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白逸南是獨生子,這弟弟估計是表親。男孩響亮道:“方哥哥好!”

有時候方飲并不友善, 比如現在。他幹脆利落地說:“抱歉, 我和你們不太熟。”

白逸南給了弟弟一點現金, 讓男孩去書報亭買畫刊。男孩興高采烈地跑遠了, 他則三步并兩步追上前:“你為什麽會在這裏, 從住院部出來?自己生病了還是看望病人?”

方飲無視了他,一言不發地繼續走,手上拎着袋子,裏面裝着的飯盒和勺子發出清脆響聲。在這高溫天氣,他竟然想要打寒戰。

白逸南一邊說着,一邊目光向下移:“你轉給別人的手表,好幾塊在我這裏。想要的話,你随時可以來拿。”

陸青折牽起方飲的手, 說:“他不需要,扔了的就是扔了, 想要可以再買。”

被陸青折冷淡地打斷了接下來的話, 白逸南這時看到方飲的手腕上正戴着塊新表。

現在方母和方飲的關系如何,白逸南不清楚,但至少很長一段時間裏,他知道方飲是被斷掉資金來源的。

這表哪來的?

他很快想到了答案, 不過兩人已經把他甩開了。今天能撞上方飲還挺讓他意外的, 但也沒太開心。

上周他去喝酒,還有人和他講過方飲單身了。方飲今天卻依舊和陸青折一起出現,這讓他倍感疑惑。

陪堂弟複診完咳嗽, 白逸南坐上車,正要送小孩子回家。他見陸青折在不遠處走過,轉而默默地熄了火。

盯着陸青折一個人開車離開,他心說,看來還沒有重新好上。

“哥,你怎麽回事?”男孩催促。

白逸南道:“你那咳嗽終于好了,替你開心,往後同學不會再說你肺痨鬼了。”

男孩不開心地說:“他們會找別的綽號罵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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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逸南問:“為什麽不罵回去?”

“反正橫豎還有一年,畢業了就無所謂了。”男孩道。

白逸南聽到他的想法,嗤笑:“咱倆還真是兄弟,以前我也被取過綽號。”

“當時也覺得無所謂,後來還是不行,咽不下這口氣。”他道,“我就把當年領頭的那個人揪過來了。”

男孩好奇:“然後呢?”

“然後我看着那個人忏悔啊,以前他年少不懂事,懂事了就知道錯了。”白逸南意味不明地笑了幾聲,似乎對當時場景很滿意,“要努力求得我的原諒。”

·

盡管紀映和方飲說過,風水輪流轉,白逸南回來以後用了點手段,把欺負過他的人給報複了,可方飲不知道具體是怎麽報複的。

晚上出校門遛彎,他在一家糕點鋪外見到那位遭報應的了。那人不學無術,又家道中落,混日子混不下去了,在糕點鋪裏當學徒,剛下班。

方飲和那人幾年沒見,在邊上的連鎖超市坐下。那人買了份盒飯,他喝熱牛奶。

要是此刻自己還是個公子哥,對這種場景頂多抱有點感慨。但現在他自己也不再是以前那樣了,看着那人吃盒飯,心裏有種物是人非的觸動。

那人問:“你還彎着呢?”

“是啊,這還能說變就變?”方飲道。

那人搖搖頭:“你看着變了不少。”

眼睛照舊生動,言語也有趣活潑,變化是這樣的少年逐漸成了大人。他一度以為方飲是不用長大的,方飲的形象很容易給人這種感覺,感覺能無憂無慮地快樂一輩子。

沒多說這些事情,那人重新看向方飲,在幾句寒暄過後,問出了自己心裏最疑惑的事情。

他問:“你見過白逸南了嗎?”

方飲說:“過年那會就見過兩次了,怎麽了?”

而且今天也碰巧見過,自己沒怎麽搭理對方。

那人愁眉苦臉地嘆了一口氣,語氣痛苦,如同在回憶噩夢:“我以前做錯了事,取笑他,叫他球哥。”

“你也是嘴欠。”方飲聳聳肩膀。

那人道:“也還清了,他逼我喝了半瓶潔廁靈。”

方飲真的以為自己聽錯了,捏緊了牛奶杯:“什麽?”

“半瓶潔廁靈。”那人說,“沒落下什麽病根,算我運氣好。你也當心點。”

方飲說:“跟風嘲笑他的人那麽多,怎麽輪得到我?”

多是多,都成集體活動了,有事沒事就捉弄白逸南取樂。唯獨他沒欺負過白逸南,嫌這種事情既無聊又缺德。

“直覺,我覺得你挺危險的。”那人無奈地笑了下,“可能因為你對他意義特殊。”

方飲道:“那不該給我感激地送錦旗嗎?”

那人解釋:“白逸南的行為舉止不大正常,盡量離他遠點。他去年回國來找我,我以為他會罵我,可他笑嘻嘻的,在我放下戒備的時候,笑着踹了我一腳。”

方飲也覺得白逸南反常,起初和自己在電影院見面,他像看見了失聯多年的老朋友,險些認不出自己了。

事實上,白逸南暗中觀察着自己的動态,還存過視頻讓人模仿。

接下來被自己有意地冷落疏遠,照理來講,白逸南該窘迫地保持距離了,但他如同沒感覺到自己的排斥,熱情地和自己搭話。

……确實不能用正常思維去揣度這個人。

方飲道:“行,我注意,本來就巴不得和他隔個十萬八千裏。”

自己以前給白逸南解過圍,正逢心情好,所以順手打了個圓場,沒有特意也沒有留意,就覺得能幫一把是一把。

之前他知道了白逸南讓人模仿自己,對白逸南的态度已經變成能躲多遠躲多遠了。

那人轉移了話題:“哦對了,既然還彎着,那有男朋友了嗎?”

方飲道:“要是早半年問我,我能把我肩寬腿長臉還帥的男朋友帶過來,朝你炫耀一下。”

“現在呢?”

方飲攤手:“我想想,唔,該稱為肩寬腿長臉還帥的前男友吧。”

·

肩寬腿長臉還帥的前男友這次沒能成功送人回學校,不免有一點點苦惱,但想到方飲在進地鐵站前,和他說了句“別曬黑了”,接下來的互動又讓他很開心。

晴空萬裏,知了響個不停,香樟樹下投下大片綠蔭。

那時候,方飲從袋子裏翻找出自己的傘,把傘塞到陸青折懷裏去。陸青折道:“關心我啊?”

“畢竟救了我的寶貝衣服呢。”方飲眼神躲閃地否認,顯然是嘴硬。

陸青折說:“憑着這衣服,我的待遇提高那麽多?那待會我蹲在你們寝室門口吧,等你洗完澡了,我過來給你搓衣服。”

方飲道:“我怎麽聽出來你在醋這件衣服呢?”

“你這麽在乎它,我偷偷醋一下,不小心酸到你的牙了嗎?”陸青折說。

方飲看向別處,強行讓自己的眼神不要和陸青折有碰觸。陸青折以為方飲無措了,其實不是這樣的,方飲是為了說話的時候不笑場。

方飲道:“怎麽,你也想當寶貝?”

陸青折想承認,又實在沒辦法說出口。雖然拿這兩個字去打趣方飲的東西,去呼喚方飲,他都可以自然地去講述。

但放在自己身上,他光是把話忍在心裏,都覺得心口很燙。

“欸,不想嗎?”方飲揚起下巴,說。

他肯定是看陸青折害羞了,所以變得調皮起來。陸青折哭笑不得地用拳頭遮在嘴前,咳嗽了幾聲,然後被方飲追着問。

他感覺得到,方飲在去過自己姑媽家後,自己和他說的那番話,他當真了,也願意再嘗試一下。

方飲在敏感地觀察着自己,接受着自己的靠近,感受着自己的索求。

陸青折醞釀了下,還是說不出來,甚至覺得方飲耍流氓。他無奈道:“你覺得呢?”

“我覺得?這不能單靠我一個人以為呀。”方飲說,“得是你确認。”

陸青折沒辦法,退了一步,說:“我确認了,事實是這樣的。”

決定和方飲流露情緒已經做出了很大的改變,他不是讨厭這些行為,是不習慣,不會做。把自己的心思藏得久了,就不容易拿出來了。

而眼前這情況,實在遠遠超出他所能承受的範圍。

方飲并沒因為陸青折的難為情而放過他:“事實是怎麽樣的?我比較糊塗,你說得明白點。唉,校草為什麽連話都說不完整了?”

聽了這番胡言亂語,陸青折看着方飲,使壞的方飲卻不敢看他,垂着頭在笑。

“事實是……”陸青折拖長了語調。

意識到陸青折要說了,方飲迅速擡頭,并且和陸青折的視線相交,彼此在對視的一瞬間,不約而同撇開頭,各自不自禁笑了起來。

陸青折一個能在國際比賽上淡定拿滿分的金牌選手,此刻青澀無措得像是情窦初開的少年,那少年還一定是被自己暗戀的人給堵住了去路。

他想,方飲也一定沒能好到哪裏去。

看了一眼,方飲的确如此,不好意思地用手指絞着衣擺,在這種時候,也不再心疼這件白T了。

陸青折說:“事實是,我野心很大,不止是想當那什麽。”

說出後半句時,他語速很快,而心跳仿佛更快,用力地撞擊着自己的胸膛,讓他誤以為自己快要聽不見其他聲音了。

在人來人往的路口,他姿态挺拔地站着,滿心都是眼前人,輕聲道:“我想當你獨一無二的最好的……”

他不清楚自己最後嘀咕了什麽,但他清楚地聽到了方飲的嘀咕。方飲說:“緊張什麽?放心,一直都是的,寶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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