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第三十章
“仲卿,因為你要離開這裏了?”雲裳笑道,一臉釋然。
“離開?”君仲卿愣了愣,“繪心怎麽了?”
“繪心用了你的心魔制造了一個幻鏡,把我的靈識灌了進去,不過他大概是怕你後悔,最後卻什麽都不知道吧,她把無役也帶進來了。”雲裳看了眼身形倨傲的君無役。
“雲裳,那如今幻鏡要滅,是不是意味着繪心她——”君仲卿突然覺得有些難過。
“是。仲卿,我沒想到我一時的念頭竟要讓你在經歷一次永別的痛苦。”雲裳有些心疼,“回去好好陪繪心吧,她時日無多了。”
雲裳的身影破碎在最後一句話裏,君仲卿只看到周圍的世界一瞬間扭曲,然後大塊大塊地破裂,周圍夾雜着許多說話聲,卻又聽不清什麽。
君仲卿醒來的時候,繪心正站在他的床頭。
“我怎麽了?”君仲卿扶額。
“殿下,您議事的時候暈倒了。”一旁的侍衛回道。
“我知道了,你下去吧。”君仲卿坐起身,看着繪心。
“繪心。”君仲卿從前一直覺得繪心和雲裳很像,如今突然覺得一點也不像了。
繪心就是繪心,她代替不了雲裳。
正如雲裳代替不了她一樣。
“殿下,你回來了。”繪心語氣很淡,嗓子有些啞,像是在君仲卿的心口鈍鈍地開了一道口子,一點一點的疼痛蔓延。
“是,我回來了。”
“殿下,繪心找不回雲裳仙子了。”繪心的目光在聽到君仲卿的“我回來了”的時候一下子破碎,變得無助而悲哀。
“繪心,雲裳已經走了。我現在只想要你。”君仲卿手扶住她的肩,“繪心,我想過了,如果要失去你才能換回雲裳,那我寧願雲裳回不來了。”
“殿下,我知道你都知道了,但你沒必要為了一時的感動心軟就錯把它當做別的感情。”繪心掙開君仲卿的手,笑得很冷靜,“殿下,繪心想要的從來不是名分,繪心要的是一顆完完整整的心。”
繪心迎上君仲卿的目光,一臉坦然,“莫說你現在還愛着雲裳仙子,便是不愛了,那你曾經也愛過。莫說你現在不愛我,便是愛我,那也只是因為雲裳仙子。”
“繪心。”君仲卿無力地叫她。
“殿下,我活不了多久。為你織一個十年的夢是我能為你做的最大的事了,如果以後,你想起雲裳仙子的時候,也請記得,有一個叫繪心的姑娘,她和雲裳長得很像,她和雲裳一樣愛你。”
話未完,繪心一口血就噴在了君仲卿的袍子上,身子一下子軟得倒了下去。
君仲卿接住她,叫道:“來人,去請蘇大夫。”
蘇大夫到的時候,繪心已經醒轉了,目光空洞地躺在床上。
蘇大夫看了一會,搖頭道,“救不回來了。”
“什麽意思。”
“就一口氣吊着了,體內早就沒什麽精氣了,這姑娘幾乎就把自己活活榨幹了。何況沒什麽求生意志,一心尋死。”蘇大夫看着臉白如紙的繪心,嘆氣道。
“真的沒法子了?”
“多陪陪她吧,沒幾天了。”蘇大夫無奈,就知道這魔尊叫他,肯定沒好事,看的三個人都治不好,這神醫的招牌都要被砸了。
“我知道了。”君仲卿坐在繪心的床頭,握着她的手,瘦的幾乎馬上可以摸到淺淺的青筋。
“繪心,我就陪着你。哪兒也不去。”
繪心用生命給了君仲卿十年,君仲卿給她的卻只有短短十天。
——愛着她的十天。
繪心十天後還是走了,死在了君仲卿的懷裏。
繪心死的時候回光返照了一會,坐在床上和君仲卿有一搭沒一搭聊了很多。
大多是以前的事。
有一件君仲卿印象很深刻,是在他走掉的十年裏,繪心說,他只是用他的心魔制造了幻鏡,他在魔界依舊同以前一樣,不過是暫時性忘記了雲裳,繪心。
而那十年,繪心養成了一個習慣,便是畫馬,每日都要畫,畫的一模一樣,便是那日教她畫的那一幅。
畫到後來,不僅僅神形兼備,同君仲卿那日的一幅一模一樣不說,連君仲卿的每一筆勾畫下的思緒繪心都揣摩了許多遍。
畫馬身的時候,他在想什麽呢?是剛剛議事的內容,還是從前畫畫的東西,是雲裳還是她。
想到最後一個答案的時候,繪心總會習慣性地失神。
其實她後悔了,她終究只是個渴望愛的女人,又怎麽做得到如此大度地把自己愛到骨子裏的男人送給別的女人。
她還害怕,她怕君仲卿愛上了那個幻鏡,而自己不可能制造那個幻鏡太久,她知道,自己活不了多久了。
注靈的容器早就與靈識合二為一,只可吞噬不可驅逐,一旦沒了靈識的滋養,注靈的容器會死得很快。
天界
“這姑娘倒是難得,可惜了。”明彥嘆道。
“是,我一向不懂珍惜。錯過方知後悔。對雲裳是這樣,對繪心也是這樣。”
“那你這魔界——”
”等在讓無役歷練幾年,便把魔界交給他了。”
“也好,不過你這會得先讓子邺把師拜了。”說罷,明彥打量了他一會,“這樣你可不行,得換個模樣。”
君仲卿愣了愣,施了個法,化作一個老者模樣。
“恩,這倒有幾分仙風道骨了。”
“父皇,子邺的師父是這位?”慕子邺今日一身紫色的長裙,顯得人沉靜了不少。
“正是。”
“師尊在上,受子邺三拜。”慕子邺很鄭重地磕了三個頭,本來想要考考師父的念頭不知怎的就消失了,看到他,便認定了那是她慕子邺的師父。
“子邺,起來吧。”
“師尊,不知您打算教子邺一些什麽呢?”
“拿着,你把它參透的時候就把它燒了,我自會出現。”君仲卿丢給她一本薄薄的書,便轉身管自己離開。
“是。”慕子邺也沒覺得有什麽不妥。拿着書直接回了韶華殿。
書裏寫的倒也沒有多少晦澀難懂的東西,不過是些基本的術法,只不過細細琢磨起來,卻知道這些都是再往上修煉的基礎,慕子邺不是浮躁的人,也是沉了心靜靜修煉。
花了一個多月的時間,慕子邺覺得是完全掌握了,便把書燒了。
第二日,慕子邺就看到君仲卿已經到了。
“師尊。”
“都悟透了?”君仲卿其實有些訝異,這些內容說難不難,說簡單也不簡單,這才一個多月,慕子邺掌握的速度的确很快。
“恩,都掌握了。”
“好,這一本主要告訴你如何把自己同兵器合二為一,你父皇給你的那把流雲劍可非凡品,你若讓它徹底服了你,那對你可是如虎添翼。”
“是。”慕子邺頓了頓,又問,“您不考考我?”
“你若只是為了通過我的考驗那還不如不學。學來的都是自己的,你如今掌握得透徹,後來自己學的愈發輕松。”
“子邺明白。”慕子邺心下明了。
後來的日子一直是在慕子邺自己的參悟中度過。
而其間發生的也是很多,她愛上了雲洺,也愛上了君無役。
仙魔大戰的時候,君仲卿也來過,他出手幫了慕子邺,是因為他知道君無役的手段,他的孩子,他怎麽不了解。
韶華殿
慕子邺聽着師尊把所有的故事都講了一遍,心頭逐漸明了。
有些疑問,等父皇回來,怕是都可以解答了。
“師尊,這故事倒更像是魔界前任魔尊的情史啊。”慕子邺出言調侃。
“子邺,你連師尊都開始打趣了。”君仲卿無奈地看着眼前的姑娘,靈動,聰慧。
不過也正應了那句話
——情深不壽,慧極必傷。
“師尊,聽你講了一天,坐的我腰酸背痛,估摸着雲洺也該醒了,去看看他吧。”
“行。”雖說流蘇才是自己和雲裳的孩子,可雲洺也為上一代的關系承受了太多他本不該有的痛苦。
若不是因為雲裳的關系,雲洺也不用出賣仙界,生生散了慕子邺與他的一段緣分。
慕子邺和君仲卿到雲想殿的時候,雲洺已經醒了,簡單穿了件袍子,站在殿門口,望着遠處不知在想什麽。
“雲洺。”慕子邺叫了他一聲。
“子邺。”雲洺欲言又止。
“你們慢慢聊,我随便看看。”君仲卿倒是識相地走開了。
“子邺,你說,我這一生是不是活得都很可笑。從前覺得為了母親,便是背叛了仙界,那至少也是做了些有意義的事,不曾想,原來這一切都不過是我的自以為是。”
“雲洺,這不是你的錯,這一切都是上一代人留下的恩怨,與你無關,你一直都做的很好。”
“子邺,可我們還是回不去了,不是嗎?”
“是,回不去了。”慕子邺嘆了一聲。
“子邺,我知道,其實你現在自己也不知道心裏頭有誰。誰對你都是很重要,可又不是那麽純粹。”雲洺撫了撫她的發,一臉憐惜。
“雲洺,或許我本就如此,活該一生孤獨。”慕子邺自嘲地笑。
卻不曾想,一語成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