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3)
案子被判了死罪,眼看就要被處斬了。按說要是正經做了寡婦,也該守下去。可這犯了死罪的人,到底要不要守,夏家還要不要認這門親,還真有點難辦。
夏金桂是沒想到夏二叔并不像自己想象的那麽古板的,聽夏太太妯娌倆連那些陳谷子爛芝麻的事兒都說了許多,又一起用了晚飯。夏二太太的女兒也來見過了大伯母,大姐姐。彼此問候過,又是一番歡聲笑語後,夏二太太也就收拾好了屋子,讓夏金桂母女睡下。
夏太太年紀也上來了,和夏金桂說了幾句話就呼呼睡去,夏金桂白日裏睡着了,這會兒也不困,閉着眼只在那裏盤算等夏三的婚事結束,這家裏的生意重新做起來之後,自己該怎麽做,怎樣才能說服夏二叔同意自己離開薛家。
盤算來盤算去,漸漸睡着,夢中仿佛又回到了現代,還是在夏氏集團的會議室,自己推開門,把門後的人吓了一跳。接着手裏拿着股權分配書摔了那些人一臉,等衆人一個個垂頭喪氣離去,再讓律師把離婚協議書拿出來,摔在那個男人面前。看着他無限懊惱地簽上名字,結束五年的婚姻,盡管是在夢中,夏月娥心中也升起一些惆悵。這個男人,曾經是夏月娥認為,可以和自己走下去的人。
一切都結束了,律師助理秘書全都退出門,夏月娥一個人,站在夏氏集團會議室的窗前,這裏視野良好,可以看見很遠的地方。漸漸地那點惆悵消去,代之的是一種意氣風發,世界那麽大,還有無限可能,即便沒有人陪伴,自己也要走下去。
“金桂,金桂。”夏金桂來不及收起唇邊的笑就睜開眼,夏太太正在挽起帳子,又推開窗戶,窗外陽光灑了進來。夏太太披起衣衫對夏金桂道:“你這是做什麽好夢了?笑成這個樣子?”
夢畢竟是夢,夏金桂收斂一下心神,摟住夏太太的胳膊掩飾地道:“我夢見娘白發蒼蒼,過八十大壽,子孫滿堂。我也帶了人來賀。”夏太太先還在笑,接着輕嘆一聲:“哎,你兄弟那裏倒也罷了,你這邊,哎,當初怎麽就結了這麽一門親。”
夏太太的懊悔是顯而易見的,夏金桂的眉微微一挑就對夏太太試探地道:“娘,結錯了親,還是可以……”
“那是那些沒教養的人家做出來的事,再說了,我們以後,罷了,罷了,你小孩子家,這些事和你說你也不明白。”夏太太的話讓夏金桂微微一笑,只要沒有立即呵斥,那夏太太心中的悔意就可以拿來作文章。不過現在還是收拾好了,趕緊回京去,京裏還有事呢。
母女倆梳洗好了,用了早飯,夏金桂又去拜見夏二叔。夏二叔今兒對着夏金桂那是十二分的和顏悅色,仔細問過夏金桂的日常,夏金桂免不了又把昨兒的請求提出。夏二叔已經道:“昨兒大嫂也說了,我打發一個管家跟你們去,他最是忠心不過。”
☆、打算
夏金桂又急忙謝了,但還是瞧着夏二叔,夏二叔皺一下眉就笑道:“曉得了,你還是有些不放心。畢竟是銀錢大事,到時有個什麽無法決斷的,你再寫信來就是。”夏金桂急忙起身,謝了又謝。
夏二叔讓夏金桂坐下才又道:“還有件事,我昨兒聽大嫂說,夏三侄兒娶的,竟是一個寡婦,我們家雖說……”
夏金桂聽到夏二叔提這事,心都已經緊張的提起來,不等夏二叔說完就輕嘆一聲:“二叔,道理我都懂,只是咱們家,現在也講不起這些了。”這一句話讓夏二叔心中百轉千回,想了許多然而一句都接不上。
夏金桂擡起袖子遮住臉,聲音也帶上幾分哽咽:“二叔,咱們家的情形,您是知道的,現在最要緊是娶一房媳婦來撐起家,這個女子,除了是個寡婦之外,人品相貌都還不錯,再者說了也是當過家的。”
說着夏金桂把袖子放下,對着夏二叔擠出幾滴眼淚:“二叔,只要是個明白懂事理的,寡婦不寡婦,又有什麽關系?”
果真夏二叔長嘆一聲:“你想的也周到,說的也是,倒是我疏忽了,只想着面子上好看。”
咦,這個夏二叔似乎不像自己想象的那麽古板,夏金桂不由看夏二叔一眼,見夏二叔滿面追憶,也不知道是在想已逝的夏大老爺呢,還是在想夏金桂家變成這樣?不過不管是哪一種,這會兒都是趁熱打鐵的時候,于是夏金桂讓自己的聲音變的輕快一些:“等兄弟媳婦進了門,有她相幫着,想來兄弟也不會像原來那樣沒多少見識。再說還可以請教二叔,到時候再把生意做起來,那時候兄弟媳婦再給二叔添個侄孫,這才叫好呢。”
夏二叔聽到夏金桂滿口只為夏家打算,不由對夏金桂更添了幾分憐惜。夏金桂再如何刁蠻,那也是夏二叔看着長大的,夏二叔心中對夏金桂的感情和對夏三是不一樣的。因此夏二叔一等夏金桂說完就搖頭:“是好,不過,侄女你,你……”
這樣的話,一個做叔叔的卻是不好和侄女說的,夏金桂見夏二叔張口結舌似乎不知道該說什麽好。心中猜到八|九分,知道這會兒夏二叔只怕正在為面子和裏子在交戰。夏金桂故意嘆一口氣:“我又怎樣呢,只不過說一句自己命不好。從小沒了爹,雖有娘和二叔二嬸疼着,可女兒家一出了閣,人家還是要瞧你娘家勢大不勢大。”、
說着夏金桂又故意凄然一笑:“嫁了個死囚,論起這話,還是我連累了娘家呢,別人一提起來,都是夏家的女婿怎麽就……”夏金桂說話時候暗自偷眼去瞧夏二叔,見夏二叔面色果然開始傷心。
夏金桂抹一把并不存在的眼淚,這才對夏二叔道:“不提了,這些事提了也沒意思,等到以後,只要娘好好的,二叔好好的,也就罷了。”
夏金桂這樣的懂事讓夏二叔更加憐惜,一個十八|九歲如花似玉的姑娘,就算是別人家女兒,聽說守了寡,還要嘆息一聲說是天道不公,更何況這是自己家親眼看着長大的女孩?從粉妝玉琢的小小嬰兒,長到會說會笑,百般伶俐,後面雖然刁蠻了些,可也想着不過是女兒家常性。等到她出了閣,也盼着她夫妻恩愛白頭到老。
而不是丈夫犯了死罪,關在牢裏,不日處斬。這會兒夏二叔已經把那些傳言抛到九霄雲外,想着自己侄女雖也有錯,但薛家教子不利也是真的。夏二叔忍不住又嘆幾聲:“你小小年紀,罷了,罷了。”
夏金桂原本耳朵豎的高高的,想聽聽夏二叔後面說的,誰知夏二叔只連嘆幾聲罷了。不過有嘆息就好,總比劈頭蓋臉來一番教導,說都是做妻子的不賢惠,才讓男人在外闖禍。等以後慢慢地用言語說服夏二叔,讓夏二叔支持自己從薛家出來,想來也不是什麽難事。
夏金桂心裏想着,站起身對夏二叔道個萬福:“二叔疼侄女,侄女心裏知道,只求二叔以後多照顧照顧家裏就好。”夏二叔急忙扶起夏金桂,又安慰她幾句,丫鬟來說車已經備好,夏金桂也就辭了夏二叔離開。
夏二叔坐在廳中,看着夏金桂離去背影,深深地嘆了幾口氣,夏二太太送走了夏金桂母女,回到廳中見丈夫坐着嘆氣,上前坐在丈夫身邊輕聲道:“我還記得我初嫁過來的時候,大嫂子那時何等風光,這才十來年,連回來的車都是雇的。”
“方才金桂和我說了許多話,我見她比往常懂事許多,又知道懊悔,口口聲聲只說求我多照顧照顧她那個過繼兄弟。我也不由嘆息,要早這樣,也不至如此。”夏二叔的話讓夏二太太微微一笑:“這件事,當初是大嫂一力主張的。畢竟薛家是她娘家,嫁了她娘家堂侄兒,看起來也是一門好姻緣。不過昨兒我聽大嫂說起來,也有些後悔。”
“後悔又有什麽用?”夏二叔眉頭皺的很緊:“難道說還能不結這門親?死囚的妻子,說出去也不是一般難聽。”
夏二叔在那念叨,夏二太太倒想到一個主意,不過在夏二太太看來,自己大嫂只怕還挂念着薛家,這話也不能說出,夏二太太只安慰自己丈夫幾句,也就罷了。
夏金桂上了車見車裏許多東西,問過夏太太,知道是夏二太太給夏三新婚準備的。夏金桂不由掀起車簾,看着騎驢跟在後面的夏三和夏家的管家,對夏太太道:“這一回,二叔二嬸待我們是真的好。”
夏太太伸手摸一下車裏堆着的東西又開始談起:“哎,金桂,你不曉得,從來都是我給別人送這些東西,沒有別人倒給我的。”夏太太還當是以前的富家太太呢,夏金桂腹诽一句才摟住夏太太的肩膀:“娘,等到把那些賬都收回來,又把生意重新做起來,到那時候就可以再買大宅子,再買些丫鬟下人回來。”
夏太太聽了女兒的話,唇邊露出一絲微笑,夏金桂再加一把火:“說不定那時候跑掉的下人,還有再回來求收留的。”
“那些趨炎附勢的,誰還想再收留他們?”果然一說起這個,夏太太就十分高興,和夏金桂開始說長道短,當時家裏是個什麽樣的光景,夏金桂見哄好了夏太太,掀起車簾往外看一眼,開局不錯,希望以後繼續保持。
回到京城夏家宅子,夏二叔的管家見夏家租的宅子竟是這樣小的一個,眉不自覺皺了下,才對夏太太恭敬地道:“大太太,三爺總是要辦喜事了,這宅子一來小,二來還有一句話,曉得大太太您不願意聽,這要去收賬,總是要穿的光鮮些,好讓人知道自己是有底氣的。照小的瞧來,不如另換一處宅子罷。”
夏太太還在那皺眉,夏金桂已經開口:“這話說的是。”說着夏金桂就招呼夏三:“兄弟你也不用進屋了,就跟這位管家去瞧瞧宅子,也不要太大,兩進分個內外就可,再就是不要離賈府太遠。”
夏三答應了一聲,那管家也就要和夏三一起去,剛走出一步,就又被夏金桂叫住,管家雖然面上帶有恭敬,但那神色已經有些不耐煩了:“大姑奶奶還有什麽吩咐。”
夏金桂才不管這管家神色耐煩不耐煩,只對管家吩咐道:“還有件事,我兄弟只怕也不熟,就是賃了宅子,再買兩個人來。”見管家還不走,夏金桂皺一下眉:“這銀子呢,等我送過來。還有,這賬本呢,等我明兒回來,再和你細細說還有哪幾家的。”
管家打量夏金桂一眼,這打量是非常無禮的,不過夏金桂這時候沒空計較這些小事。就聽管家道:“大姑奶奶既然這樣說,那小的一定辦好。只是大姑奶奶,這要賬的話。”
皇帝還不遣餓兵呢,夏金桂怎不明白這個道理,勾唇一笑:“這去要賬,當然托賴您了,到時還請您多照顧我兄弟些。”說着夏金桂的聲音變的低了些,以免夏太太聽見:“要回來的賬,怎麽賞我心裏自然有數。”
這個年代,如果沒記錯的話,賬房總有個九五分成的,這萬把兩銀子如果能讨回來七八千兩,拿出三四百兩打賞這個管家,也不是什麽為難的事。管家的眉又是一挑,果真是不一樣了。要知道夏太太掌家時候,除了聽信小人挑撥和夏二叔家鬧翻之外,還有就是對下人刻薄,該賞的錢不賞,一律都收到自己這裏做私房。這才有後來的牆倒衆人推。
管家還要再說,就聽夏金桂又道:“都這會兒了,還請快去快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