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跟陸青折講清楚來龍去脈,方飲難過地說:“讨厭死了。”
陸青折看方飲臉色發白, 是真的摔疼了。他給方飲擰開了一瓶牛奶, 讓他慢慢說, 別累着自己, 繼而附和:“真讨厭。”
這話從陸青折嘴裏說出來, 有點幼稚。方飲反而為此開心,沒再抱怨什麽。
他不愛記仇,過了十分鐘氣也消了。班長打電話來問他怎麽樣,他道:“來的時間點和算過的一樣,剛消火。”
“我還真的算過。”班長嬉皮笑臉地說,“嘿,一般五分鐘你就不計前嫌了,這會兒肯定人淡如菊。”
方飲覺得班長的用詞有哪裏不對, 可也說不出來。他道:“給我把鏡子擦幹淨再走,門口囤了兩包垃圾, 也給順手扔一下。”
他說完心裏一驚, 怕班長吐槽垃圾袋裏全是炸雞和麻辣燙的空盒,裏面甚至裝着兩盒自熱小火鍋的包裝。
蘇未節儉,能去食堂絕不點外賣,這些東西是誰吃的, 不言而喻。
好在班長自知理虧, 沒敢和方飲打嘴炮,爽快地答應會扔垃圾。來捉弄方飲的另外三個人也過意不去,保證額外提供拖地板和擦飲水機服務。
“愚人節四個家政保姆找上門, 真是吃飽了空。”方飲道,“你同學還煩你嗎?”
陸青折說:“沒有,他們自己慢慢磨了。”
方飲嘟囔着“那就好”,打量陸青折的臉:“哥,你怎麽有黑眼圈了?”
“雖然他們沒煩我,但搞出來的東西令我看不下去……”陸青折道。
他的責任心太強,如其餘同學的願,早起把文件檢查了一遍,從淩晨三點鐘坐到七點鐘,把作業改到完美為止,再下樓接方飲。
方飲道:“你不能和學霸抱團嗎?管院又不是沒人了,你和幾個成績差不多的同學一起寫作業,肯定輕松很多。”
學霸是個相對而言的詞,考85分的對剛及格的人來說是學霸,拿滿分的對保持良好的人來說是學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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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青折的同組同學在人群裏是拔尖的,在陸青折身邊卻是拖累。方飲替陸青折鬧心,頻頻嘆氣。
“下次不會了。”陸青折說,“因為國際生和我軟磨硬泡,說他平時分低得快要沒法救了,拜托我幫幫忙,所以這次才答應的。”
方飲道:“唉,我想想也知道,別人肯定坐視不理,就你心軟。”
陸青折再次保證:“下次真的不會了。”
“你在路邊停一下,我開車好了。”方飲說,“你稍微眯一會。”
他們調換了一下位置,到影院時,其實陸青折剛淺睡沒多久,被叫醒後繼而坐到影院的軟椅上,他又想睡了。
他偷偷掐了幾把自己的胳膊,讓自己強行打起精神來,陪方飲看完了整部片子。
和昨晚說的一樣,陸青折把自己的手機給關機了,一直到下午才打開。屏幕顯示十二通未接來電,是同學輪流打來的。
陸青折原先對類似情況沒有不适感,經過昨晚那件事,看到電話就一個頭兩個大。回撥過去容易惹方飲不開心,直接無視又不太好,他成了選擇困難症。
“幹什麽呀?你們的作業還沒寫完?”方飲看陸青折陷入沉默,心裏騰升出不祥的預感,湊過來問。
陸青折搖頭:“不是。”
“那就好。”方飲松了一口氣。
瞧了眼未接來電,他對這幾個備注有印象,腦海裏浮出幾張人臉,全在自己剛才所說的“學霸”範圍內。
方飲道:“集體來跟你開愚人節玩笑?”
“沒人會和我幹這種事的……”陸青折說。
這種節日,方飲最容易變成惡作劇對象,他性格活潑外向,而且玩得起,大家都喜歡和他親近。
像陸青折這樣的,別人即便心知他外冷內熱,也不會舉止太親近。
方飲抿了下嘴,不情不願地說:“問問他們呗。”
這幾天陸青折好不容易忙完了比賽,他以為總歸能回歸正常了,可以黏黏糊糊如同寒假那樣,現在被澆了一盆冷水。
他有些自我懷疑。陸青折是不是沒有錯?這狀态是不是不需要改變?不正常的是不是他自己?
陸青折沒問,道:“排完隊再說,你不是想吃這家的蛋撻很久了嗎?”
方飲否認:“不想吃,我現在想回家睡覺。”
已經到蛋撻店門口了,扭頭離開不是他的風格,可他此刻真的沒任何胃口,只希望能關起門來獨自靜靜。
陸青折知道他在鬧別扭,打算獨自進去排隊。方飲說:“真的想去睡覺,你別買了,買來我也不想吃。”
“不要和蛋撻過不去。”陸青折道。
方飲抱着胳膊,挑了個陸青折沒法反駁的理由:“我要好好養胃,蛋撻吃了容易不舒服。”
話音一落,陸青折果然有些在意,不繼續堅持了。他道:“要試試新床嗎?”
昨晚買的床,今早已經送到了,正好保潔來打掃衛生,他叮囑過那人幫忙把床鋪好。
“我是個念舊的人,打算常回家睡睡。”方飲說。
他感覺到陸青折一直在看着自己,接着還朝自己笑了下,便郁悶地問:“你在笑什麽呀?”
陸青折說:“發脾氣的樣子挺可愛的,以前沒見到過。”
“我沒有發脾氣。”方飲不願意承認。
陸青折用手指碰了下他的臉頰:“酒窩失蹤好幾天了。”
“這周除開上課,也就見了兩天面。”方飲把臉給扭開。
他一心想回家,和他唱反調絕對會把他惹得更生氣,陸青折順着他來,送他回家裏去。
方飲看着自己家的大門,瞧着陸青折心事重重的,心說這人怎麽反而更憂郁了,自己走掉了,不是正好能随便打電話嗎?想打多久打多久。
保姆見方飲回家,驚訝地接過了他的外套。她一邊把衣服挂起來,一邊噓寒問暖地說:“最近升溫升得快,但你也要多穿點,當心着涼了。”
“我要去休息了,可能要睡到很晚,到了飯點不用來叫醒我。”方飲說着,伸了個懶腰,往樓上走去。
昨天他和趙禾頤在實驗室撞見,今天在房間外又面對面站着。方飲默默地感嘆了一句冤家路窄,趙禾頤則直接出聲:“周末不約會,被男朋友冷落了?”
方飲說:“管那麽多,是看上我了還是看上我男朋友了?”
趙禾頤道:“如果我是彎的,看上你男朋友的可能性會大一點。”
方飲懶得鬥嘴,冷淡地與他擦肩而過,硬着頭皮要回房間。現在他自知自己是個火藥桶,再嗆幾句就要炸了。
趙禾頤注意到他的走姿不對,想歪了:“打完炮就送你回來,也不留你吃頓晚飯?不過也對,你倆除了幹這事,八成沒什麽話題可以聊。”
本來他們只要相遇,免不了互相嘲諷。有些重組家庭能夠變成一家人,可惜他們一直針鋒相對,見到對方就下意識排斥,不可能有好臉色。
這不過是一句日常諷刺,擱在往常,方飲絕對能輕松杠回去。可他現在步子頓住,涼涼地掃了趙禾頤一眼。
趙禾頤說:“我說錯了?”
自顧自說着,他其實并不了解方飲和陸青折的相處狀态,單純猜測了下,覺得方飲這樣散漫的公子哥和優等生之間,不管是人際圈還是日常生活習慣,都仿佛兩個平行世界。
他也許猜對了,答題獎勵很響亮,他的臉被方飲一記拳頭打偏過去,整個人倒在一面沒有玻璃的展示櫃前,上面的藏品噼裏啪啦砸在地板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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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母和叔叔回來是半夜的事情,不用多問,趙禾頤的嘴角就是最好的證據。他那裏流了血,破口的顏色和眉心的美人痣一樣豔。
“方飲呢?”方母問。
聽到保姆給自己打電話,說方飲把趙禾頤給揍了,她還以為自己穿越到了方飲小學時期。當時的方飲尚且會如此沖動,和趙禾頤發生這樣的沖突,一眨眼許多年過去,他居然又打架?
雖然不信方飲會毫無緣由地動手,但方母在繼子面前,擺出了絕對偏心的态度,什麽也沒問,直接保證自己會教育方飲的。
管家頭疼道:“他出去了,我攔不住他。”
保姆快要急哭了:“哎呀,我也有錯。他看着心情差,我卻沒關心一下他。”
方母說:“心情再差也不是打人的理由。”
叔叔看完趙禾頤的情況,皺着眉詢問:“你和方飲說了些什麽,搞得起沖突了?”
“你問方飲好了,省得他說我告黑狀。”趙禾頤敷衍。
講了等同于直接幫方飲出櫃,那爸爸和繼母的反應可不是現在這麽簡單了。他不樂意幹這件事,盡管能狠狠坑方飲一把,可有點惡心過頭了。
方母從包裏翻出手機,要給方飲打電話,被叔叔攔住了。叔叔怕方母太暴躁,會把事情越辦越糟糕:“我來和他說。”
電話撥了兩次才被方飲接通,叔叔語氣和緩地問他在哪裏,他不吭聲,接着叔叔打聽他怎麽和趙禾頤鬧成這樣。
方飲輕飄飄地丢了句“他欠揍”,說完直接挂掉了叔叔的電話。
在旁邊聽的方母快要被氣笑了,甚至懷疑對面說話的人究竟是不是自己兒子。在大家各自沉思之際,門鈴響了幾聲。
沒人有心思去管門外的人,保姆過去迎客,門外有道高挑颀長的身影立在那裏。走近了看,來客的長相足夠給人留下深刻印象,讓她一下子記起來這人是誰。
陸青折問:“我聯系不上方飲了,有點擔心。請問他在家裏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