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荷花宴?真的?”

秋葉伺候長公主多年,自然明白長公主此時為何這樣激動:“是真的,皇後娘娘的口谕,想請長公主籌備。”

長公主眼神微動,母後還在的時候,每年六月都會請京城官員家的女眷賞荷花,飲佳釀,但自母後去世後,後宮沒了女主人,自然也沒人再有辦宴會的念頭。

前些年淑妃倒是起過這樣的念頭,被她和祁景乾一起按了下去,母後性情溫和,祁景乾跟她一樣都對荷花宴有着懷念,自然不想一個嫔妃來指染。

但如今的皇後提起來,自然不同,難為她小小的庶女,還能記起這樣的事,也是有心了。

“去回皇後,荷花宴一事本宮接下了,再幫我道聲謝。”長公主捏了手上的珊瑚珠子,心裏對林惜香添了些好感。

另一半慈元宮得了長公主的消息,林惜香并不意外,開了庫房請長公主取用。

林惜香提起此事确實有心讓長公主念她的好,只有念她的好了,等鄭氏撒潑,再等康氏颠倒黑白,才能讓長公主替她說話。

畢竟在京城的根基,只怕十個林惜香都不如長公主的一根手指頭。

林惜香以前也沒覺得她這樣膽小,生怕出了差錯丢了名聲,可能以前無所顧忌,所謂名聲也沒那麽重要,但如今不同,她成了祁景乾的妻子,自然要謹慎許多。

原本祁景乾應是她最強有力的後盾,現在也變成她柔弱的軟肋。

荷花宴的消息傳得極快,京城中有名望的女眷皆收到了請帖,這次荷花宴只準女眷赴宴故而可以飲酒,也是先皇後定下的規矩。

飲不飲酒,林惜香倒是不在乎,畢竟場子越大,給鄭氏丢人的機會就越大,希望鄭氏不要讓她失望。

林惜香把這事交給長公主後,就沒把這事再放在心上,反倒是想着這個月份木槿花剛開,她小時候食欲不振的時候曾姨娘摘過許多,親手給她做吃食。

今日無事,索性問了宮中哪有木槿花摘,去摘些給祁景乾嘗嘗,好在宮中還真有一處種的有。

林惜香帶着春芝往紫宸殿走,這裏多用于藏書藏卷宗,少有人來,故而生了些并不算漂亮的木槿花。

林惜香一手拿花籃,另一只手打了個團扇,她怕曬的很,用團扇遮着陽光往花叢裏走。

公孫裏捧着卷宗從書閣裏走出來時,看見的就是這樣的場景,林惜香衣着素雅,膚若凝脂,一手是花籃,一手是團扇,嘴角輕笑朝他這邊走來,蓮步生風,聘聘婷婷。

公孫裏的手稍稍縮緊,不過兩三月,再見林惜香竟然是在這種時候。

那日游園會相見已經足夠驚豔,但比之今日似乎又遜色幾分,上次見到林惜香,雖是笑模樣但眉眼間還是有幾分愁色,今日再見,秀美的面龐上帶着淺淺笑意,顯然是心情很好。

林惜香剛走幾步,便看見前邊如松般的男子,腳步一頓,卻并未避開。

公孫裏上前朝林惜香行禮,面上稍顯複雜:“臣參見皇後娘娘,娘娘萬安。”

陽光灑在林惜香的睫毛上,金黃色的光暈随着林惜香眨眼稍稍落下陰影,公孫裏的目光不自覺的追着陰影的跳動,心裏如打鼓一般。

林惜香笑道:“公孫公子多禮了。”

公孫裏見林惜香神色如常,臉上也稍許輕松,只是再躬身道:“上次楊氏酒樓的事,是臣唐突了,給娘娘添麻煩。”

上次林惜香在運河邊上遇見祁景乾之後,頗有些豁然開朗,對公孫裏母親楊氏上門找茬,也并未放在心上,若不是聽公孫裏這麽說,她倒是早忘了。

“你母親也是護你心切,當不得事。”林惜香笑道,對于公孫裏,林惜香還是十分欣賞。

見林惜香真的不介意,公孫裏心裏也松快些,畢竟上次是給林惜香惹了麻煩,母親口口聲聲說林惜香那麽多酒樓不選,只挑了楊氏酒樓,就是意在她兒子。

當時公孫裏一是惱怒母親信口開河,心裏未必沒有欣喜,若說他見過的這些女子當中,唯有林惜香頗和他的心思,故而母親還要去鬧,被他攔了幾次,但并未直接否認,更讓母親認定他跟林惜香有些什麽。

可惜還未等再見到林惜香,皇上的聖旨便到了林惜香的家中。

原本母親看不上的林家庶女,扶搖直上成了未來皇後,那幾天母親看他的神色都帶了些複雜。

林惜香見公孫裏如此,以為公孫裏是為他母親的事尴尬,笑着道:“上次見你是多麽灑脫,這次倒是大相徑庭。”

公孫裏被林惜香的話逗笑:“上次見到娘娘,心裏問心無愧,這次心裏有愧。”

公孫裏說話有趣,林惜香失笑道:“公孫公子真是好口才。”

兩人并未交談太多,公孫裏雖有心多跟林惜香聊幾句,可也知道兩人身份不同,再多聊下去就不妥了。

林惜香見着公孫裏的背影,微微愣神,若說起來,她也該道歉,楊氏酒樓的事雖是無意,但另一件事倒是有心。

細白的手指攀上花枝,林惜香搖搖頭,游園會上一閃而過的念頭,也只有她自己知曉,又怎麽會生出事端。

林惜香聞聞手裏的木槿花,跳過花骨朵,将開了的花朵都摘了下來,見着裝了半個花籃,這才擦擦汗,跟春芝回慈元宮。

兩人都未發現,她們剛離開紫宸殿,後面有個賊眉鼠眼的小太監埋頭往明義宮走。

明義宮,清心殿,大宮女正在給淑妃畫指甲,看着跪在地上的小太監,挑眉道:“你說的可是真的?”

小太監連忙磕頭:“奴才看的清清楚楚,皇後跟公孫公子說說笑笑,熟悉的很。”

“她一個小小庶女怎麽會跟公孫裏認識,還說說笑笑?”淑妃又道:“他們還做了什麽?”

小太監道:“別的倒是什麽也沒做,奴才離得遠,只聽見什麽問心有愧,無愧什麽的,還提到了公孫裏的母親。”

淑妃眼前一亮,揮手道:“來人,賞,這次做的不錯。”

小太監喜滋滋的捧着銀子站在一旁,淑妃身邊的大宮女道:“娘娘準備怎麽做?難道皇後跟公孫裏真的有私情?”

“蠢貨,不過是說幾句話,怎麽就有私情了。”淑妃輕蔑道,“但是不管有沒有私情,管本宮什麽事,恐怕寧妃會感興趣的很。”

淑妃又看向小太監:“你将這事再去跟寧妃說一遍,讓寧妃去查查皇後入宮前跟公孫裏有什麽接觸,這種事自然是鬧得越大越好,事實如何并不要緊,重要的是別人如何以為。”

小太監領命下去,淑妃看着畫了一半的指甲心煩的很,推開大宮女道:“別塗了,塗了也沒人看。”

宮裏的人吓得跪了下來,淑妃脾氣一貫不好,這些年在人前還能忍忍,但私底下清心殿裏無人不怕,若是觸了淑妃的黴頭,誰都好過不了。

跟清心殿相比慈元宮的氣氛松快不止一點,林惜香帶着春芝,菱角将木槿花洗幹淨,伴了雞蛋清跟麥粉放在蒸籠上,最後用清油芝麻油調味。

做法不算複雜,并未破壞木槿花原來的味道。

只是剛做出來林惜香就嘗了嘗,下意識的皺眉,記憶中的木槿花吃起來清香可口,可今日再做出來滋味卻是一般般,跟禦廚做的佳肴根本沒法比。

林惜香放下筷子,怏怏道:“扔了吧,午膳就別拿出來了。”

原本是想在午膳的時候給祁景乾一個驚喜,可惜現在做的拿不出手,也只好放棄。

都是禦膳房的廚娘道:“娘娘做的是一份心意,想必陛下會喜歡的。”

春芝跟菱角也勸道:“是啊娘娘,娘娘親手做的自然不同。”

林惜香搖頭道:“陛下吃過的珍馐佳肴不知凡幾,我做的怕是入不了口,就算陛下珍惜我的心意誠心誇贊,那也是我受之有愧。”

皇後說了這話,衆人只好不勸,林惜香看了眼說話的廚娘問道:“你叫什麽名字?在禦膳房是做什麽的。”

廚娘本就是鼓起勇氣想得個掙臉的機會,此時按下激動道:“奴婢名喚樂蓉,平日負責慈元宮的點心。”

林惜香點點頭,見她手指靈巧手腳麻利,顯然做了多年,其他的并未多說,林惜香帶着春芝等人這才離開。

留下樂蓉緊握手心,得了滿廚房人的羨慕,別的宮人不知道,但他們慈元宮的人是明白陛下對皇後娘娘有多上心,有了皇後的青眼,以後的地位肉眼可見的提升啊。

廚房的事林惜香不知道,但忙了一上午卻什麽也沒做成,還是讓林惜香有些挫敗,更別說午膳的時候祁景乾又是只吃了很少,這讓林惜香喪氣的很。

祁景乾見着林惜香的臉色,等撤下午膳後,擁着她道:“皇後別擔心了,朕的身體好不好你還不知道?”

林惜香軟若無骨的靠在祁景乾身上,有些委屈道:“我只是埋怨自己,眼看着你食不下咽,卻沒什麽辦法。”

聽林惜香這麽講,祁景乾心裏最柔軟的地方被擊中,溫柔道:“慢慢來,朕現在已經好了許多,若不是有你在,恐怕才更糟糕。”

林惜香知道祁景乾在安慰自己,蔫蔫道:“但我忙了一早上想給你做道吃食,到最後什麽也沒成,就覺得自己沒用的很。”

祁景乾捧着林惜香的小臉轉過來:“皇後做了什麽?”

“沒什麽,反正我給扔了,太難吃了。”其實難吃也算不上,但讓祁景乾吃,林惜香還是覺得太委屈他。

祁景乾眼神微動,手指摩挲着林惜香的後頸:“為什麽每次朕見你,都會更喜歡你一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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