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沒有冰箱,家裏提煉的黃油和乳酪不能久放。
季唯一賣光灌餅,片刻功夫都不敢耽擱,就跑回了家。
好在井深,溫度低,從井裏拿出來的黃油和乳酪都已經凍成固體。雖不比冷凍櫃裏的那樣硬,但已不會流動。
季唯未雨綢缪,早就找鎮上手藝最好的鐵匠,幫他做了個簡易打蛋器。由于材料沒準備齊全,一直沒派上用場。
他将面粉、黃油、乳酪、糖、雞蛋準備好,先将黃油切成小塊。夏日午後天氣熱,黃油沒過多久就開始軟化。再把雞蛋與糖一起攪拌到糖融化,用打蛋器用力攪打黃油,直到黃油顏色變淺,形狀蓬松後倒入雞蛋液和奶酪,攪勻後加入面粉,切拌成奶酪面團。
為方便塑形,季唯放了1.1倍的面粉,讓面團更加紮實。用木板壓成方形後,切成1cm厚的餅幹,放入早就開火預熱好的面包窯內。
乳酪黃油餅幹很薄,烘烤一刻鐘就已經綽綽有餘。
封着面包窯的口子,味道傳不出來。可一熄火開窯,那濃烈的乳香和黃油香就迎面撲來,讓人無可躲藏。
再加上微風輕拂,這不同尋常的味道就以極快的速度向四周蔓延。
剛出爐的餅幹還有些軟,季唯攤在桌子上吹風。暴露在空氣中的乳酪黃油餅幹,會逐漸變得堅硬酥脆。
沒過多久,季家院門口就跟着嘈雜起來。
“這什麽味兒啊?怎麽這麽大?”
“哎喲牛嫂,你不住西二巷的嗎?怎麽跑咱這來了!”
“好香啊,誰知道是啥?”
“好像從這裏傳出來的吧!”
“你們聞錯了吧,這裏頭住的可是季家那混小子,我去隔壁周姐家問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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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成不成,我受不住這味兒了,那姓季的總不能打我,瞧瞧去!”最後是一位個頭矮小,身着青布,長發編成辮子的婦人,糾結了好半晌,跺了跺腳,推開了季家半掩着木門進了院。
“季哥,我從來沒聞到過這樣的味道!”柳意綿站在桌子旁邊,彎腰打量盤子上整齊擺放的薄片。
這個時代沒有黃油,更沒有乳酪。即便是從牛乳羊乳中提煉出來的,經過一番炮制後味道又大大的不同。除了些微的奶香味依稀可辨外,已是另一種陌生之物。
柳意綿吸了吸鼻子,陶醉之色難以掩飾。他伸出手指,小心翼翼地撚起一塊。
剛出窯的餅幹,還透着微微熱力。
他将目光轉向還在忙活第二爐的季唯,出聲詢問。
“想吃就吃,別燙着了。”
柳意綿開心地咬了一小口。
硬硬的,酥酥的,脆脆的,不像饅頭。明明都用面粉,但做出來卻完全不是一個東西。
奶香與蛋香在口中交織,香濃到極點的口感,饞地他沒忍住,一口将剩下的餅幹全塞進嘴裏。落下來的餅幹碎屑,從他的領口飄進去。
柳意綿站在原地抖了抖領子,有些狼狽地跳着腳。就看到一矮小婦人迎面朝他走來,邊走還邊打量着什麽。見到背對着她的季唯,腳步一頓,有些惶惶不安的樣子。
“你找誰?”柳意綿平時甚少出門,只認識周圍幾戶人家。這婦人看着面生得很,可見并非是左右鄰居。
那婦人上前幾步,就看見桌上擺着的一盤餅幹,面露詫異之色。而後指着盤子問:“這是什麽?”
“我也不曉得,得問季哥。”
面包窯的烤盤,是與打蛋器同批定下的。面包窯溫度極高,再加上烘焙需要200攝氏度以上的高溫,就導熱性來說,鐵制烤盤再好不過。
季唯早就聽到說話聲,但還在把第二爐黃油乳酪餅幹塞進面包窯後,才轉過身來。
這婦人略微眼熟,他在腦海裏把原主記憶過了一遍,才張口道:“原來是西二巷的牛嫂,什麽風把你給吹到這兒來了?”
牛嫂尴尬地笑笑,忍不住直把眼睛往餅幹瞟,“小季,這是啥?我剛在院子曬苞米棒子,聞到一陣味兒就跟着過來了。沒想到是從你這傳出來的……”
“嘗嘗?”季唯做了個請的手勢。
牛嫂聞着味道就的饞不行,這會子也沒跟季唯客氣,伸手就抓了兩塊,一口一塊,嚼都沒怎麽嚼,就吞下去。
餅幹本就幹,又沒嚼細,在喉嚨卡了一陣,牛嫂猛咳嗽。好半天,口水潤濕了餅幹,才咽下去。她擦了擦眼角咳出來的眼淚,又吃了一塊。
不過這回一小口一小口的咬,餅幹吃完了,還把手心裏的餅幹屑倒到嘴裏。
等全吃光了,才有點不好意思,“瞧我這樣,真是見笑了。”
“小季啊,有這手藝怎麽不早早上街賣喲。”牛嫂舔了舔下唇,頗有些回味無窮的樣子,“你啥時候去賣,我肯定要去買點給我家二狗嘗嘗。”
二狗是牛嫂兒子的賤名。
季唯笑吟吟道,“不急。”
他是有此打算,不過做餅幹成本略高,他還得好好想想才是。
牛嫂被柳意綿看的尴尬,轉身指着院門口道:“門口還有好些人呢,你們都杵着幹什麽,膀子都露出來了!”
她話音落下,其他躲在門邊的婦人才三三兩兩冒頭。她們在外頭把對話聽得一清二楚,走過來的時候就一直在誇季唯手藝好。
季唯也并不小氣,将來要想做甜點生意,就必須要打開市場,讓人接受。現在趁着機會,讓她們多嘗嘗,事後多去宣傳,也是為他造勢,可不就是免費的廣告了。
因此他很是大方。
不算大的院子,擠了七八個婦人,叽叽喳喳熱鬧的不行,竟是把周圍路過的人都引了進來。
一盤子烤好的餅幹,也不過三十來塊。
根本抵不過一群人每人幾塊,很快就被分食一空。
再加上季唯兇名在前,衆人得了他的好,心裏不大踏實,竭盡所能的誇他手藝,幾乎要把他吹出一朵花來。
等到人都消散了,柳意綿才跑到院門口把門給拴上,免得又有人來。
“季哥,你可真是要出名兒了。”柳意綿有些興奮,從他踏進季家大門起,季唯就只有惡名兇名,從未有過一絲半點的好名聲。
如今情況驟然轉好,怎能叫他不高興?
季唯卻淡定得很,“這算什麽?你還是高興得太早了些。”
等把黃油乳酪餅幹全都烤好,晾好,季唯拿了張平時賣灌餅的油紙,在桌上鋪開,然後一層一層把餅幹疊成四方形,最後包好油紙,又在上頭系了根細紅繩子。
看起來就跟外頭店裏買的一樣,精致的很。
“季哥,這是要拿去送人麽?”柳意綿睜大眼睛,莫名有些失落。
“剩下這幾塊,都給你。以後你想吃,跟哥說聲,哥給你做。”季唯順手将柳意綿身子拉過來,在懷裏揉了揉,笑眯眯道,“你還記得這之前那些磚土吧?”
柳意綿點點頭。
“畢竟是從張家拿的,上門道個謝是應當的。”季唯舉了舉手裏的油紙包,“張家可是鎮上大戶,跟他們打好關系也是必要的。”
柳意綿立即為方才的失落感到羞愧,吶吶道:“那季哥快去吧,再過會天色就晚了。我在家做飯,等你回來。”
季唯揮手跟柳意綿告別,一路哼着小調去了西二巷。
張家雖是鎮上大戶,且與季家隔得極近,但兩家卻是從未有過來往。除了知道張家生意做得極大,季唯對張家知之甚少。
張家門前,房門緊閉。
季唯扣響銅環,不多時,就聽到門後傳來腳步聲。
“誰啊——”
“在下西巷季唯,前來拜訪張老爺子。”
門嘎吱一聲開了,探出一張尚算年輕的臉,見是季唯,頓生厭惡,“你來這幹什麽?張家不歡迎你!”
季唯也不惱怒,态度依舊溫和,“勞煩通傳,在下是來感謝張老爺子的。”
看門的年輕人眼看着就要将門合上,季唯動作比他更快,整個人閃身就卡進門縫裏,頂着門不讓他關。
“你這流@氓!這可是張家,你想如何?咱們家老爺可是跟縣令有交情的,仔細他捉你蹲大牢!”小厮惡聲威脅。
季唯不吃他這套,眉間微擰,“既是你來開門,就該為我通傳,而不是屢次三番出言不遜。即便我季唯真要走,也該是張家老爺子下令,而不是你。”
小厮聞言一陣心虛,還想再說點什麽。
身後突然傳來一聲大喝:“叫你開個門,愣在那幹什麽!”
季唯肩膀使勁,小厮就被他頂的倒退數步,自然而然地進了張家。
管家張全背着手走過來,見到季唯,臉色驟變,“你怎麽把他放進來了!”
小厮哭喪着臉,“管家,可不是我把他放進來的,是這惡霸強行破門,我、我攔不住啊——”
說罷,就閃身躲到管家身後,怯怯地看向季唯。
“在下季唯,想要拜見張老爺子,以謝他先前贈物之恩,請管家代為通傳。”季唯抱拳彎腰,施了一禮。
張全不喜季唯,但身為管家,卻是知禮數的。
當即冷着一張臉,讓小厮看住季唯,快步離開前去知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