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季唯一路狂奔, 抱着林三姐到杏林堂。
“大夫!先給我看看!人命關天啊!”他一進杏林堂, 就越過其他幾個站着等待的男人,把林三姐送到吳老跟前。
吳老症給別人把着脈, 冷不防看到林三姐血肉模糊的樣子,吓了一跳。
“這是怎麽回事?”
“大夫快幫忙看看!”
吳老也不多說廢話,撐開她眼皮看了兩眼, 見還有救,趕緊推開凳子起身,去藥櫃拿山參,動作利索的不像是他這年紀的老人。
他往林三姐嘴裏塞了一顆小還丹, 又把山參切片給她含住。等那口微弱的氣息穩住了,吳老才松了口氣,擦着額頭上的冷汗, 坐下來細細給她把脈。
“幸好你送來的快,不然再耽擱片刻,人就去了, 神仙也救不回來。”吳老瞪着季唯的樣子, 就知道是把他當罪魁禍首了。
季唯心中直喊冤,可又不能說出來, 真的是有苦說不出,憋在心裏只能忍着。
林三姐沒事兒了,季唯才發現柳意綿沒跟上來。他有點擔心柳意綿亂想,就跑出了杏林堂,想看看他是否在快來了。
“你別跑!人還暈着呢又想跑去哪?”吳老氣的拍桌子, 還以為季唯要落跑,大聲地訓斥道。
“沒跑,還有個人跟丢了,我看看跟上來沒。”季唯又安慰自己,或者誰先回家了也說不準,綿綿這麽大一人了,總不會出什麽事。這麽安慰了一會,他才嘆着氣進杏林堂。
其他三個看病人把吳老半包圍着,正面對着季唯,都在看他。
那眼神,十分的不屑十分的嫌惡,好似季唯是什麽肮髒東西一樣。
季唯只能當看不見,走到吳老身邊,有些擔憂地看了林三姐一眼。
“她怎麽樣了?應該沒大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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吳老哼了一聲,“人是保住了,但是失血過多,身子很虛,起碼得好好養一個月,多吃點補品。”
季唯低聲應了。
“她一個女人家,如果不是被逼上了絕路,怎麽會自盡?你一個男人,總要有點擔當!”吳老雖不知道林三姐與季唯之間的關系,不過看季唯把林三姐抱來,又十分着急的模樣,想也是知道二人肯定有不同尋常的關系。
不過他一個老人家,也不在意這個。
只是醫者仁心,不想看着好端端的人,為了什麽人或者什麽事兒,就這麽把好好的一條命交代了。
吳老抓了幾副藥,千叮咛萬囑咐,才讓季唯抱着人回去了。
回去路上,季唯猶豫了下,還是選擇了他家。
此時家中沒有工人,若是送回林三姐家,還得不斷來回奔波。幹脆就等到她醒來,可以下床了,再送她回去。
季唯心事沉沉,回去的路上一直在想這個事兒。
他畢竟不是原主,不可能給林三姐名分。光只是照顧,林三姐不要。她性子外柔內剛,真不知道醒來會是如何情形,要還存了死志,當真是防不勝防。
季家門口的大門上原有一把銅鎖,季唯到家時那銅鎖已經開了,想來是柳意綿先他一步到了家。
季唯松了口氣,用腳把門踢開。
坐在廚房裏默默流淚的柳意綿,一聽到有人回來的動靜,飛快的用袖子把臉上的眼淚擦幹,理了理有些散亂的頭發,站在門口等季唯。
“季哥,她沒事吧?”柳意綿站在有些昏暗的廚房內,不想讓季唯看到他哭腫的眼睛。
他很小心,可沙啞的聲音掩飾不住哭過的事實。
只不過季唯腦子實在煩亂,這樣明顯也沒發現。
“沒大事,對了,林掌櫃之前送來的那支山參還在不在?你做一碗參湯來,我先把她送去床上。”季唯見了柳意綿,了卻一樁心事,又火急火燎的把林三姐放到卧房的床上去。拖了張凳子坐在床邊,忍不住嘆氣。
“這都叫什麽事兒啊。”季唯揉着額角,只覺得太陽穴突突的跳。
沒多久,柳意綿就煮了一碗參湯端進來。
他看季唯煩躁的模樣,心裏難受,卻還是強忍着笑道:“季哥,不如你先休息下,這參湯我來喂吧。”
“也好,你心細些。”季唯起身,把凳子讓給柳意綿,自己斜靠在牆壁上,靜靜地看着兩個人。
柳意綿給林三姐腦袋後又加了一個枕頭,吹涼了參湯,一小口一小口地喂她。
喝了半碗,昏迷中的林三姐突然嗆到,咳嗽了幾聲,把參湯都吐了出來,打濕了柳意綿的手指。他趕緊替她把脖子上的水擦幹淨,有點緊張地回頭看了季唯一眼,見他沒注意到,才放松了些。
參湯喂完,柳意綿起身想走,季唯一把拉住,沖他搖頭。
“你別走,我腦子亂的很,你就在這坐着,當陪陪我。”季唯大多數時候都是勝券在握,自信滿滿的,很少有像現在這樣迷茫的時候。他長到這把年紀,從不曾談過戀愛,也就不懂該怎麽處理這樣的亂麻,想來想去還是沒個頭緒,就拉了柳意綿陪他。
哪怕柳意綿就坐着不動,當他用那雙眼睛注視着季唯時,那種全心全意的信任感,總能讓季唯平靜下來。
“綿綿,你說我該怎麽辦?”
“季哥問我嗎?”柳意綿心裏刺了一下,但還是溫柔道,“她應該只是想要個名份,不如季哥給她一個。”
“以前是我混賬,是我對不住她。可是名份,我給不了。”真的讓林三姐進了門,他就要為原主的錯負責到底了。
他是季唯,可他不是那個季唯。
他可以彌補原主犯下的錯,但他不能一輩子為他這個錯負責。
“不然把她送去別的地方,給她錢讓她做點小買賣重新開始,就沒人知道她過去的事兒了?”季唯邊說邊點頭,這個法子可行,就是不知道林三姐醒來後,會是個什麽反應。
“季哥真如此想?”柳意綿緊緊握住拳頭,壓着心裏的喜悅不敢讓季唯發現。
“嗯,等情緒穩定下來了,我再跟她談談。”兩人這邊說着話,床上的林三姐呻@吟了一聲,低聲叫喚起來。
季唯本要過去查看,但一想到林三姐見他就激動,還是不去了,只囑咐柳意綿照看。
“我就在外頭,你有事就大聲叫我。”
季唯出去前,把屋裏的窗戶開了,搬了張小兀子坐在屋檐底下,透過窗子,遠遠還能看到柳意綿半邊身子。
床上的林三姐慢慢睜開眼,先看到的是陌生的床慢。
接着她就看到了柳意綿,腦子裏先空白了一會,才想起來這是季唯身邊的哥兒。想到季唯,她又激動起來。
“這是哪?”她虛弱道。
“季家。”
林三姐一聽,就掙紮着要爬起來。可是她失血過多,再加上腦袋受到劇烈撞擊,此刻頭暈腦脹,渾身無力。就連撐身體爬起來這樣簡單的動作,都做得很吃力,一下子又倒了下去,就連額頭上剛上了藥止血的傷口,似乎又有些流血的趨勢。
“你別動!傷口又要裂了!”柳意綿緊張的要命,伸手按住林三姐的手。但又顧忌男女授受不清,臉上一副糾結的模樣。
他自然是不願意見到林三姐,只不過若非要一個人照顧她,柳意綿寧願是他來照顧。
季哥還是離她遠些。
“裂就裂了,死了更好。”林三姐掙紮了一下,又被柳意綿按了回去,她沒力氣掙紮,就沖着柳意綿冷笑,“你現在年輕貌美,他正圖你新鮮,等将來有了更好的,我的下場你也看到了。”
柳意綿眼睛發飄地盯着床頭,似乎不為所動。
“我知道你不信,現在他對你好好着呢。”林三姐很虛弱,說了一串話累得很了,停下來歇息了會繼續說,“他當初對我也好,三天兩頭跑來送東西獻殷勤,幫我幹活,要給我名份。”
“可是現在呢?男人說的話當不得真,誰當真了誰就輸了。”
“不是的。”柳意綿小聲反駁。
“……什麽?”林三姐沒聽清楚,要他再說一遍。
可柳意綿卻只搖頭,說什麽也不肯再說了。
許是人病了,也跟着脆弱起來。
林三姐本不是個多話的性子,可面對着溫順無害的柳意綿,卻總想說點什麽。她想勸他脫離苦海,又哪知柳意綿至今只在邊緣徘徊,不得其法,難以踏入。
她說了許多,颠來倒去的說季唯,說她自己,最後說得累了,不知不覺睡了過去。
柳意綿替她掖了掖被角,從窗戶望出去,靜靜地看遠處的季唯。
“季哥……”柳意綿低聲喃喃。
他心裏有種深藏着的恐懼,難以消散。
季唯對他越好,這種恐懼就越深。
為什麽呢?
他已經進門八個月了。
柳意綿遠遠看着季唯,多想跑過去問問他,到底是怎麽看林三姐,又是怎麽看他?可是他不敢。
他就是這樣的懦夫。
柳意綿調整了心情,等到再也看不出任何不妥了,才撐着嘴角笑了笑,推開門走了出去。
“她醒了嗎?”季唯聽到動靜,趕緊走過來。
“醒了會,又睡了。”
“那我去煮點粥,一會兒還要煎藥。”季唯又想起家裏沒有藥罐子,讓柳意綿去周嬸家借一個。
周嬸一聽要藥罐子,就拉着柳意綿上下打量他,以為是他病了,緊張地不得了。
“不是我,是別人喝。”柳意綿輕聲道。
“大郎看着身子強壯的,怎麽會病了?是風寒還是發熱?那我可得去看看。”季唯生病比柳意綿生病還讓她意外,當即就去取藥罐子,打算去季家拜訪。
柳意綿拉了她半路,也拉不住鐵了心要去探望季唯的周嬸。他無法,最後只能說明林三姐一事。
周嬸驚得差點把藥罐給摔了。
“你說什麽?!隔壁巷那寡婦在你家?你怎麽能讓她上你家,人不在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