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1)
書名:紅樓之夏金桂
作者:秋李子
當夏金桂醒來時候,面對的是寶釵嫁了,黛玉死了,薛蟠在牢裏,賈家大廈将傾的紅樓世界。附體而來的夏金桂該怎麽辦?
內容标簽:紅樓夢 穿越時空 豪門世家
搜索關鍵字:主角:夏金桂(夏月娥) ┃ 配角: ┃ 其它:
☆、混亂
疼,全身都在疼,從頭到腳每一個細胞似乎都在叫嚣着疼痛。這是夏月娥剛恢複知覺時候的第一感受。
這個該死的司機,到底是怎麽開車的?夏月娥沒有睜開眼,在心裏大罵了一句,接着又是一陣疼痛襲來,夏月娥忍不住呻|吟出聲,耳邊傳來紛亂的聲音。
這醫院是怎麽回事?一個手術室裏這麽亂?夏月娥想睜開眼皮告訴醫生自己已經醒了,但眼皮怎麽都睜不開。夏月娥想擡一擡手,手也如千斤重一樣,怎麽都擡不起來。
自己難道活不了了?一陣恐慌從心中生起,以至于夏月娥完全沒注意身邊人的說話。
“姐姐,奶奶是不是已經醒了?”一個站在床邊的十來歲的小丫鬟,有些怯生生的對身邊的另一個丫鬟說話。
這個丫鬟年紀要大些,打扮的也要更好一點,她并沒理身邊的丫鬟,而是看向床上的人,床上人的一舉一動都落在這丫鬟眼裏,眼皮的抖動,手指的微顫。
難道說藥不死她?丫鬟一眼看見旁邊的枕頭,如果,趁這個時候,把枕頭放在大奶奶鼻子上,是不是不消一會兒,她就再醒不過來了?
“你胡說什麽?奶奶沒有醒。”主意打定的丫鬟對身邊小丫鬟呵斥一句,小丫鬟再次擡頭看向床上人,聲音更低:“可是,奶奶的手指明明在動。”
“我說她沒醒,就是沒醒。”丫鬟揚手打在小丫鬟臉上。
小丫鬟吓的不敢再說話,用手捂住臉,低頭輕喃:“是,寶蟾姐姐。”
“你出去,去告訴太太,就說大奶奶只怕不成了,讓趕緊去請親家太太過來。”寶蟾定一定神,低聲吩咐小舍兒。小舍兒又往床上看了一眼,沒敢再說什麽悄悄地退出屋子。
現在,就是現在。寶蟾緊緊咬住下唇,上前一步拿起枕頭,只要把枕頭往她的口鼻處一悶,就成了。連替死鬼都有。
寶蟾唇邊現出一抹冷笑,大奶奶,大爺在牢裏已經出不來了,你就該殉夫而去,還有那個秋菱,你們三個,到了地下,就好好過日子罷。
寶蟾的手拽着枕頭一角,使力那麽一按。夏月娥覺得口鼻處被什麽東西蒙上,頓時無法呼吸,瀕死的恐懼讓她的口中開始發出嘶啞的聲音。
“醫生,醫生。”夏月娥覺得口鼻處被蒙的越來越緊,越來越恐慌,那曾沉重的雙手也擡起來,開始舞動。
寶蟾見夏金桂竟然還能舞動雙手,雙眼一凜,手中的力氣更大。
到底是誰,要在這個時候殺死自己?夏月娥此刻腦中十分清醒,一個個在腦中列出嫌疑的人,是自己的叔叔還是自己的丈夫?
猛地夏月娥口鼻處一松,空氣重新進到夏月娥的口鼻處,夏月娥大口大口地呼吸着空氣,手已經悄悄地握成拳,一定要睜開眼睛,看看面前到底是誰這樣大膽,敢趁這個時候要了自己的命。
“太太。”寶蟾已經把枕頭放好,上前恭敬地扶住薛姨媽的手:“太太您惦記着我們奶奶,我們奶奶要醒了,感念太太的恩德。也該……”
薛姨媽身邊的同喜有些奇怪地看一眼寶蟾,怎麽這才一上午,寶蟾就和原來完全不一樣,畢竟夏家這兩個主仆,性情可以說是一模一樣的。
薛姨媽可沒有同喜想的那麽多,她只是緊緊皺着眉看向躺在床上的夏金桂,要真醒不來,又要打人命官司了。想起家裏這一年多來遇到的事,薛姨媽就感到心口一陣陣疼,對兒媳的怨氣也越來越重了,想來就是因為娶她時候時辰不對,才鬧出這些事來。
夏月娥喘息了一會兒,努力把眼睛睜開,對上的是薛姨媽充滿怨氣的眼。
這,這是怎麽一回事?看着面前的薛姨媽,還有她身邊人的打扮,還有這屋子的打扮,夏月娥覺得自己是不是在做夢?怎麽一睜開眼,不是病房也不是手術室,身邊更不是醫生護士,也不是夏月娥想的要殺死自己的人,而是一群古裝人物。
而且,連這屋子,都是古色古香的。難道說自己穿越了?夏月娥閉眼又睜開,面前的情形還是沒有變。不,穿越在科學上是無法解釋的,也許是另一個陰謀,設置大型攝影棚把自己放在這裏,好讓自己混亂,他們就可以掌握自己的一切。
對的,一定是這樣。夏月娥清清嗓子,剛要說話,擔心陰謀被戳穿的寶蟾已經坐在夏月娥身邊,對夏月娥柔聲地道:“大奶奶,您醒了,太太特地來看您。”
大奶奶,太太,這樣的稱呼,果然是在攝影棚裏面。就是不知道是在什麽影視城還是他們臨時租的什麽大院子。夏月娥的腦中飛快轉着,眼睛就往別的地方掃去,這屋子造的還不錯啊,都沒看到明顯的電線插座什麽的,那看起來就該是他們租的什麽大院子。
寶蟾見夏金桂不說話,眼睛只在那咕嚕嚕地轉,寶蟾的心裏不由咯噔一下,是不是大奶奶已經知道自己要殺了她?這要真知道了,依大奶奶的脾氣,還不知道會怎樣對自己?
寶蟾心中想着,面上笑容更加謙卑,小舍兒端着藥掀起簾子走進來,寶蟾忙起身接過藥來到夏金桂面前:“奶奶,吃藥了。”
這戲做的可真夠全套的,連藥都有,夏月娥的眉又皺起來,到底什麽時候爆發呢?要這會兒爆發,他們肯定會說這是真的,就是穿越,既然如此,就照他們的劇本演下去。
夏月娥伸手拿過藥碗,一口喝幹,原本以為這藥只是做樣子的,不會太苦,可入口一股苦澀讓夏月娥差點把藥噴出來,一想到藥一噴出來就會被人發現,夏月娥咬牙把藥咽下去。先麻痹他們幾天,等以為自己是真的穿越了,到時再從這院子走出去,走到大街上就能拆穿他們的陰謀了。
夏月娥把藥碗放下,面對的是衆人驚訝神色,夏月娥有些奇怪地看向寶蟾,這個從服飾來看,應該是自己的丫鬟,就是不曉得叫什麽名字。
“怎麽了?”雖然喉嚨很疼,但夏月娥還是努力開口說話,寶蟾從震驚中醒過來,上前接過碗賠笑:“寶蟾服侍奶奶也十多年了,從沒見奶奶這樣爽快喝藥,因此才呆了。”
寶蟾?原來這丫鬟叫寶蟾,這名字有點熟,想起來了,這不是紅樓夢裏,夏金桂她丫鬟的名字?夏月娥的眉微微一皺,沒想到他們的劇本還演了一出紅樓夢呢,既然她是寶蟾,那自己的角色就該是夏金桂?那個潑婦?
見夏月娥眉頭微皺,寶蟾忙遞過一碗白開水:“奶奶先漱口。”小舍兒也把漱盂端過來,這做派,還真是仿了紅樓夢裏面的,他們的智商怎麽突然變高了?
夏月娥心裏嘀咕着漱了口,寶蟾把夏月娥又扶了躺下,一直坐在那的薛姨媽眉頭皺的更緊,看來自己這個兒媳真是一點都沒變啊。
想着薛姨媽就站起身,對寶蟾道:“好好照顧你奶奶。”
寶蟾應是,薛姨媽的說話聲傳到夏月娥耳裏,夏月娥才猛地想起,好像還有個扮演自己婆婆的人在這屋裏,要按了一般劇本,兒媳是該對婆婆恭敬的,可既然自己被設定為夏金桂,那就照了夏金桂對薛姨媽的态度吧。
夏月娥的眼重新睜開,對薛姨媽的背影懶懶地說了一句:“太太慢走。”
已經跨出門檻的薛姨媽又嘆了一口氣,扶着同喜走了,寶蟾見夏月娥閉上眼,一時不知道該怎麽辦,是要殷勤服侍呢還是……
夏月娥打了個哈欠,困意漸漸湧上來,看來那碗藥裏面放了安眠藥,其實不該喝藥的,可要是不喝誰知道會發生什麽?既然他們花了大價錢安排這麽一出戲,想來也不會讓自己莫名其妙死去,畢竟有些東西,自己不簽字他們是拿不到的。
夏月娥心裏想着,漸漸沉入夢鄉。見夏金桂沒來找自己的麻煩,寶蟾長長地出了一口氣,看來奶奶并不知道醒來之前自己的舉動,這樣也好,只是以後,再沒有機會了。
夏月娥這一覺睡了整整一個白天,醒來時候屋裏已經掌了燈,寶蟾正把托盤裏的藥和粥放在小幾上,見夏月娥睜開眼,寶蟾忙上前扶起她:“奶奶醒了,先吃藥,吃完了再喝幾口粥。太醫說您慢慢養幾天就好。”
睡了一個白天,夏月娥覺得比自己剛開始醒來時候精神好很多了,身上也沒那麽疼了,任由寶蟾端過藥來,慢慢喝幹,漱口後正要喝粥就聽到外面傳來哭聲。
接着同喜掀起簾子走進:“奶奶,親家太太來了。”
親家太太就該是夏金桂的媽,他們真是完全照劇本走,夏月娥把粥碗放下,擡頭望去,梳妝臺上的鏡子不知什麽時候被掀開了鏡袱,夏月娥看見鏡子中照見的是一個十八|九歲的少婦,生的豔若桃李,然而,這張臉,并不是自己的。
☆、寶釵
“親家太太,您先請。”同喜掀起簾子,恭敬地請夏太太往裏面走,夏太太用帕子捂住嘴,大哭着走進門裏,就要上前去抱床上的夏金桂:“我的兒啊,這家子這樣對你,一個妾都敢殺你,快跟娘走,娘帶你去打官司。”
夏月娥呆呆地任由夏太太抱着,還是看向鏡中人,一笑,鏡中人也跟着笑,皺眉,鏡中人也皺眉,甚至,夏月娥推開夏太太,掙紮着要下床去拿鏡子,要瞧個究竟,這個人,到底是誰?
夏太太被女兒推開,又見女兒要掙紮着下床,心中不由哎呀一聲,難道說她真要去打官司?這不過就是說出來吓唬吓唬薛家,好再詐些銀子的說法。
因此夏太太急忙擦了擦眼淚,就去拉夏金桂:“女兒,女兒,你先躺好,那個秋菱,還捆在那裏呢,總要等你好了,再發落。”
說着夏太太腳就重重一跺,咬牙切齒地說:“都犯了這樣的罪,就該活活打死。”
夏太太越說,夏月娥的心越慌亂,特別是,鏡中人的樣子,讓夏月娥越發肯定,這只怕不是一場戲,而是真的穿越了,不然就算最好的整容技術,也不可能毫無瑕疵。
夏月娥見自己無法下床,顫抖着伸手摸向自己的臉,下巴,脖子,夏月娥摸的很仔細,然而一點點疤痕都沒摸到。
夏太太見夏金桂顫抖着雙手在撫摸臉下巴脖子,有些奇怪,接着就對寶蟾道:“你還不趕緊把鏡子拿過來給你姑娘?你姑娘向來愛美,定是害怕那□□有毒,毀了容貌。”
寶蟾連聲答應着,小心翼翼地把鏡子捧在夏金桂面前,夏月娥擡頭仔細望向鏡子,這會兒比方才瞧的更仔細,鏡中人的臉,的确是一張很陌生的臉,皮膚白皙細膩,眼角鼻子下巴脖子,最容易留下疤痕的地方,都毫無瑕疵。
自己,真的穿越了?這個信息給夏月娥帶來的打擊無法描述,她伸手指着鏡子中的人,覺得舌頭都快發不出聲了,木然轉向夏太太:“這是誰?”
“金桂,這是你啊。”夏太太以為女兒是餘毒未清,還在糊塗着呢,話音剛落,就見夏金桂直挺挺地倒在床上,雙眼圓睜看向床頂。這模樣吓到了夏太太,她急忙俯身湊到夏金桂耳邊連聲呼喚:“金桂,金桂。娘在這呢,娘給你做主。”
娘?夏月娥的眼珠轉向夏太太,此刻才仔細打量了夏太太,見她四十上下年紀,雖說一臉的精明,可這眼裏,分明寫着對女兒的疼惜。
紅樓夢中對夏太太的描寫夏月娥記得不是太清楚了,不過在夏月娥心中,能養出夏金桂這樣潑婦的娘,想來也不是什麽好母親,可這會兒,見了夏太太眼中實實在在的疼惜,夏月娥心中的鄙視,已經在慢慢消散了。
“奶奶,親家太太素日是最疼您的了,您趕緊和親家太太說說委屈,還有秋菱,她這會兒還被捆着呢,奶奶,秋菱她……”
寶蟾見夏金桂一臉被打擊過度的模樣,以為夏金桂身體開始恢複,那些事兒也記起來了,立即半是勸說半是撺掇,要夏金桂趕緊發話,把香菱給打死了。
秋菱?這個名字讓夏月娥的眉微微一皺,仔細回想這會兒該是紅樓夢中的什麽劇情?還不等夏月娥想清楚,小舍兒已經跑進來:“奶奶,姑奶奶這會兒來了。”
姑奶奶?薛家有兩個女兒,寶釵寶琴,如果是寶釵,那這會兒,就該是寶釵出嫁後,那就是書上寫的,夏金桂想藥死香菱,結果反而藥死了自己的那出,也只有這樣,才有自己附身而來。
“嫂子。”門簾已經掀起,寶釵走進門來,見夏金桂呆呆地躺在床上,夏太太和寶蟾小舍兒圍在她身邊,并不像平常那樣刁蠻。寶釵不由一愣,随即就想只怕是夏金桂的藥力還沒退,于是寶釵上前行禮叫了一聲。
這一聲算是把夏月娥的魂給叫回來了,她的眼轉向寶釵,見寶釵二十上下,面若銀盤,唇如塗朱,眉頭微皺,卻不失端莊。果真是能和黛玉齊名的美人,夏月娥的眼轉向寶釵的衣衫,見她是半新不舊的家常穿着,想來,賈府現在的情形,寶釵也盡知了,就是不知道,這位寫下好風憑借力,送我上青天句子的姑娘,這會兒有沒有一絲後悔?
“嫂子?”寶釵見夏金桂呆愣愣地看着自己,不發一語,瞧這神情也不像是要來尋自己麻煩的,心中更加奇怪,又叫了一聲,這一聲稍微有些高。夏太太要護女兒,忙對寶釵道:“你大嫂的身子都還沒好全,好姑奶奶,要有什麽事兒,等以後再說罷。”
寶釵對夏太太應是才對夏太太道:“這事,是我疏忽了,親家太太既然在這裏,問親家太太拿個主意也是一樣的,不如就請親家太太往我媽媽上房去,好……”
寶釵的話沒說完,就被夏太太打斷:“好姑奶奶,我曉得那秋菱來你們家日子長,你們心疼她也是有的,不過呢,怎麽說她也是做了這麽膽大包天的事,要我說,舍不得打殺了,就賣了。”
寶釵的臉微微一紅,剛要再說,夏太太又哼了一聲,陰陽怪氣地道:“自然,你們家從來都是只有買人的,沒有賣人的,不過也要瞧瞧是什麽時候。”
寶釵的眉皺的更緊,曉得這一回只怕是保不住香菱了,想來,也只是她命苦。寶釵在心中嘆了一聲,面上微笑沒變:“既然親家太太這樣說,那我也不好駁回的,只等我再去禀一聲媽媽。”
夏太太面上笑容有些得意,頭微微一點:“這樣才是正經人家做事,要我說,這樣的人,活活打死都是該的。”
寶釵面色尴尬地應了一聲,對夏金桂道:“嫂子,既如此,您也就好好養病。”
“不是香菱。”已經接受了自己就是夏金桂這個事實的夏月娥此刻腦中無數念頭閃過,但現在先保住香菱才是,這一開口吓的寶蟾手中的鏡子差點掉了,急忙把手中鏡子放在桌上,對夏金桂道:“奶奶這是糊塗了,這屋子,除了奶奶和香菱,就只有我們幾個,難道我們膽子更大?”
寶釵有些奇怪地瞧寶蟾一眼,夏金桂把被拉過來蓋上,對夏太太道:“娘,不是香菱,是我……”
既然已經附身而來,那原主的好的壞的,就都要受着,夏金桂一咬牙就道:“是我拿錯了,把那藥老鼠的□□,當做鹽放在湯碗裏了。”
這讓寶蟾松了一口氣,寶釵更感奇怪地看着夏金桂,這樣的話,怎麽都不像是夏金桂能說出來的。夏太太是個盲目疼女兒的,女兒說東就是東,說西就是西,既然說是女兒自己弄錯,夏太太已經伸手打了寶蟾兩下:“都是你,服侍的不好,哪能把這些東西混放,虧的這回你們奶奶被救回來了,若是沒救回來,你們犯下的罪孽,到哪世都填不回來。”
寶蟾不敢忤逆,連聲應是,夏金桂說完這幾句話,感到十分憂傷和疲憊,難道要被困在這具身體裏,面對着這個爛攤子?想着,夏金桂嘆氣把被蓋的更緊:“我乏了,想歇着了。”
夏太太急忙伸手把女兒的被頭再扯一扯:“你好好歇着,今晚,娘不走了,就在這陪你。”夏金桂無力再反對,眼一閉就沉入夢鄉,但願醒來時候,自己已經在醫院裏,而不是在這個屋子裏。
寶釵對夏太太告退後就走出屋子,同喜已經在外面等着她:“姑奶奶,菱姑娘的事兒,怎麽說?”
寶釵對同喜皺眉:“今兒的事兒,可奇怪了,不過嫂子說了,這事不怪菱姐姐,趕緊把她給放了。”
同喜應了一聲就往後面跑,寶釵想去瞧瞧香菱,又覺得夏金桂今兒特別奇怪,還挂念着薛姨媽,要去提醒自己媽一聲,寶釵也就往薛姨媽上房去。
薛姨媽一個人孤零零坐在燈下,見女兒進門就上前拉住她的手:“寶釵,怎麽說?你大嫂罵你沒有?”
寶釵安撫地拍拍薛姨媽的手:“嫂子今兒和氣的很,還說不是香菱做的,我讓人把香菱給放出來了。”
薛姨媽念了一聲阿彌陀佛,在寶釵攙扶下坐下,擡頭見寶釵一臉疲憊,薛姨媽嘆氣:“這事兒,按說不該,都是我無能,才讓你操心了。”
見自己媽媽又開始自怨自艾,寶釵急忙安慰:“媽媽,不要這樣說,我是您女兒,孝敬您是應該的,況且老太太,太太聽說家裏出了這樣的事,都催我趕緊來呢,只是他,”寶釵的眉微微一皺,薛姨媽關切地道:“女婿又怎樣了?”
“沒什麽,不過他總還是有些傻氣,要我安慰着才會安穩,不然我早過來了,也不會到這會兒。”薛姨媽明白寶釵這話只是安慰自己,不由又嘆一聲。
☆、盤算
薛姨媽這一聲嘆息,讓寶釵的鼻子不由一酸,只是這會兒不是落淚的時候,這邊安頓好了,還有婆家等着自己支撐。寶釵努力讓面上笑容浮現:“媽媽,您也別太擔心,等哥哥的事一了了,那時候就……”
這樣的話,也只有自己安慰自己了,薛姨媽又嘆一口氣,打斷寶釵的話:“還能了結什麽?刑部都已經審結下來了,寶釵,不過就是等着……”這回寶釵的淚真的落下,想起前兩日王太太讓賈琏出去外面打聽的,這會兒到處都是彈劾賈家的,中間還關系着自己哥哥的案子,寶釵頓覺風雨飄搖,不管娘家婆家,都有些難以支撐。
莺兒已經走進:“太太,菱姑娘來了,說要給太太和姑娘磕頭。”寶釵忙把眼中的淚拭掉,對莺兒道:“你去告訴菱姐姐,說她身上也不好,等……”話音未落,一臉憔悴的香菱已經被小丫鬟扶着走進,香菱一走進屋子,就要掙紮着給寶釵薛姨媽跪下,寶釵忙起身扶起她,溫言安慰了幾句就道:“方才嫂子醒了,說并不關你的事,你還是過去她屋裏,給她磕個頭。”
“寶釵,你也曉得你嫂子的脾氣,她還病着,這要萬一……”薛姨媽的話并沒說完,見寶釵對自己搖頭,薛姨媽嘆口氣沒有再說,香菱已經被丫鬟扶着往外面走,薛姨媽坐在那裏沒有動,只瞧着香菱背影:“也不是我說,這要能換個過來,這家裏,也安靜許多。”
“媽媽。”雖說屋內全是薛姨媽的人,寶釵還是提醒薛姨媽,薛姨媽又嘆一口氣:“罷了,都這會兒了,我還提別的做什麽?我瞧着這會兒你嫂子也睡了,親家太太也安靜了,你先回去罷。”
寶釵嗯了一聲,站起來卻沒往外走,薛姨媽曉得她擔心什麽,拍拍她的胳膊:“你畢竟是出了門子的人了,雖說你婆婆、太婆婆,都疼你,可也不能失了分寸。”寶釵叮囑同喜一句,不外就是要有什麽事,就趕緊來告訴自己這樣的話,也就緩步離開。
寶釵走出屋子時候,見香菱正被小丫鬟扶着從夏金桂上房外面走過來,寶蟾停下腳步,香菱擡頭勉強微笑叫了聲姑娘,寶釵伸手拍拍香菱的肩:“大嫂這會兒睡下了?”
香菱沒有開口,開口的是旁邊的小丫鬟:“今兒也奇了,大奶奶讓小舍兒出來說,說菱姑娘病着,不用再進去磕頭,讓菱姑娘好生歇着,還說等明兒太醫來了,叫太醫給菱姑娘好生瞧瞧,開幾個方子,好讓菱姑娘調養好身子。”
這還真稀奇,夏金桂自從進了薛家的門,除了剛成親那幾天哄了薛蟠,就沒有安靜的時候。寶釵的眉頭不由皺緊,總不會是夏金桂還想再做點別的?不過瞧着香菱一臉的憔悴,寶釵也只有讓她先回去歇着,等把身子養好再說。
香菱離開,寶釵剛走出一步,就見周瑞家的匆匆走進,瞧見寶釵就停下腳步恭敬地道:“二奶奶,寶二爺見天黑了您還沒回來,鬧着要您趕緊回去呢。”寶釵嗯了一聲,腳步已經加快,家裏,可還有個傻氣十足的丈夫呢,婆家的事,也只是看起來好些罷了。
夏金桂聽着外面漸漸安靜下來,這才長長地出了一口氣,在被內躺好,方才香菱來的時候,夏金桂很想起來看看香菱到底生的怎樣的美貌,才能把彎男掰直,讓薛蟠做下第一樁人命官司。但見旁邊的寶蟾一臉緊張,夏金桂就收起了這個心思,還是等過兩天再說。畢竟現在首要的是把自己的身體養好,然後再想辦法脫離薛家,畢竟賈府很快就會被抄家,而薛家也逃不掉,自己可不想跟着過苦日子。
只是夏月娥知道,就現在這個身份這個世界,女人只有嫁人才可以,或者就去做尼姑,再不然就過繼個小孩,然而夏月娥既不想去做尼姑,也不想過繼孩子,關鍵是過繼也沒理由。
算來算去,也只有脫離薛家,再想法重新嫁人這條路了,真是萬惡的封建社會。夏月娥嘀咕了一句就閉眼沉入夢鄉,睡吧睡吧,不管到了什麽時候,都要先把身體養好再說。
夏金桂對香菱和顏悅色的事,薛姨媽當晚就知道了,不過薛姨媽想的和寶釵想的差不多,只怕夏金桂背後還有點什麽別的算計。當第二天薛姨媽得到通報,說夏金桂在太醫給她號過脈後,又讓太醫去瞧瞧香菱,還叮囑一定要給香菱好好瞧瞧,那些藥也不用心疼銀子,要什麽藥就去抓什麽藥的時候,薛姨媽整個人都愣住了,連聲問同喜:“真的?你大奶奶真這樣說?”
“自然是真的,太太,您還不曉得,今兒我還聽說,大奶奶還勸親家太太先回家去,說她已經好了差不多了。”同喜的話讓薛姨媽念了聲阿彌陀佛才疑惑地道:“你瞧着你大奶奶,怎麽和原先不一樣了?”
“太太,我想着啊,只怕大奶奶是在鬼門關上走了一圈,被閻王斥責了,才有了悔意。”同喜胡亂編了個理由,這理由卻進了薛姨媽的心:“這話說的也是,哎,要是早這樣,蟠兒也不會……”
說着薛姨媽又落淚了,同喜急忙安慰,又說了許多夏金桂這會兒好了,以後一家子過起日子來,那才叫好的話。薛姨媽在那聽着同喜描述的未來,心裏漸漸泛起喜悅。
這會兒夏太太卻在那對夏金桂皺眉:“你這孩子,說什麽胡話呢?叫我回家,你想啊,他們昨兒可以給你下藥,明兒呢,誰知道是不是就拿刀殺你?兒啊,你要曉得,我養你到這麽大,可不是讓你來給別人家作踐的。”
這樣的話夏金桂今兒醒來和夏太太說讓她回家之後,夏太太就說過好幾遍,夏金桂不由有些頭疼。從書上來看,夏太太也是個糊塗老太太,寵夏金桂寵的都快上天了,這會兒家裏産業消乏了,還想着依靠女兒過日子。要實現離開薛家的計劃,首先就是要把夏家的産業重新歸攏起來,雖說那個夏太太過繼來的兒子夏三也不是很靠譜,但有總比沒有好,到時自己在背後出謀劃策,讓夏三出面歸攏産業,再給夏三娶上一房靠得住的媳婦,夏家的日子過起來了,自己才能順利離開薛家。
因此先打發夏太太回家,再仔細清點下夏金桂剩下的嫁妝,瞧瞧還能拿出多少銀子,才是長久之計。但沒想到出師不利,夏太太竟然如此固執。要如何說服夏太太回去?夏金桂還在想轍呢,小舍兒就走進來:“大奶奶,梅家的姑奶奶回來了,說來探病。”
機會來了,夏金桂眼珠一轉,就拉着夏太太的袖子撒嬌地道:“娘,您瞧,他們家現在還是這樣排場,一會兒又來人探望,要是瞧見您在這裏,他們是不會說什麽,不過呢,底下人不曉得要怎樣說嘴,到時豈不辜負了娘您的一片心。”
夏太太是真沒想到這一層,那眉又皺緊,夏金桂趁熱打鐵:“娘,您瞧,我身邊還有好些人呢。”說着夏金桂壓低聲音對夏太太:“再說了,這一家子的下人,都聽我的,娘您擔心什麽?”
夏太太想想也是,伸手戳夏金桂腦門一下:“真這樣就好了,罷了,我吃了午飯就走,還不曉得你兄弟在家,怎樣盼望呢。”
“娘,兄弟也不小了,也該給他尋門親事了。”夏金桂趁機提出,夏太太的眉一皺:“這,倒也是,不過你兄弟那樣,哎,也找不到什麽好姑娘。”
夏太太這話倒真直爽,夏金桂不由愣住,既然這人如此不靠譜,怎麽夏太太當初就過繼了?不過這些都是後來可以慢慢問的,要緊的是夏三一定要像書上說的,對夏金桂是忠犬啊!
寶琴已經走進來,見夏金桂母女坐在那說話,夏金桂也沒起身相叫,寶琴的眉不由皺了皺,方才薛姨媽還說夏金桂只怕改了,但這樣瞧着,夏金桂才不會改呢。寶蟾咳嗽一聲,夏金桂擡眼見屋內多了一個人,曉得這只怕就是薛寶琴,書中濃墨重彩卻沒有後續的人物。夏金桂不由仔細打量起寶琴,真是個美人兒,原來果真不是曹公在書上的意淫啊。
寶琴已經走到夏金桂面前,對夏金桂福下去:“嫂子好。”不等夏金桂說話,寶琴已轉向夏太太:“親家太太好。”說完寶琴就自顧自坐下,瞧來薛家的人對夏金桂的怨氣夠重的,夏金桂心裏嘀咕一句,面上已經堆起笑:“二妹妹好,二妹妹許多日子不見,近來可好?”
“我常回家來的,不過是嫂子不肯見我罷了。”寶琴的話讓夏金桂又眨了眨眼皮,瞧來寶琴的脾氣和寶釵不大一樣。
☆、緣由
不過夏金桂并不想和薛家的人關系和緩,在這個時代,從夫家脫離那是要真正撕破臉皮的,再想關系和緩不過是瞎子點燈白費蠟的事兒。因此夏金桂淺淺一笑,什麽都沒說就躺了下去。這讓寶琴的眉皺的更緊,方才薛姨媽還說這位嫂子性子變了,瞧着這做派,還是她夏家的女兒。想着寶琴就往夏太太面上瞧去。
寶琴眼裏那絲不屑雖然收的飛快,但夏太太還是瞧見了,夏太太見夏金桂重又躺下,不由鼻子裏面哼了一聲,就對寶琴道:“哎呀呀,從沒聽過這小姑子回家來,還要做嫂子的主動去見小姑子,哪家不都是小姑子先去……”
不等夏太太說完話,寶琴就已笑了:“親家太太這話倒提醒我了,想來親家太太當初歸寧薛家的時候,都是主動去見伯母和我娘了。”這一句讓夏太太的臉不由一紅。夏金桂雖然閉着眼睛像在那養神,腦子卻轉的飛快,原來夏太太是薛家的女兒,但從寶釵寶琴的教養上,還真看不出來,也不曉得夏金桂這教養缺乏,是夏家的問題還是薛家的事兒?
寶琴賭氣說了那麽一句,又覺得這樣太過失态,三個人都不說話,尴尬地坐了一會兒,寶蟾前來請問午飯要不要擺上來,寶琴也就趁機站起身:“嫂子還是慢慢養着罷,我這就告辭,去陪伯母吃飯去。”
說完寶琴也不管夏金桂回不回答,匆匆一福就離開。等寶琴走了,夏太太這才站起身走到門口,掀起簾子對着寶琴的背影吐口吐沫:“怎麽說我也是你姑媽呢,連聲姑媽都不叫,一口一個親家太太,還說什麽有規矩,我呸。”
夏金桂已經在寶蟾的攙扶下坐起身,小舍兒端來洗臉水,夏金桂任由寶蟾給自己擦着臉,對夏太太懶懶地道:“娘,這些小氣又什麽好生的,您還是快些過來,我們一起吃完了飯,您回家去,琢磨琢磨怎麽給我兄弟尋房媳婦。”
夏太太走過來坐下,剛拿起筷子聽到這話就讪讪地放下:“尋媳婦倒不是個什麽難事,只是銀子……”
銀子?夏金桂看向夏太太,當初看書的時候就有這個疑惑,薛家的銀子哪裏去了,是有個去路的,不外就是被薛蟠敗光了,但夏家的銀子到哪裏去了,就很奇怪,按曹雪芹的說法,夏太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