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第二十一章
“呵，這個夢魔還真是善于抓人心，入這個夢以來，我的情緒始終因着我的回憶跌宕起伏，不得安寧。慕子邺，你已經很多年沒有這樣大起大伏的情緒了。”夢外的慕子邺望着帳外，突然笑道:“會笑會哭，慕子邺，你這才是有血有肉的。”
失去雲洺的幾百年，她過活得就像行屍走肉。用最堅強的外殼包裹千瘡百孔的心。
慕子邺忽然憶起曾在凡間遇到過的一個女子，她說:“姑娘，這麽芝麻大點事你都難過要死要活，至于嗎？”
是啊，至于嗎？僅僅只是一個男人，一份情，一顆心罷了。沒什麽大不了的。
但是，慕子邺不像凡間的男女，失去一段感情後可以很快用滿分的熱情投入下一段感情，那樣，她做不來。
只是現在，她可以回答了，“不至于，真的不至于。”
次日帥帳
“公主殿下，你可調查清楚了嗎？雲洺公子真的——”一個将士開口道，下半句話卻在慕子邺淩厲的目光中收回。
“我說了，雲洺私通魔界，有違仙人職責。子敬，你說，這按軍令該如何處置？”慕子邺冷冷地再次重複雲洺的罪名。
“禀——禀公主，按律該魂飛魄散，永世不得超生。”聞子敬第一次覺得這個年紀輕輕的公主如此令人心悸膽戰。
“呵呵，好一個魂飛魄散！”慕子邺在短暫的失神後突兀的笑了起來，帶着凄涼與悲怆。
“來人，給本公主披甲，我要讓雲洺，讓魔界知道，只要有我慕子邺在，天界就不會輸！”慕子邺的話擲地有聲，帶着直入人心的力量與驕傲，不容置疑的驕傲。
但是，只有夢境外的慕子邺才明白那時自己的這句話講的有多決絕，天界折損四将，根本毫無勝算可言，可是她贏了。
贏得這樣瘋狂，她幾乎殺紅了眼，第一次覺得，殺人是這樣幸福的事情。
提劍，揮下。機械的動作，麻木的瞳仁。
“公主是不是走火入魔了？這哪裏是打仗，這簡直是屠殺。”望着眼前血流成河的屍體，聽着耳畔魔兵死前恐懼的叫喊，聞子敬對着旁邊的将士道。
“子敬，我手上雖也沾過成千上萬條魔兵的性命，但這樣恐怖的殺法，讓我都後怕。”那個将士蹙眉回道。
“子邺那丫頭，只是心裏苦啊！”那個老者捋着胡須，輕輕嘆道。
是，心裏苦，所以才會愛上嗜血的快感，只希望解脫，希望忘卻，卻只會越陷越深。
因為驕傲，所以不容背叛。因為在乎，所以不容背叛。因為太愛你，所以，才不容背叛。
慕子邺說，她不懼怕背叛，但她懼怕把一切都交出去以後被背叛。
後來她向映空提及此事，映空問了她一句:“子邺，你真的快樂嗎？”
快樂嗎？她也問自己。
她以一人之力力挽狂瀾贏了仙魔之戰，所以，她應該快樂。
她讓背叛她的人魂飛魄散永世不輪回，所以，她應該快樂。
她終于可以一輩子斷情絕念不再相思，所以，她應該快樂。
可是，她一點都不快樂。
魔界
“報——殿下，我們我們快撐不住了。”那個魔将的聲音越來越低，他有些心虛，哪裏是快撐不住，明明是已經撐不住了。那個慕子邺就跟着了魔似的，只是殺人，不管身上有傷與否，不管法力枯竭與否，只是，殺人。
“傳我令，收兵告降。”君無役的聲音很疲憊，他是真的累了。
“子邺，你這樣的瘋狂，是為了雲洺；你這樣的毫不留情，讓我怎麽辦？”君無役的聲音若有若無，散在了風中。
天界大殿
慕子邺褪了往日的明黃長裙，一襲白袍，神色淡漠的聽着旁邊人向殿上男子敘述作戰過程。
“子邺，剛剛子敬将軍說你，一人滅了魔軍半數士兵，可是真的？”天帝微微蹙眉，似乎有些不敢相信。
“父皇，子邺帶回一個反賊，馬上就要行刑，軍情請容子邺稍後禀報。”慕子邺也不顧衆人詫異的目光，徑直退了出去。
天帝望着慕子邺的背影，問道:“反賊？諸位愛卿，不知這反賊是誰？”
衆仙面面相觑，沉默了一會兒，聞子敬站了出來，“禀天帝，據子邺公主所言，此反賊正是雲洺公子。”
天帝沉默良久，緩緩的道:“朽清，你留下，其他仙家都退下吧！”
“天帝，命朽清留下，可是為雲洺公子一事。”朽清背微微蜷曲，顯出老态。
“朽清，朕命你無論如何都留下雲洺一命。”天帝疲憊地微微阖眸。
“是。”朽清緩緩答道。
誅仙臺
“來人，行刑！”慕子邺白衣輕揚，聲音裏帶着不容置疑的魄力。
“子邺公主，手下留情。”朽清一身墨綠色的長袍，匆匆趕來。
“朽清上仙，不知你前所為何事？”慕子邺面上雖稱呼恭敬，但話裏卻絲毫不帶感情，冷冷的問道。
“子邺公主，雲洺公子是天帝座下弟子，若要處決，也得查明啊！”朽清道。
“朽清上仙，不知你還要查什麽？魔尊親口承認，還有什麽比這個證據更有力？”慕子邺不屑地輕笑道。
“子邺公主，魔尊他一面之詞，不能全信，還是——”朽清繼續好言相勸。
“夠了，朽清上仙，你若無事還是想辦法破除四将身上的咒吧！”慕子邺冷冷的打斷，眸子裏是冷淡的決絕。
“朽清上仙，你不必為雲洺求情了。”被捆在誅仙柱上雲洺神色憔悴。
“雲洺，就算是求情也沒用。”慕子邺聽到他的話，淡淡擡眸，語氣疏離。
“子邺，這輩子，終是我負了你。”雲洺望着她一身的白，眸子裏的淡漠讓他頓生無力。
“呵，雲洺，我慕子邺不需要你來負。”慕子邺冷冷回道。
“朽清上仙，你說要查，好，我讓你查。本公主給你三日時間，你若再查不出，那就莫怪子邺手下無情了。”說着，慕子邺指尖輕點，便踏着流雲飛快地隐在了雲霧裏。
韶華殿
“子邺，怎麽，你行完刑了？”那個白須老者立在殿門口。
“師尊，子邺不想再提他。”慕子邺眸色低斂，看不出情緒。
“子邺，我記得第一次見你你才多大。你是我所有的弟子中最早出關的，你身份最顯赫，卻是我最冷靜，最優秀的弟子。子邺，心結不打開，終有一日會化作執念，永世不散。”老者望着遠方的天際，輕輕地嘆道。
“師尊，你說，我該怎麽辦？我根本不想殺他，可是我不殺他，對不起我的将士，對不起為此犧牲的亡靈。”慕子邺手中的流雲劍掉在地上，在黑色的大理石上突兀地擊起一陣脆響。
“子邺，你沒有對不起任何人，也沒有人要求你這麽做。子邺，你只是過不了心裏這一關，你放不下。”老者望着眼前這個倔強又脆弱的弟子，緩緩的道。
“師尊，我不是害怕背叛，只是——”慕子邺輕輕低頭。
“讓我進去，我要見公主！”慕子邺突然聽到一陣女聲。
“怎麽是她？”慕子邺望着映入眼中的一襲紫裳，微微蹙眉。
“讓她進來！”慕子邺擡手讓天兵退下。
“公主，紫玥參見——”女子一見到慕子邺，有些慌亂，有些不甘，更多的是絕望之際看到希望的模樣，她慌亂地準備行禮。
“好了，不必行禮了，你進來吧！”慕子邺的目光無瀾，淡淡地道。
一進殿，紫玥砰地直接跪了下去，“公主殿下，求求你，饒過雲洺吧！我願意，我願意為雲洺死。”女子滿面淚容，臉色蒼白。
“為他死？”慕子邺勾起一個玩味的笑，“你說你願意為雲洺死？”
“是，紫玥願意替他頂罪。”聽到慕子邺出聲，紫玥更加堅定。
“頂罪？這麽說，雲洺是真有罪了？”慕子邺冷冷的反問。
“公主，紫玥是口誤，雲洺無罪，雲洺——”紫玥被慕子邺一問，臉色更加蒼白。
“無罪？那麽是說本公主判錯了？”慕子邺勾起唇角，冷冷的問道。
“公主，我——”紫玥身子微顫，不知說什麽好。
“呵，紫玥，我告訴你，你沒有資格為他死。”慕子邺的話很輕，卻像匕首狠狠的紮進紫玥的心裏。
“紫玥，就算雲洺愛的是你，他也只能死在我的手裏。”慕子邺冷冷地轉身道，“送客。”
紫玥聽了她的話，跪着的身子一下子癱在那裏，喃喃道:“慕子邺，你可真狠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