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章節
著述,或有時而不彰。先生之學說,或有時而可商。惟此獨立之精神,自由之思想,歷千萬祀,與天壤而同久,共三光而永光。
陳寅恪曾說:“蓋今日之赤縣神州值數千年未有之巨劫奇變,劫盡變窮,則此文化精神所凝聚之人,安得不與之共命而同盡”。他在晚年自挽說:“涕泣對牛衣,卅載都成斷腸史;廢殘難豹隐,九泉稍待眼枯人”。
章太炎被袁世凱軟禁時,以為自己再無恢複自由的希望,就寫了一封很沉痛的信,給夫人湯國黎女士,信中提到兩件事:一是“我死了以後,國粹便中斷了”;二是“先人窀穸未安,為莫大憾事。”
1922年,清室曾以經濟困難為由,欲将由沈陽運抵北京故宮的文溯閣《四庫全書》盜售日本人,且價已議定,為120萬元。此事被當時的北京大學教授沈兼士獲悉,沈致函民國教育部,“竭力反對,其事遂寝”。
劉師培曾是同盟會員,思想激進,為較早接觸社會主義的中國人之一,認為階級鬥争學說為“千古不磨之論”,曾為《共産黨宣言》的中譯本作序。他更一針見血地指出,若農民問題不能解決,則民生革命于事無補,可說是超邁時代的高見。不過事實上他更傾向于無政府主義,對馬克思的國家學說和無産階級專政學說不以為然,認為如此一來,此國家又以新面目令人民成為其奴隸。他的妻子何震也是社會主義最早的鼓吹者之一,且是婦女解放先鋒。劉師培曾向湖廣總督端方上言辭激烈的勸降書,但他後來竟投靠端方,轉而惡毒地攻擊革命黨,并曾出賣陶成章、陳其美等舊日同志,轉變之速令人側目。民國建立後,孫中山等人皆惜其才,不忍加罪,蔡元培更将他聘為北大教授。在新文化運動中,他雖然托名舊派,事實上多少有點支持新派。他逝世時才36歲,蔡元培評論道:“向使君委身學術,不為外援所擾,以康強其身,而盡瘁于著作,其所成就豈可限量?惜哉!”
黃侃處處維護國故。他認為木版書便于批點、執持和躺着閱讀,譏諷精裝的西式圖書為“皮靴硬領”;又說中裝的文明和舒适遠勝西裝,一邊說一邊将腳上的布鞋脫下又穿上,并指着一位同學說:“看,你穿皮鞋,就沒有這麽方便!”
胡适評論道:“京劇太落伍,用一根鞭子就算是馬,用兩把旗子就算是車,應該用真車真馬才對……”黃侃挺身而起道:“适之,适之,那要唱武松打虎怎麽辦?”
張慧劍說:“中國有三大天才皆死于水,此三人者,各可代表一千年之中國文藝史——第一千年為屈原,第二千年為李白,第三千年為王國維。”
辜鴻銘少時在英國讀書,曾依中國禮節在房間裏備下酒馔,遙祭祖先。房東太太問他:“你的祖先何時能來享用你的祭品呢?”他答道:“就在您的祖先嗅到您所獻鮮花的時候!”
1924年,辜鴻銘赴日本講學,認為中日之争為兄弟阋牆,而日本之所以能禦侮于外,非明治西化之故,實中國傳統之功。西方人言性惡,互為猜忌攻伐,衍為歐戰,若聽任之,必成人類之浩劫。日本若持續西化,亦必将擾亂東方,因此應喝止西化,荷擔起複興東方文明的使命,進而拯救世界。日本之喝止西化,亦足以喝止中國之西化,日本須将純正的中華文明反饋中國,這是上天給予日本的使命。這就是所謂大東亞文化建設之論,日本人因之而成大東亞的政治理論。
辜鴻銘學中文較晚,以《康熙字典》為入,六經子史為出,自以為不須旁求。沈曾植很輕視他,說:“爾所言吾盡知,然爾欲知吾所言,非二十年不可致也。”
辜鴻銘在北大的講壇上說:“我們之所以學習英文,是為了用我國溫柔敦厚的詩教,去化谕那些蠻夷。”他居北京時,洋人絡繹來訪,都說:“到北京可以不看三大殿,不可不看辜鴻銘。”一次有英國作家毛姆來訪,抱怨他的油燈太過昏暗,他說:“我們中國人講求明心見性,其燈自亮,不像你們西洋人專務外表。”
民國始肇,鴻銘時為南洋公學校長,不肯易其辮服,自诩老大中國之最後代表。嘗笑解雲:“常人笑我愚忠于清室,吾豈止如是。吾非僅效忠于世受皇恩之清室,亦忠于中國之政教,即系忠于中國之文明也。”
蔣廷黼在德國出版協會演講:“中國可以,而且一定會再成為一個偉大國家,在國際上享有崇高的地位,但是并不想建立一個大帝國。在中國悠久的歷史過程中,曾經作出許多種嘗試,包括建立大帝國。但中國詩人對唐代的開疆拓土、豐功偉業并不歌頌,反而有許多慘痛的描述。我們中國人對建立大帝國的确有豐富的經驗,但卻堅定認為建立帝國或是占領其他人的土地是人類的謬想。”
某新學者對柳诒徵說:“線裝書在新社會已毫無用處,不如付諸一炬!”柳答道:“我非常贊同,且應做得徹底!否則此處焚毀,別處未焚毀,終究無益。應該號召全國一致行動,将線裝書焚盡。然而即便如此仍不夠妥當,因為世界各國的圖書館裏尚有不計其數的中國線裝古籍,故應動員他們一起焚毀。否則國外有些漢學家,正在孜孜不倦地研究漢學,倘使有朝一日他們來華,就經史子集向我們提出問題,我們卻瞠目結舌難以應對,豈不會贻笑于世界麽?”
梁漱溟說:“中國傳統中該變化的早就變了,不該變的永遠都不會改變,而這些永遠都不會改變的中國傳統将統領世界。”他認為中國有以貢獻與世界者,不外八個字:“人生向上,倫理情誼。”而這正是世界和平的基礎。
梁漱溟應邀來清華短期講學,賀麟抓住這一良機,拜訪梁漱溟幾次。梁漱溟推崇王陽明,他對賀麟說:“只有王陽明的《傳習錄》與王心齋的書可讀,別的都可不念。”
——彭華賀《麟年譜新編》
吳稚晖批評“整理國故”:“這國故的臭東西,他本同小老婆、吸鴉片相依為命。小老婆、吸鴉片,又同升官發財相依為命。國學大盛,政治無不腐敗,因為孔孟老墨便是春秋戰國亂世的産物。非再把他丢在毛廁裏三十年,現今鼓吹成一個幹燥無味的物質文明,人家用機關槍打來,我也用機關槍對打,把中國站住,再整理什麽國故,毫不嫌遲!”
胡适認為陳寅恪是當世“治史最淵博、最有識見、最能用材料”的人,然陳的文章實在寫得不高明,“标點尤賴,不足為法”。實際上,陳寅恪畢生以文言寫作,自未必遵守新式标點。
林語堂在哥倫比亞大學講“中國文化”課,對中國文化的稱頌可謂不遺餘力,一個女學生有點生氣地發問:“什麽東西都是中國的好,難道我們美國就沒有一樣東西比得上你們中國嗎?”林語堂答道:“有的,你們的抽水馬桶比中國的好!”
殷海光以“五四”英雄的傳人自命,崇尚進取,輕視和疏遠傳統。60年代臺灣發生中西文化大論戰後,他才對中國傳統文化有了認識上的轉變。1969年他臨殁前,在病中遺言中說:我現在才發現我對中國文化的熱愛,希望能再活十五年,為中國文化盡力。
蔣百裏說:“國粹者,特色而帶有世界性者也,非然者,癖而已矣!”
梁思成說:“我們有傳統習慣和趣味:家庭組織、生活程度、工作休息,以及烹饪、縫紉、室內的書畫陳設、室外的庭院花木,都不與西人相同。這一切表現的總表現曾是我們的建築。”
梁思成去揚州主持籌建鑒真紀念館時,作了有關古建築維修問題的報告。他說:“我是個無齒之徒——我的牙齒沒有了,在美國裝了這副假牙。因為上了年紀,所以沒裝純白色的,而是略帶點兒黃,因此看不出是假牙,這叫整舊如舊。我們修複古建築也要如此,不能煥然一新。”
于右任有“草聖”之稱,他說:“餘中年學草,每日僅記一字(即每日一個字寫無數次),兩三年間,可以執筆。此非妄言,實含至理;有志竟成,功在不舍,後之學人,當更易易……”
王韬說:“見世之所稱為儒者,非虛驕狂放,即拘墟固陋,自帖括之外,一無所知,而反嚣然自以為足。及出而涉世,則忮惟險狠,陰賊乖戾,心胸深阻,有如城府,求所謂曠朗坦白者,千百中不得一二。”
魯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