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包子西施上吊自殺的事, 在長柳鎮上引起了很大的轟動。

一開始的時候, 走到哪裏都有人談論這件事。

可随着時間的推移,慢慢地沒人說了, 更沒人專門跑去她家裏看她上吊自盡的地點。

約莫過了六七日光景,張鳴遠拖人傳來了口信兒,說是縣學的事情有了着落, 要柳意綿着手開始準備。

這事兒可把季唯樂壞了,就像是要帶着考上大學的孩子上學那樣興奮。北街的鋪子也丢下了,天天抽空帶着柳意綿在街上亂轉,覺得這也重要, 那也需要,采買了一大堆的物件。

真等到上路那天,把滿滿的一輛牛車都給堆滿了, 人只好坐在牛背上,一路颠簸着去大溪鎮。

若是短途也就罷了,兩人共乘了一個多時辰, 等到了縣學時, 早已颠簸的頭暈目眩,過了許久才緩過勁兒來。

“來, 下車。”季唯站在牛車邊上,一把拉住柳意綿伸出來的手,扶着他從牛車上跳下來。

由于坐的久,柳意綿的腿早已有些麻痹了,落地時小腿一軟, 差點跌倒在地上,幸好季唯及時扶住了他的腰。

“活動活動腿腳,坐久了總要動一動。”

季唯身子也不爽利,扭了扭脖子,伸了個懶腰,把牛車後邊的東西一樣一樣往地上搬。

此時又不是入學季,幾乎看不着人這樣大費周章的把東西搬到學院來。再加上一看被褥毯子這些,就知道鐵定是個剛搬到縣學校舍的學子。

“哎生面孔?”

“子玉,你見過這人嗎?”

“我敢擔保,此人是新入學的學子,我從未見過!”

“這怕不是把整個屋子都搬來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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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過的學子交頭接耳,臉上的好奇掩也掩不住,就連笑聲也時不時飄過來,傳到兩人的耳中。

“不必管他們。”見柳意綿目光追随着幾個學子,季唯還以為他是在意他們的說辭,結果柳意綿只是兩眼放光,有些激動難抑道:“季哥,我、我一直很羨慕他們,現在我竟然跟他們一起在縣學念書了,這是在做夢嗎?”

“不是夢,這是真的。”季唯莞爾。

“那你掐我一下,掐一下!”柳意綿抱住季唯的手臂,把它往自己臉上怼,眼神期待至極,讓季唯不忍心拒絕,只好敷衍地掐了一下,并沒怎麽使勁。

可哪怕只是輕輕一掐,也還是在柳意綿白嫩的肌膚上留下了一道紅痕。

“痛嗎?”

柳意綿又用力地補掐了一下,痛的吐了吐舌@頭,“不痛不痛。”末了,又揉了揉臉頰,顯然是自己用勁兒大了,“還是有點點疼。”

不過這并不能打擊到柳意綿的興奮,他樂的兩眼彎彎,去車上拖寝具。被子鋪蓋卷在一塊,又沉又大,柳意綿站在車下,那東西比他高出了大半個腦袋,搬動之間有些吃力。

季唯長臂一伸,替他把寝具搬下來,彈了彈柳意綿腦袋笑道:“你這小胳膊小腿的,就在這等着,我先幫你把這幾個大件兒搬進校舍去。”

雖說山長同意讓柳意綿入學,也給他分配了個校舍,不過兩人都是頭回來縣學,校舍在哪個位置,也是半點兒不清楚的。

季唯把鋪蓋扛在肩上,進了大門後,從路邊攔了個學子,取出懷裏那封張鳴遠轉交的信,“請問下校舍怎麽走?”

那學子面嫩的很,左不過十四五歲的模樣。見攔下他的人生的高大威猛,單手就能扛起鋪蓋,還猶有餘力的模樣,先是吃了一驚,接着忍不住問道:“你不是書院學子吧?”

季唯挑眉,“不像嗎?”

學子看向季唯挽起袖子而露出的手臂,肌肉結實,不斷搖頭,“不像不像,讀書人手無縛雞之力,哪能像你這麽壯碩。”

季唯笑了下,沒接這個話題,又重複了遍問題。

學子大概也有點不好意思,撓了撓後腦,給他指了個方向,“喏,你朝西邊一直走,等你看到一片竹林,邊上的木屋就是校舍了。”

“多謝。”季唯辭別學子,大踏步朝西邊走去。

學子在後頭打量了好幾眼,暗道一聲怪人,搖頭晃腦也走了。

縣學書院算不上大,可卻包含了一座後山與一片蓮花池,再加上校舍和學堂,容納百來個學子,可謂綽綽有餘。

季唯走了半刻鐘,就看到了竹林掩映下的木屋。一共兩棟,并排立着,中間留了條過道,鋪了鵝卵石子小徑,一直通到後邊的竹林裏。

木屋分上下兩層,每層五間屋子。前邊空地上還搭了不少石桌石凳,三三兩兩地坐着身着文士服的年輕人,或對弈,或交談,或背書,倒有幾分熱鬧。

季唯一出現,就有人看到了他。

“新來人了,新來人了,快來看!”某個雙手背仔是身後,在在背書的學子,激動地朝身邊的同伴招手。

他嗓門不小,身後兩棟校舍原先緊閉的屋門,一下子打開,走出不少人,臉上都帶着新奇。

“新人在哪呢?”

“我搬來一月有餘了,還沒見着新人。”

“我要是能有個室友就好了!”

他們顯然也看到季唯了,剛才還在嚷着要新室友的人,一下子噤聲,臉上的表情好不精彩。

“我一個人住慣了,還是讓給你吧!”

“不了不了,獨居甚好。”

“反正還有空房間,肯定是一個人住好啊。”

校舍每間每月收取一錢租金,環境清幽,還能随時借閱書院藏書,不少家境殷實的學子,都會選擇住在校舍。

不過學院統共不過百多學子,家境尚可者也不知十之一二。有些從他鎮來到縣學求學的學子,負擔不起單人校舍,又無處可去,就結伴互相分擔租錢,一室住上二三人,雖略顯得擁擠些,但也不失為一種好法子。

因此不少人一聽說有新人來,都很是激動。但一看到季唯這樣健壯威武的身板,這股子激動都瞬間萎靡了下去。

學子争吵乃是常事,若是對方壯于自己數倍,吵不過動手可如何是好?是以無人願意與這樣的人結伴同處一室。

“請問下‘綠竹’是哪間?”季唯像是沒看到似的,站在一桌子聊天突然停下來的學子身邊,面帶微笑地問道。

“綠、綠竹啊,就在那邊左數第三間。”文弱些的學子打了個激靈,指着左邊那棟木屋說道。

“謝了。”

每間校舍都各自有其名字,季唯站在綠竹前,把鑰匙從信封裏倒出來,打開門,一股許久沒見光的黴味迎面撲來。

他揮了揮手,驅散這股味道,進屋開窗通風,拿布把床擦了一遍,鋪好被褥,轉身被門口擠滿的腦袋吓了一跳。

“不知道兄臺如何稱呼?”徐垚不屑地看了眼身邊縮頭的同窗,撥開人堆,昂首挺胸地走進屋子。

“季唯。”

“季兄好——什麽!你就是那個季唯!?”

徐垚平靜的尾調頓時劈裂,詫異地眼珠子都要瞪出來,“你你你你你真的是那個印在明鏡臺上的季唯?做月餅那個?”

壓根沒把自己當成名人的季唯,後知後覺地哦了聲,點頭道:“對啊,應該沒有第二個季唯了吧。”

徐垚暈乎乎地愣在那,突然轉身撞開擋在他路上的人,跑到空地上,兩手做成喇叭狀高喊:“季唯——賣月餅那個季唯——來我們書院念書了——”

“那個……”季唯捂住額頭,有些頭疼。

徐垚喊話的效果立竿見影,只聽到幾聲砰砰砰開門的聲音,還有樓上蹬蹬蹬傳來的跑步聲,四周都有人高喊着,要來見一見這個神通廣大的季唯。

沒多久,門口就擠滿了十幾二十個人,年輕的臉龐上寫滿了興奮激動與好奇。

“哎喲就是這人啊!”

“長得跟我想象中不大一樣嘞。”

“好高好壯,以後搬東西麻煩他應該不會拒絕我吧?”

“不知道他有沒帶月餅,好想吃吃看。”

林泰原先在屋裏睡覺,被這陣騷亂吵得一肚子火,沖出屋就看到隔壁站了一堆人,他不解的勾住徐垚的肩膀,把他拉到邊上清淨地,問他發生了什麽。

“你還不知道嗎?那個賣月餅的季唯,搬到隔壁綠竹來了,就跟你隔了一間房啊!”徐垚興奮道。

他們兩人都是吃過月餅的,徐垚家境很是不錯,只比林泰稍差那麽一線。

雖說精裝的月餅禮盒沒吃上,但冰皮月餅也是敞開肚皮吃的痛快。因此對季唯這個人稱得上十二分的好奇。

如今見到真人,怎能不激動?

徐垚掙脫開林泰的胳膊,“去去去,我還有好些話要問季唯呢。”

林泰若有所思地摸着下巴,喃喃道:“你确定來念書的真是季唯?”

徐垚還沒走遠,沒聽清,掉頭問他,“你說什麽?”

“我聽說季唯二十出頭,早就過了入學的年紀,我猜想要入學的人并不是他,你就別瞎興奮了。”林泰老成地超過徐垚,站在人堆邊,清了清嗓子——

“讓、一、下!”

他喊的大聲,一下子蓋住了所有人的聲音。

衆學子安靜下來,也冷靜下來,似乎是覺得剛才有些丢臉,都默不作聲,有些還偷偷朝邊上退了幾步,避開了。

“來念書的不是你吧?”林泰繞着季唯轉了兩圈,終于站定。

季唯不認識林泰,也不知他來者何意,就沒應聲。

“沒猜錯的話,應該是你家的——”林泰看了眼季唯表情,突然高興地拍手,“那更好了,以後肯定三不五時能吃上月餅了。”

“嗯?”季唯忍不住疑惑。

“人沒在這,東西也沒全,是不是還沒搬進來?”林泰笑的眼睛眯成一條縫,潇灑勾住季唯肩膀,樂呵呵道,“走走走,我幫你一起扛東西去!”

——如果忽視他吃力踮起腳尖,想要去勾比他高出半個腦袋的季唯肩膀的話,倒真像是多年好兄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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