下頭,以為自己給人添麻煩了,想要尋找自己的門禁卡。就在這時,客人先他一步,最開始只是摸着西裝馬甲的右側口袋:“我幫你找找。”
作者有話要說: 小陳下章上線,我今天先去睡覺了。打哈欠.jp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