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章節
在演講中廣泛征引各種文獻,使用10餘種中亞古語,一般學者聽不懂是很自然的事情。
陳尚君是朱東潤的關門弟子,曾務農八年,屬于工農兵大學生。然而他記憶力超群,博覽典籍,在文學史料的補缺方面成就斐然,他以一己之力完成的《全唐詩補編》和《全唐文補編》,補錄唐代詩文達12000多篇,較之前輩學人如逯欽立等,實有過之而無不及。
華羅庚從16歲開始自修,五年後,他動手寫數學論文投稿,當他的《蘇家駒之代數的五次方程式解法不能成立的理由》在上海的《科學》雜志刊登出來後,驚動了清華大學的熊慶來教授。熊慶來看完這篇文章,問周圍同事:“這個華羅庚是哪國留學生?”恰好有江蘇籍的教員在旁,忽然想起了他的弟弟有個小同鄉名叫華羅庚,便道:“這個華羅庚哪裏教過什麽大學,他只念過初中,聽說在金壇中學當事務員。”熊慶來驚奇不已,迅即作出決定:“這個年輕人應該請他到清華來!”
華羅庚到清華大學的第二年就升任助教,初中學歷當助教,破了清華先例,但卻是教授會一致通過的。再一年半升講師,然後當了兩年研究員。1936年,他26歲,就到英國留學了,就讀最著名的劍橋大學。但他不願讀博士學位,只求做個Visitor(訪問者)。因為做訪問者可以沖破束縛,同時攻讀七、八門學科。他說:“我來劍橋,是為了求學問,不是為了得學位的。”直到後來,他擁有的唯一的一張文憑,就是初中畢業文憑。
鄭天挺回憶說:陳寅恪為教授之教授,其授課多有學者、教授聽講。陳講元白詩,第一課是《長恨歌》,首先講的是楊玉環是否以處女入宮。時有著名話劇導演賀孟斧客居成都,聞陳大名,想去聽課,聽說第一課講處女問題,以為無聊,而罷聽課之念,實不知陳以此帶出唐朝婚禮制度,是極重要的事。
王元化:如果用知性來掌握美,就會把美的統一體內的各差異面看成分裂開來的孤立的東西,從而把美的內容僅僅看作一抽象的普遍性,而與特殊性的個體形成堅硬的對立,只能從外面生硬地強加到特殊的個體上去,而另一方面,作為美和形式的外在形象也就變成只是拼湊起來勉強粘附到內容上去的贅疣了。
王國維《人間詞話》雲:
古今之成大事業、大學問者,必經過三種之境界:“昨夜西風凋碧樹。獨上高樓,望盡天涯路。”此第一境也。“衣帶漸寬終不悔,為伊消得人憔悴。”此第二境也。“衆裏尋他千百度,回頭驀見,那人正在,燈火闌珊處。”此第三境也。此等語皆非大詞人不能道。
五、純儒
湯用彤為人溫潤,一團和氣。錢穆與傅斯年有隙,卻都與湯交好;熊十力和呂澂于佛學方面每每相左,卻均與湯相得;湯雖參與學衡派,卻與胡适不傷和氣……湯因此得了個“湯菩薩”的綽號,錢穆說他是“一純儒之典型”。
林纾有俠義之風,曾有某友向他借錢,他便把剛剛賣畫所得的400元傾囊相授,朋友堅持立下字據後離去。不久此友病故,林纾前往吊唁,就在靈前把借據燒了,并作了祭文,後又憶寫道:若他與朋友都健在,則有無借據都是一樣;現在朋友已死,自己恐也來日無多,若死後還有借據存在,難保不使兩家産生糾紛,因此燒掉雲雲。
袁世凱為籠絡康有為,召他主持清史館。康有為力辭道:“我若修清史,則袁世凱首為罪人,如此必不為所容,因此不可赴任。”
1901年,羅振玉在劉鄂家第一次見到甲骨這種古物,欣喜異常。他驚嘆之餘,自許道:“漢以來小學家若張、杜、揚、許諸儒所不得見也。今山川效靈,三千年而一洩其密,且适我之生,所以謀流傳而悠遠之,我之責也。”
王國維始終未剪辮子,一次夫人給他洗頭時說:“都到這個時候了,還留着這個東西做什麽?”王答道:“正是因為已到這個時候了,我還剪他做什麽?”
黃侃留學日本時,一次內急夜起,随意向樓下小便,時樓下住客正在挑燈夜讀,見此大罵,黃侃亦反唇相譏。兩人舌戰酣暢,即互報姓名,黃侃才知樓下客是章太炎。甫一接觸,黃見章學識闳富,為己不及,乃折節而稱弟子。
章太炎在《臺灣日日新報》任編輯時,常有讀者向報社反應他的文章怪字僻典太多,讀起來很吃力。主編委婉地向他提出意見,他說:“世人之知不知,解不解,我不能管得。吾只患吾文之不善,茍文善,自會有人知之。請勿問!”
蔡元培甲午前後為翰林學士,居京中,一直沿着舊學道路前進。甲午中日之戰,為其轉變的一大契機。《馬關條約》簽字,他寫下了“可為痛哭流涕長太息者也”這樣刻骨銘心之句,此後,探索救國之道,始言西學。
梁啓超在戴戡死後逐漸淡出政壇,在清華、東南等大學任教,聲稱将以教授與記者的身份終其餘生,不複從政。後因病重入協和醫院,某中國醫生診斷其為腎病,須行手術。手術取出一腎後,病仍不愈,原來是錯取好腎。朋友們多勸梁起訴該醫生,梁答道:“算了罷!中國人學西醫,能夠開刀,而令我活到如今,已經算不錯了,我又何必告他!”遂死庸醫之手!時人深為惋惜,認為別的姑且不論,若其緩死幾年,著述必将十分豐富。
王闿運進京供職,有人問他:“民國諸賢,與鹹、同間相比如何?”王說:“以今視昔,才智殆有加焉。惟昔人做事認真,今人做事敷衍耳。”
劉師培屬古文學派,崔适屬今文學派,兩人在北大任教時,恰住對門,朝夕相見,每次必恭敬客氣地互稱先生,且鞠躬作揖不已。但一到上課時便劍拔弩張,互相攻擊,毫不留情。
三十年代初,熊十力、湯用彤、錢穆、張東荪、張申府、林宰平、梁漱溟、蒙文通、李證剛、鄧高鏡、馮友蘭、賀麟、張岱年、金岳霖、沈有鼎、馮文炳、黃艮庸等雲集北大,經常在一起高談闊論,可謂一時盛事。熊十力和馮文炳(廢名)曾為争論問題而扭打不休,熊聲色俱厲地說:“我代表的是佛,你不同意便是反對佛!”但絲毫不曾影響關系。
蕭公權說,戰前清華園教授同仁之間流行着這樣的說法:Whatever Daisen Says,it goes;Whatever it goes,Chisen Says。這話的意思是“岱孫怎麽說,事情就怎麽做;事情怎麽做,芝生就怎麽說。”
蒙文通任教于四川大學歷史系,因與學校有糾紛被解聘,他卻照常去上課,說:“聘不聘我是你四川大學的事,我是四川人,不能不教四川子弟!”
湯用彤在北大教書時,傅斯年曾請他兼一個辦事處的主任,每月送一份薪金。可當發薪時,他卻如數将薪金退回,說:“我已在北大拿錢,不能再另拿一份。”
梁實秋的一句“你走的時候,我不去送你;但是,你來的時候,無論多大風多大雨,我都去接你。”讓人長久的感慨。
林庚的學生袁行霈至今記得先生的一句話:“人走路要昂着頭,我一生都是昂着頭的。”
1939年秋,錢鐘書和鄒文海、徐燕謀等人一起同行到湖南安化的國立師範學院。途中,錢鐘書手不釋卷,怡然自得。鄒文海好奇,方知錢鐘書看的是英文字典。鄒文海覺得一本索然寡味的字典,竟可捧在手中一月,真是不可思議。錢鐘書則告訴他:“字典是旅途的良伴。随翻随玩,遇到幾個生冷的字,還可以多記幾個字的用法。更可惜的是,前人所著字典,常常記載舊時口語,表現舊時之習俗,趣味之深,不足為外人道也。”
——鄒文海《憶錢鐘書》
1946年,陳寅恪從歐洲回到清華,此時他雙目已盲,身心俱疲。歷史系主任雷海宗勸他休養一段時間,他不聽,并要求在中文系也開一門課。雷海宗的助手王永興勸他:“一門課已經夠辛苦了,是否不要在中文系上課了?”陳寅恪嚴肅地說:“我拿國家的薪水,怎能不幹活?”
梁思成在北大講中國建築史,有幾十學生聽課。最後一節課,梁思成說:“課講完了,為了應酬公事,還得考一考吧!諸位說怎麽考好?”學生沒有一人答話。梁又說:“反正是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