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1)
夏金桂在心中嘆息一句,飛快地計算着,這些該收的款項,還有哪些能收回來,還有幾筆不小的,每一筆都有上千銀子,這裏一千銀子,那裏八百,加起來也有上萬兩了,難怪夏家能被稱為桂花夏家啊!這些銀子多的不說,只要能收回一半,就足夠解決夏家現在面臨的問題,然後再想辦法,和宮中專門負責這塊的人重新搭上線,這樣的話,夏家的生意就會重新做起來了。一想到做生意,夏金桂就開始熱血沸騰了,雖然說現代社會的很多規則不能應用在古代,但做生意很多都是共通的,夏金桂仿佛看到無數銀子向自己飛來的美妙場景,忍不住笑出了聲。
接着夏金桂把賬本一合,明兒在仔細瞧瞧,還有後日可要瞧瞧這寡婦是不是個敢擔事的人,到時兩人合作,讓夏三在前面做個招牌,真是想想就美好。夏金桂帶着甜蜜笑容擡頭,看見寶蟾直愣愣地看着自己。夏金桂眨了眨眼才對寶蟾道:“你瞧着我做什麽?我餓了,方才小舍兒不是已經去廚房傳晚飯了?”
寶蟾被夏金桂的話說的不知該怎麽回答,張了張嘴才道:“奶奶,我是說,姑奶奶回來,香菱……”
“姑奶奶要待她好,就由她去罷,橫豎她也不能越過我去。”夏金桂答的漫不經心,寶蟾整個人都怔住了,這個夏金桂,絕對不是服藥之前的那個夏金桂。那個夏金桂,只怕聽了這句,就要拍着桌子,怒罵起來。
夏金桂把賬本收好,回頭,又見寶蟾的眼,夏金桂的眉微微一皺,伸手擡起寶蟾的下巴:“我不管你心裏在想什麽,我告訴你,我就是你的主子,你就是我的丫鬟,什麽都改變不了。”改變不了?寶蟾被夏金桂話裏明白含着的威脅吓的身子一軟,差點癱下去。
夏金桂望着寶蟾,繼續微笑:“等過幾天呢,我給你尋個好人家,你就嫁過去罷。你放心,我不會虧待你,會給你備份嫁妝。”寶蟾的腿好不容易才支撐住自己的身體,對夏金桂勉強笑着:“奶奶說什麽,我不明白呢,再說我是大爺的……”
“你首先是我的人,其次才是大爺的人。”夏金桂打斷寶蟾的話,把手放下,坐回椅子上對寶蟾冷笑:“你要是不信呢,等明兒我就去和太太說,讓你去牢裏服侍大爺,要是運氣好,得了身孕,到時候你生下孩子,那時我還一樣能處置你。”
寶蟾的嘴巴張了張,滿頭是汗不敢再說,夏金桂翹起二郎腿,語氣平靜:“你可仔細想了。不然……”
不等夏金桂說完,寶蟾就跪下:“奶奶,小的明白,小的生是奶奶的人,死是奶奶的鬼。”夏金桂沒有說話,小舍兒已經帶着婆子掀起簾子端着飯菜走進,夏金桂沒有動,只對寶蟾以目示意一下,寶蟾急忙站起身,幫着小舍兒把飯菜擺好,恭敬地服侍夏金桂用飯。
夏金桂瞧着寶蟾的動作,唇邊現出冷笑,夏家的人果然都是差不多,只曉得用小手段,不知道用實力碾壓。寶蟾的那點心思算計,簡直一眼都能看穿。不,這或者不是夏家的風氣,該是夏太太從薛家帶來的,沒見薛姨媽也不敢壓制下人嗎?還要寶釵這個沒出閣的女兒來幫忙管家。說出去也不怕人笑話。
不過不能再想了,還是好好地把夏家的賬本瞧清楚了,再去尋下夏太太,列出哪幾家的銀子能收回來,還有後日還要去瞧那寡婦,但願運氣好,這寡婦是個可托付的。至于這宅子裏面的事兒,誰讓去算就算去,自己才不耐煩應對。
聽說夏金桂要去天齊廟,薛姨媽忙不疊地答應了,這個兒媳,現在這樣安靜就已經是求來的了,況且現在家裏事也不少,還要給香菱調理身體,薛蝌的婚事,也該辦了,要把尤氏請過來,商量着日子。
等薛蝌把香菱送到牢裏去服侍薛蟠了,回來就可以給薛蝌完婚。別說夏金桂只是去個廟裏,就算回娘家住幾天,薛姨媽都會答應。夏金桂去天齊廟前,來給薛姨媽請了安,剛要走出就見同喜端着碗藥走進來。
夏金桂不由停下腳步看向薛姨媽:“太太病了,怎麽沒聽說?”
這藥是薛姨媽尋太醫給香菱開的補身藥,為免夏金桂發現大鬧,薛姨媽都是讓人熬了端進自己屋裏,再讓香菱來喝。這會兒聽到夏金桂問自己,薛姨媽的心不由往上一跳,接着薛姨媽才勉強笑道:“這是我年紀大了,需要補身,倒不是病了。”
薛姨媽真不會說謊,瞧這會兒這樣局促,夏金桂是不相信薛姨媽這樣的人會像有些人分析的,面上對林黛玉好,背地裏害了林黛玉,畢竟她真要有這樣的手段,也就不需要寶釵來幫她管家,更不會連夏金桂這樣的兒媳都無能為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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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金桂只微微一笑沒說什麽就扶了寶蟾的手走出,薛姨媽見夏金桂走了,這才拍拍心口,真是颠倒了,世上只有兒媳怕婆婆的,哪有這婆婆被兒媳壓制的不敢說話的。想着薛姨媽又嘆一口氣,讓同喜趕緊去把香菱叫來,這藥可是要趁熱喝,藥效才好。
夏金桂扶了寶蟾的手走出院子,迎面見一個四十不到的婦人帶着從人走來,瞧這婦人的打扮就知道她不是什麽下人,夏金桂還在思索,這應該是誰,鳳姐沒這麽老,邢夫人沒這麽年輕,那就是尤氏?
果然這婦人已經笑着開口:“薛大奶奶這是要往哪裏去?”
“要去天齊廟燒香,大嫂子這是要來和太太說話?”夏金桂猛然想起還有一位李纨,李纨雖然年紀不大,不過長年寡婦生涯,說不定會顯老。因此把那個珍大嫂子的珍字給咽下去,只叫了個大嫂子。
尤氏見夏金桂竟這樣和氣,微微愣了下才對夏金桂道:“是有事兒尋姨太太。”姨太太,那就是尤氏,李纨可是要叫姨媽的。夏金桂忍不住又往尤氏面上瞧去,雖然年華已逝,但還是可以看出尤氏年輕時候生的很美,難怪會被色鬼賈珍看上,娶做填房。
夏金桂的眼往尤氏臉上掃去,尤氏也往夏金桂面上瞧,這還真是換了個人,不過尤氏也不會把今天的目的給說出來,兩人又說了兩句閑話,也就各自分開,往兩邊走。
“奶奶,這珍大奶奶,可是二爺和邢家的媒人。”寶蟾還是有點不甘心,畢竟薛蝌那麽好,比薛蟠好的不是一點兩點,怎麽就白白便宜了邢家那丫頭。那丫頭生的不如自己,又是依附邢夫人的。
“哦,你這樣忘不了二爺,那等二奶奶進門了,我送你去服侍你二爺好不好?”夏金桂的話讓寶蟾一下紅了臉,接着寶蟾低頭,呢喃:“我,我是奶奶的人。”
“既然知道,就別瞎想了,再說了,就算真送你去,二爺也不會收。”夏金桂冷冷地說了這麽一句,繼續往前走,寶蟾嘆一口氣,追上去扶夏金桂上車。罷了,現在,還是好好地服侍夏金桂吧,主就是主,奴就是奴,就算真有個孤魂野鬼在夏金桂的身上,說出來也沒人相信。
夏金桂可不管寶蟾那曲裏拐彎的心思,這一路上的繁華讓夏金桂很喜歡,這才是紅塵萬丈,才是如自己這樣的俗人想過的日子,至于什麽拯救的,夏金桂想都不要去想,只要自己能過舒服就好。
車很快就到了天齊廟,王一貼早就帶了徒子徒孫迎上來,這樣一半在紅塵一半說修行的人,夏金桂在現代也見過不少,怎麽敷衍夏金桂更是了如指掌,說了幾句就進了大殿,參拜過那些塑像,意思意思上了香,夏金桂也就到了雲房歇息。
寶蟾送上茶點,茶和點心都是夏金桂從家裏帶來的,廟裏也有素齋送上,夏金桂吃了幾口,覺得這素齋也就一般般,剩下的讓人撤下去,好散給衆人吃,剛洗過手,婆子就進來回,媒婆來了。
這才是今兒的重頭戲,夏金桂把懶洋洋的姿态收起,端正坐好,寶蟾小舍兒也各自一邊一個站定,媒婆就引着一個婦人走進。婦人身後還跟着個小丫鬟。夏金桂擡眼細瞧,見這女子二十上下,打扮的很幹淨,發上一色銀飾,身上穿着素服,舉動平靜,不見急躁。
相貌自然沒有媒婆吹的那樣好,但也生的周正,不是那樣惹是生非的。真是便宜了夏三。
夏金桂在那打量的時候,那女子也在打量着夏金桂,這女子一邊打量,一邊心裏暗自稱奇,都說這位薛家大奶奶難以糾纏,可這會兒瞧着,也是個美麗女子,說話溫言細氣,舉動處處有禮。
☆、合緣
兩人互相打量的時候,媒婆已經滿面堆笑上前,對夏金桂道:“薛大奶奶,這就是魏娘子。”接着媒婆又要對魏娘子說話,魏娘子已經擡起一只手阻止媒婆:“不必了,想必這位就是薛大奶奶,久仰了。”
是個豪爽女子,我喜歡。夏金桂險些喊出這麽一句,讓面上笑容更甜,對身邊的寶蟾道:“還不快些請魏娘子坐下?”寶蟾急忙上前虛扶一把,小舍兒已經在夏金桂旁邊放下一個褥子。魏娘子對夏金桂微微一笑,也就坐下。
這離的近了,兩邊瞧的更加親切,夏金桂瞧這位魏娘子是越瞧越滿意,還沒開口媒婆就又要上前說話,夏金桂叫聲來人,一個婆子走進,夏金桂對婆子道:“你帶着這位嬸嬸,去外面逛逛。寶蟾,再換杯茶來。”
衆人應是各自去了,只留下小舍兒和魏娘子的小丫鬟站在門口聽使喚。
“薛大奶奶想是有話要問我?”魏娘子的話讓夏金桂笑了:“果然是個爽快人兒,我們呢,也不說什麽暗話。我家那個兄弟,性情如何,大家都曉得的,只是不知道魏娘子你,怎麽就肯……”
夏金桂沒有說完,只把眼皮微微一擡,等着魏娘子解釋。
魏娘子又笑了:“都是外人誤會,原來薛大奶奶并不像傳言中那樣不講禮。”這外人還真沒誤會,不過那都是前塵往事了,夏金桂在心中說了這麽一句才又對魏娘子微笑:“這些話,也不用再說了。實話和你說罷,我一見你就喜歡,我們家這會兒真是風雨飄搖時候,我有心想讓我們家重新枝繁葉茂起來,只是我一個出嫁的女兒,總不好十分再做主。”
都是聰明人,又何必多說,魏娘子哦了一聲就對夏金桂笑道:“既然薛大奶奶明說了,那我也就老實告訴你罷。我呢,自然也想再嫁一個人品相貌都是上上選的,只是一來我是寡婦,二來呢,我原先夫家,有些事也不好說的。我這才着急要嫁。要按薛大奶奶說呢,你那兄弟人品相貌都差,但對我來說,卻是另一種說法了。夏家原是舊家,現又有賈薛兩家好親戚,嫁過去,我原先夫家自然不會再啰嗦,此其一,其二,薛大奶奶也不要往心裏去,夏家再敗,也還有些底子,等過去了,我是個管家的人,到時再收攏舊賬,這日子,也不愁過不起來。至于男人……”
魏娘子欲言又止,只笑了笑。哎呀,這簡直是瞌睡了就有人送枕頭。夏金桂忍住心中快要溢出的笑對魏娘子道:“果真是個爽快人兒。夏家有了你,我就再也不擔心了。”魏娘子也淺淺一笑,夏金桂見了她的笑容,想問點再隐私些的事兒,不過今兒才初見,也不好問的這麽私密,也就收起心事,問了些閑話。
原來魏娘子父母都已亡故了,家裏的嫂嫂也不算太賢良,攔着魏娘子的兄長不許他出頭,這也是魏娘子答應要守的緣由,誰知後來又經了些事,魏娘子也不是那樣任由人欺負的,這才請人寫了訴狀,出頭要嫁。
聽完魏娘子說的話,夏金桂不由嘆息一聲:“這世道,對女人就是不公。”魏娘子也嘆息:“實話說呢,我沒了丈夫之後,守着這些嫁妝,一個人清清靜靜的過,也不是不成。只是這世道,見了寡婦有了這些嫁妝,眼裏就像滴出血一樣,定要從你身上撕咬一塊肉出來。”
這話夏金桂也深有感慨,這還虧的是在京城,若是在那天高皇帝遠的地方,只怕魏娘子這樣的寡婦,早被逼死了。夏金桂安慰魏娘子幾句,又為夏金桂開脫幾句,說都是原先年輕有些不懂事,這會兒大病一場,倒覺得有些事不用去争,要緊的是要為自己打算。
這也算是夏金桂半露出自己的意願,魏娘子想要再深問問,今兒是初會,也不好再多問。夏金桂也想着先和魏娘子關系搞好了,在夏家有了強有力的臂膀,以後自己要從薛家脫離就容易多了。
兩人說了會兒話,寶蟾端着茶點走進,各自喝了一杯茶,吃了塊點心,夏金桂也就先告辭,魏娘子也曉得夏金桂這是要回夏家告訴夏太太,站起身道:“姐姐這一回去,還請……”
“要按我的本心,巴不得立時就把你娶進門來,哪還會耽擱?”這一句說的魏娘子面色微紅,婆子又帶着媒婆回來,媒婆見她倆面上都帶笑,曉得已經有七八成了,這媒錢不會飛了,笑的臉上開了朵菊花,還不忘對夏金桂道:“我是跟了薛大奶奶去夏家聽信兒呢,還是等大奶奶命人來喚我?”
“你就跟了我回夏家,免得再跑一趟。”夏金桂這話喜得媒婆心花都開了,說了這句,這親事就要成了,想着媒婆就對魏娘子說了句恭喜。魏娘子只淺淺一笑,送了夏金桂出雲房,兩人各自道別,夏金桂也就登車而去。
寶蟾見夏金桂滿面歡喜,想說話又不敢張口,坐在夏金桂身邊偶爾擡眼瞧夏金桂。
夏金桂放下手瞧向寶蟾:“你可是覺得,這魏娘子瞧着是個厲害人,娶回去,這要萬一……”
寶蟾的神色頓時現出慌亂,接着就道:“奶奶看好的人,自然有她的好處,我,我也是胡亂猜測。”夏金桂只對寶蟾笑笑,沒有說話,這動作更讓寶蟾心裏發慌。轉眼就到了夏家,寶蟾扶夏金桂下車,夏金桂将要進門時候,才對寶蟾道:“閉好你的嘴,要我聽見你說了什麽,就……”
盡管夏金桂語氣平靜,也沒說要做什麽,但寶蟾還是吓的一哆嗦,夏金桂已經用手攏一下鬥篷,走進院門,夏三正好從堂屋裏出來,夏金桂停下腳步對夏三道:“兄弟,恭喜了,這女子,真是九成九的好,只有那一厘不好,不過呢,也夠了。”
夏太太在屋內聽到夏金桂的話,曉得這一厘不好是為什麽,不由嘆了口氣,眉頭皺了皺。夏金桂已經掀起簾子走進,見夏太太皺眉就坐在夏太太身邊:“娘,我們家,這會兒要的是能當家理事的人,而不是要一個一朵花似的,什麽都不會的人來。”
“話是這麽說,不過這是你兄弟頭一遭娶媳婦,就……”夏金桂已經挽住夏太太的胳膊,語帶撒嬌地道:“這又有什麽要緊?”說着夏金桂把手松開:“難道要為了這一點,就要重新尋一個不如的人來?”
夏太太本就沒有主見,又寵夏金桂,聽了這話就對夏金桂:“聽你這麽說,這人,讨了你的緣法?”
夏金桂點頭:“不但如此,要說人才,她是遠比我們兄弟好的。”說着夏金桂就拉住夏太太的胳膊搖了搖:“娘啊,你就答應了吧。這還要往哪裏去尋這麽好的人了?”
女兒是自己親生的,娶個合她緣的人回家來,也不錯。夏太太很快在心中做了思量,對夏金桂道:“這話不妥,日子是你兄弟過的,還是要問問你兄弟。”
說着夏太太就叫夏三進來,夏三自從聽說給自己娶媳婦就很高興,等到聽見夏金桂說魏娘子人品相貌都很不錯,夏三自己在心裏琢磨着,這世上自然是有十足的人,然而自己這樣的人,想讨個十足的只怕也讨不着。倒不如就聽姐姐的話,讨了魏娘子。
等聽到夏太太問自己意思,夏三的嘴一咧,瞧着夏金桂笑:“姐姐說這人好,那這人就必定不錯,娘,我讨了媳婦,定會好好地孝敬您。”
“你要敢娶了媳婦忘了娘,我啊,定不饒你。”夏金桂的雙手往腰上一叉,做出個惡樣來,夏三嘻嘻笑了,夏太太也放心下來,罷了,既然如此,那就娶吧。
夏金桂趁熱打鐵,讓人把媒婆叫進來,夏太太拿出夏三的庚帖,接了魏娘子的庚帖,又定下五天後夏太太去魏娘子那邊下插定。媒婆拿了庚帖,又揣了夏太太給的一吊銅錢,笑嘻嘻地走了。
夏金桂見一件大事了了,另一件事兒也要去做,叫住想要出門的夏三:“我且問你,你可會讨債?”
夏三和夏太太都被問的懵懂,夏三伸手指着自己鼻子,不知該說什麽。夏太太對夏金桂遲疑地:“這哪裏有債,何處去讨?”
夏金桂把這兩本賬是随身帶着,這會兒就拿出來,打開,指着幾處賬目:“娘,這裏還有幾家欠我們銀子,這條子也在這裏。娘,我算過了,光這些欠的賬,就有上萬銀子。”
話音剛落,夏三就從椅子上跌下來,夏太太的眉皺緊:“怎麽坐沒坐相,好生生的就跌下去?”
“上萬,上萬銀子?”夏三嘴巴張大,看向夏金桂一臉不可置信地問。這夏三真是上不得臺盤,按說對這樣富戶,上萬銀子哪算得上什麽大數目?但對夏三來說,只怕就是從沒見過的數目了。
☆、挑撥
“雖說有上萬,但我覺着,這些銀子,能讨回來一半就算不錯了。”夏金桂沒有心情敷衍夏三,又轉向夏太太:“娘,您總知道這些和我們有生意來往的人家,哪些銀子好讨?”
這個?夏太太的眉皺起來:“金桂,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對這些,哪知道啊?”
哎,看來這夏家的家底比自己想象的厚,不然的話,就夏太太這對生意還不如薛姨媽明白的人,這麽多年下來,還能給夏金桂陪送一份豐厚的嫁妝,現在雖然敗落了,也還使喚的起下人。這得多厚的家底才能被這樣糟蹋?有了這個認知之後,夏金桂心中的火又燃起來,只要能讓夏家重新恢複往日的風光,不不不,只要能恢複一半,自己離開薛家就沒有任何問題。
“二叔,這事,二叔應該清楚。”夏三從震驚中醒悟過來,伸出一根手指指着外面,對夏金桂連叫幾聲。
二叔?夏金桂覺得這個二叔應該是個很重要的人物,然而沒有之前的記憶,書中也沒出現過,誰知道這個人物品性如何?
“哎,你二叔現在都不理我們了,還能問什麽?”夏太太話裏也諸多抱怨,夏金桂的眼眨了眨就對夏太太笑道:“娘,都是一家人,就算原來惹惱了二叔,這會兒好好去給二叔陪個不是,難道二叔還會不滿意?”
“金桂,你是真忘記了?你嫁到薛家之後,外面傳了些難聽的話,你二叔要我好好管教你,哪有做人媳婦的這樣做?”夏金桂的臉一紅,聽來像是夏太太袒護夏金桂,夏二叔又不滿夏金桂這樣的舉動,于是兩邊吵起來了,估計按了夏太太的性情,還要說上幾句夏二叔這麽多年,誰知有沒有從中藏私,惹怒了夏二叔,才讓夏二叔對生意不聞不問。不然夏太太也不會着急過繼了夏三這麽一個上不得臺盤的人。
“娘,那些都是舊事,提起做什麽?”夏金桂又拉着夏太太的胳膊撒嬌,接着夏金桂就道:“兄弟的婚事,沒有個男人出面總不好,薛家這邊呢,最近也是事多。娘,不如等過兩天,我陪您回去,和二叔好好地道歉,說那時是我年輕不懂事,這會兒經了大變,明白錯了,還求二叔看在死去父親的面上,出面操辦兄弟的婚事。”
說着夏金桂強迫自己擠出兩滴眼淚,又在心裏罵了兩句萬惡的封建時期,操辦個婚事還必須要男人出面,真是太萬惡了。
夏太太見女兒态度如此誠懇,拍拍夏金桂的手一臉欣慰:“你這會兒這樣說,你二叔怎會不應着?你二叔原先,可是很疼你的。”夏金桂附和地笑笑,又商量了幾句別的事,見天色已晚,夏金桂也就收拾起了賬本,帶人離開。
夏金桂的身體本就是養尊處優的富戶家的媳婦,雖說這點事情在夏月娥瞧來,是非常少的,然而一上馬車,夏金桂還是感到身體開始疼起來。果然這古代富戶千金缺乏鍛煉,看起來還要把鍛煉身體提上日程,沒有一個健壯的身體,哪能面對一切?
不過,首先,鍛煉時候就要把寶蟾撇開,免得她又大驚小怪。想着,馬車已經到了薛家門口,薛家大門處,有個年輕男子帶着小厮正準備進去,寶蟾瞧見那男子,啊了一聲:“二爺回來了。”
哦,這就是薛蝌?想到書上說薛蝌更像是寶釵的親兄弟,夏金桂扶着寶蟾的手下車時候,眼就毫不顧忌地往薛蝌面上瞧去。薛蝌的相貌,和寶釵不大像,但有四五分像寶琴。不過薛蝌十分地文質彬彬,雖然風塵仆仆,也可以瞧出這是個俊秀人。
難怪夏金桂會對他動心,要按了87版紅樓夢中的,那個薛蟠簡直就是個豬頭,完全是不顧和寶釵是血親兄妹的事實。夏金桂腹诽一句,還要仔細看薛蝌,薛蝌剛要準備給夏金桂行禮,就見夏金桂一雙眼熱辣辣地瞧着自己,旁邊的寶蟾也一臉微笑。
薛蝌的臉不由微微一紅低下頭,誰說夏金桂改好了,就現在這樣,和原先還是一模一樣。
“嫂子先請。”薛蝌控制了又控制,總算給夏金桂拱手行禮。這一聲提醒了夏金桂,這可是古代,講究的是含蓄為美,見了陌生男子,可不能這樣盯着人看。不然會讓人誤會的。夏金桂對薛蝌點頭:“二叔辛苦了。”
說完夏金桂就扶着寶蟾的手走進院內,見夏金桂主仆走進,薛蝌這才松了口氣,真是出門沒有看黃歷,在家門前還遇到這位嫂子。薛蝌正在心中嘀咕,就見寶蟾轉過頭來對自己微笑,薛蝌急忙把眼垂下,寶蟾已經用手掩住口微笑,扶着夏金桂走進門。
薛蝌見寶蟾沒有再次回頭,讓小厮趕緊把行李搬進去,自己也先去給薛姨媽請安。
夏金桂和寶蟾回到房裏,夏金桂脫了衣衫,寶蟾已經對夏金桂道:“奶奶不親自去給太太說一聲您回來了?想來二爺這會兒還在太太跟前說話呢。”夏金桂曉得寶蟾必定是誤會了,也不解釋,只在鏡中對寶蟾狠狠地瞪了一眼。
寶蟾用手掩一下口,夏金桂打個哈欠:“我跑了這一天,乏了,你讓廚房趕緊把晚飯送來,再去和太太說,我已經從夏家回來了。”
寶蟾有些失望地應是,轉身走出,夏金桂對着鏡中寶蟾的背影輕蔑一笑,就這點挑撥是非的手段,真是太年輕太當人沒見識了。
寶蟾讓小舍兒去廚房吩咐晚飯,自己就往薛姨媽房裏,禀告夏金桂已經回來了,因為身上乏,不再過來給薛姨媽請安的事。
薛姨媽見到薛蝌回來,問過了薛蟠在牢裏還好,薛姨媽的淚就落下:“這會兒也是沒有法子,也只有能拖一天就是一天了。”
“是侄兒辦事不利,才讓哥哥……”薛蝌習慣地往自己身上攬責任,薛姨媽已經啞着嗓子:“這事不怪你,還要勞你奔波了。”
薛蝌又應是,薛姨媽再次嘆氣:“我和你姐姐,商量了又商量,你大伯只有你哥哥一個兒子,也不能讓這一房斷了根,想着把香菱送去牢裏,侍奉你大哥,若有了一男半女,也讓我膝下有依。”
這一句說的薛蝌也心酸,急忙起身對薛姨媽跪下:“倒是侄兒的不是,沒有把大哥給救出來。”
兩人在這說着,寶蟾已經走到薛姨媽門邊,聽到香菱兩個字,寶蟾不由停在那仔細聽起來。
薛姨媽扶起薛蝌:“這也不怪你,銀子也用了,人情也托了,我聽琏二爺說,那收了我們銀子的知縣,只怕還有什麽不是。又白白地連累一個人,以後,可還有什麽臉面去見人。”
薛蝌急忙安慰薛姨媽,寶蟾聽他們兩人在裏面哭了個不耐煩,眉頭皺的很緊,想着徑自進去,就聽薛姨媽道:“那天你姐姐回來說,事情至此,也只有往下面過。你這回來後,先再去刑部托人,瞧瞧可還有轉彎餘地,此其一,其二呢,你的親事訂下也久了,等你把香菱送到牢裏,侍奉你大哥後,我就給你完婚。邢家那邊,今兒我把珍大奶奶請來了,珍大奶奶也說了,并不會争什麽。你且安心地去奔忙。”
寶蟾聽到薛姨媽要為薛蝌和邢岫煙完婚,一顆心砰砰亂跳起來,方才夏金桂看着薛蝌的眼讓寶蟾燃起一些希望,也不進屋裏,匆忙往夏金桂房裏跑去。
夏金桂正在那吃晚飯,就見寶蟾匆匆跑進,夏金桂的眉皺起:“你這是怎麽了,太太那邊可是有什麽事?要你慌慌張張跑來?”
“大奶奶,方才我在門外聽到太太和二爺說話。太太說,要把香菱送去服侍大爺,指望生下一男半女來。還說,要給二爺和二奶奶完婚。”寶蟾一口氣說出,眼裏滿是希冀地看着夏金桂,指望夏金桂聽到這些之後,就去和薛姨媽大吵,阻止這件事發生。
夏金桂聽寶蟾說完,眉頭就皺了下,果真是古人,把生孩子看的比什麽都重要,還要把香菱送去指望生個孩子。寶蟾見夏金桂只皺眉不說話,牙一咬就道:“大奶奶,這香菱要真有了身孕,到時您在這家裏就……”
“就什麽?香菱不去,難道要我去,還是……”夏金桂看着寶蟾一臉諷刺地笑:“還是你去,代替了香菱?好好服侍大爺,生下兒女來,太太絕不會虧待你的。”寶蟾現在一顆心全在薛蝌身上,哪還有半分在薛蟠那裏?臉色一紅就道:“大奶奶,您是曉得的,太太瞧不上我。只是大奶奶,這件事也就罷了,可二爺要娶二奶奶了,這以後……”
說起來這個寶蟾,對薛蝌還真有點癡心,夏金桂想着就站起身,既然如此,自己就去薛姨媽那邊一趟。
☆、計劃
見夏金桂站起身,寶蟾有些歡喜地叫聲奶奶。夏金桂淡淡地瞥了眼寶蟾,唇邊現出一抹冷笑,寶蟾的心又一次砰砰跳起來,夏金桂方才的話浮現在寶蟾耳邊,難道說夏金桂真要把自己送到牢裏去服侍薛蟠?這可不成,真送去服侍了,這一輩子就完了。
寶蟾還在胡思亂想,夏金桂已經對寶蟾道:“走啊,你不是一直想我去?”、
“大奶奶,我……”寶蟾急忙上前扶住夏金桂,但不知道說什麽,夏金桂伸手點在寶蟾額頭上:“就這麽一點小心思,也來我面前現,當人人都和太太一樣的好糊弄?”這樣的話,按說不該做兒媳的說,不過不管是夏金桂和夏月娥,都不會把這樣的話放在心上。
寶蟾被夏金桂點在額頭,覺得一顆心都要跳起來,什麽都不顧就給夏金桂跪下:“奶奶,我,我不想去牢裏服侍大爺。”寶蟾說到後面已經帶上了哭泣,夏金桂不屑地笑笑:“得,我也不過說說。都這會子了,誰還顧得上這吃醋拈酸的事兒?”
寶蟾身子都有些搖了,夏金桂眼裏的不屑更深,自己上前打起簾子,寶蟾急忙搶先一步,接了夏金桂手裏的簾子。
夏金桂也不說話,徑自往薛姨媽的上房去,剛走出幾步,就見薛蝌從薛姨媽屋裏出來,看見夏金桂,薛蝌急忙一低頭當做沒看見夏金桂。看來當初夏金桂和寶蟾主仆纏薛蝌纏的也夠厲害了,讓薛蝌竟連禮貌都不顧了。
不過夏金桂還是笑盈盈地對薛蝌道:“二叔的喜事,我都聽說了,恭喜恭喜。”
夏金桂笑臉相對,薛蝌不能再裝作沒看見,對夏金桂拱手道:“多謝大奶奶了。”夏金桂的話,薛姨媽在屋裏聽到了,薛姨媽聽到夏金桂這話,不知怎的心就撲通亂跳起來,自己這位兒媳的脾氣,薛姨媽是清楚的,她曾對薛蝌打過什麽主意,薛姨媽也聽寶釵說了。這會兒薛蝌要完婚,誰知道這一位又要做什麽笑裏藏刀的事?
薛姨媽在那坐不住,站起身想叫人進來,就見簾子一掀,夏金桂笑容滿面走進。薛姨媽見夏金桂這滿面笑容的,心裏不曉得她打什麽主意,就見夏金桂走上前對薛姨媽行禮:“給太太道喜,方才我都知道了,也給二叔道喜了。這麽大的喜事,太太也該知會我一聲,免得……”
夏金桂的話沒說完,薛姨媽就自以為已經了解了,果然夏金桂是跑來找麻煩的,于是薛姨媽輕咳一聲,重新坐下指着旁邊椅子道:“坐下罷。這件事,原本該知會你的,不過因你一大早就出去了,等回來時候薛蝌也回來了,七事八事的,這才沒來得及和你說。”
夏金桂面上笑容沒變,這讓悄悄瞧着她的薛姨媽心裏狐疑,就聽夏金桂笑着道:“這也怪我,回來時候乏的很,沒有來給太太請安。不過也有件喜事要告訴太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