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 0716一更

在聽說關潛帶了個孩子上京, 西閑就有些自亂陣腳。

她并沒有想過這種意外情形的出現, 但除了意外跟起初的慌亂外, 更多的卻是喜悅跟盼望。

當母親的天性壓過了所有的理智,西閑滿心所想的只是如何盡快地見到那小孩子。

既然泰兒來了,這件事要壓只怕也壓不下去了。

現在要做的就是如何拟一個合适的說辭, 在合适的時間讓泰兒露面。

一路上西閑同關潛這般如此地商議着, 恰也跟關潛在回來的路上所想的不差許多, 兩人計議已定, 望着關潛篤定的眼神,西閑才稍微松了口氣。

他們兩人一個車內, 一個車外, 這樣低低密密說話,期間泰兒一會兒看看這個,一會兒看看那個,不知為何笑的格外開心似的,還時不時地鑽到西閑懷中撒個嬌。

只是畢竟鬧騰了半路,将到城門的時候, 泰兒困得趴在西閑懷裏睡着了。

而在聽說了趙宗冕遇刺的消息後, 關潛有些擔憂,低低問西閑道:“不知道舅舅怎麽樣了?”

那邊章令公主也早按捺不住,親衛隔的遠她聽不見說了什麽, 便探身來問。

此刻親衛回答道:“雖然擊退了刺客, 但王爺也受了傷,就近在鎮撫司療傷。”

關潛問西閑:“要不要過去瞧瞧?”

章令公主吃驚不小:“這當然要去的。”

“公主若去亦可, ”西閑搖頭:“我就先不去了。還是回王府。”

章令公主詫異:“若是宗冕有個三長兩短呢?”

西閑道:“王爺不會有事的。”

關潛就對公主道:“既然這樣,就先送娘娘回王府吧。”

章令公主笑道:“難道我是皇帝不急太監急?罷了,我也不去了。”

于是車駕仍往王府而回,将至半道,西閑掀開車簾:“潛兒。”

關潛忙傾身過來,西閑道:“還是去鎮撫司吧。”

當即車駕改道往鎮撫司而來,但越是靠近鎮撫司,馬車走的越慢,關潛命人去探,回來道:“因為今日鎮北王出獄,所以有很多百姓過來圍看,先前又聽說王爺遇刺,不知為什麽來的人更多,把街頭都堵住了,馬車一概都過不去。”

關潛對西閑道:“既然這樣,不如還是回去王府?”

西閑想了想:“下車,步行過去。”

關潛不由捏了一把汗,此地人多不說,且龍蛇混雜,加上先前有刺客風波,其兇險簡直無法估量。

但望着西閑淡然的神色,關潛便只說道:“好。”

于是奶娘跟阿芷留在車上,章令公主問明白後,心念轉動,笑道:“今兒人家一家團聚,我就不湊這個熱鬧,也在這裏等着罷了。只是接到了宗冕出來,以後定要讓他請吃大酒。”

當即關潛召喚衆家奴前頭開路,左右護衛,他自己緊緊地守在西閑跟泰兒身邊。

又有西閑所帶的親衛,也都下馬跟随,且走且戒防着。

西閑把泰兒抱在懷中,泰兒睡得迷迷糊糊,小手卻緊緊地握着西閑肩頭的衣裳不放,如此走了半刻鐘,突然有人叫道:“娘娘!”

關潛陡然驚動,猛然轉頭,看見左手邊有個人在人群中向着這邊大叫。

西閑擡眸看去,認得是西巷王府裏走動的內侍,只是這人突然一嗓子叫出來,引得周圍的百姓都看過來。

此刻這人奮力靠前,關潛恐怕不妥,喝道:“站住!”

內侍艱難地躬身行了個禮:“娘娘,您怎麽在這兒?”

西閑道:“你如何在此?”內侍道:“王妃在家裏等候王爺,等來等去都不見人,又聽說王爺遇刺,所以讓小人在打聽打聽。”

兩人說話之間,周圍的百姓頓時都聽見了,紛紛驚動起來,不時低語說道:“這裏是鎮北王妃!”交頭接耳低聲高語之間,人群紛紛地往後退去,不多時竟把西閑他們所站的地方空了出來。

關潛毛骨悚然,只屏住呼吸防範就是了。

西閑卻還淡淡的,對內侍道:“我也是來見王爺的。”

內侍早看見西閑懷中抱着的泰兒,遲疑了會兒,又不敢問。這會兒因安靜下來,泰兒舒服地打了個哈欠,轉了轉頭,那內侍一眼看見泰兒的長相,頓時驚得倒退了兩步。

西閑道:“怎麽了?”

內侍慌裏慌張地跪在地上:“娘娘,這、這小主子是……”

西閑不答,只是抱着泰兒仍往前走去。

西閑身邊那四個親衛,在看見她抱着泰兒出來的時候就已經暗中震驚,只不過他們都是訓練有素之輩,就算詫異也絕不多嘴,如今看着內侍如此行徑,頓時也都确信了心中猜想,縱然再冷靜,臉上也都忍不住露出了激動難忍之色。

不過片刻的功夫,在場百姓們漸漸都知道了鎮北王的王妃親臨了。

西閑往前且走,衆人且都主動地後退,竟給她讓出一條十分寬闊的路,也沒有人敢高聲,更不敢盡情打量,只半垂着頭,在他們經過之後才偷偷擡起頭來看一眼。

縱然關潛捏着把汗,但這一段看似漫長而兇險的路,眼見竟要平安無事地度過,往前穿過街頭,就是鎮撫司的門首在望。

就在這時,鎮撫司的大門突然打開了,有一個人先走了出來,龍行虎步,目無下塵,渾然不像是個受傷之人,不是趙宗冕又是何人。

在他身後是身着飛魚服的七八個鎮撫司的诏衛,威風凜凜地跟随而出。

有侍衛拉了馬過來,跪地請王爺上馬。

趙宗冕挽住缰繩,腳踩馬镫,只是還未動作,突然停了下來。

濃眉一皺,趙宗冕慢慢回頭,目光掃過前方圍聚的人群,終于找到了他想找的那個身影。

西閑抱着泰兒,仍是不疾不徐,從容而行。

目光相對,西閑看清趙宗冕的上流露出無法置信般的乍喜。

他撤镫回身,眼中的笑就那樣流溢出來,在金色的陽光底下四散蔓延。

趙宗冕不相信西閑會親自來鎮撫司接自己。

在最初的那一刻,趙宗冕眼中所見的只有林西閑,甚至自動忽略了趴在她懷中睡得正香的那個小家夥。

直到身後飛魚八衛面面相觑,有人驚道:“那孩子……”

“難道是……”

大家在猜測,卻又不敢說出答案。

趙宗冕目光轉動,看到緊緊地趴在西閑身上的泰兒,眼中因她而生的笑慢慢地收斂,趙宗冕看看西閑,又看看泰兒。

他腳步遲疑地放緩,直到西閑在距離他三步之遙的地方停下。

西閑仍是小心翼翼地抱着泰兒,微微躬身向他行禮:“臣妾恭迎王爺萬安。”

趙宗冕上前一步,瞟一眼她那小東西:“這個……”

西閑垂首道:“承天之佑,也是王爺的福德照護,才能讓關小公爺找回小王子,如今王爺大赦出獄,小王子歸來,父子重逢,正是萬千之幸。”

西閑的聲音溫和平正,字字清晰。

身後圍觀的百姓們自然都聽見了,紛紛鼓噪起來:“果然是鎮北王的小世子呀!”

趙宗冕身後的飛魚衛也都聽得清楚,一個個臉上露出笑意,有人想上前道賀,又怕打擾了他們一家團聚。

只有趙宗冕愣愣地聽着她說了這些話,似懂非懂,他不信地再往前一步,低頭看側臉而睡的泰兒,小孩子睡得天真無邪,手卻仍緊握西閑的衣裳。

這會兒關潛也到了身邊,躬身道:“舅舅,恭賀舅舅雙喜臨門。”

趙宗冕瞄他一眼,又看西閑:“你回來了,好、好啊。”

西閑道:“如此間的事情了結,臣妾請陪王爺回府。”

這會兒,鎮撫司的诏衛們才大膽上前,紛紛道:“恭賀王爺,恭賀娘娘。”

西閑道:“諸位辛苦,待王爺進宮謝恩後,還請諸位到王府吃一杯水酒相謝。”

大家忙都道謝。

這會兒車已趕來,西閑重又登車,趙宗冕跟關潛騎馬,離開鎮撫司返回西巷王府。

直到他們離開,圍觀的百姓們才意猶未盡地四散而去,議論紛紛,都說鎮北王遇難成祥,小王子也逢兇化吉,真是皇族之幸等等。

鎮撫司的诏衛們送了趙宗冕去了,那賀六就說道:“哥哥們,方才看清楚那小王子的模樣了?啧,真是活脫脫小一號的王爺。”

錢三爺道:“這可真是,說是冒認的都沒有人信,只盼着小王子以後可別像是王爺一樣,專會盤剝人的錢。”旁邊一名诏衛笑道:“幸而送了這位爺去了,不然咱們都輸得剩一條底褲,說出去可太丢人了。”

大家大笑起來。

車駕回到西巷王府,那探聽的內侍早把鎮撫司門口遇到西閑的事禀告了王妃。

柳姬在旁笑道:“若說這側妃娘娘也真是的,大家都在這兒等着,她幹什麽要去搶這個風頭。”

王妃道:“不要胡說。去不去是側妃的心意。”

“回娘娘,另外還有件事,”內侍遲疑道:“側妃還帶了個小孩子,奴婢、奴婢楞眼瞧着,卻像是王爺的模樣。後來聽那些人嚷嚷,說真的是小王子回來了,還是章令公主之子關小公爺護送回來的。”

大日頭低下,王妃的身子卻一涼:“你說什麽?”

李夫人也道:“你沒聽錯是小王子?”

內侍道:“奴婢絕不會聽錯,再說奴婢親眼看過的,看着大概有一兩歲的模樣,實在是像極了王爺的眉眼。”

王妃身子一晃,有太監忙扶住。柳姬說道:“娘娘一定是在這熱地上站了太久,不如到裏頭先歇會兒,還不知道他們什麽時候回來呢。”

王妃的手緊緊一握,她深吸了一口氣道:“不必了,他們什麽時候回來,我就等到什麽時候。”

如此不知又在門首站了多久,才見前方太監喘籲籲地到跟前跪地道:“王爺已經轉過街角,眼見就到了。”

王妃禁不住踏前一步,擡頭看去,果然見頭前幾匹護衛的馬兒開路,馬蹄噠噠,到門口停了下來。

趙宗冕翻身下馬,王妃下臺階,行禮道:“臣妾恭迎王爺回府。”

趙宗冕一點頭:“王妃免禮。”便轉身走到馬車旁邊。

車廂門打開,西閑抱着泰兒走了出來,泰兒畢竟不似襁褓中那樣瘦小了,已經有了些重量,西閑抱了他一路,身子已經有些脫力,卻怕轉換懷抱會驚醒他的好夢,便仍是自己抱着。

趙宗冕見她動作緩慢,就知道她力氣不支,索性探身過去,把她攔腰一抱,輕輕地連人帶孩子一起抱了下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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