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1)

“奶奶認得我們東家,還是奶奶家裏,也和我們家有生意往來?如果是的話,那本是舊相識,就更好了。”夥計的回答讓夏金桂的臉沉了下,魏娘子也聽到了,她拉一下夏金桂的手就對夥計道:“突然想起還有事,就先走了。”

那夥計不明所以,但還是要問:“兩位可有什麽看中的,小的說給掌櫃,就送到府上。”魏娘子正要說沒什麽可看中的,夏金桂就點着那羽毛扇子和小鏡子道:“就要這兩樣。”魏娘子十分驚訝地看着夏金桂,夏金桂已經往外走,魏娘子也急忙跟上。

夥計也就往外面去和掌櫃說話,掌櫃見玻璃屏風被收起,曉得那兩位女客走了,對孫大爺笑着道:“方才有兩位女客,說想進店來逛逛,所以才把這屏風打開。”

這也是常有的事,孫大爺哦了一聲沒有說什麽,夥計已經笑着道:“這兩位女客還問,我們東家是不是姓孫,想來和我們家也有生意往來。”

孫大爺的眉微微一皺,掌櫃已經笑着道:“東家的生意越做越大,這以後,和我們家有生意往來的人也就越來越多,你還是趕緊把東西包上,送到她們府上去。”夥計應是,對掌櫃道:“她們說姓夏,住在……”

不等夥計把地址說完,孫大爺已經哦了一聲,下意識地往外面望去,此刻什麽都望不到,也瞧不見夏家的馬車。

掌櫃的正在記名字和數目,見孫大爺不說話往外望去,笑着問孫大爺:“東家,既然是和我們家有來往,也不好賺她們家的銀子,不如……”

“不!”孫大爺正想說要多賺一些才好,橫豎那些銀子裏面,還有自己家的買桂花樹苗的銀子,話沒說出口,孫大爺突然覺得好笑起來,和一個女人置什麽氣?因此孫大爺說出口的話就變成了:“罷了,你把她們要的東西,記在我的賬上,就說,不過一些小東西,我還請得起這個東道。”

掌櫃的連聲應是,急忙記下,心中也下了判斷,這姓夏的,只怕是大客商家的人,不然自己東家,不會不要銀子白白把東西送去。

夏金桂她們回到家的時候,逛街買的東西,各店鋪都已經送來,在那等銀子結賬。魏娘子拿了買東西的單子,問過婆子知道已經核對過數目,也就進屋去拿銀子,一注注地好給人付賬。

夏金桂讓人帶着這些東西,進了夏太太房裏,和夏太太瞧着這些東西哪些才是好的,哪些買的不那麽好。魏娘子已經笑着走進:“姐姐,今兒有件事奇怪呢。”

夏金桂疑惑地看向魏娘子,魏娘子抿唇一笑才道:“方才送來的賬單裏面,夏家那邊說,他們東家說了,這些小東西,還請得起這個東道,并沒收銀子,那夥計還說,說的是,這以後,凡去他家店裏,些許小東西,都不收銀子。”

“哎呀,這孫大爺,可真是會做人。”雖說這些東西,值不得多少銀子,但夏太太已經稱贊出口了,夏金桂的眉頭一皺:“沒有無功不受祿的道理,當時你就該和我說,既不要銀子,就該退回來。”

“哎呀姐姐,你也知道,那夥計送了東西就走,還是婆子和我說的,這會兒東西也收了,不好再送回去。”夏金桂的眉皺的更緊,這個孫大爺,以為這樣就能讓人對他稍微有些好感嗎?不過魏娘子說的也有道理,送來送去的,太麻煩了。

于是夏金桂笑了:“既然他們送了我們東西,那我們也就送幾棵桂花樹苗給他。”說着夏金桂就走出去:“來人,把筆墨擺上。”

“姐姐,你要送東西過去,為何要筆墨?”魏娘子跟在夏金桂身後走出,十分不解的問,小舍兒已經把筆墨準備好,夏金桂想了想,提起筆蘸了蘸墨就在帖子上寫起來。魏娘子湊過去瞧,見寫的是八個字:“無功受祿,愧不可當。”

魏娘子念完就哎呀一聲:“還是姐姐想的周到,雖說是他們會做人,但我們就這樣收了人家的東西,別人不知道的,還當我們貪別人的這點子東西呢。”

夏金桂瞧着自己寫的這八個字,再次慶幸小的時候也被自己的爹要求練字,這麽多年也保持着一周練一次字的頻率,不然這會兒就是幾個狗爬字沒法見人了。

“無功受祿,愧不可當。”孫大爺打開帖子,掃過上下款,見只有這八個字,念了念就笑了,這個夏姑奶奶,自己明明不知禮了,還偏偏要擺出這麽一副自己很知禮,別人不能說的樣子來,也真是好笑。

孫大爺把帖子收了,吩咐劉管家:“既然夏家送來了桂花樹苗,那就收下,打賞來人。”劉管家應是後才又道:“大爺,還有件事,一直忘了和您說,就是唐家那邊的婚事,大姑奶奶已經尋媒婆送去帖子了,可是媒婆這邊回話說,唐家那邊還要再合下八字,總要等到八字相合了,才好定親。”

這件事要不是劉管家提起,孫大爺都快忘了,孫大爺只哦了一聲就道:“既然唐家那邊要合下八字,那就由他們去合,我……”

“大爺,不是這話。”劉管家斟酌了下才又開口:“大爺,是這樣的,上回那些傳言,只怕唐家會想着這些傳言,到時不許婚,大爺您就……”

不許婚?這個可能性孫大爺是完全沒有想過,雖說是再娶,可孫大爺也曉得自己年紀并不算很大,前頭妻子又沒有兒女,這一進門就當家,許多人家還是願意把女兒嫁給自己的。因此孫大爺很自信地搖頭:“那些傳言,都知道沒有實際憑據,理它做什麽呢?也不用說了。再說了,沒有這家,還有那家呢。”

劉管家可沒有孫大爺這麽自信,但劉管家還是應是,孫大爺和劉管家說完了話,就又囑咐劉管家:“倒是要去和大姐說說,三弟的婚事,還要趕緊速辦起來,還有二妹那邊,這眼看要到年下了,也要把給她的禮準備好,要讓那邊曉得,就算她是遠嫁的,娘家人也時刻記得呢,不會忘記她的。”

劉管家再次應是,孫大爺這才放走了劉管家,想着自己的事情,現在最要緊的是生意上的事,還要好好計劃下,怎麽才能搶了朱家的幾筆生意,現在搶的這幾筆,還不傷筋動骨呢,等到再多搶了幾筆,朱家就曉得,當初他們家的選擇,實實在在是錯誤的。

轉眼夏家的賞花時間也到了,夏金桂和魏娘子借了旁邊鄰居的花園,把兩邊的牆一拆掉,就可以擺酒,京城裏的戲班子很貴,因此夏金桂也只請了耍百戲的,這樣辦的又熱鬧又省銀子。一大早就有客人來了,倒是朱太太比別人到的晚些。

魏娘子迎出去,朱太太見了魏娘子,還沒說話就嘆氣:“夏大奶奶,原本我還不想來做客的。”這話驚住了魏娘子,急忙問道:“這才幾天沒見,怎麽朱太太您就這個模樣。”朱太太嘆氣:“哎,夏大奶奶你不曉得,這些日子我們家的生意本就不好,誰知我那兒子,罷了,也不能說的,橫豎是被人引誘,我們家今年這運氣,怎麽這麽不好?”

夏金桂正好出來迎接朱太太,聽到這幾句話,猛地想起孫大爺來,這生意場上的手段,明的暗的,夏金桂都聽說過,而朱太太這會兒的訴苦,聽起來像是孫大爺用了點什麽陰暗的手段。這個人真不是個好人,要說搶生意,這也是常見的,可要用什麽陰暗的手段,就有些過了,更何況還引誘別人的子弟不學好。

夏金桂心裏想着,這話不由就說出來:“生意不好,也是常事,不過朱公子若是被人引誘,只怕就是有心人在背後作怪了。”朱太太點頭:“我也曉得這個理呢,因此今兒一大早起,就叫了他進來,哭着勸他,他倒好了些,不然我也不會來了。”

魏娘子和夏金桂又安慰朱太太幾句,朱太太也就往裏面坐席,夏金桂還沒進廳,就有婆子來報,孫姑奶奶來了。魏娘子聽到孫姑奶奶來了,低聲問夏金桂:“姐姐,不是說,吳太太不會來嗎?”

孫大姑奶奶夫家姓吳,出來行走,自然是被稱作吳太太,夏金桂也沒料到孫大姑奶奶會來,原先送帖子的時候,夏金桂就頗有一番躊躇,孫大姑奶奶這邊的帖子到底要不要送,如果不送,兩家還算融洽,自己家請客沒往這邊送帖子,說出來有些不大好看,若送了,孫大姑奶奶見了朱太太,又有些尴尬。

好在夏金桂去送帖子的時候,親耳聽到孫大姑奶奶說,那天有事,這帖子只怕不來了。夏金桂這才放心,不過這會兒人來了,夏金桂自然沒有把人拒之門外的道理,夏金桂先讓魏娘子進去裏面,陪着朱太太她們說話,自己就整理一下衣衫,迎出外面。

☆、挑明

夏金桂走到門外時候,孫大姑奶奶剛走下馬車,瞧見夏金桂走出來,孫大姑奶奶就笑着道:“這宅子不錯,特別是院內這兩棵桂花,很好。”

“這兩棵桂花倒是原先房主的,不是我們家的,我們家的桂花,今兒都放在後面園子裏,還有幾盆菊花,說的是賞花,可是呢,一來沒有你們家的花多,二來沒有你們家的地方大,不過是借個機會,大家談談說說,解解寂寞罷了。”夏金桂陪着孫大姑奶奶往裏面走,眼見要到席面上了,夏金桂已經笑着道:“原先吳太太說不來的,這會兒又來了,讓我猜猜,吳太太只怕是要見唐太太吧?”

孫大姑奶奶停下腳步對夏金桂微笑:“果真你是個水晶心肝,這就被你猜中了。”說着孫大姑奶奶嘆氣:“這件事那天你也聽到了,我也不瞞你,原本都說的好好的,誰知這兩天,那邊只說在合八字,什麽話都不肯說,我性子急,就借了你家的席面,當面問問。”

夏金桂掩口一笑:“這樣說來,到時還要把唐太太請出來,您二位慢慢地說。”說着夏金桂悄聲道:“今兒朱太太也來,我原本還想着,您和朱太太,是不是也有些……”

朱太太?孫大姑奶奶微微一笑就道:“這也沒什麽,婚姻之事不成,也是常事,若從此以後就不來往了,那就顯得太過心窄了。”夏金桂仔細看着孫大姑奶奶的神情,孫大姑奶奶神色自若,方才這話聽起來也不像托詞,難道說外面的傳言是假的?還是孫大爺是那個心胸狹窄的,孫大姑奶奶并不是這樣的人?

夏金桂和孫大姑奶奶說話的時候,魏娘子也和朱太太說了孫大姑奶奶也來赴席的事兒。朱太太聽到一個孫字,那眉頭就微微一皺,接着勉強笑道:“這也是常有的事,兩邊都有來往,就沒有個我來了,不許別人來的道理。”

“朱太太的性情,果然還是和原來一樣。”唐太太在旁邊贊了一句,朱太太也笑了,對唐太太道:“前幾天,聽人說,你們家大姑娘,要尋婚事呢?”

唐太太發愁的就是這件事,剛想和朱太太再說一說,就見夏金桂和孫大姑奶奶兩人笑着走進,于是衆人也就停下說話,各自見禮。夏金桂和魏娘子彼此一個眼神,明白朱孫兩位最起碼這面子上的事是會護住的,兩人都松了口氣。

衆人各自坐下之後,上茶上點,說笑一會兒,也就傳來耍百戲的,前面耍着百戲,衆人瞧着,就吃了幾杯酒。孫大姑奶奶就放下酒杯對夏金桂笑着道:“我這兩天酒量不好,想去散散,還請……”說着孫大姑奶奶就搖頭:“可是我糊塗了,這時候,哪能請夏姑奶奶陪我呢?倒是唐太太我們好幾天都沒見了,可能一起去賞賞花,說說話?”

衆人的眼都盯在唐太太和孫大姑奶奶身上,唐太太微一思量,也曉得這是遲早的事,因此笑着起身:“如此最好,吳太太請。”夏金桂忙叫了一個婆子陪在她們倆後面,這席上的人其實個個都想去聽聽她們兩位說什麽,不過這主人家在這殷勤招待,衆人也不好離席,依舊各自寒暄說笑。

等孫大姑奶奶和唐太太走了,朱太太才輕嘆一聲:“姻緣這事,還真是說不定呢。”在場的人都明白朱太太話裏的意思,不過沒有人接茬,只有夏金桂端着酒尋出別的話頭來把話叉過去。

夏家是以桂花樹出名的,夏金桂和魏娘子挑的桂花,雖然都不是什麽大樹,但每一株都滿是金色碎蕊,這菊花又正是時候,金黃的桂花,合着這各色菊花,雖說園子不大,但也有幾分可觀。不過孫大姑奶奶和唐太太兩人都沒什麽賞花的心情,一路走來,眼見着離席上越來越遠。

孫大姑奶奶也就坐在廊下的美人靠,吩咐婆子:“我有些渴了,你給我倒杯茶來。”婆子離去後,孫大姑奶奶這才招呼唐太太:“唐太太,還請坐下罷,方才走了好一會兒,也累了。”唐太太并沒坐下,只瞧着孫大姑奶奶道:“吳太太的意思,我曉得了,可是這女兒……”

“婚事這事,本是兩家情願的,若貴府着實不情願,我也不好強求,只是想問唐太太一句,那些傳言唐太太就信了那麽七八分嗎?”孫大姑奶奶單刀直入,唐太太也不好意思再虛與委蛇,坐在孫大姑奶奶身邊道:“吳太太既曉得,何必又來問我?這傳言是真是假,我不曉得,可是孫千戶家的大奶奶,被活活地,我還是知道的。吳太太,有句話,也不怕你笑話我,我是寧願女兒一世嫁不出去,也不願女兒嫁的人家,有那麽一星半點兒的不好。”

這已經是明明白白的拒絕了,孫大姑奶奶低頭想了想,這才擡頭對唐太太微笑:“既然如此,那我也不好強求了,只是還有句話,唐太太能不能回答我,我那弟弟,唐太太也是見過的,當初也是連聲贊好的,還有我這弟弟,在這京城裏面做生意,也有好幾年了,怎麽偏偏這時候有了傳言,唐太太又信了呢?”

婆子已經端着茶走過來,唐太太輕嘆一聲:“吳太太,我曉得你心疼弟弟,不過呢,你出嫁已久,有些事就算是令弟也未必會告訴你,這是其一,其二呢,我今兒來赴席,聽到朱太太抱怨了好一通她兒子近來被人引誘,去做些見不得人的勾當。朱太太也說了,雖說是她兒子輕信了別人,又打罵過跟着的人,可是這好端端的,怎麽就冒出這麽一件事呢?”

婆子已經走到跟前,孫大姑奶奶的臉色已經變的很不好看了,唐太太這話裏的意思孫大姑奶奶怎麽會聽不出來,懷疑孫家懷恨在心,找人引誘朱家的兒子,才會釀出這些事來。可是孫大姑奶奶是曉得自己弟弟的,要說孫大爺會去搶朱家的生意,這是肯定的,但找人引誘這樣的下作手段,孫大爺根本就幹不出來,也不願意去幹。

因此孫大姑奶奶也不伸手去拿茶杯,只對唐太太冷笑:“無憑無據,空口說說,唐太太就信了嗎?”

唐太太的臉微微一紅就道:“朱太太總不會說自己兒子的壞話。”

“朱太太當然不會說她令郎的壞話,可是唐太太,這京城如此之大,地痞流氓之輩,充斥其中,唐太太又怎麽肯定就是我家做出的這種勾當?”孫大姑奶奶這話一聽就是氣的狠了,唐太太急忙站起身道:“吳太太,我并沒有說這事是令弟做的,您又何必發這麽大的火?吳太太,姻緣的事,不好強求,正巧來之前,他們也和我說了,說這八字只在兩可之間,并不是上好一對夫妻。我原本還在猶豫,既然如此,吳太太,這門親事也就作罷。令弟的帖子,我會讓人送回來。令弟如此青春美質,定會尋到更好的人。”

說着唐太太就離去,婆子端着那杯茶站在那,不敢說話也不敢離開,只是瞧着孫大姑奶奶,孫大姑奶奶突然笑了:“罷了,罷了,生什麽氣呢?人活這一世,什麽樣的人瞧不見?”說着孫大姑奶奶伸手就把這杯茶拿起,一口喝幹,接着就把茶杯放下,對婆子道:“替我和你家大奶奶還有姑奶奶說,我突然有事,要回家去了。”

婆子急忙應是,孫大姑奶奶匆匆離去,唐太太那邊回到席上,不見孫大姑奶奶跟來,衆人都很好奇,唐太太已經對夏金桂笑着道:“家裏突然有點小事,告辭了。”這客人要走,夏金桂也不能強留,起身要送唐太太,剛走到門口那婆子就回來了,夏金桂聽到孫大姑奶奶不告而別,眉頭微皺,但也沒說什麽就送唐太太出門。

“今兒這事,看起來真是十分蹊跷。”唐孫兩位都匆匆離去,自然有人議論。魏娘子也很好奇,但主人家總不好開口去說,只有瞧着衆人。朱太太唇邊已經露出一抹笑,沒想到來了夏家,還看到一出好戲,今兒這趟,沒有白來。

想着,朱太太就端起酒杯,把杯中酒一飲而盡。衆人議論了幾句,見夏金桂回來,也有人問起可見到孫大姑奶奶了?夏金桂自然是沒有見到,用別的話把話叉開了,夏家的酒席也就繼續。

那一邊孫大姑奶奶已經氣匆匆地到了孫家,孫大爺聽說姐姐回來了,急忙迎出來,見姐姐滿面寒霜,孫大爺更加驚訝:“姐姐你這是怎麽了?不是說今兒是去夏家赴席嗎?難道說是夏家那位姑奶奶,禮節上不禮貌,沖撞了你,姐姐我就說,這樣人,就不該多來往!”

孫大姑奶奶猛地一拍桌子:“氣着我的不是她,是你!你老老實實和我說,你可知道外面這些流言?”孫大爺先是驚訝,接着就笑了:“我當多大點事兒,原來是那些流言。姐姐我和你說,外面人的話能信的?我和你已經過世的弟妹,生前是……”

☆、低頭

“不是這個!”孫大姑奶奶又拍一下桌子,冷笑道:“這回稀奇,竟然有人說,朱家的兒子被人引誘去做那些見不得人的勾當,還有人說,這是你指使的。”流言還會進化變種?孫大爺的眼眨了眨:“姐姐,你難道會信我去做這些事?”

“我自然不信,可是我也擋不住外面人信!”孫大姑奶奶也曉得自己弟弟不會去做這種事,可還是忍不住嘆氣:“我也曉得你的脾氣,你是相信生正不怕,可這世上,又有幾個人能真真切切地曉得這句話?我早和你說過,有些應酬,該去的就要去,有些話,該說的就要說,可你總是不信,這會兒,出這樣大的事。”

“姐姐,這無形無影,沒憑沒據的事,就算外面傳瘋了,又和我有什麽幹系?”孫大爺在短暫的驚訝之後又恢複的和平常一樣,坐在孫大姑奶奶面前,認真的解釋。孫大姑奶奶擡頭看一眼弟弟,搖頭嘆氣:“你啊,真以為沒什麽幹系?原本唐家,已經答應婚事了,這會兒唐太太說了,合過八字,不過兩可之間,決定不答應這門親事了。阿弟,這件事看起來是件很小的事,影響卻是深遠,我曉得,你向來不把這些事放在眼裏。自然你是男人,有大志向,這些後院裏的事,原本也不該你管。可是衆口铄金。”

孫大爺被孫大姑奶奶訓的頭低低的,不敢說話。孫大姑奶奶嘆了一聲:“不過這世人的嘴,能說這樣也能說那樣。這件事,畢竟還要我來幫你了結。”

“姐姐,怎麽了結?”孫大姑奶奶見弟弟一臉無辜,嘆氣聲更重:“你啊,去把那引誘朱家的人給尋出來,找個罪名,交給朱家,從此之後,我們兩家也好放下心結,再一起……”

“不行!”孫大爺的話讓孫大姑奶奶愣了下就看向弟弟:“為什麽不行?本來就是一點……”

“小事,小事,你們人人都和我說是件小事,三弟和那朱姑娘,自小定親,當初朱家回到京城,也是我們看在親家份上,對他們多有幫助,現在呢,一家業複了元氣,就想攀高枝,看不上我們家了,借着三弟一點小病,就趁機退婚。大姐,你也是曉得的,三弟這個病,原本是沒那麽重的。”孫大爺的話裏滿是憤怒,孫大姑奶奶愣了下才嘆氣:“我當然心疼三弟,只是阿弟,人在這世上,總是要……”

“總是要多和氣些,做生意的,更是要左右逢源,才能做的好。這些話,我聽的繭子都要聽出來了。”孫大爺的聲音變的柔和了些,但語氣依舊不滿。孫大姑奶奶輕嘆一聲:“那又能怎樣?朱家攀上的這個高枝,別說一時半會兒,就算是窮盡這一生,只怕都難以追上。”

孫大爺的手已經握成拳,孫大姑奶奶的聲音也有些哽咽:“我曉得,你心裏這個結,是怎麽都打不開了。阿弟,就算我求你,把這件事給了結了,不然你和三弟的親事不諧,我還怎麽有臉,去見爹娘,又有什麽臉,等着你和三弟各自生兒育女,好為二弟延續子嗣。阿弟,我……”

說着孫大姑奶奶眼裏的淚就滾落,聲音到後面更是不成句,用帕子捂住臉,孫大爺見孫大姑奶奶這樣難過,上前扶住孫大姑奶奶的肩:“姐姐,你的意思我明白,這件事了結了,朱家出什麽事,別人也不會再攀扯到我們家身上。只是姐姐,朱家這等小人,偏要裝成好人模樣,我這心裏,不服!”

“不服?”孫大姑奶奶擡頭看着自己弟弟:“不服你又能怎樣?就算你搶了幾個生意,朱家仗了現在親家的勢,再搶回來,還不是輕而易舉的事兒。這會兒你家裏又沒有內眷,你能擋住朱太太在席面上名雖抱怨,實際是在下你的毒的話?你啊,別成天不把女人們的話不放在心裏眼裏。有時候,女人們要惡毒起來,比誰都狠呢。”

“姐姐不是這樣惡毒的人。”孫大姑奶奶被孫大爺這句話怄的笑了,瞪了弟弟幾眼就道:“這會兒也比哄我了,我也曉得,要你去做這件事,難為你了。你不願意,我就讓你姐夫去做。”

“姐姐,我……”孫大爺還想阻止,孫大姑奶奶溫柔地對他說:“你啊,從小就覺得,自己能護住所有的人,可事情不是這樣的。你姐夫橫豎也和朱家有生意來往,把那引誘朱家少爺的人尋出來,不是什麽難事。再說了,想瞧你和朱家争的人,也不是一家兩家,難道白白成全了他們?”

“姐姐教訓的是!”孫大爺對孫大姑奶奶又說了這麽一句,孫大姑奶奶已經擺手:“罷了,罷了,你這話,聽起來就不是從心裏發出的。阿弟,我活着一天,能幫你一天,可是這人有旦夕禍福,你又是這麽一個容不得別人欺負自家人的脾氣,可有時候,該低頭就要低頭,這是一,二呢,我看中唐姑娘,就是因為她性情柔和,能幫着勸你些。阿弟,剛強是件好事,可過剛易折。”

孫大爺的頭低低垂着,低聲應是,孫大姑奶奶看着弟弟,輕嘆一聲,突然往外面道:“三弟,你在那裏躲了多久,快進來罷。”孫三爺這才順着牆根蹭進來,對孫大姑奶奶行了一禮就期期艾艾地道:“大姐,你也別怪大哥,大哥都是心疼我這個做弟弟的,其實朱姑娘雖然和我自小定親,我們兩個,卻沒見過幾面,不管是娶她也好,不娶她也罷,我只怪自己不成器,讀書不用功,才讓朱家失望的。”

說着孫三爺轉向孫大爺:“大哥,朱家的事兒,您也別往心上去,姻緣這種事情,總是……”

“好了,你們也不要輪番來說我了。”孫大爺深吸一口氣才對孫大姑奶奶道:“這件事,我也不好讓姐夫出面的,還是我出面吧。”孫大姑奶奶面上露出歡喜,孫三爺神色更加不好意思:“大哥,你……”

孫大爺擺下手:“不用再說了,三弟,我也曉得,要護住這家子人,只恨我能力還不夠,才會讓人欺負。我是當家的人,誰欺負來了,也只有我去受着,沒有讓別人去受着的理。”孫大姑奶奶眼中又有淚光閃爍,想說什麽終究沒有說出來。

孫大爺也嘆一口氣,有些事情,自己還是想的簡單了,朱家靠上那樣一棵大樹,就算搶了幾筆生意,又有什麽用呢?還有朱公子所謂被人引誘,只怕是朱家見狀借機說的,好趁機再把自己家踩下去。恨的是,就算知道朱家的陰謀,也要為了家人低頭。

過了幾天,孫大爺果真綁了幾個地痞流氓樣的人去朱家,說已經查清了這都是誰在背後作怪,還說這些事,在京城也不稀奇。朱老爺見孫大爺這樣上門,也不好裝看不見,親自出面接待了,又把朱公子叫來,當着罵了一頓,朱公子也表示要痛改前非,不再受人引誘。

朱老爺又請孫大爺喝了幾杯酒,兩邊在席上和和氣氣,把當初悔婚之後的這事給揭過了。

這樣大的八卦魏娘子第一時間就知道了,她也第一時間就尋到夏金桂和她說這件事。夏金桂倒沒想到孫大爺還有這一出,把人給綁了去,明明白白告訴朱家,這件事不是他做的,這個人,倒還不蠢。不過一想到此人就是個直男癌,夏金桂也就沒什麽興趣,和魏娘子說了一會兒,也就要散去。

魏娘子剛要出門突然想起一件事:“姐姐,還有件事,不好和你說呢。”不好和自己說的事,只怕就是薛家的事,算起來,薛蟠這時候也該被問斬了,想他一個被寵壞的公子哥,當初在金陵當場打死人,因着好親戚,也沒有一點事。這會兒落到這個下場,也不知他心裏到底想什麽?還是在那怪東怪西?

“姐姐,薛家那個人,昨兒已經吃了一刀,婆婆還讓我問你,畢竟也是親戚一場,她要去薛家吊唁,問姐姐你,要不要她去?”自從魏娘子進了門,夏金桂回了夏家,夏太太就認清了形勢,這個家,是女兒和兒媳說了算,她只需要享受就好。這會兒要去薛家,夏太太當然要問問女兒。

夏金桂剛想說去了做什麽,猛地想起夏太太和薛姨媽,還是姑嫂關系,這古代的親戚關系,也是這樣盤根錯節的。夏金桂沉吟一下就道:“這事,娘自己做主罷,畢竟,那也是她堂侄兒。”

魏娘子把話告訴夏太太,夏太太倒犯了愁:“我做主,我就是不曉得去不去。要是不去呢,我這就真沒娘家了,要是去呢,金桂和他們那時候鬧成這個樣子,還不曉得他們怎麽給我冷臉呢。”

☆、了結

“婆婆,這事您也不用擔心,您既然要去,她們也不會把您攆出來,不過是去一下,又不是久住。”魏娘子的安慰一點作用都不起,夏太太更加犯愁了,這明面上的理由說給魏娘子是因着畢竟那是自己娘家親戚,可這暗地裏的理由卻是夏太太也想代夏金桂再去做一個了結,親眼看看薛家現在是怎麽樣了。不過這暗地裏的理由,夏太太自然不會告訴夏金桂。

夏金桂可一點也不知道夏太太的意思,反正薛蟠這個人,自己又沒見過,不管他是生是死,都和自己沒有幹系。只可惜了香菱,想到香菱,夏金桂就嘆了口氣。又順着香菱想到薛寶釵,這會兒賈府被抄了,迎春也死了,賈赦父子都被流放了,賈珍也去軍前效力,整個賈府只剩下賈政一個頂不了多少事的,至于寶玉,這塊來歷劫的玉,終究是要離開凡塵的。

也不知道薛寶釵,是不是……接着夏金桂就笑了,被視為大家閨秀的薛寶釵,想來,也會有她的平靜日子,畢竟賈府雖然被抄,但還有些浮財,那周瑞家的是怎麽說的,太太小姐們的頭面,變賣了也夠過一輩子的。

夏金桂在那東想西想,夏太太最後還是決定前往薛家,橫豎薛家這會兒也窮了。夏太太也就帶上婆子,寶蟾跟着,坐上車往薛家去。賈府被抄,薛家自然也從榮國府搬出來,原先京中的幾處房子,也都盡數變賣去救薛蟠了。

薛家這會兒是在外面賃的房子,薛蝌夫妻和薛姨媽香菱還有那個孩子,帶着剩下不多的幾個丫鬟下人住在一起。寶蟾一下了車,眉頭就微皺,怎麽也沒想到薛家現在的情況,比起夏家當初,也好不了多少。

薛蟠是死囚,又不許停靈在家,門上只挂了個白幡,糊了對子,除此之外就什麽都沒有了。

寶蟾扶夏太太下車,夏太太看着門口,一臉不相信:“這,真的是……”寶蟾自然不會把心裏的想法說出來,當初夏金桂剛嫁進薛家的時候,薛家那是怎樣的光景,現在又是這樣的光景。還真是生死禍福不定。

婆子已經對夏太太道:“太太,就是這裏,一點沒錯,我特地問了四五遍的。”說着婆子就上前敲門,婆子的手還沒碰到門上,門就從裏打開,薛蝌從裏面走出,沒有注意到門口有人的他還對門內叮囑:“你要多勸勸伯母,還有大嫂那裏,也要讓她少哭。”

門內傳出邢岫煙的聲音:“你好生去吧,這事了了,大伯母也安心。”薛蝌說完話才轉身,看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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