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章節

社評、編稿件、做标題、拼版、看樣,樣樣都拿得起來,不僅要能跑,還要能坐、能熬。張賞識範長江的才華,也有意培養他、讓他磨練一下,所以當他提出做“要聞版編輯”時,就答應了。沒想到他只值了兩天夜班就大發牢騷,對王芸生說:“我不能這樣出賣我的健康!”向來溫厚待人的張季鸾先生十分生氣:“出賣健康?我們出賣了一輩子健康,從來沒有怨言,他只做了兩天就受不了,叫他走!”

徐鑄成說,張季鸾的文章之所以常常具有打動人心的力量,就在于“字字句句,樸質沉痛”,就在于他不僅有見識,站得高,看得遠,看得深,同時也在于他的“筆鋒常帶感情”。俞頌華在評價王芸生文章為世人所傳誦時也說:“他富于熱情,所說的話,常能打入讀者的心坎。所以他的文章,始終能動人心弦,不致與無黨無派的民意脫節。”王芸生自己在《新聞記者怎樣立言》中說:“要熱情,才能使‘筆端帶有感情’,才能在筆下表現文字的生命和活力。”

《大公報》總編張季鸾學識淵博,交游廣泛,三教九流,無所不包。1941年9月6日,張季鸾在重慶病逝,海上聞人杜月笙趕赴重慶,扶棺痛哭,連聲呼叫:“四哥!四哥!”悲痛萬分,如喪考妣。病重期間,蔣介石曾親往醫院探望,蔣氏唁電有“握手猶溫”之句,挽聯曰:“天下慕正聲,千秋不朽;崇朝嗟永訣,四海同悲。”

作為大出版家,王雲五跟張元濟不同。張是純粹的夫子,搞出版仍關注一個“學”字;王雲五不然,他着眼于一個“商”字,有人說他是世界上最理想的出版商。他自承:“出版事業猶如開飯館,要飯館出名,必須要有名廚,廚子比老板還重要。他要擁有支配全飯館飲食的全權,才能端出來精彩的菜肴,以飨食客。出版家最好是讀書人,書讀得博,不一定要專,這樣才能推出各類可讀的書。”

王芸生從1941年到1949年主持《大公報》筆政。這八年,他為了堅持言論獨立,多次碰蔣,蔣介石請他兼軍委會參議,送來聘書和薪水,被他退回,頗不給面子。1947年,中統特務抓了《大公報》記者唐振常,他便給上海市長吳國祯去電話:今天不放人,明天就登報!

毛澤東在延安時期除“黨報黨刊”外,讀得最多、最用心的報紙就是《大公報》。直到1958年,毛還對吳冷西說:“張季鸾搖着鵝毛扇,到處作座上客。這種眼觀六路、耳聽八方觀察形勢的方法,卻是當總編輯的應該學習的。”

1948年,王芸生應毛澤東之邀赴解放區,行前,他專門找來《解放日報》,翻看了王實味的《野百合花》一文。看後感慨說:“這就要挨槍子兒啊,那我過去豈不是要挨800個槍子兒?”

1945年,毛澤東飛抵重慶,與蔣介石進行舉世矚目的和平談判。期間,他曾兩次約見王芸生,單獨交談甚久。後來大公報館回請毛澤東,宴會後,毛當場為《大公報》題詞:為人民服務。

1933年,離柔石等“左聯五烈士”被殺害已整整兩年,當時的報章都不敢載這事。《現代》雜志編輯施蟄存後來回憶魯迅的名文《為了忘卻的記念》,“這篇文章曾在兩個雜志的編輯室裏擱了好幾天,編輯先生不敢用,才轉給我”。施也“有點躊躇”、“不敢決斷”,“請老板張靜廬先生拿主意。張讀後沉吟不決,考慮了兩三天,毅然決定:上!那理由是:一,舍不得魯迅這篇異乎尋常的傑作被扼殺,或被別的刊物取得發表的榮譽;二,經仔細研究,這篇文章沒有直接觸犯統治者的語句,在租界裏發表,頂不上什麽大罪名。”

成舍我辦報多經磨難,軍閥、黨國領袖、上海灘流氓等等多刁難過他,甚至置他于死地,他經歷了一個時代報人的“不幸”和“幸”。張宗昌殺人不眨眼,沒過幾年,成在中山公園常見張悶坐來今雨軒,搔首無聊,屢想跟他攀談,他只是報以微笑。成舍我得罪汪精衛時,朋友勸他妥協,他拒絕了。“日寇投降,我到南京,最近一個月以前,當我在南京挂出了《民生報》招牌的那一天,我從中山陵回來,經過所謂梅花山‘汪墓’,只見許多人在他墓前排隊撒尿。”

成舍我在重慶辦《世界日報》,對社內一切措施嚴管,甚至規定職工夥食只許吃糙米,做菜不放油。職工因工作勞累,營養不好,疊次要求改善夥食,成始終不許。1945年4月12日美國總統羅斯福去世,消息在當日中午傳到重慶,報社職工正在吃午飯,成舍我到食堂宣布這個消息,并說:“你們看,羅斯福是金元王國的總統,營養應當是很好的,可是他也死了,可見營養的關系不大。”話未說完,全室嘩笑。

成舍我辦報對記者管理很嚴,他每天親自比較報紙版面的優劣,樹立幾個“假想敵”,如以北京晨報和天津大公報作目标,摘記自己有什麽特點,人家有什麽占先,凡認為落後于人的,屬于外地的即用函電責詢駐外記者。1947年某日,南京特派記者所發專電報道某地發現大烏龜的一條新聞,即據以刊布,次日另外幾家報紙所報道的不是烏龜而是玳瑁。成當時很惱火,立即發致南京一電,內有“人皆玳瑁,我獨烏龜”之語,員工見此電稿者莫不失笑。

成舍我16歲時立下志願:“辦一份真正獨立的報紙。”他從事新聞業80年,堅信“新聞是第四種權力,是監督政府的力量”。他去世前一年,因病住進了醫院,很長一段時間不能說話,他每天仍掙紮着手書“我要說話”四個字。

國共內戰時,儲安平在《觀察》停刊前說:“政府雖然怕我們批評,而事實上,我們現在則連批評政府的興趣也已沒有了。”

1947年初,徐鑄成拒絕政府投資10個億控制《文彙報》的意圖,當着陳立夫、吳國桢、宣鐵吾、潘公展等人的面,他說:“《文彙報》是用我的墨汁喂大的”,“不接受任何方面的津貼和政治性投資。”話談到最後,上海警備司令宣鐵吾對徐鑄成說:“佩服佩服。今天這個場面,你能頂下來,真不容易。我宣鐵吾對不起你,曾封了你們七天門;今後,你再怎麽罵,我要是再動手,不是人養的。”徐回答說:“言重了,我只是憑良心辦報而已。”

徐鑄成評價民國報人:“邵飄萍、黃遠生諸先生富有采訪經驗,文筆恣肆,而不長于經營。史量才、張竹平、汪漢溪諸先生工于籌計,擘畫精致,而不以著述見長。在我所了解的新聞界前輩中,恐怕只有胡政之先生可稱多面手,文、武、昆、亂不擋。後期的如成舍我輩,雖然也精力充沛,編輯、經營都有一套,但手面、魄力,似乎都不能與胡相比。”

1948年7月,陳銘德、鄧季惺夫婦創辦的《新民報》被勒今永久停刊:“查南京《新民報》屢次刊載為匪宣傳、诋毀政府、散布謠言、煽惑人心、動搖士氣暨挑撥離間軍民地方團隊情感之新聞、通訊及言論……”身為立法委員的鄧季惺當場抗議說:“這個命令所援引的所謂《出版法》,是立法院所沒有承認的北洋政府時代遺留下來的單行法,是無效的。”她的抗議自然無效。

20世紀40年代,複旦新聞系讨論“系訓”,有教授提出“打成一片”,立刻受到同學的歡迎,覺得一是通俗易懂,二是強調新聞記者和人民站在一起,三是這口號從延安傳來的。眼看就要舉手通過了,陳望道卻提出“好學力行”四字,認為這才是對新聞人更根本的要求。最後,陳望道的提議獲得通過。

王芸生以《大公報》聞達社會,中共建國,他仍難以放下架子。有一次,在各報負責人的會議上,談起一件小事,時為華東新聞出版局副局長的張春橋誇誇其談一通,說得完全不對,王芸生漫不經心地打斷他的話,說:“唉!不是那麽回事。”同時,習慣性地用手往上輕輕一揮。誰知張春橋勃然變色,冷嘲熱諷說:“我是打仗進上海的,原是土包子,不像王先生那樣和大人物往來,見過大世面。說錯了,請你王先生指教。”此語一出,舉座無言。

“雷震案”爆發後,殷海光不顧個人之安危,與友人共同發表了轟動一時的《〈自由中國〉言論撰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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