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我要你把月餅給我賣。”張老爺子說出這句話的瞬間, 平時耷拉着的眼皮下頓時撐開, 整個人都銳利了數分,氣勢迫人地看着季唯。

那副勢在必得的模樣, 想來時認定了季唯不可能拒絕他。

不過季唯也确實沒理由拒絕他,若是張老爺子真的可以幫他搞定這件事,對雙方都有利。

張老爺子看中月餅的賣點, 季唯也看中了張老爺子的人脈。

張家在附近幾個鎮子都有生意,甚至跟城裏也有來往,若是他真願意和他合作,這月餅的生意穩賺不虧, 不僅是在鎮子上賣,說不定都能賣到城裏去。

“要是張老爺子真有意要與我合作,那麽就得仔細談談了。是否這宣傳月餅一事就交給您來處理?若真是這樣, 我倒落得清閑了。”季唯看了柳意綿一眼,讓他跟張鳴遠一起走了,不要耽擱念書時間。

柳意綿聽話的很, 恭恭敬敬地和張老爺子道了個別, 跟着張鳴遠走了。

“這也不是什麽難事。”張老爺子摸着胡子,仔細打量季唯, 肯定道,“你還有什麽沒說的,一并交代了吧?”

季唯還真有個事兒沒說。

在去見文宣時,他就有想過,要走高端路線月餅怎麽能沒有包裝呢?可是包裝就需要印花, 總不能叫文宣一張一張去畫。長柳鎮上是沒有印刷鋪子的,這一點令季唯苦惱了多日。直到見着張老爺子,問題才迎刃而解。

果然是沒有人脈,寸步難行。

季唯把包裝一事,與張老爺子商談。

張家雖是米鋪發家,不過後來也涉獵不少的生意,跟不同的商販有合作。

一年前,認識的人開了家糖鋪,為了凸顯不同,在糖紙上下了十成十的功夫。對方知道張老爺子有門道,就找上門來談合作,自願讓出一分利,就為了搭上印刷鋪子這條路。後來五顏六色的糖紙總算面了市,一下子賺足了人氣,把別家甩在身後,生意十分興隆。

這事兒在當地,曾引起不少人的議論,糖鋪也在換糖紙之後,成了不少大戶人家逢年過節,就要訂上一批的必備之物。久而久之,竟有了一批穩定老客。

張老爺子一聽,眼底閃過幾分異色,慢悠悠道:“可是聽過唐氏糖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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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麽?”

“你這包裝的念頭,與這唐掌櫃不謀而合,就在去年,唐掌櫃新開的糖鋪,正是有了這個主意才大獲成功。”聽了張老爺子這番話,季唯忍不住感慨這唐掌櫃果然聰慧,竟能想出如此超前的主意。

季唯卻不知道,這食物包裝,在大府的大鋪子裏頭早不是什麽新鮮事兒。

也就是在長柳鎮這樣的偏遠小地方,才沒人見過,沒人聽過,新奇的不行,一出現就受到熱烈追捧,大獲成功。

不過季唯的包裝與糖鋪仍有不同,糖紙是軟包裝,季唯要的是硬包裝。用硬紙殼疊出盒狀,六小盒拼成一大盒,就是前世随處可見的月餅禮盒。拿來送禮再好不過,既心思巧妙,還很有面子。

聽完季唯的想法,張老爺子才真生出了幾分惜才的念頭。

他是聽季唯說了月餅分兩種,專攻不同市場。對普通百姓,自然是越簡單越便宜越好,但對于有身份有臉面又不差錢的人來說,有沒有面子,能不能拿得出手,才是最重要的。按照季唯這樣做下去,絕不愁賣不掉,恐怕還得靠搶的才是。

“好!就照你說的辦!”多少年沒有這樣心潮澎湃的感覺了,張老爺子激動地一掌拍在桌上,豪氣幹雲地說道。

外人只看到張家的家大業大,又哪裏知道這些年張家發展早就陷入了瓶頸,難以突破。

張老爺子獨子聰慧,卻對偌大家業毫無興趣,從小苦讀只為考取功名。如今已成秀才,張老爺子也歇了讓他幫忙打理家業的心思,逐漸地把生意交給得力的管事,平日裏就待在宅子裏走一走,曬曬太陽,安度晚年。

何曾想到,有朝一日竟碰上季唯這樣的奇才!奇思妙想層出不窮,簡直令人無從誇起。

張老爺子捋着胡子,連連說了幾聲好,季唯問起,他也不解釋,就這麽笑眯眯地看着他,目光慈祥的像是家中的長輩。

本來事情談完了,季唯是要走的。只不過既然跟柳意綿一起來了,就斷沒有把他丢在這裏,自個兒先回家的理。

季唯也沒什麽事兒幹,就坐在廳裏頭有一搭沒一搭的跟張老爺子談着話。說着說着,就說到了最近他聽到的一些事兒上。

“南街有我一家米鋪,不久前又被收了錢,這是本月第三次了。”張老爺子敲着桌子,想看看季唯什麽反應。畢竟他當初跟劉慶,可是一路子的人。

“看來是狗急跳牆了。”季唯喝了口茶潤潤嗓子,順嘴提了下跟劉慶打賭的事兒。

“我怎麽聽說他是賭輸了錢?”

“是嗎?看來他最近日子很不好過啊。這邊日日虧欠,那邊還欠了一筆債,怪不得頻繁上街要錢,怕不是要引起民怨?”季唯明知故問,心裏頭笑的不知道有多高興。

劉慶多次要錢,惹得衆商販群情激昂。有那膽子大的跟劉慶扭打在一塊,其他人加進來幫忙,一番混戰,劉慶吃了不少虧,放下狠話灰溜溜的走了,錢卻沒收多少。

這事兒最近熱的很,想來沒人不知道。

“縣衙太遠,某些人真以為猴子能稱霸王,可就錯了。”張老爺子意有所指,心裏盤算着什麽時候見了陸展鴻告上一狀。

這歪風邪氣必得遏制,再鬧将下去,不僅損失錢財,還人心惶惶。

張老爺子年邁,坐了半個多時辰,身子已然熬不住,叮囑仆人照看季唯,就拄着拐杖回屋去了。

沒過多久,柳意綿也帶着書跑出來。

遠遠看到季唯還坐在那裏,興奮地跑到他跟前,舉起手裏的書喘着氣道:“張、張秀才誇我聰、聰明,是念書的料子!”

“跑什麽,看你喘成什麽樣?”季唯揩去柳意綿額頭細汗,低聲斥責,“說了等你,我還騙你不成?”

柳意綿手裏抱着書,沖季唯傻樂。

這可是他到張家以來,張秀才頭回誇他!

季唯被看的心軟,伸手戳了戳柳意綿腦袋,無奈道:“好了,你最棒了,綿綿天下第一聰明,咱們快回家吧。”

“嗯!”柳意綿用力點頭,拉起季唯袖子起身跟在他後頭。

走了幾步,季唯反應過來,飛快瞥了一眼那只手,心裏微軟,還是沒說什麽。

出了張家,兩人都放慢了步子,快走出巷口時,迎面碰上來了一人。

季唯一看林三姐,心裏頭大叫不好,低頭要從她身邊走過。就見林三姐往旁邊站了一步,堵住了兩人要走的路,冷冷地盯着季唯。

“數日不見,看你氣色,應該是過得不錯。”比起上回,林三姐清減了不少,更有扶風弱柳之姿,站在那裏,很是惹人憐惜。

季唯掃了她一眼,很快又移開視線,頓時明白了原主那樣蠻橫的人,如何會看上了林三姐。

都是孽緣。

季唯袖子一松。

是柳意綿松手往後退了一步,躲在季唯身後,怯怯的擡頭看林三姐。

這個娘子,好生美貌。

柳意綿雖知對方乃是寡婦,但仍不住做此想。

季唯伸手拽了柳意綿一把,讓他站在自己身側,輕拍了他手臂兩下,以示安撫。看在林三姐眼中,卻無異于挑釁。

“你二人恩愛,卻把我當成了什麽?”林三姐一把丢下手裏賣空了的豆腐盒子,沖到季唯跟前甩了他一巴掌,“姓季的!是誰當初說要給我名分?又是誰如今對我視而不見?”

林三姐淚如雨下,聲聲質問。

若不是當初他威逼利誘,說盡好話,林三姐又如何會從他?如今遂了願,就把她抛到了腦後,故作不識,男人都是沒心肝的東西!

“三娘,此事有些複雜,不如上屋裏說去?”林三姐豁出去的架勢喊出來,不少住在周圍的人都推開了門看熱鬧。

季唯怕鬧大了,對誰都不好,幹脆提了建議去林三姐家談。

“敢做不敢當了?我就在這兒說了,你今天不給我個說法,我哪都不去!”反正就算不捅破,他們間那點破事,這附近又有哪個真的不知?不過是揣着明白當糊塗罷了。

“三娘,當初是我糊塗,不如你看這樣,若是你有什麽差的,我能幫則幫。以後你找到了合心意的人選,嫁妝我來出好不好?”季唯湊近了,低聲下氣地提建議。這事兒畢竟是“他”理虧,也不能怪林三姐失了理智。

女子名聲最是要緊,林三姐雖是寡婦,可她臉皮薄,日日聽人閑言閑語,終究是守不住。若不是心裏還存了些許念想,只怕早就一頭跳進井裏一了百了了,哪還會來找季唯?

可笑她還癡心妄想,聽了這話才真的死了心。

“好,好啊,你們男人果然是嘴上說了好聽,不過如此。不過如此!”林三姐慘笑着倒退了兩步,眼睛漸漸的飄到了天上,呆愣了半晌,突然朝前沖去,一腦袋磕在磚牆上,留下好大一片血跡,軟軟的倒在地上。

柳意綿吓得叫了一聲,臉色慘白的看着季唯緊張地跑過去,把林三姐抱在懷裏不斷地叫她名字。可林三姐只是怨恨地盯着季唯,氣息漸漸弱了下去。

“不好,得趕緊找大夫才行!”季唯橫抱起林三姐,顧不上後頭的柳意綿,大步朝杏林堂跑去。

他跑得快,沒一會兒就不見了蹤影。

柳意綿站在原地,好半天,突然捂着臉哭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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