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15)

着不如就隐居在大理的鄉野間,就被身後追兵追上了。一看,竟還是一大撥子人。她倒是沒想到公主這麽快就會派人來抓她回去,但想了想,回去就回去,在哪兒呆着也是呆着,在那公主身邊到底也還算是安全的。想着也怪自己竄逃得像只受了驚的兔子,哪有那麽巧的事,說不準他們這會兒宴都散了,那男人再在行館住上兩晚,也該打道回他西京去了。

她還正這麽想着,可哪知這世上就是有更叫她料想不到的事。她坐在車攆裏,也看不到這一行人的去向。只是她坐了一段時光,估摸着也該回到那宮了。可這車攆停了一陣子,像是又調轉頭繼續行駛。她想起身去揭那簾栊,看看他們這是要去哪兒,可被旁邊守着她的一人給止住了手,不讓揭。那也只得作罷 。

只是,這一行馬車是最終停下了後,終于叫她得見外頭是哪處地方時,她真地覺得她當下就需要二兩泸州窖,她不要清醒。清醒太可怕,這一下馬車,便見刻有“行館”二字的那塊偌大的牌匾,心中擂起密鼓,不善的感覺濃濃襲來。

她身後那個像是侍衛長的男人也不敢搡她,只是叫她快些步子上樓去,有人在裏頭等她。她重重咽了口口水,轉身,用一雙楚楚可憐的眼睛看向那個侍衛長,想求人放她走。結果,那男人看都不看她一眼,完全漠視她的眼神。嚴妍弄不懂是不是她那眼神看上去不夠可憐,還是這侍衛長是濑益烈那一型的男人,只曉得當差、交差。

她也只能坑着頭,上了梯級,入二樓一處廂房內,果見那男人端坐在內,還對她一臉的嘲諷與不冷不熱。

耶律隆浚在行館中等人把她帶來的這段時間內,他這一年累積起來的怒意又重新回流至胸中,滿腔的怒意脹得他胸口發疼。他甚至都想好了,要是她回了來自己面前,要怎樣大動肝火地将她由頭罵到尾。可真一見到她,竟忽然發現,自己什麽話也不想講了,也講不出口。什麽思念、什麽埋怨、什麽激動、什麽渴望,什麽挂念、什麽惦記、什麽牽挂,不是沒有,該是有一些的吧?

掩藏去那些情緒,端上一副冷漠的臉,擺出來給她看。

這嚴妍也是奇怪了,他這都一臉的嘲諷不屑了,那還尋她回來做什麽。明明就顯得有些神形消瘦,怕是過了有陣子的頹廢日子,一見着自己時,明明就在狠狠打量自己的模樣,眼中還有流光相随,之後才像是被他強壓着隐了下去的樣子,那又何必作出這麽副不屑的模樣。

“你這麽長時間,都是在大理宮中做廚子?”

“……”

“在這裏過得挺滋潤啊?”譏諷的意味不言而喻。自己食不下咽,她倒好,被這一方水土滋養得唇紅齒白,面帶桃粉。

嚴妍心裏也了然,這不就是想講她是個薄情的人嗎?“你應該也過得很滋潤吧。我離開西京之前,可三番五次都有姑娘在講你留宿她們妓館呢。”不管怎麽說,在這人真地發難之前,先将所有過錯全推到他身上去。叫他有難也發不出,這樣才能保得她安好,否則要是被這男人一把怒火給燒了,渣都不能剩。

“我沒……”豁然想到,難不成她在意的就是那件事嗎?是打翻了醋壇子才走的?不禁,還有些心喜,連之前隐忍很久的怒意也被削了一半。

“什麽你沒,那麽多人講的,還能有錯?”

“不是,我與某個人結了怨,她有意來冤枉我的。”也不知怎的,連氣勢也削了一半。

“就你講的,而事實上是如何又有哪個曉得。”垂下頭,饧了眼,叫人瞅着像是她曾經歷了一場心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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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真的。就是有個人恨我入骨,有意為之。我根本沒有做她們講的那事。”走了過來,緊緊握住她的肩頭。

嚴妍想着:這危險該是沒了吧。“你瘦了。瘦了好多。”總之,瑾妃說心疼人這招尤其有效。

“什麽?”耶律隆浚當是自己消沉太久,又或是對某種關懷渴望已久,而産生了這一種幻境。這女人竟仰頭一臉關切地看着自己,還不像是假的。

“我說你瘦了許多。”她還伸了手撫着他半邊臉頰。

這男人還剩的那一半怒氣像是也被削平了。再者,他眼下也不敢太計較之前她出走那事,像是其實是他有錯在先,雖說他是被別人冤枉的,可那個妓館裏的人畢竟是他得罪的。且嚴妍剛才都已承認了她是因為當時聽信人言,心中傷心才走的,一知曉這層,就叫他滿心愉悅。

他忽然緊緊擁住她,講:“我很想你。”

“我也是。”偶爾是有想起。

嚴妍此時覺得那瑾妃所傳授的一切都是實在有效,予心中對其大加贊嘆,可她哪裏曉得這是自己給自己挖了個坑,往裏頭跳,可能是再都出不來了。

這男人緊緊地擁着她,再然後,這一個晚上到後來,她就只記得一句話:你給我忍着點,我都忍了不知道多久了。

照她原本的想法,被尋回後,也穩住了這男人的怒意。跟着可能也沒其它法子,就該是跟着他回去西京,跟着再觀察他一段日子,要是真像他講的他根本就是從未宿妓,那她也要跟他提一下條件,比方說,他非要跟她在一起,也只得娶她一個,要是想有其她女人,行,在外面,不要帶回他府上來叫她瞅着眼煩。

可這一套還未叫她走過一遍,就被這男人直接跳過了一切,于這晚上就被扔了上這行館的榻上,跟着她也什麽都不知道了。似莫名其妙就一切已成了定局。她都不曉得到時候她要拿什麽去跟這男人講講條件,現在實質上已是“人已為刀俎,我已為魚肉。”

第二早,她醒來後,忍着一身的疲憊與不舒服,還在那兒不死心地想着,這到底是要怎麽跟他說明白,說她真接受不了一夫多妻。

“你我回到西京,是不是也該大婚了。”

“……”

“?”

“是。我能不能問一下你,你這輩子想要娶幾個?”

“什麽幾個?”

“不是,就是娶幾個。”她剛想了一輪,要是這男人要娶了又娶的話,那這事兒就這麽算了吧,婚不成了也比弄一堆女人出來害自己下半輩子都過不好的好。就是不曉得,昨兒晚上會不會有小孩,要是就這麽就有了也麻煩。

“你覺得我該娶幾個?”挑了眉看她。

“什麽?你,你還要娶幾個,我心血本就不足,哪有那麽多心思跟那麽多女人鬥來鬥去。”她到底也是個矛盾的人,其實她或許自己都不太了解自己,像她此刻的本能反應就是根本不像她自己想的那麽豁達。

“哦,那就不娶。”

“你說的。”她現在都任人宰割了,也不敢太得寸進尺,更不敢問這人要拿什麽來保證,事到如今,也只得走一步,算一步了。?

☆、面對故人

? 這回程的一路,一程山水一程景,山容水态,風姿各異。嚴妍的心情倒也不錯,如果坐在自己身邊的那個男人可以不用不停地念上兩句詩、背上兩句詞的話,她能更開心。

這男人真是念太多了,見是這山,便有感而發上幾句,見是那水,便又徑直抒發上兩段。她只當是這男人要麽是由小身在帝王家,讀書讀多了些,可這會兒還真是會折磨自己,念得自己腦袋疼。

可她哪曉得那些也不是那男人背的,他本就知樂能詞、工書善畫,這一路上心情好,被美好的山水景致給觸動了而矣。好在這男人也不計較坐他旁邊那女人一點兒也不知情識趣,時不時地白他幾眼便白吧,他甚至覺得現在自己哪怕是對牛彈琴也挺美滿。

無論如何,那西京是終于到了。嚴妍想着她這一別已近一年光景,她們這一行人回到這城裏,已是時值初秋。物似往夕,并無太大變化,這人也依舊。

她急急地回到嚴記,見着這樓裏的幾個。彌查早都生了,小娃娃都已經八個月大了。所有人見着嚴妍都尤為高興,濑益烈直說:“回來就好,回來就好,這東家還是你來當。”

那嚴妍還高興地想趨前應道:好啊,好啊。

這還未及她應聲,那男人就把她一把扯至一旁,跟濑益烈講:“不用了,她不用當什麽東家了。”

嚴妍撇了撇嘴,沒再說話。只是想着,這下可如何是好,以後連買賣也沒了,沒有了私財,這怎麽想都有些斷了後路,不太^安全啊。

所有人當中,只有一人并沒有很熱絡。就是那阿琏,一直躲在糾裏腿後,兩手抓着糾裏的襦裙,不肯出來,只露出只眼睛,偷偷瞄了嚴妍好幾眼。

嚴妍一早就發現那丫頭躲在那兒,可直到發現她一副生疏的模樣時,嚴妍才覺察到,可能她最沒法面對的反倒是這小丫頭。

當初她一聲不吭地就那麽走了,留了財物又如何。阿琏肯定沒法在心裏原諒自己。

她過去想牽阿琏的手,卻被阿琏将手抽回,扭頭跑了。

糾裏扭頭看了一眼,見是阿琏朝後院跑去了,就又轉過頭來,跟嚴妍講:“不要緊的,她還小,小娃娃該是都這樣。你再跟她處個幾日,便不會這般疏離了。”

嚴妍也朝那處望了幾眼,講:“好。”

她與那男人那行人就在這嚴記中用了膳,叫了幾樣濑益烈新“創造”出來的面食。用完膳便跟着那男人回他府上去了。這樓裏頭的人見着,也都沒說什麽,亦不覺得奇怪。

放好了行囊包袱,嚴妍是想着要出府去買些能哄小丫頭開心的東西,跟着日日都要朝她自己以前那鋪子奔走,這要去哄人也是件要緊事。就是莫名地覺着對她存有不少虧欠。想那小人當時也只獨自睡一間廂房了沒多久,她就與她當面沒打過一聲招呼地就那麽跑了,其實,有些說不太過去。

這男人見她想要出府去,就問她:“你這是要去哪兒?這回來的一路風塵仆仆的,到了也不想着多休息一陣。”

“不是,我得出去買些哄小丫頭的物件兒,管它是什麽都好。總之,我當時走得也對她有不少虧欠,我心裏過意不去。要麽你忙你的公務,我就出去走走看看。”

“這,哦,你走得對她有不少虧欠,你走得對我就沒有虧欠?你只知道去哄她,怎麽不見你來哄我呢?”

“你,你這是講玩笑話呢吧。她才六歲。”

“這與年歲有何幹?”

“……”

“而且,你不覺得你回來得多陪着我嗎?你倒還成天地想着去哄那個丫頭。”

嚴妍想着:我這都聽你吟了一路的詩,念了一路的詞了,就差聽你唱上幾句了,這還沒陪夠嗎?

她講:“起來,陪我一起去,你要是也沒什麽公務要忙的話。”

“好啊,去就去,先看看有什麽好買的,明年這看着你也得生了。”

“什麽?”

“難道不是嗎?”

“……是。”

“我跟你講,小孩都那樣,給她三分顏色她就開染坊,你試着別睬她,馬上就不跟你擰了。”

“什麽?”

“難道不是嗎?”

這兩人一邊說着,一邊起身向府外走去。一路走向那市集、鋪子,這嚴妍也同時聽了一路的歪理。聞所未聞的歪理。

去市集逛,這男人也只會瞎搗亂,一會兒問她要不要買杖頭傀儡,一會又問她要不要買蒲牌骰子,一會兒還拿個壺籌,晃了晃,講道:“我看這個挺好,小孩會喜歡。”

嚴妍簡直看不下去,跟他講:“我那是要買給小女娃,你這些她哪裏會喜歡玩。”

“哦。那我就陪着你看看,你選吧,我不說了。”

最後嚴妍買了毽子、勃鴿鈴,還有一只燕子的紙鹞。也沒直接回去嚴記,怕是這哄小孩的事得慢慢來。

他們倆拿着這些小女娃愛的小玩藝就回了耶律隆浚府上。這府上倒是有一件事一直沒變,就是府上的仆人們見到嚴妍她本人還是一樣地畏懼,就連最基本地在她面前欠身行禮時,都是頭都不敢擡,且還不知道要稱呼她什麽。

嚴妍在這個時代生活的這段日子裏頭,是未曾遇上這般景況與現象,一時間,有些适應不過來。以往,她與嚴記的人是平等、對等的關系,大家都是有話直說,見了面招呼一聲,喚個名字便是了。再然後,與大理國那三公主的相處,雖是較為平等,那公主也不讓她叫她作“三公主”,而是叫她直呼名字,可畢竟是主與仆,她是仆人,在人家宮裏院裏做事,多數時候,都得是她去守着一些禮節儀規。

可現在,似乎變了,在這宅中,她應該會是在上,這些人與她也不會平等。這也無所謂,适應一下便好。可這也不用所有人都這麽怕她吧。

就這事兒,她找不着人問明白,該怎麽去處理才是對的。于晚膳後,她只得問耶律隆浚:“你府上的人都怕我。”

“嗯,怎麽了?”

“做什麽都怕成那樣?”

“很尋常,他們見我也那樣。”

“……我覺得他們見着你還好些,你沒見他們見着我,那頭都不敢擡。”

“不曉得,可能一開始都這樣。你在這府裏住久了,便不會再這般了吧。”

“……好吧。”

“對了,大管家找人擇了吉日,八日後我們就成婚了。”

“哦。”

“就哦,你嫁給我,難道沒有很開心?”

“……開心。”

“嘁,不識逗。過來。”

嚴妍心裏頭想:你當是召喚狗還是召喚貓呢,一副死德性!

不過,她還是走了過去。

順勢被拉着坐到了那男人腿上,那男人講:“成婚前三日,你是住去嚴記的二樓,還是住去之前彌查住過的那個別院?”

“我還是住去嚴記吧。”

“你心裏頭慌嗎?”

“為什麽慌?”

“你別以為我看不出來,明明就一直對于跟着我這樁事緊張不安得要死,還裝什麽鎮定啊?”

“……緊張有什麽辦法。”

“別緊張,別緊張,日子過着過着,這一輩子一晃眼就過去了。”

嚴妍聽到了此生到目前為止聽過的最莫名其妙的話,什麽叫“日子過着過着,這一輩子就過去了”?這安慰人不是該講些像是“你放心吧,以後我一定會對你好的”,或是“不要擔心,我真地不會再娶第二個女人”。他講的那句算什麽安慰?

不過,亦是不想跟他多費口舌,他這人其實古怪着呢,很多事看不透也猜不透,緊張也沒用,他講什麽便是什麽了吧。?

☆、成婚

? 耶律隆浚與嚴妍兩人之前回程那一路上都很有默契,絕口不提以前的事情。

這男人也沒敢多數落她生性涼薄、說走就走,還一走一年。他被人陷害,其實他自己也光彩不到哪裏去,他也怕這女人追問那被陷害一事到底是怎麽回事。他甚至是一早就想好,若這女人要問起來,他要怎麽講個謊話去瞞着她,把這事兒就這麽給翻過去。

而嚴妍也沒問過那男人為何那時被妓館姑娘陷害,她其實心裏頭也隐約能猜到,只是想着都事到如今了,再和這男人翻舊帳,也沒什麽意義。且在行館乍見這男人時,見他神形消瘦,确實也心疼,那定是不思茶飯造成的,總不能是活生生氣上一年給氣出來的。

只是,她為何會心疼,可能她也确是個口不對心的人。說不準,一早就開始在意這個男人,只是她無法對自己承認罷了,又或是,她自己也不清楚她自己是何時開始在意起這個男人的。

他們這二人的默契倒是一直都保持得不錯,又互相踩着對方的尾巴,互有制約,倒也是任何一方都不敢有太多任性。似是一切都好說,嚴妍是只要這男人別給自己弄出任何莺莺燕燕就行,這男人是只要嚴妍別再一聲不出地走掉就行。

他跟嚴妍講清楚了,說是日後定要先信他,有什麽事也要先跟他确認過了再講。

她便回:“喲,看來,王爺您得罪的女人還不少啊。日後是還有這樣的事。”

這男人後悔自己多嘴,嘴上沒應這話,心裏倒想好了,這日後也不會讓這女人獨自一人在外頭走,還是得有人跟着。若是聽到了什麽诋毀自己的話,當下就給扼殺了,也不等有心人你一言、我一語的,刮起一股流言的風時才做出對策。

這兩人之間,現如今算是一切好說,只是嚴記裏頭的阿琏,實在難哄。嚴妍連着去了三日,又是哄她,又是逗她的,也不見她講一句話,或是笑一下。多數時候,只是低着頭。抱她起來時,倒也不抗拒,可還是不肯講話。

這有一回,嚴妍哄這阿琏的樣子叫耶律隆浚見着了,他看得感嘆不已,想是倒從未見過嚴妍這般低聲下氣。也不知哪時能對自己也這般低聲下氣。

他還想像了一番,心裏覺得要是能那樣還真挺美。他還想了,這不知自己要是像阿琏那樣對她不理不睬,她是不是就能也對自己這般。可想到最後,搖了搖頭,可能自己要是像阿琏那般,這女人應該是更不會理睬自己。

也因是有阿琏在這兒擰着。那二人婚前這陣子,多數時候是這男人在籌辦着,而那女人還是在忙着哄丫頭。最後,她自己也覺察到了,像自己這般只顧着哄小孩也不太好,就只得配合着那男人準備起這所謂“人生大事”。

她本是以為自己這次成婚該和當初彌查她們成婚差不離,她當時幫忙準備過一遍,覺着自己對流程尚算熟悉,也就沒有太過擔心。可直到大管家跟她講了她這一套婚禮的步驟後,她才開始上心、認真起來。因為很多事情要記住,且那男人的家裏人也要來西京這裏。

他關照了嚴妍許多要記下的,比方說,那上轎前要飲下一杯酒,又比方說下轎時要記得灑一把豆,諸如此類的等等,大小儀規不下幾十條。嚴妍便記着,像背書一樣地背。她也确有些緊張,到底不想失禮于人。

可阿琏見她來得少了,心裏頭又開始低落。真是唯“小人”難養,不過,嚴妍忙于“背書”,也就暫時顧不上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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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婚當日。

終至尾聲,嚴妍将她背了整整三日的共七十九條儀規都做齊了。

這遼國的婚俗彪悍,這遼國皇家的婚禮一樣彪悍,與民間婚禮的區別就在于,僅是規矩多了許多。其它的,倒并不見有什麽風雅與流俗間的區別。

此刻,房內帳幔已被放下,她的紅蓋頭也已被揭下。只是,這房裏還有一群人,在又是唱又是叫的。

這男人由她禮冠上取下一朵花,而她跟着得将這男人禮冠上的繩結解開。解完了後,這男人才鑽出帳幔外,衆人見他冠上繩結已解,就一夥人勾肩搭背地又是唱又是叫地退了出這房。

其實,嚴妍這一整日,所做的每一件事,全是她硬背下來的,沒有一條她明白到底是怎麽回事,又或是象征着什麽。

當時那大管家還想跟她解釋這每一條都有些什麽隐喻在,像是“香囊系腕上,美玉綴紅纓”意為“織同心,結其缡。”嚴妍那時是聽得更加昏暈,就求他可別再講了,就讓她背吧,她真地不需要理解記憶。這婚也就結一次,過了這成婚日也不用再記住那些了,那麽,是瞬間記憶又如何。

等所有人都退了出去,這房中終于清靜了。耶律隆浚急急地回到帳幔中,問她:“你這一整日也累得不輕吧,做得不錯啊,竟都記住了,也沒錯一條。”

“……多謝。”

“什麽?”

“啊?多謝啊。”

“你沒累糊塗吧。”

“已糊塗了。”

“那我們今晚?”

“不行,我倦得很。”她躺下,偏過頭去。其實,她剛剛就這麽在這帳中面對這男人時,忽然有些覺得不好意思。她也不明白這不好意思是由哪處湧上來的。

“哎?不對啊,大管家沒有與你講,這大婚當日必行周公之禮的嗎?這最後一條你別不配合啊?”

“哪裏有講,大管家怎麽會講這種事?”

“是嗎?我明明關照了他好幾遍要講的。”

“……你這真是講玩笑話吧。”

“……是,可是哪有人大婚當晚不行夫妻之禮的?”

“我今日與你行的禮夠多的了,夠了,還有的,明日再行吧。”

“不是,你這何時變得這麽任性?”

“這哪有任性?”

“……”

“喂,你幹嘛!快放手。”

“你不配合我,我也沒辦法,本想一改常态,對你溫柔點。可我剛剛想了,或許你就是喜歡我狂暴些,才那麽講話來惹我。沒事,我懂,別害怕,現在就如你所願。”

“……”?

☆、紅曲馬卡龍(尾聲)

? 嚴妍這婚也成了,緊跟着下來的第一件苦命事就是去哄阿琏。

阿琏見她又來跟在自己身後頭跑,心裏又暗暗高興了起來。這回,也不敢再對她不理不睬,而是肯叫人了,糾結着扭着手指頭,擡頭喊她“姐姐”,看得她心都化了。

正好濑益烈做一種類似是蛋黃酥的點心後餘下不少蛋清,她就想着用來做馬卡龍,哄小丫頭開心。

這嚴記火房裏頭也沒有杏仁粉,那只得用低筋面粉替代。

“姐姐,你在做什麽?”

“做比蛋撻還好吃的東西給你吃啊。”

“真的?”

“真的。”

将低筋面粉與磨細的糖粉混合均勻,再過兩遍細篩,置于一旁。取來約六只蛋清的量,朝裏頭加入磨得極細極面的糖粉,跟着打蛋清至極其性狀起變化。

這蛋清與細糖面兒的混合物被打成了綿密的白色末狀,就像蛋糕上的奶油似的,放置兩刻鐘,等其內的小泡消盡。恢複了流動性,只是比它是蛋清的狀态時的流動性差些。

此時,加入之前過過篩的面粉與糖粉的混合粉子,繼續打,混合至完全融合,你中有我,我中有你。打蛋的小木鏟挑起這混合物,就會形成一道白綢,因它質地緊密細膩。

最後加入磨得極細、過篩數遍的紅曲少許,繼續打。整個白色混合物就變成了粉色。

用厚油紙卷成漏鬥狀,于鐵盤上擠成一個個粉色圓圈。擠時要由中心部擠,務必保持每個馬卡龍裙邊是圓滿完整的。屆時烤好後的裙邊才能顯現出張裂得恰到好處的一圈足邊。擠好後,放在火房口通風處,風幹半個時辰至其表皮發幹。跟着放入已熱好的磚結構烤爐中,一刻鐘不到,便可取出。

一取出後,阿琏就被它的香氣與顏色吸引,想就這麽拿來吃,被嚴妍止住,說是還不能吃,現在吃也不好吃,她才忍着沒動。

嚴妍拿小鏟子将這些熱燙的馬卡龍一個個鏟下來,将它們兩個一組,平的那面貼合在一起。跟着,就得就這麽靜放着,要等它們吸潮。吸潮的過程中,一個是平的那一面會粘合在一起,還有,就是它會變成外皮酥脆、內裏柔軟的口感。內裏軟得會近乎厚奶油那種質地。

等阿琏終于能吃到口,她吃了兩個後,問:“姐姐,還是只能吃兩個嗎?”

“不是,你可以吃四個。”好像比兩個也好不到哪兒去,可這個真不能多吃。

“……好。”四個多少比兩個要好些。

跟着的兩個,阿琏明顯吃得慢了許多。她一邊啃着她的粉色小餅幹,一邊問:“你還會走嗎?”

嚴妍想了想,講:“不走了,這回,哪兒也去不了了。”

後記:

完結待補(可能、或許、應該有)番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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