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2)
思,他來此處,也只是想把他的美人領走而矣。就允了:“好。”說完便不做半點逗留,轉身走了,那有些清冷的美人也是即刻跟了上去的。?
☆、出府
? 那王爺簡單一個“好”字交待完了便走了,餘下的事自有家丁下人處理好,如料想的,兩個女奴自己起了身,之前挨了那一板子的餘勁與火辣仍在。接着,就是糾裏的親長兄為了護她們兩個女子而紮實地挨了六十板,不帶含糊,有暗紅的血漬出來,糾裏她哥的褲上都有看得見那些血點子。
嚴妍看着,心中着實不忍,叫一個十六、七的小弟弟護着自己,挨了這好些打。她心裏也難受得緊,直想着,要是自己還像現代那般壯、那般寬實就好了,多少那庇^股大有彈性在,也能幫忙着挨上個十幾板,就不用這男孩子把事兒都給扛全了。
而糾裏看着她哥哥被打,看着那些血點子映出來,就又哭哭啼啼了起來。所幸,沒有暈過去。
這三人在糾裏哥哥受完家法之後,就被逐出了。由這若大的王府宅邸的北牆後門被逐的出去。三人皆是身無長財,不名一文。離了這府,就意味着失掉了僅有的衣食住處,就算她們在府內本有的亦不算多,可現在,就真是已經窘迫到了個寸步難行的地步。
兩個女孩是能走,只是糾裏哥哥這個男孩子,被打得好生地慘,只能由另兩家仆給一人一邊架着,開了那後院門,就這麽地往外一搡,他就趴在了這府邸之外的地上了。
糾裏哥哥還是有意識的,他勉強擡了眼,跟自家妹子講:“糾裏,不要擔心,這打的都是肉,過個十來日也便能再長好。”接着,他雖未昏過去,卻也是沉沉着頭顱,似乎不願再多講話了。
糾裏還是在哭,十四歲的姑娘家,擔驚怕事也是合情理,所以她哭着,嚴妍也并不覺得煩,只是并不曉得該怎麽安慰她。只能勸慰上了兩句:“糾裏,不要害怕了,有你哥哥在,還有我在,我們三個在一起,死不了的。”
糾裏聽着,還是哽咽,只是,并沒有之前那般地大聲了。
這時,這北牆後院的門又開了,三三兩兩地出了來一小撥子年輕俏生的姑娘家,每人都背了個包袱。嚴妍扭頭瞅了一眼,心下明了,這群說不定就是一批被遣出府的陪侍。她只瞅了一眼,便回過了頭,不再多看了。
那些出府的俊俏姑娘對這邊這一攤子,多數并不同情,多數人還正在關心着自己的事,有些還悉悉索索地私相講着點話兒,嚴妍估計這些多數是不願離開的。只是,又關她什麽事呢。她就連今天的晚飯在哪都不曉得,還想着得等地上這人再躺會兒,能挪步了,她們再慢慢地移去它處。
那一小群姑娘中,只一人走了過來,似是認得糾裏,一蹲下身,一看明白,便問道:“糾裏,你哥哥怎麽被人打成這樣?”
糾裏抽抽噎噎地平穩了一下鼻息,講道:“彌查,怎麽是你?你被放出來了?”
“是啊,今日是我最開心的日子,怎的一出來,就見你和濑益烈,濑益烈怎麽被打了?你們被趕出府了?”
“嗯,你們,你們中的那個、那個人說我偷了她東西,我就被打,我哥哥替我們被打。她幫我說話,也差點被打,我們都被趕出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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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這樣。那我現在叫個推板車的來,把濑益烈先運送走。我們先找個便宜點的客棧住下個幾日,一邊再找個便宜些的宅子,我們搬去租住,再想後話。”
“彌查,這太麻煩你了。”
“不麻煩,我怎麽的也是無親無故的一人。”
一直和糾裏講話的這個姑娘家叫彌查,她由小便失去雙親,在親戚家寄住,一直過得不容易,後來親戚家掌事的男人欠了人債款,便将當時才是九歲的她賣了進娼館,入了館子,好在有不少比她更漂亮的小姑娘,她就“落于人下”了,當起了丫頭,服侍起了館子裏的“小姐”,她還松了好些口氣。也不是說她多麽的出淤泥而不染,那館子裏說真的,哪個是真願意走那條道兒的,真做上了“小姐”的,夜半跟她哭的都有,當時的她只想着,不能太漂亮,那些個漂亮的姐姐,就是因為漂亮才被選去“栽培”,接着服侍男人的。
可是,一年年地過去了,她也開始出落,特別是到是十三、四的時候,那美人胚子的模樣就顯了出來,到了十五,就被鸨母盯上了,也開始“栽培”,栽培完了就往這邊王爺府上送。送完之後,她也不說是絕食,她就暗暗地,每餐吃很少,每晚憋到很夜了才睡,盡把自己往氣弱游絲的樣子逼。還真就是很有效用,入府三個多月,就從沒被看上過。
在這三個多月裏,認識了來自自己故土——在東京道的辰州的濑益烈、糾裏兄妹倆。糾裏去過她們院,跟她有過不算少的交談,兩人系同鄉,又都身世可憐,自然就會有種相惜的感情。糾裏跟彌查講過她的哥哥,所以彌查也是見過幾次濑益烈并且認得他是糾裏的哥哥,至于講話,倒是沒有過的,在府上時,也不能有這種方便。?
☆、租宅
? 彌查在王府裏呆的那些個日子裏,對她自己“動的那些手腳”,只是她一人自個兒吞在肚子裏,并未向他人吐露,故而也沒人知曉她的心思。現如今,這甫放出府的頭一日,她本人的面色并不是太好,也是之前的幾個月裏頭叫她自己把自己給餓的、折騰的。嚴妍是不曉得她之前做的那些事,只曉得現在,看在眼裏頭,這小姑娘的氣色不怎麽好,根本不若之前與她同一時被發放出來的另幾個小姑娘們那般臉頰紅撲撲的,不論人家那些個,到底那紅潤面色是被遣出府這樁事兒給氣出來的,還是怎麽的,那到底是個正常十五、六歲的姑娘家該有的氣血相貌,而眼前這一位,就真的個不太夠看,也不明白她是怎麽被鸨子給選上送過來的。
這些都不論,單看這人,确是挺好的。人,也得有個人格,方才她一句“今日是我最開心的日子”,便也知道她與之前那一小撮子人,并不是一路的貨。彌查跟嚴妍相互間問道了對方,也算彼此認識了,她見嚴妍也是個無去處歸依的人,便問她要不要與她們一起找宅子租住,再謀後着。嚴妍身上連一個子兒都沒有,雖不甘叫個才十五的丫頭暫且地接擠着自己,卻也并無他法,只能應下,說着,一旦找到了活計做上,就将欠下的錢銀還予她。她講道,不急着講這些個事,日子會好起來的。現在,這彌查又挎着個包袱找板車去了,嚴妍冷靜地琢磨了一下那丫頭,覺着就單由她的各中行為舉動,便也能瞄出她的人品,絕對是過得去的。也不知這古時的人,是不是比現代的人早熟還是怎的,那丫頭就很成熟,想來也是個行事有打算,心胸寬的人,要是擱在現代,十五歲的人辦起事情來,計算起人情你我來,哪有她那般的有板眼、有軌跡?
彌查不多時便找來一個推着板車的大叔,板車上有些竹框簍子,朝裏一看,還有些剩餘的葉子瓜菜,想必這人是個賣菜的販子,這會兒功夫,都賣得差不多了,就正好被彌查找來,幫着送一趟人。
那大叔将板車推到這幾人面前,就停下腳,将那些個竹框簍子給撂到了一塊兒。然後和幾個姑娘家一道将那個正趴着的壯實的濑益烈往板車上擺放,費了不少氣力,終于給扶上擺正了。一行人就出發,嚴妍在板車側邊跟着前行,她得一手扶着那撂竹框,怕車子這麽一行走,給一整撂的倒了去街上。
彌查在大叔旁邊走着,向他打聽附近的便宜落腳點,說是要安全便宜的就可以了。大叔就講,讓她們一行跟着他去,他直接給領過去便是了,因為不遠處的一條內街上就有一家。
一行人到了後,彌查按之前講好的價,要給這大叔幾枚銅錢。不想這大叔倒不肯收了。其實這大叔之前是要收錢的,畢竟是個錢力交易,也沒想着白做,可一到了這幾個人跟前,三個姑娘,再加一個趴在地上、褲上濺血的男人,心中對這些人就有些憐惜,想是哪家大戶裏的犯了錯的下人被主子家刑過後給扔了出來了,這大戶人家裏頭,哪有事是分得清是非的,也無從有黑白,犯了錯的也不見得就是真有錯,只能心道是可憐人,與自己這種過着底層日子的小民勞苦人是一個圈圈裏頭的。于是,便也扯不下這個臉,再收小姑娘家的銅錢。
可彌查也是個較理兒的人,一開始說了收了,就得收的。所以将那幾個銅子兒硬往人大叔手裏塞去,一翻推就,那大叔便也收下了,只是關照她們幾個日後好好過活,盡力照顧好那個受了傷的,還說了離這處不遠的轉街處有個藥鋪,可以上那兒去買點傷藥回來給傷者敷一敷。她們連連道謝,說好的。
彌查她們還請了客棧的小二幫着一起将人架上了在二層樓的廂房裏,打賞了小二,請人送入了一些簡單飯食,她們三個女人就簡便地對付了一頓,還給濑益烈喂送下去了一些米水。
用完了這頓極簡的膳食,彌查把有銀錢的包袱留給了嚴妍她們,讓她們看護着,自己便去了街上那處藥坊,買了些創藥。回了來,就給了糾裏,讓她幫她哥敷。雖是哥哥,這,得解開褲子露出傷臀敷藥的事,也是不太合理,糾裏可為難了。可是,就她們幾人只身在外,還是不要講求太多的禮數教條了罷。于是,小節便也不拘泥了,糾裏給她哥淺淺地褪了褲子,之後就輕輕地将創藥往上灑。
而另兩人就別過頭去,不望向那處。這四人現在住一間大廂房,這樣對于她們來說是最節省開銷的。而對于店家,畢竟這茶水飯食、澡水開支等用度是另計的,便也沒什麽不能答應的,怪就是怪了點,可她們要這麽個安排,就由她們這麽個安排法兒罷。
可到了晚上,這三個姑娘家要洗澡時,才發現,這麽住還真不是個事兒。所幸問了這客棧掌櫃的,二樓還有一間單間廂房,小是小了點,住一個大男人的話,不講求的倒是也正好。于是這濑益烈便被送往了那間小房,就是不太方便時刻照顧着他。不過,濑益烈在晚膳時分被人喂飯時,就有轉醒過來,他下晝時分昏沉地睡了一長覺,轉醒時似是已回複了些精神頭了,一餐飯食下了肚,感覺面色就這麽端看着就像是已恢複了不少,可能到底是壯實,底子好是真的。
他被喂了飯菜之後,就一直醒着了,沒再睡去。之後,被移去那間小房後,只對這三個姑娘家講:“沒事的,你們不用擔心我,我身體好,一宿兩宿的,精神就能上來了。你們回房去吧。”
他妹妹撫了撫他的額,見沒有發燙,他哥的氣色也算是正常,只是有些傷後的虛弱,就沒有什麽其它病弱惡化的跡象,就和另兩人對視了幾眼,跟着,就出了這小間的廂房。
三人再回了自己那廂房內後,相互見就講了講以後的日子要怎麽過下去。彌查說自己眼下是有一筆“賣身錢”,但是還是想找個活計做,否則這些錢財花得了二、三十年,之後,就沒有入賬來源。她講她自己苦就苦在無一技之長,被親戚家賣掉之前,自己就只幫着務過些家裏地頭的家事農事,而被賣後的頭幾年,做的是端茶倒水、伺候“小姐”的活兒,再之後的,就是被那家館子裏的鸨母逼着學了些操琴練曲的技藝,但也是學得匆忙,根本不精。所以,她也是十分的渾沌,并不曉得自己現在能做什麽,現在都已年過十五,也從未學過半點針黹女紅,要是有這一樣就好了,還能給人做點散活,也算是門謀生的行當。
訴完了自己這頭心事想法,彌查轉而問另兩個天涯淪落人,問她們有無想法打算。嚴妍,講實在的,這時不得不開口,講道:“彌查,我自己倒是有門技能,只是,在這時這處,我也不曉得成不成事。我……彌查,拉不下臉我也想問一句,你能借些銀兩予我嗎?我想開始,也得要點錢銀過渡一下。”
“哦?可以是可以的。你有什麽謀生的門路?”
“我……彌查,能先不要問嗎?我也不确定能不能成事,我想等做得下去了再跟你們細講。”嚴妍多數時候并不善言詞,能不用說明的事她就會盡量地省去言語。
“好吧。你要多少?”
“我對這裏的錢幣沒有什麽概念。”
“這,我們遼國用銀子和銅子,與我們南邊兒的宋朝是一樣的。只是鑄銅子用的金是不同的。一兩銀子值四貫銅錢,一貫銅錢是一千個子兒。”
遼與宋都用銀錠與銅幣做流通的錢。宋國鑄銀錠,亦鑄銅幣。而遼較少鑄銀錠,多數還是鑄銅錢,因為自宋國上一個皇帝真宗與他們國定立下澶淵之盟以來,每年,遼可得宋呈上的歲幣——白銀十萬兩,以及絹二十萬匹。這些白銀,數目不少,入了遼之後,遼國掌鑄幣的司就幾乎是不需再鑄什麽銀錠了,只是,有些年頭裏,時間,資源寬裕時,便會将宋國送來的銀錠熔了後,重鑄成遼國銀錠的形狀,但也不會全部重熔重鑄。因此,在遼境流通的銀錠倒是有兩種形狀,不過這個沒有所謂,只要是足兩的便可。
兩國亦都用銅錢,只是鑄造銅錢用的金屬在成份、比例上有不同罷了。且,兩國內銀錠與銅錢的兌換數目不盡相同,于遼內,一錠銀可換四貫銅錢,而于宋地,一錠銀可換兩貫銅錢。于兩地,每貫皆是有1000個銅子兒的。
這些個信息,這般具體的,都是嚴妍于日後知曉的。這日于那間大廂房內,她也僅是大概齊地弄清楚了在這塊地界花什麽錢、如何換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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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個姑娘家,就只分出一人,也就是糾裏,留着在這客棧裏看護着她哥哥,另兩個,彌查與嚴妍就出了去,四處尋宅。
最後還是問了人,人說去這城裏的伢檔那處入個檔,幫着尋,會快不少。那些個伢檔都是在這城裏的募戶行裏當差的小官吏,募戶行是個小小的政府機構旁支,專管這城中的屋宅買賣與短租長租的。這個機構設置本來于遼地內是沒有的,這也是學了宋制,像西京道這般漢化重的地方,大到官衙設置,小到宅院構建,都有着濃濃的漢地文化色彩。想來這遼人也挺怪,一邊欺着宋國,叫人納銀子納物資的,一邊還仿學着人家,由某一種程度上講,是有點兒自相矛盾。
有了伢檔的幫助,畢竟他們那兒資料信息全,嚴妍她們一行人不出兩日便覓得一處宅子。這西京是個富貴繁華地,處處方寸處處金,也沒有哪個區塊是窮地界兒,想找處便宜的宅子租着,還實是不易。好在叫她們終于找到了處相對是最便宜的,于這城的北區覓見一處處于靜街尾的宅,不大,也有些許殘破,不過倒也安靜、幹淨。四人首租了半年,租銀是彌查給一次結清了的,收好了租住的那張契紙,四人就要往裏搬了。
四人其實也沒什麽要搬的,只要人走進去便成。幾個人中只彌查一人有個包袱,權當是行裝,其他的人,連個随身帶的物件兒都沒有。
這四人成行那日,濑益烈算是已好了個大半,能走能動了,只是仍像是有些不便的樣子,行路上來,有些慢也有些扭捏。大夥兒考慮到他的不便,就就着他,都是慢慢地走。?
☆、荞麥面起家
? 嚴妍跟這幾個同宅的人講說自己叫“嚴妍”,是自己的漢人名字,讓他們日後都直接喚她作嚴妍吧。大家也就聽她說的這麽喚了起來,唯糾裏輕輕擰了擰眉頭,問她怎不曾聽她講過。她只答以前在王府裏不便這麽做。
嚴妍花了幾日在這西京的大街小街上轉悠,有時看看那些個酒家食肆,有時會瞅瞅路邊的露天攤檔,還有些時候跑去人家米糧調料鋪子看看物價,雖說較為貴價鋪子裏頭的東家或是掌櫃會有些看防着她,但她畢竟不是個叫花子扮相,一身下人衣衫,許是富貴人家裏差出來買米買茶的小丫頭,也不好把人就這麽趕出鋪子。
嚴妍不管這些,頂着人家的不善臉色,自顧的看清商品品種以及各種價錢,盡量地了記于心。
幾日下來,發現了,這兒沒有面條,只有石爐烤的餅,就那個,也是貴的了,因為烤餅用的是實面,而小麥是個貴價的糧食。她還發現了荞麥粒,糧鋪子裏的麻布袋子一排排的,內裝有各種各樣的五谷雜糧,雖比起現代的五谷品種,這兒尚不齊全,不過,還算是夠多樣化的,并不顯得米糧種類單一或說是稀缺。糧堆上插一木片子,上有漢字與契丹文兩種文字的書寫,表明那些個谷糧的叫法兒。嚴妍發現了那荞麥粒堆上插的那木片子上面寫有:烏麥。
還分了兩個品種,一種灰皮的,一種青皮的。荞麥粒兒是三角形的,一般來講青皮的較甜嫩。不過兩種是一樣價兒的。嚴妍歸家後有問過那三個,問說那烏麥在這遼地怎麽個吃法。他們講,那烏麥都是脫皮後,入水煮,口感并不太好,窮人家才吃,賣的價兒也賤。
嚴妍一聽就放心了,荞麥粒可以變化出的品種可多了去了,就她知道的,在現代極受歡迎的吃食方式就有兩種,一種是在日本北海道的荞麥面,一種是在中國天水的“呱呱”。後者制起來較麻煩些,而前者,她現在就可以試試。
在現代其它地方也有吃荞麥的,比方說內蒙的人們還是會煮荞麥粒來吃,還有尼泊爾人會煮荞麥面條吃,就是制法有點糙了,因為他們單用荞麥壓面,由于這種谷物粘度不夠,壓出的面易斷,于是每根面條就都是短短的,還黑乎乎的,一點都不筋道,在較愛吃白面條兒的中國人看來,沒什麽食欲。
不過現如今,可以試着幹脆先照搬日本人的做法,全世界做荞麥面最出名最好的,在嚴妍看來,還就是數日本了吧。也不怪這,因為他們發展的早,從江戶時代就開始發展了荞麥面文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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嚴妍基本地對物價有了點數之後,就向彌查借了五兩銀子,數目不小,但彌查沒多說地就借予了她。她到手了這筆錢銀之後,于自己住的廂房中藏好了四錠,主要是怕這宅有什麽“訪客”,會不安全,接着她問彌查把她那個布包袱給借了來,去了一間就近的錢莊,向莊裏人将那一錠白銀給兌成了四貫銅錢。她就快快折身回了她們宅子,收好了錢,只取了一些當日花用,旋腳出了門,去一間成衣鋪子,買了件便宜合身的,面料沒有太粗,穿着還成。
還好這時節,應是春日裏,着春衣短打便行,花費了她25個銅錢,純素的一身衣裳,連個繡邊紋樣兒都沒有,不過她瞅着行就行。她這幾日裏忙活兜轉,也忘了問一嘴另兩個丫頭是不是要買換洗的衣裳。他們這幾日裏,都是分頭行動的。男的就去了一些個鋪面店家詢問人要不要小二打打下手,女的就去了隔壁那家婆婆家裏學做針黹,因一日見着那家婆婆出門,手挎個籃子,內有好些樣小片針繡,她們就去求人家婆婆教她們女工活兒,說是要給人錢學做這活兒。那婆婆人也挺好,這鄰裏間的就算了,不要啥錢了,白日裏來便是,到她院裏去,她做,她們瞧着,她再給一邊細講講。于是,這幾日,她們日日都去。
這四人一時間都像個陀螺般轉了起來。
嚴妍買好了換洗衣裳,歸家後,就拉了井水上來把新衣簡單漿洗了,然後曬在了院子裏。就又出門了,這趟的是糧鋪,買了十斤的青皮荞麥粒,五斤的黃豆,三斤帶皮小麥粒便又回了家。放好東西,回了家後,就想出去覓覓哪處可以買口小型的石磨和一輛高一點的板車。
結果,這趟叫她在街口遇上了上回用板車送他們去客棧的那個賣菜大叔。她認出了大叔,大叔也認出了她,她就上前向大叔詢問去哪兒能買到便宜的板車和石磨,那大叔頓了頓氣兒,再問她這是要幹嘛,她講她要做點小買賣,得用上那兩樣。
大叔心中有些許奇怪,這姑娘家照說要做小買賣的話,多是給別家做些針線女工的加工活計,怎的她還幹起苦力活兒來了?不過見她一副落魄樣子,還是像那日那般瘦小,一副操勞神色,亦還是着那日的那身衣裳,想是都不曾換下過。大叔的某種“階級友情”就這麽莫名地被喚了上來,講道:“唉,我家還有棄置不用的一架板車,磨倒也是有一口,用不上的。你要不要跟我歸去看看,看大小樣式合不合你心想。”
照說,跟着陌生人歸家是件要多不明智就多不明智的事兒,可是不要錢啊,嚴妍還就是被這個吸引了,況且這大叔,透出來的那種心性,就絕不像是個壞人。
嚴妍跟着他走了,大叔的家在西京城郊的一條村子上頭,他家有口不大不小的石磨,是以前他們村子上的一戶搬去別處之前留給他的,而他是個種菜賣菜的,根本用不上,就一直棄置着。那磨比嚴妍早先設想的要大上不少,比較考驗氣力,奈何,不要錢啊,還想什麽,又不是往家買擺設,只要能用好用就行。
這大叔家中還有架板車,閑置着是因為它一邊的轱辘壞了,大叔也沒修它,以往還會兩輛換着用用的,現在就單只用他手裏那輛了。那壞轱辘的比大叔手裏的那輛要矮不少,嚴妍走了過去比了比,試着推了推,想着能成,界時找木匠鋪子修下那轱辘就成。可那大叔好人做到了底,講到:“我看這樣吧,我這輛給你,我今晚自己就給箍鐵修一修,日後我就用那輛。”
嚴妍都不知道說什麽了,心裏想要,可又覺得自己這麽的就有點過份了。那大叔也不跟她耍多唇舌,叫她試試這輛高的她這小個兒推不推得了。她走過去将板車兩個扶柄上扣着的一個肩帶往肩上一挂,能成,就有點不好意思地跟大叔點了點頭。她這不好意思,是因為畢竟将要占人家的便宜,可她現在沒錢,有的那些銀兩也是問人借的,她始終沒舍得松開口,說要塞給人錢去買下來。大叔也不跟個丫頭片子計較這些,這車也是他自個兒削木刨木做出來的,講了送予她,便送予她罷了。
他一偏身喚他家婆娘出來,屋內有人應聲,出來了個胖胖福态的女人,四十多的樣子,臉上挂着自然的笑,五官不差,反正,是比嚴妍胖時要漂亮中看。
那大叔與他家婆娘合力将那口磨搬上了板車,再将那磨下面的木樁子也給架了上車,大叔跟他婆娘講:“我幫她送一趟,送完便歸。你幫我把些個箍鐵、鉚釘準備一下,我回了後便修那輛。”
他婆娘講:“好的好的,路上小心着些。車上東西重。”?
☆、醬油與豆油
? 菜農大叔幫着嚴妍這一趟把東西都給她送到了家,嚴妍路上有跟大叔講講話,主要還是問問他在街邊推板車賣貨的事兒。大叔把他知道的都答了,多是些經驗之談。嚴妍聽了給記在了心裏,就是這一路上的,偶爾心中還是得惆悵一下,因為她這批貨不能馬上上街叫賣,還得做不少前期準備,而且照西京這邊兒的一般物價狀況來計算,以及一斤面能出幾碗面條兒的一些個折算考量,她還得再屯原材料。這麽的,就又是不少的投入,更何況,她現在一天生意還未有做上,根本不知道水深,要麽,到時就是紅紅火火,要麽,到時就是血本無歸。
可她也跟自己做了心理建設,不要成天的想那些負面的,怕啥啊。頂多不行,沒人買賬,那到時賣不出去的話,她就自己把那些面條當飯吃,天天照三餐那麽吃,直到吃光為止!那不也算是能籍此延續一段時間自己的生命嗎,也不會虧到哪裏去。
到了嚴妍她們家那宅子正門口,嚴妍一想自己還真是個不帶腦子的,這南面正門的門檻太高了,板車不好推入,于是,就又領着人大叔往北面的後門那兒走去,開了後門,大叔跟着進宅,幫嚴妍把磨盤給放進她東廂的屋裏,真是費了老勁。大叔一人沒他婆娘的幫手,沒法兒擡,而如今的嚴妍是個年僅十四的軟腳蝦,你讓她推磨,她許是行,你叫她擡磨,這也有點太開玩笑了。
最後還是借了塊板子的力,把板車都給推了進那廂房裏頭,再把那石磨下的實木樁子給擡下了地,安置好了位置,再将那石磨盤,照着那角度,直接由板車上挪至那樁子上安好的。
這一整套的折騰,總算弄完了時,嚴妍和大叔都喘了口氣。這時嚴妍就窘迫了,她倒了碗水給大叔,卻有些臉紅紅的,因為她家,家徒四壁,實在沒有什麽可以招待人的吃食點心,而人家幫着她做了這好些體力活。她一急,就取出三十文銅錢怎麽的都要塞給這大叔,那大叔曉得她是不好意思,沒東西招待人,可也不肯收那銅錢,只說是,行了,別計較這些個了,我也不能在意這些個,讓她快些把她的小買賣張羅起來,這到了日後,二人說不定就得在一條街上賣東西了,就是鄰居了,日後往來說不定還長着呢,就不要拘泥在每次這次個細事兒上頭了。
嚴妍想了想,就聽了大叔講的,也不再跟他推就那些個錢。大叔喝完了水,就回家去了。
而接着,嚴妍就認真的計算了一下日後可能的快、中、慢三種賣貨速度,以及屯多少原材料才是合适安全的。
反正她現下是根本做不起白面條兒買賣,一斤帶皮的小麥粒就要五個銅子,而一斤荞麥粒才只要兩個銅子,這同樣一碗面,做成是純的白面條和做成荞麥混小麥的面條兒,那個成本可是不能比。
如果是按江戶時代的荞麥面配比,那就是八分的荞麥粉配兩分的小麥粉,這麽一來,一個,面條的爽滑柔韌可以考慮到,一個,還能幫她省下好一筆成本。
青皮的烏麥粒本就較之另一種皮色的烏麥更為甜嫩,它出的粉子可以負責混合荞麥面條的爽滑,還能帶出絲微的清甜,而小麥粉可增加整個面條團的粘性,它就負責混合荞麥面條的柔韌筋道。
那麽,八斤的荞麥粒混合兩斤的小麥,磨粉過篩後就能出約摸十斤不到的混合麥粉,再約摸着能出一百碗份量十足的面條。
她給算好,起碼前期得準備好四、五百碗的份量吧。這麽一來,又得屯糧,她就按再次精算好的比例出了門,前往糧鋪購買。這次一買,買完後直接在人家糧鋪後倉請人給脫了粒,脫完粒之後的谷皮麸皮她還都要。有些人買了後會回家自己脫,有些人富貴的,就直接買脫了皮的精細谷子。
所以,嚴妍買谷粒時向這鋪子裏的人問了一嘴,說是不知他們這裏有沒有得買脫粒的工具的。那糧鋪的人就說他們鋪子裏頭沒得買,有些個木匠鋪子裏頭興許有,這城裏不少戶人家會自己做或是跟城外村子上頭的人買。嚴妍一想還得買啊搬的,真是麻煩,就一臉的擔憂,那鋪子裏頭的見她一小姑娘,那臉憋得那愁苦的神色,就道:“我們糧鋪後倉有脫粒的用具,倒是可以幫你脫一下。不過你得加些銅錢。”
嚴妍一聽,這倒省事,就談了個價,談完後,人家腦袋轉了個彎兒回來,問她:“丫頭,你怎麽不幹脆買去了皮的谷子?”
嚴妍答:“哦,因為那個谷皮我也得留着,脫完了還得給我。”
“哦。”想着興許她家院子裏頭養着雞呢。
這家鋪子裏頭的掌櫃、幫工都挺好的,嚴妍還想着,不如先不要去買什麽脫皮的工具了,那個等穩定下來再說,不如這陣子都在這家買好帶皮兒的谷子再直接請他家幫着脫皮。
她這回買得多,掌櫃的就送了她幾個大小不一的麻布袋子,分別把脫皮谷粒與谷皮給裝了進去。東西多,她還想着分兩趟過來取貨,那掌櫃的問她大概住在哪個地方,一聽不遠,還差店裏頭的一個幫工給她送了一趟。
回了家後,她嘗試着自己磨粉,主要是先試試那磨磨出來的細度還有自己要使的勁兒。一試,不錯,自己力氣也能跟得上,一天四小時供獻在這上面,當頭小毛驢也是可以的,不會累趴下的。
她這一天接下來的時光就光顧着磨磨了,晚上的時候,那三個歸家的也晚,還帶了個餅子給她。她忙得都快把吃飯給忘了,雖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