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柳姬聽了王琴兒的話, 啧啧兩聲, 起身往外看:“你說他們是沖誰來的?”

王琴兒看她一眼, 似笑非笑道:“無非是你,或者是我, 又或者……你跟我。”

柳姬啐道:“叫我幹什麽?我什麽也沒幹。”

“幹幹幹,”王琴兒笑道:“你幹的還少?”

兩人說話間,侍衛已經到了門口,其中一人道:“奉王爺命,請兩位夫人往安慶堂。”

王琴兒聽了一怔, 然後噗嗤笑道:“你可聽見了, 我說的話準不準。”

柳姬咬牙切齒:“好個烏鴉嘴。”又問侍衛:“叫我們兩個都去?去幹什麽?”想了想, 又再問:“是單單叫我們兩個?”

侍衛道:“我們只是奉命行事, 其他一概不知, 請兩位夫人速去。”

王琴兒道:“看看這陣仗,我們在別人眼裏已經不幹淨了。”

柳姬笑道:“不要胡吣, 橫豎去了就知道了。老娘又不是想登基的劉邦, 就不怕去趕什麽鴻門宴。”

王琴兒瞅着她道:“我看你不像劉邦,倒像是跟着霸王烏江自刎的虞姬。”

柳姬笑道:“快閉嘴,老娘若是虞姬,楚霸王也不至于沒用到烏江自刎的地步。”

王琴兒道:“癞蛤/蟆打哈欠,好大的口氣。”

兩人說說走走,出了院門, 同侍衛往安慶堂而去。

走到半路, 就見趙宗冕的親衛急匆匆往書房的方向而去, 柳姬說道:“這連日王爺都在書房裏安歇呢。這會兒只怕也在。”

不多會兒來至安慶堂,擡頭看時,卻見那副《溪山行旅圖》的屏風之下,主位赫然空着,除此之外,卻并沒有其他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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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大惑不解,侍衛道:“請兩位夫人入內等候。”

王琴兒道:“叫我們來了怎麽沒有一個人?”

侍衛道:“王妃稍後便至。”

兩人到了裏間,還沒站住腳,就聽得外頭咳嗽聲,原來是李夫人扶着丫鬟來到了。

王琴兒笑道:“好了,原來不止我們兩個,人都到齊了。”

柳姬已經在旁邊的官帽椅上落座:“萬事俱備只欠東風,既然王妃還沒到,我們先受用會兒。”她探手摸了摸,小幾上的茶還是熱的,便自己倒了一杯。

李夫人因身子弱,又見王妃還沒到,就在對面也落了座。

王琴兒見狀,就在柳姬身邊坐了,拿着帕子扇風,口中喃喃道:“叫我們都來,自己卻沒來,什麽意思。”

柳姬嗤地笑道:“人家是王妃,愛來就來,愛什麽時候來就什麽時候來,就算不來,也是她的意思,要你多嘴麽?有本事你也是王妃去,要我們都在這兒等着。”

王琴兒怒道:“你怎麽老是刺我?我哪兒得罪你了不成?”

柳姬道:“閑着也是閑着,說說話解解悶而已。”

王琴兒哼了聲,轉身看李夫人在對面,她想了想,見屋內無人,便對李夫人道:“四夫人,你近來可怎麽樣了?”

李夫人淡淡地回答:“仍是跟先前一樣罷了。”

王琴兒道:“說起來,你的散雪院距離先前側妃娘娘那院子最近,那天晚上,你可就沒聽見什麽動靜?”

李夫人擡眸瞥了她一眼:“我該聽見什麽動靜嗎?”

王琴兒蹙眉,繼而笑道:“我這不是好奇,想打聽打聽嗎,這火燒的蹊跷,王爺查了這麽多日子都沒有個頭緒,真叫人心裏發慌。”

李夫人道:“心裏沒有鬼的人,何必發慌呢。”

王琴兒臉色一變:“你說什麽?”

柳姬笑吟吟地看着她兩個說話,聽到這裏便道:“我心裏沒有鬼,可也有些發慌呢。側妃娘娘那麽好的人,說沒就沒了,最慘的是一屍……唉,如果真的是風水不好運氣不佳也就罷了,若真的是有人黑了心,那可真的要趁早把這人找出來,否則,指不定哪天他看咱們哪個不順眼,也這麽一弄……我們不就都跟側妃娘娘一樣,不知去哪兒說理了嗎?”

王琴兒跟李夫人兩人都沉默不語,柳姬又看着李夫人道:“說起來那天晚上是大北風,散雪院就在真珠院的北邊……幸虧還隔着一個夾道,才只被燒熏的半堵牆都黑了,不然的話,後果真的不堪設想。”

聽到此刻,李夫人幽幽地嘆了聲:“這真的都是命。”

“什麽命?”柳姬問。

李夫人道:“側妃娘娘倒是個好人,與人無争,自打進了王府,數她最懂規矩,對王妃步步恭敬有禮,對你我這些人,也絲毫沒有虧待過,這王府裏……也只有她,正經把我們當做人看。”

柳姬聽了最後一句,看一眼李夫人,垂下頭去。

王琴兒道:“你是想說好人不長命嗎?”

李夫人說道:“我是想說,一味的賢德能有什麽用,她以為不争不搶,毫無差錯,人家就會放過她,殊不知,只憑她在這王府裏,憑她還有一口氣兒,就是最大的錯了。”

王琴兒費力想了想,冷笑道:“難得,我們竟想到一塊兒去了。”

李夫人道:“是嗎?不知你想的是什麽?”

王琴兒欲言又止:“也沒什麽。”

突然柳姬在旁瞧着她:“你想說的,是王妃跟真珠院的事有關嗎?”

王琴兒眉頭一皺:“別瞎說。”

柳姬笑道:“怎麽能是瞎說,先前在你屋裏,你不是說了,當初瑛姬跟張素華那檔子事兒,也是王妃坐山觀虎鬥,一箭雙雕,這次真珠院的事兒,指不定是怎麽樣呢。”

這本是兩個人私下裏的話,她突然當着李夫人的面兒拿出來說,王琴兒變了臉色:“你……”

柳姬卻滿不在乎似的道:“怕什麽,這不過是猜測,這兒又沒別的人,只有四夫人,她畢竟也是個苦主,不至于把這話放出去給不該聽的人聽見。”

王琴兒恨恨看她一眼,又看向李夫人。

李夫人的神色卻仍然平靜:“原來你們也是這麽想的嗎?”

兩個人都一驚。

李夫人點頭笑道:“原來這王府裏沒有一個是傻子,側妃娘娘心裏只怕也是明鏡似的……不過,王爺應該還被蒙在鼓裏吧。”

王琴兒見話都說開了,不止是她一個是那樣想,不由松了口氣:“王爺知道了又怎麽樣,人家是王妃,難道還真的廢黜了不成?除非……”

“除非怎麽樣?”

“除非真珠院的事兒,跟她脫不了幹系!”

王琴兒看看柳姬,又看向李夫人,壓低聲音繼續說道:“如今死的可不是什麽侍妾,是正經的側妃娘娘,還懷着小世子,如果真的跟王妃脫不了幹系,就算王爺想網開一面,往上還有太子,皇上呢!追究下來的話,指不定這王府會翻天覆地呢!”

堂中頓時死寂。

柳姬若有所思:“是了,如今文安王爺是皇上的特使,恐怕這件事……很快就會給皇上知道,糟了,這畢竟是大事,皇上如果知道了,會不會統統怪罪下來?我們也會跟着遭殃不成?”

王琴兒看着她驚慌失措的樣子,道:“我們又沒殺人放火,怕什麽?”

三人說到這裏,李夫人突然輕輕地咳嗽了聲,道:“你們在這王府裏也有幾年了,可知道娘娘的出身嗎?”

柳姬道:“那誰不知道,當年冀北一帶誰不知道平陽王的大名呢。”

王琴兒也說:“你是要顯擺王妃的家世嗎?平陽王最擅打仗,雖然是本朝開國以來被異姓封王的功臣之一,不過……後來聽說他似有謀逆之心……”

柳姬道:“那只是誤傳的,沒有的事兒。”

王琴兒鼓鼓嘴,就不說了。

李夫人道:“雖然是流言,但是這些流言傳到了皇上的耳中,就不是流言了。平陽王為什麽死,現在還是個謎呢。”

柳姬小聲道:“說來我聽說王爺進宮一趟後……回府不多久就得急病死了。”她說了這句,有點害怕似的,擺手道:“好好的怎麽提到這些,不說了不說了。還嫌這王府裏的陰氣不夠重嗎?”

李夫人道:“不止這些,後來不多久,世子也在一次外出的時候墜馬身亡了。那時王妃還小,皇恩浩蕩,派了宮裏的嬷嬷到王府相助撫養,又時常叫她進宮居住,才認得了咱們王爺。”

這一宗事外頭的人卻都不知道,柳姬呆了呆:“喲,原來王爺跟王妃還算是青梅竹馬啊。”

王琴兒臉上卻透出不耐煩的表情,問:“你跟我們說這些幹什麽?”

李夫人道:“我只是想讓你們知道,對王爺來說,王妃畢竟是特別的,別說現在沒定她殺人放火,就算真的殺人放火……王爺也未必就真的怎麽樣。”

沉默中,柳姬道:“算了算了,一頭亂麻,到底是誰害了側妃娘娘還不知道呢,又牽扯出這些有的沒的。”

李夫人卻看向王琴兒道:“五夫人,你先前問我,我那院子距離真珠院最近,那夜有沒有聽見什麽異動,是不是?”

“是啊。怎麽了?”

“其實,我聽是沒有聽見過,但是卻看見了。”

王琴兒跟柳姬都震驚了:“什麽?你看見了什麽。”

李夫人身體不好,一到春日地氣回暖的時候就會胸口犯悶,而且少眠,夜間有點動靜就會驚醒。

那夜北風,她仿佛聽見咯吱咯吱的動靜,起初以為是風吹的樹枝響動,後來覺着不對,便披衣起身,循着聲響看去,好像正是從真珠院傳來。

她有些疑惑地到門口,透過門縫往外看,卻并沒什麽,正要回房,卻見一道人影匆匆地從眼前經過。

“你、你看見誰了?”柳姬大驚。

“我沒看清那人的臉,”李夫人咳嗽了聲,“但那個人,披着那件月白色衣襟角綴蝴蝶的罩衫。”

王琴兒聽到這裏,忽然色變。

柳姬問道:“敢情這就是放火的人?”

李夫人回答:“我只知道我看見那人後不到半刻鐘,真珠院就叫嚷起火了。”

柳姬忙道:“王爺如今正在詳查,你怎麽不把這件事告訴王爺?”

李夫人道:“我倒是想,可又不敢。”

“怎麽不敢?”

李夫人道:“你不如問問五夫人。”

柳姬一愣,回頭看王琴兒,王琴兒臉色陰晴不定,瞪着李夫人道:“你想血口噴人?”

李夫人道:“我什麽也沒說,你急什麽。不過我突然想起來,夫人是有一件兒這樣的衣裳。好像……布料還很特殊,當初是從瑛姬的手中搶回來的吧。”

柳姬目瞪口呆:“等會兒,是什麽意思?”

王琴兒怒視李夫人:“這賤婢冤枉好人!”

柳姬也對李夫人道:“是不是看錯了?”

“看沒看錯,去她屋裏找一找就知道了。對了,還有一件事,”李夫人凝視着王琴兒,“因那緞子特殊,我瞧見衣角上好像給火燒出了一個洞,只是當時那人做賊心虛只怕沒有發現。”

李夫人說到這裏,慢慢又道:“這件事我本來不想說,畢竟先是一個張素華害了瑛姬,如今……若還有人害了側妃,兔死狐悲,我們這些人臉上也沒有什麽光。但是王爺這些日子來拷問真珠院衆人,全沒有頭緒。那些被拷打的人難道不可憐嗎,如今我說出來,也當面問一句,王妹妹,這件事到底是不是你做的?”

“你放屁!”王琴兒滿面怒意,眼神變化,回頭對柳姬道:“別信她,這賤婢不是好人,她、她跟王妃是一路的!”

衆人說到這裏,就聽屏風後有人道:“她跟我不是一路的,她只是看不慣側妃被人謀害、想說出真相而已。”

柳姬跟李夫人雙雙站起,卻見屏風後,是吳妃走了出來。

與此同時,外間有兩人走了進來,卻是趙宗冕跟文安王,趙宗冕手中握着一件月白色的罩衫,邊角繡着精致蝴蝶,因料子極好,上面被燒破的洞就顯得尤其醒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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