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明湘雅的态度很明确, 他們既要選擇和明家對立, 就不可能享受任何有關明家的資源。

明湘雅斬斷了明晞的經濟來源, 不允許其他人向她提供幫助。明湘雅清楚自己的女兒是朵溫室裏的嬌花,明擺是想讓她知難而退。

以明湘雅對國內企業的控制力, 她想插手顧霭沉在外面合作的建築公司易如反掌。

雖說建越負責人與顧清河生前交情不淺, 但顧清河意外去世,商圈瞬息萬變, 人走茶涼, 地産界與建築行業關系緊密, 長明身為地産業龍頭, 誰也不願意出面得罪。

顧霭沉挂斷電話回來,看着女孩天真清麗的臉蛋兒,沒有告訴她實情。

只說是普通的騷擾來電。

但明晞還是低估了明湘雅的手段, 明湘雅想要逼她回明家認錯,不可能只是切斷她經濟來源那麽簡單。

她是溫室裏的嬌花, 沒有經過風吹雨打, 也沒有經過外界的淬煉,對一切的想象太過單純。最好的辦法就是讓她出去親眼看一看,用頭把南牆撞破,撞得疼了,自然也就知道回家了。

明湘雅向校方施壓,即日起取消他們在校的住宿資格,逼他們在外面另尋住處。

天色已晚,臨時找不到長租的地方, 只能把希望寄托于附近的酒店和賓館。

他們逐家逐家問過去,前臺錄入他們的身份證,臉上熱情的笑容頓時變得冷硬,得到的回複都是客房已滿。

今天并非節假日,這一路上十幾家酒店,不可能家家房滿。

離開前臺,明晞臉色已經很不好看,她這輩子從沒挨過那麽多的冷板凳,想不到明湘雅做到這個地步,要把他們往絕路上逼。

她兩條小腿又酸又麻,心裏委屈,怎麽也走不動了。

“我媽就是故意的,想看我們兩個睡大街,她就高興了。”明晞悶聲說。低頭檢查腳後跟,被皮鞋磨破了一塊皮。

顧霭沉往臺階走下兩步,半蹲身子,說:“上來,我背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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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晞小跑過去跳到他背上,從後面抱住他脖子。

她親親他臉頰,“霭沉,你真好。”

顧霭沉背着她往前走,夜路安靜,街道兩旁路燈灑落,青石牆面樹影婆娑。

他是男孩子,身體底子自然比她要好,走了那麽久也沒聽他喊半個累字。明晞卻已累得不行,趴俯在他的背上,幾乎要昏昏睡過去。

“霭沉,要是我們今晚找不到住的地方怎麽辦?”她輕聲問。夜風拂過,她臉頰往他頸窩貼靠,依賴他身體的暖溫。

“不會的。”顧霭沉說。

他們都清楚這一切是誰在背後操控,逼他們無處可去,目的是為了讓他們屈服。

但以明湘雅那樣的身份位置,不可能做出有損明家顏面的事,讓集團千金流落街頭,與乞丐流氓争搶住的地方,被外界媒體知道,只會落人笑柄。

分岔路口,顧霭沉想起什麽,轉了方向道:“我們去之前那家酒店試試。”

那晚明晞匆匆從明家跑出,淋雨發燒,情急之下,他只能帶她在附近酒店開了房。

這帶屬于城中核心地帶,地段不菲,所建的都是星級酒店。

他們之前在這裏住過,大堂經理對他們還有印象。

只不過這次的态度要比上一次生硬得多。

經理言簡意赅,要房,有,但只有最貴的套房,僅接受按月入住,押金和房費一次性繳清,比平時加收120%的費用。

神情睥睨,就差沒把“愛住不住,不住滾蛋”八個大字鑿在腦門上。

明晞聽完都快氣笑了,“你們跟我媽根本就是一夥的,哪有這樣要求的,過不過分?”

經理冷笑,“明小姐,您恐怕還不太清楚情況。長明早就通知各大酒店不允許讓您辦理入住,我們還能留一間房給您,已經是看在往日的情面上了。”

“你——”明晞徹底被經理陰陽怪氣的語氣惡心到了,當即就要炸毛,顧霭沉拉住她的腕,沒讓她把場面鬧得更僵。

顧霭沉揉揉她的發,像是在安撫,“你先把房卡拿了,上去等我。”

明晞不願意看他這麽忍氣吞聲的,心裏難過:“我們真的要住這裏嗎?”

“總不能讓你跟我去睡大街。”顧霭沉說。

“可……”明晞拉着他的衣袖,走到旁邊,“這家酒店好貴,住一個月要好幾萬,他們還要臨時加收費用。”

顧霭沉說:“你不要擔心這個,錢的問題我會解決。”

明晞還想說什麽,旁邊經理聽見了,插話道:“不接受分期付款啊,麻煩您一次性繳齊。”

明晞氣急,“幾萬塊的人民幣,砸不死你!”

顧霭沉早就預料明湘雅的手段,明湘雅不至于趕盡殺絕,目的是為了把他們一點一點逼入絕境。

他們除了在這家酒店住下,別無選擇。

明晞心裏也清楚,但她自小被捧慣着,怎麽也咽不下這口氣。

拿了房卡經過那經理身邊,她憤憤地跺了他一腳,腳底在對方皮鞋面上大力搓動,看那經理痛得龇牙咧嘴的,她心裏火氣才消了點。

見她走進電梯,顧霭沉從錢包拿出銀行卡,遞給前臺。

前臺刷了卡,說:“您銀行卡餘額不足。”

“還差多少?”顧霭沉問。

前臺看了眼,“還差三千押金。”

顧霭沉頓了頓,問:“押金這周末之前補齊,可以麽?”

前臺說可以。

顧霭沉辦好入住手續回來,明晞着急跑上去問:“怎麽樣,那個經理有沒有為難你?”

顧霭沉捏捏她的小手,“沒有,別亂想。”

他把書包拎進卧室,明晞跟在他身後,不放心地問:“霭沉……你是不是沒錢了?”

顧霭沉坐在床沿,拍了掌身旁的位置,示意她過來。

明晞走過去,坐進他懷裏。

她今天走得累了,一路都在喊小腿疼,他便耐心給她揉着。

他說:“早點睡覺,明天還要上課。”

明晞摟着他的腰,臉頰倚在他肩膀,“你不累麽?”

“有一點,還好。”顧霭沉說。

“你體力怎麽這麽好?”明晞順勢把他撲倒在床,玩鬧似地親吻他的眉毛,眼睛,鼻子,久久落于他的嘴唇。他動了情意,把她壓進懷抱深處,忍不住想與她親昵。

這樣年輕單純的年紀,好像只要兩個人在一起,什麽疲憊和煩惱都變得不太重要。

她在他懷中急促地喘氣,與他緊緊相擁,指尖陷進男生堅實的肩膀裏。那時,她在他耳邊一遍一遍嬌聲低喚他的名字。

交纏過後,她枕着他胳膊入眠,半刻也不想同他分離。

明晞指尖撫摸着他的唇,輕聲說:“你剛才還沒有回答我的問題。”

月光從窗外落入,照亮少年雙眸似海深邃。

他深深地望她,眼中是唯獨給她的溫柔。

顧霭沉牽着她的手,放到唇邊吻了吻,“我可以再去找一份家教的兼職。”

他這樣說,經濟情況确實應該是有些緊張了。

明晞只知道他和顧家的關系,卻不知道實際情況。以他的性格,并不像是願意白受恩惠的人。

明晞說:“實在不行……我就去找我爸爸,爸爸肯定不會見死不救的。”

顧霭沉揉着她的發,“這是我們兩個人的事情。”

“可是……”

顧霭沉低頭咬了下她的唇,呢喃地說:“小慫包。”

“我才不是小慫包呢。”明晞像只被踩着尾巴的貓,眼睛圓滾滾地瞪他,對上他眸中的笑意。

她知道他在逗她玩,轉身把他撲在底下,吻上他。

唇舌之間你來我往,仿佛非要跟他争出個高低。

親吻着,呼吸愈漸急促,把剛才的話題抛在了腦後。

情意漸濃,明晞倚在他懷裏,輕喊他,“霭沉。”

“嗯?”

“等高考結束了,我就跟你走。不管去哪裏,只要我們兩個人在一起就好了。”她說。

顧霭沉望着懷中女孩,目光在她清麗的面龐久久流連,不舍移開。

他低頭吻了吻她的唇,“好。”

在那之後他們每天還是正常地上學,放學,只是住的地方從學校宿舍變成了酒店房間,好在兩人一直在一起,明晞沒覺得有哪些不舒服,反倒是能和他相處的時間變多了,享受這份親密。

明湘雅忙于集團事務,也沒有更進一步的舉動。

唯一有些不同的,顧霭沉向學校請了假,申請晚自習提前離校,有時候沒辦法陪她一起放學,很晚才回去。

大家都在安靜做卷子,顧霭沉不在,明晞身旁的座位空了出來。楊萱悄悄溜過來陪她坐,問:“诶,你男朋友呢?”

明晞望了眼講臺方向,值班老師在玩手機,怕她們私下講話被發現,壓低了聲說:“他去做家教了。”

“做家教?”楊萱不可置信道,“你們已經山窮水盡到這個地步了嗎?”

明晞嘆了口氣,把酒店的事告訴她。

“你媽也太過分了吧。”楊萱憤憤道。轉頭,她想起什麽,“不過不可能啊,以你媽的性格,怎麽可能還會給顧霭沉做家教的機會?她不讓你們住學校,附近地産公司全都是長明旗下的,你們也不可能在這邊租得到房子,擺明逼你們住貴價酒店。”

“她做這麽多事,不就是為了徹底斷掉你們的經濟來源。而且我聽說建越那邊都中止和顧霭沉合作了。”

明晞愣了愣,“建越和他取消合作了?”

“他沒告訴你?”楊萱猶豫道,“也是……顧同學脾氣那麽犟,他肯定不想你擔心的。”

“不知道他上哪能找到家教兼職,你媽在各行放了話,誰敢幫忙誰就是在和長明作對,一般小公司哪惹得起。”

明晞沒說話了。

明湘雅既要把他們往絕路上趕,就不會給他們留一絲茍延殘喘的機會。

他們不過普通高中生,掙紮反抗在明湘雅眼裏等同兒戲。明湘雅想堵死他們的後路很容易,顧霭沉又是那樣清冷寡言的性子,這些方面不會和她多說,只是默默承受。

明晞想起那天的電話……他走出去接了好一陣子,如果只是騷擾電話,不會費那麽多的時間。

應該就是建越打來的。

明晞望着旁邊空蕩蕩的桌面,心裏說不清是什麽滋味。

晚自習後,明晞獨自回到酒店。她給顧霭沉發消息,隔了好久才收到他的回複。

他說今天得晚些回來,讓她早點睡,不要等他。

洗完澡,明晞坐在床邊,指尖觸摸身旁無人的枕頭和床單,心底某處也空落落的。

這些天和他一起,每晚習慣被他抱着入眠,自己一個人的時候竟不習慣了。

她獨自躺在被窩裏,睜眼等待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直到将近晚上十一點半,迷糊睡夢間,聽見房門外的刷卡聲。

門被推開,外面瀉入一絲光亮。

進來的人動作很輕,仿佛怕把她吵醒。

她入眠不深,他回來她是知道的。

屋內沒有開燈,就着窗外的一點月光,明晞看見他放下書包,脫掉上衣,脊背是少年獨有清削利落。

簡單擦拭身上的薄汗,拿換洗的衣服去浴室沖洗。

不一會兒,浴室內水流聲傳出。明晞悄悄掀開被子,腳尖勾到地上的衣服。

微涼的天氣,他的衣衫卻被汗水浸透,上面沾了灰,一道一道,混着髒土。

明晞隔着門輕喊:“霭沉?”

裏面的人沒聽見。

她索性走近了,推門進去。

他背對她站在淋浴底下沖洗頭發。明晞從背後抱住他,不顧自己的衣服被淋濕。

顧霭沉動作頓住,摁停了水流開關,轉身和身後女孩相對。

水霧朦胧,她的眉眼也氤得濕漉漉的。

“怎麽還沒睡?”他問。

明晞看着他,靜靜問:“你去哪裏了,怎麽那麽晚才回來?”

“不是跟你說過,去做家教了嗎?”

明晞眼睛一眨不眨的,仿佛想從他神情中判斷出什麽,“家教課需要上到這麽晚嗎?”

“學生家長覺得我教得好,就讓我加課,我也不好推。”顧霭沉說。

“你騙人。”明晞才不相信,“哪有學生那麽愛學習,十一二點都不肯下課的?”

顧霭沉被她的邏輯鬧得彎了下唇,拿浴巾給她擦臉,抱起她往外走,“你不愛學習,不代表人家也不愛學習。”

他把她放進被窩,轉身去穿衣服,她抱住他,不讓他走。

顧霭沉無奈,只好陪她躺下。

她平時十點一過便犯困,倒頭就能睡着,今晚卻是反常,怎麽哄也不肯睡。

明晞枕在他懷裏,烏黑眼瞳像對從水裏撈起的琉璃珠子,明潤漂亮,直巴巴地望着他,“霭沉,我是不是很不好養?”

他撫摸着她的發,今晚很疲累,他連嗓音都比往常輕和。

“怎麽這麽說?”

明晞抿了抿唇,猶豫道:“你現在每天都回來這麽晚,晚自習你也沒辦法上了……”

女孩的話語輕輕軟軟的,擔憂,像是一團柔若無骨的小棉花,聽得人心都要化掉。

顧霭沉說:“只是偶爾,不要胡思亂想。”

她還是那樣直巴巴地望着他,濕潤的眉眼和清麗面龐讓人想起某種可憐兮兮尋求主人抱抱的小動物。

顧霭沉忍不住低頭吻上她,她亦閉眼回應他的吻。

這個吻溫柔,綿長,有種讓人沉浸的魔力。可她心裏說不清的不安,不知道來源于哪裏,只有被他抱着,吻着,感受與他相貼的體溫,她才能安定一些。

明晞說:“你老不在我身邊,我當然胡思亂想了。”

“只是暫時的。”顧霭沉耐心道。

今晚兩人沒有做,他太累了,抱着她沒一會便沉沉睡去。明晞倚在他胸膛,感覺發頂他撫落均勻的呼吸,溫熱。

她在擡頭靜靜地看他,少年眼睫很長,安靜搭覆在下眼睑,随着他的呼吸輕顫。

清俊的面龐,高挺的鼻子,淡薄的嘴唇。

是少年清傲的骨氣。

她悄悄拿開他睡夢中習慣抱緊她的臂彎,翻身離床。

打開他的手機,一頁頁翻找通訊記錄。

他平時與人來往不多,消息記錄并不難找。

未讀消息大多是些垃圾廣告,沒有任何與家教相關的。

感覺旁邊的人半醒過來,在尋她的身影。明晞正要放下手機,屏幕推送進來一條短信。

是工地發來的,備注名稱“劉包工”。

【明天還來嗎?有幾車磚趕着卸,朝六晚十,加錢兩毛一塊。】

作者有話要說:  顧總發家致富之路從工地搬磚開始了(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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