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賈琏(4)
——“第二個願望,王熙鳳不再拈酸吃醋死要強。”
——“祝你好運。”
“這歡喜的日子,琏二爺居然醉過去了,這可怎麽辦?”平兒憂心忡忡道。
屋宇邊邊角角都挂了紅布綴了絹花,喜氣洋洋,登然一個喜房。
屋門半阖,房內主仆對話的聲音,站在屋外,能依稀可聞。
王熙鳳端坐灑滿了果子的紅喜床,嗤笑一聲:“憑他醉了沒醉,我總是琏二奶奶了,又有甚麽可怎麽辦的?”
平兒隐約知道,房裏有驗身用的白帕子,想再勸勸。卻聽得“砰”的一聲響,屋門直接被踢開了。
賈琏滿面酡紅,跌跌撞撞的走進來,直愣愣的要往喜床上躺倒。
跟不上賈琏步伐的小厮忙道:“快點!一應洗漱醒酒的東西都備齊了,沒見着爺醉了麽?”
衆仆從忙亂的東走西落,好半晌才有侍女給他喂了醒酒茶。
賈琏睜開怔忪的眼,心裏悔死了。
上一世的他混久了軍營,酒量已經練出來,拍桌子說喝就喝——可惜還是喝不過他的妻子。
這一世,他在喜宴現場醒神,可腦子沒轉過來,還以為自己能千杯不醉,對着族中衆子弟,毫不客氣,端着酒盅你來我往,好不熱鬧!
接着就醉了。
賈琏暗暗嘆一口氣,頭疼的很,預備借着酒勁直接睡去。
偏濃重的紅雲遮攏住他的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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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熙鳳雙目含情的凝注着他,把一樣冰冰涼涼的東西貼在他的嘴邊,紅唇輕啓。
“能醒酒,咬着。”
賈琏迷迷瞪瞪的張嘴咬下——
一股海浪般澎湃的辣痛感席卷口齒之間,腳尖到頭頂的筋脈都戰栗蜷縮,眼前一片暈眩,全身登時冒出虛汗。
賈琏連忙“呸呸呸”吐掉,又抓過茶杯漱口,舌頭疼的淚都流了出來。
揉了眼睛定神一看,塞他嘴裏的原是紅彤彤的辣椒。
王熙鳳嗤笑道:“酒這回醒了吧?”
賈琏:“……醒了。”
王熙鳳淡淡瞥他一眼,一揮手把其他仆從都趕走了,然後挑挑眉道:“該幹什麽幹什麽吧。”
既然醒了,就辦好事吧。
賈琏自知理虧,不辯駁要強,伸出雙臂就把新婚妻子摟在懷裏,腰部一發力,腿一邁,就往床上抱去。
沒走幾步腿腳就開始打顫。
不是鳳姐兒胖,是他虛,抱不動人家個弱女子。
賈琏咬着牙把人送到床上去,一番狼吞虎咽完了好事,讓婢女進來伺候洗漱。
洗漱時,他看着燃了一小半的紅燭,陷入沉思。
自己的身體,原來已經這麽廢了嗎?
……
第二天是給公婆獻茶,見家裏諸位長輩。
兩人穿着一新,到榮禧堂正廳。
先給賈母請了安,才有邢夫人身邊的侍女端了茶來,讓王熙鳳獻茶。
邢夫人沒在獻茶這事上做手腳,回禮只回了只尋常的水綠翡翠镯子,恨的賈赦瞪了好幾眼。
接着是見賈政和王夫人。
王熙鳳只喚了一聲,王夫人就喜笑顏開的送了對累鑲珠金镯子。
奪目燦爛的金镯子在手腕,襯的那翡翠镯子灰撲撲的。
接着就是吃早飯。
按尋常新婦規範,王熙鳳該伺候邢夫人吃。偏王夫人笑道:“鳳兒去伺候老祖宗吧,也讓我們偷一會閑。”賈母也招手讓她過去。
邢夫人扭頭不看,賈赦只揣着暗氣,賈琏也沒出聲。王熙鳳兩步并做三步慢悠悠過去了。
一頓早飯,吃的是暗潮洶湧,互相打眼仗,可就是沒人敢開口。
好賴伺候完了,賈母又親昵的握住她的手,直接把自己手腕上的澄白玉镯子撸了下來,直道:“好鳳姐兒,邢氏是續弦,小家子出來的,家底不豐,老祖宗這裏給你找補,啊。”
這當下,王熙鳳也只能笑道:“伺候一頓飯就白得個镯子,我可賺翻了!”
一番說笑——邢夫人小聲哼了一聲,也沒人理她,一會兒喝了茶,再聊幾句。
王夫人喝了口茶,狀似玩笑道:“哎,近來屋裏多了個小子,有大造化,得時時看顧着。
“平常還要翻賬本,看那些奴才耍心眼,累的我眼花缭亂。現在好了!鳳丫頭來了,我就可以退位讓賢了。”
王熙鳳沒貿然接茬,只笑道:“我才新進來,連哪道門去哪個地兒都不清楚呢!”
王夫人沒勉強,一時間糊弄過去了。
而邢夫人冷冰冰訓了兩句,見兒媳婦俱低眉順眼的應了,覺得無趣,就先離了。
惹的賈母又抱怨了兩句。
……
賈琏沒個差事做,索性送媳婦回去。
回去後,王熙鳳在梳妝臺前坐定,吩咐侍女上前伺候卸珠釵時候。
那侍女麻利的拔釵兒一一放好,閑嘴道:“邢夫人果然和傳言一樣,摳門的很。”
賈琏聽着皺眉,才想說兩句,王熙鳳就喝止道:“有如此說主子的麽?自己去院子裏重重的打十下嘴巴,接下來不用你伺候了!”
那侍女登時梨花帶雨的望向賈琏,幾息後才一甩頭,滿臉委屈的跑去院子裏了。
王熙鳳好笑的看侍女柔弱的身影,對清脆的巴掌聲充耳不聞,扭頭只瞅着他笑:“我沒罰錯吧?”
賈琏忙點頭:“沒有,禍從口出。”
王熙鳳滿意的一勾唇。
她滿頭亮晃晃的東西很快就被卸了下來,另一個賈琏已經忘記名字的侍女給绾了個松松的發髻。
她松快的喟嘆一聲,很快卻想起了什麽,低頭思忖片刻,問道:“緣何大房居側院,又是嬸嬸管家?”
王夫人,從王熙鳳自己的輩分算,是她的姑姑;從賈琏的輩分算,是她的嬸嬸。但她現在稱呼“嬸嬸”。
這個細節,賈琏自然注意到了。
心嘆上天的神奇之餘,他回答了個稱呼:“老祖宗。”
三個字就夠了。
王熙鳳點點頭,又問道:“王嬸嬸要我接手管家,應還是不應?”
“不應,”賈琏道,“要說名正言順該管家的,其實是母親,現下是嬸嬸管也就罷了,你身為兒媳婦越了母親管家,有些不像。”
王熙鳳點點頭,再瞅他一笑:“多謝你了。”
賈琏見她嬌媚的一笑,不由回想起第一世新婚燕爾的快樂,不由也暧昧一笑:“老祖宗就簡單,有小孩在她膝下撒嬌賣癡就好了。所以,我們得快點生個孩子才是。”
王熙鳳禮節性的紅一下臉。
……
賈琏習慣性的想叫小厮備馬去兵部,走到了側院門口時,才緩過神來。
默默拐回院內。
現在,祖父故去已經六年,父親出孝已經三年。
政叔叔在正房已經住定了,現在倉促也找不到理由去要求分府別居。
父親要住正房本來是天經地義,祖母再如何折騰也只能在內宅攪鬼,很容易就能彈壓。可父親……
賈赦或許是傷了心,也或許是疲倦懶怠得過且過,成了個老纨绔,遛雞鬥狗養小妾買古玩,精氣神肉眼可見的垮了。
而現在,離賈府被抄還有十年時間,離犯下容留甄家財物等種種罪過還有四五年時間。
大廈将傾。
賈琏只覺烏雲罩頂,想想無法,也只能去演武場,打熬身子先。
……
半個時辰後。
他雙目無神的看着天,滿身大汗的被仆從擡回了側院。
知道自己這具身體的根骨會不好,卻沒想到,竟會差到如此程度!
想到以前的自己,雖然說精通庶務,善于交際,急起來也能窩裏橫仿佛很能打的樣子……
都是用自己幼時練武的根基換的啊!
如果沒被抄家流放,再過五六年,自己也差不多會被酒色掏空身子,登然又一個頹廢賈赦!
賈琏的心好累,兩眼放空的繼續思量。
現在打熬身體然後從軍掙功勳,其實也可以。只是沒有個好爹鎮守後方,自己很有可能功勳未得,先被連累栽了。
并且,現在自己的身體情況真的不好,舉個大刀一揮都怕把自己揮抽筋了,去邊境被敵兵砍死了怎麽辦?
被上天微調過的好爹已經遠去,現實的賈赦,完全是個慫球。
怎麽看都得賭一把,走捷徑了。
……
賈琏走着出去,躺着回來,吓壞了一批人。
賈母派人來問,問不出個所以然來,便先回去彙報了。
但賈赦,邢夫人和王熙鳳都紛紛親自來看他,一下子擁擠的很。
邢夫人只惱自己新兒媳,喋喋不休:“身為媳婦怎麽連自己的丈夫都管不好,這才第一天就讓他成了這樣!”
王熙鳳也不知所以然,對便宜婆婆的訓斥充耳不聞,只吩咐擡一個大夫進來。
鬧了一通後,大夫啼笑皆非的表示,賈琏脫力了,歇半天就能好。
又囑咐道,尋常人練武要有度,不能過頭,容易傷身子。
邢夫人一聽沒事,挑着刺兒又訓斥了伺候琏哥兒的幾個小厮,這才施施然出去。王熙鳳只若有所思的瞥他一眼,吩咐侍女熬好湯藥,就也回去了。
賈琏有些悵然。原先的王熙鳳,會暗地裏不輕不重的擰他一下,偷偷笑問他是不是在女人肚皮上脫力的,吃醋的語氣不要太明顯。
而現在,如他所願,不吃醋了。
卻仿佛也遠了一層。
……
醒過神來,屋裏已經只剩他們父子兩和幾個不必贅敘的仆從。
頗和賈赦面面相觑了一會兒。
半晌,賈赦才咳了一聲,問道:“你好端端的,去演武場做什麽?”他一瞥下三處,“昨晚發現自己不行,今天去惡補去了?”
賈琏無視葷話,直截道:“父親降三等襲爵,孩兒怕聖上是對賈家已有不滿,先下警告,想尋個路子,求個長久的安身立命之法。”
賈赦聽了,身子一僵。
其實,榮國府能不用改一等将軍制的。
許多勳貴爵位都是降等襲爵,但開國功勳有格外恩賜,不僅是不降等襲爵,更是上賜金書鐵券,上書“開國輔運”四字,可傳子孫萬代。
賈家,寧榮二府,俱是開國功勳。所以,縱然現在府無立朝之才,光憑開國輔運四字,京中也無人敢不給賈家面子。
降位襲爵,真的是嚴重警告。
可嘆賈赦襲爵後灰心喪意,以為閉門不出,在府內尋歡作樂做個無公害的纨绔就能躲得災殃。
一愣神後,賈赦梗着脖子冷哼道:“安身立命?好歹在榮國府,你也是嫡長子,好好承襲爵位,不出去欺男霸女,也就安穩一世了。沒得瞎參合,學隔壁折騰些從龍之功!”
他又重重捏了把賈琏的細胳膊,嗤笑道:“你和那些族人混鬧,磨的細胳膊細腿兒的,現在想打熬身子骨,也來不及的!”
賈琏卻笑道:“那我去兵部混個文官,可行不?”
賈赦翻了個白眼:“你念書時且哭天喊地的,去做文官?”
賈琏笑了一下,想擡手,擡不起來,只能動嘴皮子:“來個會寫字的小厮來,我念你寫,給你們大老爺看看!”
作者有話要說: 賈琏,鳳姐兒,多姑娘,尤二姐,這神奇的四角戀(1v3型)将在琏哥兒搞定生存問題後正式開演。
文标無cp,此處言情分支提醒。之後如果有耽美分支百合分支會【文案+本章有話說】預警。
紅樓夢原著裏有的bg情感分支……不用預警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