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章

孫大姑奶奶沒想到夏金桂會這樣直接,按照正常來說,此刻夏金桂不是該梨花帶雨的來和自己解釋,而不是直接問出。孫大姑奶奶還在沉吟時候,夏金桂已經站起身:“孫大姑奶奶請罷!此事全是誤會,令弟那邊,想來你也已經去問過,也知道了真相,又何必再來詢問我?”

孫大姑奶奶聽出夏金桂話裏有隐含的怒氣,急忙站起身對夏金桂道:“夏姑奶奶別誤會,我并非是來責問你,只是想着,若舍弟和你之間,果真……”孫大姑奶奶話并沒說完,就被夏金桂的冷笑打斷。孫大姑奶奶此刻是真覺得自己不該來,十二萬分的尴尬,急忙轉口道:“但還請夏姑奶奶相信,我并沒有惡意,畢竟女人的清譽是最要緊的。”

倒忘了古人重名聲,不過這也難怪,他們畢竟是熟人社會,還是一個巴不得今兒吃了什麽,明兒大家都曉得的熟人社會。因此夏金桂收斂一下心神,對孫大姑奶奶道:“說起來,那天也是我急了,才和孫大爺答了話,當時我若直接轉身走了,也不會引來這場誤會。”

說着夏金桂已經行禮下去:“還請孫大姑奶奶休要放在心上,畢竟對我來說,聽到這樣的話,總要分辨一二的。”孫大姑奶奶急忙扶住夏金桂的手,真心誠意地道:“這件事,的确是我操之過急,還不信了自家兄弟,還來詢問你,實是我不該。倒難得你是這樣寬宏大量的人。”

看來這件事,可以畫個句號了,夏金桂深吸一口氣,對孫大姑奶奶露出笑容,孫大姑奶奶此刻再次在心裏嘀咕,為何這麽個人兒,偏是被夫家所休。真是可惜了了。夏金桂已經請孫大姑奶奶重新坐下,給孫大姑奶奶潑了杯中殘茶,重新給她倒茶上來,笑着道:“方才還說想請教孫大姑奶奶那宮中都內監的事兒,此刻倒忘了。”

孫大姑奶奶見夏金桂這樣,還當夏金桂是為自己解圍,也就知無不言言無不盡的,把戴內監的喜好都說了。聽到夏金桂想要給戴權送禮,孫大姑奶奶搖頭道:“其實再花許多銀子送去的,只怕戴內監也瞧不上。倒是有個人的路子,你們可以走一走?”

“是誰?”夏金桂有些驚異地問,孫大姑奶奶先遲疑了一下才對夏金桂道:“我說出此人身份,想來夏姑奶奶就不願了。這人是戴內監的相好。”

相好?男的女的,聽說許多太監沒了丁丁之後,就變态了,特別喜歡那些唱戲的。夏金桂腦中頓時開起小火車來,但面上還是很平靜:“這,一個內監,怎會?”

雖是在夏金桂屋裏,孫大姑奶奶也壓低了聲音:“這人很得戴內監的疼愛,到時你們去,也別說是送東西去,就說是……”孫大姑奶奶的聲音壓的越來越低,夏金桂點頭不已,等送走了孫大姑奶奶,夏金桂就來找魏娘子商量。

“戴內監的相好?送的還只能是吃的,這還真是……”比起夏金桂來,魏娘子要有節操一些,接連表達了不悅。夏金桂拉一下魏娘子的袖子:“這有什麽,我們只是送幾樣東西,孫大姑奶奶說了,這人是江南人,喜歡江南的點心。這點心師傅好尋,最要緊的是能尋到做出合她口味的,孫大姑奶奶推薦了一個。”

魏娘子也收起不悅:“說的是,都說雞犬升天,我們這會兒有求于人,也顧不上什麽面子了。”

夏金桂和魏娘子在這邊商量,孫大姑奶奶已經回到了孫家。孫大爺從吳家回來之後,就在書房坐着,一臉悶悶不樂,服侍的小厮丫鬟們,也不敢上前招惹。孫大姑奶奶走進書房就瞧見自己弟弟悶悶不樂地坐在那裏。

孫大姑奶奶咳嗽一聲這才走上前:“好了,我冤枉了你,這會兒我給你賠禮道歉,成不成?”孫大爺放下手中的書,上前對孫大姑奶奶行禮:“姐姐來了,姐姐要冤枉了我,我也只有受着,不然還能怎麽辦?”

這話一聽就全是不滿呢,孫大姑奶奶白孫大爺一眼:“得,這樣語氣,真是要我求你嗎?我和你說,夏姑奶奶,可惜是個被夫家休了的女子,和夏家來往也就算了,真要嫁到哪家,再來往起來,那才叫不好。”

“姐姐難道還想我娶她不成?”孫大爺的話還是悶悶的,孫大姑奶奶嘆了一聲,坐在孫大爺身邊:“別這樣想,就算你想娶她,我瞧她今兒這樣,未必肯嫁你呢。”

這一句話勾起孫大爺的好勝心了,他鼻子裏面哼出一聲:“哼,定是她假裝。”

“什麽假裝不假裝的,這事就過去了,你以後也別想着要奚落人家,好好的,等這年過了,我就給你把親定了,還有三弟的婚事,都了結了,我也好過我自己的日子去。”孫大姑奶奶的話讓孫大爺轉向自己姐姐:“是,多謝姐姐費心了。”

孫大姑奶奶瞧着弟弟,忍不住又笑了:“好了,今兒我冤枉了你,這就下廚給你做頓晚飯去,好不好?”

“姐姐做的點心,是最好的。”孫大爺也就順勢往上爬,孫大姑奶奶敲一下弟弟的腦袋,真個去叫來婆子,讓他們去廚房說一聲,孫大姑奶奶要親自下廚。婆子們聽說孫大姑奶奶要去廚房,忙的比去傳晚飯還要忙一些,又是去廚房告訴人趕緊把廚房打掃幹淨,竈頭那更是要擦的幹淨不能有一點油膩,又是讓廚子把那些晚上的菜蔬都給洗好切好,等着孫大姑奶奶進廚房來親自動手。

這邊忙的很,孫大爺坐回椅上,拿起方才那本書繼續看,可是看了半天,還是一個字都沒看進去,竟然不把自己放在眼裏,真是奇怪。不過想想也沒有什麽好奇怪的,這個女子,從認得自己那天起,不就沒把自己放在眼裏了?孫大爺一頁接一頁的翻過書,那些書裏講什麽,他一個字都沒看進去,倒覺得每翻過一頁,都會有夏金桂的影子一閃而過。翻到後面,孫大爺索性把書整個撲在桌上不再看了,不要再被人打擾了自己的念頭。

好好娶房媳婦,好好過日子,從此之後,再和這姓夏的,沒有任何來往。

孫大爺發的誓,夏金桂當然不曉得,她和魏娘子尋了孫大姑奶奶薦的那個點心師傅,讓他做了幾樣點心來試試,這點心果真不錯。點心做出來了,就要想着怎樣才能送到別人家去。魏娘子建議偶遇比較好,但夏金桂覺得偶遇不好,索性直接上門去。

這讓魏娘子吓了一跳:“直接上門?姐姐,這直接上門,說不定會被人打出去。”夏金桂已經把那些點心包起來,對魏娘子搖頭:“正因為人人都想着,直接上門會被打出去,去的人必定不多,真要偶遇,說不定別人偶遇都偶遇煩了。”

魏娘子面上還是一臉不贊成,夏金桂已經拿起點心匣子往外走:“你放心,這種事情,最難的是邁出第一步。”真的?魏娘子狐疑地看向夏金桂,見夏金桂這樣自信滿滿,魏娘子也就不再阻攔。

夏金桂雖然說的自信滿滿,但這心裏還是有點跨不出去的,畢竟不管是在現代還是在這個時空,夏金桂的身份去讨好一個太監的情婦,都會被視為非常丢臉的事。可是如果不讨好,就要繞更遠的路。

夏金桂照着打聽好的地址來到戴權情人的住所,這住所離戴權在宮外的私宅不遠,站在這住所旁邊,還能瞧見戴權私宅的花園。而小巷幽靜,沒有多少人。夏金桂咬一下牙,夏了車就讓婆子上前敲門。

敲了半天都沒人開門,再望向旁邊,并沒有多餘的門。婆子回禀夏金桂,夏金桂抱着點心匣子,只有兩個字:“等着!”婆子也只有陪着夏金桂等,這個時候又沒有手機,也沒有什麽打發時間的玩意,等着就真是幹巴巴地等。

等到太陽都快落山,才見那門開了個小縫,一個小丫鬟探出頭來:“哎,今兒怎麽還不見貨郎擔來?”婆子急忙上前對那小丫鬟滿面堆笑:“還請告訴貴……”

話沒說完,那小丫鬟已經把門給關上,遠遠地從門裏丢出一句:“我家奶奶說,不見客!”婆子在夏家那麽多年,這還是頭一回被人把門甩到鼻子上。婆子一臉灰頭土臉地對夏金桂回道:“姑奶奶,您瞧?”

“把點心放下,明兒再來。”夏金桂吩咐着,婆子把點心放下,還想再問問夏金桂,夏金桂已經上了車,婆子忙跟着車走了。那小丫鬟還想等着這邊糾纏,從門縫裏見夏家的車走了,有些奇怪地開門,瞧見門邊擺着只點心匣子,小丫鬟拿起點心匣子往裏面跑。

這院子的主人是個十七八歲的美貌女子,見小丫鬟拿着點心匣子走進,那女子身邊的丫鬟就呵斥:“這種東西,哪能拿到奶奶跟前,難道奶奶還缺這口吃的?”

☆、反思

“春雨姐姐,奇怪呢,這家子只把點心放在門邊就走了。”小丫鬟一五一十地說,春雨有些驚訝,那女子已經從榻上直起身,春雨急忙上前扶住她,又在她肘下墊了引枕。

“什麽破爛點心,把這些都拿出去,喂狗。”美人懶洋洋地吩咐,小丫鬟應是,剛要走出去,美人又道:“這誰家送來的?”

“沒有留任何帖子呢,好奇怪。”小丫鬟的話讓美人的眼皮微微擡起:“這倒有點意思,”春雨已經上前一步,想從小丫鬟手裏把點心匣子接過來,美人懶洋洋地翻了個聲:“有點意思也沒什麽意思,還是丢出去喂狗。”

春雨急忙把小丫鬟推一下,對美人笑着道:“這些俗物,哪能入得了奶奶您的眼?”美人一個字都沒說,只輕輕地擡了下眼皮,用手撐一下額頭,懶洋洋地說:“哎,什麽胃口都沒有。”

“不如讓廚房給奶奶您做一碗酸辣湯來?”春雨在那出着主意,小丫鬟已經抱着點心匣子出了屋子,往後院走去,後院有兩三只貓狗正在那裏玩耍。小丫鬟把點心匣子放在地上,打開,聞着那點心的香味,小丫鬟咽一口口水,可是不敢吃那點心,還是從匣子裏面把點心拿出來,喂給貓狗。看着貓狗歡快地吃着點心,小丫鬟嘆了口氣,什麽時候,才能住這麽漂亮的房子,被人伺候?

宅子內發生的事,夏金桂自然是不曉得的,第二天她照常來了,同樣也沒等到主人出門,夏金桂也只有把點心匣子留下,那點心,自然又進了貓狗的肚子。第三天第四天,夏金桂的耐心很好,屋內的美人卻失了耐心,見小丫鬟又抱着點心匣子進來,把桌上的東西往地上掃去,有些憤怒地道:“真是讨嫌,這都幾天不見,她還不肯走。春雨!”

春雨急忙上前一步等候憤怒,美人咬着牙:“等明兒她要來了,你端一盆洗腳水出去,潑在她們身上。要讓她們曉得,這種事情,我不稀罕。”春雨應是,那美人瞧着那點心匣子,眉頭皺的更緊:“以後,這玩意就別拿進來了。”

小丫鬟急忙應是,忙把點心匣子遠遠丢了,急忙在那收拾地上的東西。

夏金桂這一天又來了,剛下了車,就見大門打開,夏金桂不由一喜,果真是功夫不負有心人嗎?不等夏金桂的笑露出來,春雨已經端着一盆水走出來,不分三七二十一地就往夏金桂臉上潑去,婆子見春雨端着水出來,心裏忙叫不好,急忙上前擋在夏金桂身前,盡管如此,夏金桂身上還是沾了幾點。

春雨已經把盆丢在地上,對夏金桂冷笑道:“我們奶奶說了,曉得你們的目的何在,做這種事,你們不嫌丢人,我們奶奶還嫌你們自甘堕落呢!頭一遭吃了閉門羹,就該曉得道理,不要再上門來,連續來了這麽幾遭,着實連我都瞧不上你們了。”

婆子見春雨做丫鬟打扮,自己一身又被潑的濕淋淋的,上前對春雨道:“我們也不敢瞞着你們,這有求到府上,也是平常事,不願意了,說一聲就是了。這連續來了幾天,也沒見你們說什麽,這會兒倒一盆水潑出來,未免太……”

“太什麽?太欺人太甚嗎?”春雨雙手叉腰,望向夏金桂,見夏金桂面如土色,春雨心中更加高興,對婆子冷笑道:“你們自己不尊重,要往下流處走,往我們這樣地方連續來了幾趟,還好意思說我們欺負你?你們這樣下賤,就該……”

夏金桂忍了這幾天的氣,這會兒終于忍不住了,奴顏婢膝來尋一個太監,被人知道後,還會被嘲笑,這會兒又被春雨連續譏諷,夏金桂走上臺階,伸手就往春雨面上打了一巴掌。夏金桂這一巴掌,是真沒留情。春雨正罵的開心,就挨了這麽一巴掌,感到自己的牙都快掉了。春雨啊了一聲,就往屋裏跑,口中還叫着:“奶奶,奶奶,您要替我做主,我被……”

“姑奶奶,都忍了這麽些天了,您這又是何必?”婆子見夏金桂眼中似乎有淚要掉落,急忙安慰夏金桂。夏金桂用手抹一下眼中的淚,對婆子道:“這丫頭,其實也沒罵錯,我們如此奴顏婢膝,的确是下賤,只是她又罵錯了,她以為的靠山,不過冰雪一樣,很快就會消失。”

婆子聽不懂夏金桂的話,嘆了口氣,對夏金桂道:“那,姑奶奶,要是這屋內的這位奶奶,真聽了這丫鬟的話,到時說給宮裏那位,我們……”

“再差也不過如此,說起來,不過就是我操之過急。想着一口吃成一個胖子。”或許是因為從來都這樣順利,夏金桂已經很久沒有嘗過挫折是什麽滋味了。其實,不把桂花樹苗送進宮裏,也可以過得下去日子的。

夏金桂在心中反思着,就往車上走去,突然耳邊傳來咦的一聲,接着一個女子聲音已經響起:“你既知道道理,也曉得我的靠山,不過冰雪一樣,為何還要來我門上?”夏金桂回頭,見大門處站了一個美人,這美人十七八歲年紀,一雙眼看過來,就像眼裏有鈎子一樣,魂會少了半邊。

果真是個美人,難道說這就是傳說中的揚州瘦馬?夏金桂的眼對上美人的眼,美人見夏金桂不回答,掩口打了個哈欠:“怎麽,我問你,你不敢答,難道怕了?方才打我的丫頭,你可是威風的很。”

這個美人,果真沒有把任何事情放在心上,夏金桂稍微思索,就對美人道:“方才你的丫頭罵了我,那我打回去,不過兩不相欠。”美人又是嗤的一笑,春雨急了:“奶奶,都說打狗要看主人,她敢打我,分明是沒有把奶奶您,放在心上。”

美人才不理春雨,只是瞧着夏金桂:“嗯,我的丫頭說的也對,這打狗還要看主人呢,怎麽說春雨也是我身邊的一條……”說着美人就笑起來,這是真的美人,一笑一嗔,都不損她容貌。夏金桂心裏贊了一句才對美人道:“奶奶說的也對呢,不過奶奶想來也聽過一句,縣官不如現管呢!奶奶要明白這個,就會知道,我為何要來見奶奶了。”

美人又笑了:“你這兩句話還是很有道理,既然如此,你擅自來我這裏的罪,我就先饒了你的,至于你的事,你也別和我說,我不願意聽。”

這個美人,倒是個妙人兒,夏金桂又淺淺一笑,就對婆子道:“那我們走罷。”婆子在旁聽了半天,沒有聽出她們話的意思,聽到夏金桂說走,婆子反倒急了:“姑奶奶,這一走,豈不……”

夏金桂也不瞧婆子:“留在這也沒什麽意思,自然還是要走。”美人見夏金桂是真的上車,車還緩緩駛出,美人的身子倒站直了,這個人,比起別人來倒還真有點意思,不過這點意思,還是沒有多少意思。美人輕嘆一聲,就往門內走,春雨一臉疑惑不解:“奶奶,您瞧,這人……”

“有什麽好說的,你今兒啊,”美人見春雨一臉要哭的樣子,伸手捏捏她的臉:“好了,曉得你受委屈了,等會兒去我首飾匣子裏面,尋個金簪子,賞你了。”春雨聽到這話,面上頓時又歡喜起來,連聲謝賞,美人又是淺淺一笑,身邊的人來來去去,不是為自己的容貌傾倒,就是被自己出手大方給打發了,這日子,還真是無聊啊!方才那個女子,若明兒再來,不過就是和別的俗人一樣,可是要是不來呢,這日子,又開始無聊了。

夏金桂在回去的車上一言不發,婆子仔細瞧着夏金桂,想要說什麽不敢說出來,夏金桂愣了半天才對婆子道:“今兒你受委屈了,等回去,我讓人賞你五錢銀子,明兒打酒吃。”婆子面上露出喜悅,對夏金桂連連謝賞。夏金桂覺得頭又有些疼起來,靠在車窗邊,這條路看起來是行不通了,就是不曉得,該走怎樣的路了?

一路無話,夏金桂的馬車将要轉進巷子裏的時候,孫大爺騎在馬上,正從巷子裏走出,兩邊碰到,孫大爺急忙勒住馬,雖說這馬車不認識,但夏家住在這裏,孫大爺還是曉得的。不等孫大爺想着要說什麽,婆子就已經把車簾掀起,對孫大爺笑盈盈地道:“孫大爺好,您這是要往哪裏去?”

“我今兒要抄近路,去個熟人家!”車簾掀起的瞬間,孫大爺看見夏金桂坐在車內,甚至孫大爺連夏金桂面上的郁悶都看到了,也不曉得又是誰惹了她惱怒,孫大爺暗自猜測着,只對婆子敷衍地答了一句。

“孫大爺不如……”婆子還要繼續說下去,就聽夏金桂道:“孫大爺自然是有事的,不要再攔着他!”

☆、露陷

婆子咽下要說的客氣話,對孫大爺道:“孫大爺,您先請!”孫大爺原本應該越過馬車先走,但忍不住又往馬車裏面瞧去,雖然隔了一個婆子,孫大爺隐約還是看見夏金桂的神色。孫大爺眉頭一皺,夏金桂的聲音已經傳來:“既然孫大爺不先過,那我們先走!”

婆子聽出夏金桂話裏有些餘怒,不敢忤逆夏金桂,吩咐車夫趕着車往巷子裏面去。等夏金桂的馬車走了,孫大爺才對劉管家道:“你去問問,這位夏姑奶奶今兒是往哪裏去了?從何處尋了晦氣來。”

劉管家應是,接着就疑惑地問孫大爺:“大爺,這些事,不是您不該?”

孫大爺瞪眼劉管家,劉管家不敢再說,只是低頭,孫大爺這才緩緩地道:“我就想瞧瞧,誰能給這位姑奶奶晦氣呢,畢竟這位姑奶奶可是連丈夫都不放在眼裏的。”似乎這不是自己家大爺說的話啊,劉管家心中暗自腹诽,但還是讓小厮去夏家打聽了。

夏金桂一下了馬車進了自己家門,眼淚就忍不住流出,魏娘子正迎出來,瞧見夏金桂流淚,這下吓的不輕,上前對夏金桂道:“姐姐你這是怎麽了?”夏金桂擺手示意自己沒事,但那淚還是沒止住。

魏娘子瞧向婆子,婆子上前一步剛想說話,想起夏金桂曾經說過的話,不敢開口,只對魏娘子搖頭。魏娘子扶了夏金桂進房,夏金桂坐在椅上,兀自垂淚不止。魏娘子給夏金桂倒杯茶:“姐姐,事情不順利也是平常,你又何必放在心上?”

夏金桂覺得心裏憋屈的慌,就算是落淚,心裏的憋屈還是一點沒消掉,這會兒聽了魏娘子的勸說,也不接茶,伏在桌上嗚嗚地哭起來。魏娘子見夏金桂這幅樣子,反而不敢再勸,只給她披上一件鬥篷,又給她捶着背。

夏金桂哭了好大一會兒,覺得憋悶都哭的差不多了,這才擡起頭,見魏娘子一臉關切,夏金桂伸手去拿茶,想掩飾自己的尴尬:“我沒事,哭一哭就好。”魏娘子已經把茶杯接過去,倒了殘茶,重新給夏金桂倒了杯茶:“姐姐,我曉得你去那麽一戶人家,心裏必定是難過的,這會兒又不順利,想哭也是難免的。”

“我知道不順利,可是沒想到,竟如此不順利,而且她說的話,我也無法反駁。”夏金桂不能對魏娘子說,這裏面一大半并不是被美人氣的,而是自己氣自己,接過茶喝了一口,有些茫然地瞧着外面。

魏娘子伸手拍拍夏金桂的肩:“姐姐,我曉得你的心思,你心氣高,又覺得外面人這樣說你,你偏要做出一番事業來,好堵了別人的嘴。可是姐姐你怎麽就忘了一句俗語,心急吃不得熱豆腐?姐姐,此刻我們比起原先,已經好了許多,宮中的桂花,能得了,是錦上添花,不能得了,也與我們沒有多大妨礙。”

夏金桂一口口把茶喝完,熱茶入肚,也消除了一些疲憊。夏金桂放下茶杯,瞧向魏娘子:“這會兒這樣說,原來你還是要看我吃個虧才心安?”

“我并不是望着姐姐吃虧,姐姐吃虧,就是我吃虧,姐姐難過,我心裏自然也很難受。可我和姐姐相處這麽久,我曉得姐姐的心思,姐姐是個定下想做了,就必定要去做的人,不管再艱難也要去做。我見勸姐姐不得,因此也只有選了下策,讓姐姐先去撞個南牆,橫豎姐姐撞了南牆,還是會回頭的。”

魏娘子一番話說的十分誠懇,夏金桂嗯了一聲,并沒說話。魏娘子見夏金桂不肯說話,當她還在生氣,伸手拉了夏金桂的袖子,語帶撒嬌:“我曉得姐姐是怎樣的人,姐姐難道就不知道我是怎樣的人?我這心裏,也是為了姐姐好。”

夏金桂見魏娘子誤會,伸手搖了搖:“我不是覺着你這話說錯了,而是在想我自己,你方才的話說的對,我總要吃了一個虧,才能長個見識,不然……”

不能總想着現代的一切,不能總把自己當成夏氏集團的老總,而是要适應這些。夏金桂輕嘆一聲,魏娘子說的也對,先吃了虧,總好過一直沒吃虧。魏娘子見夏金桂笑了,對夏金桂露出笑容:“姐姐這會兒就好了,我們去見婆婆去,婆婆方才還念叨都好幾天沒和你說過話了。”

夏金桂嗯了一聲,和魏娘子一起往夏太太房裏去,剛走出屋子,就見婆子在那和小舍兒說話,瞧見夏金桂出來,婆子有些躲閃。

夏金桂還在奇怪,魏娘子已經問出聲:“要說什麽不能光明正大的說,這樣鬼鬼祟祟的,是哪家的規矩?”

小舍兒已經走到魏娘子跟前,十分疑惑地說:“嬸子方才和我說,說我們剛回來,就有個小厮裝作什麽都不知道,來問姑奶奶是從哪邊回來的,還說,瞧着姑奶奶像受了委屈。婆子覺得奇怪,就罵了那小厮幾句,又來和我說。”

“那小厮人呢?這樣鬼鬼祟祟的,就該送到官府,打上幾板子。”魏娘子聽到有這樣的事,已經在吩咐婆子,婆子賠笑:“我們自然也不會把姑奶奶的行蹤告訴那小厮,那小厮……”

婆子剛想說小厮已經走了,小舍兒已經跑到大門處就去開門,還探出頭去:“我瞧瞧,他是不是躲在……啊,是不是就是他!”小舍兒已經喊出聲,魏娘子和夏金桂不好出門,婆子可是立即就跑出大門要去抓人。

魏娘子和夏金桂站在院內,一臉詫異,夏太太聽到外面說話,也走了出來,眉頭皺的更緊:“可見我們家窮的特別厲害了,竟連這樣的事都有,這樣來做賊的,就該不管什麽,先打死了再說。”

寶蟾也在旁邊幫腔:“就是,這樣的事都沒聽說過,哪有大白天的就跑來別人家裏鬼鬼祟祟的。”

說話時候,婆子已經抓住小厮的耳朵扯着他走進院裏,夏太太指着那小厮就罵:“你鬼鬼祟祟跑我家來問什麽?這樣的人,就該立時打死,再去報官,說我們抓住了一個賊。”果真抓到小偷就要先打死洩憤這是人民群衆喜聞樂見的事。不過夏金桂也曉得就算是在古代,也沒有個打死賊沒事的道理。再說這小厮,怎麽看怎麽有些眼熟。因此夏金桂立即阻止夏太太:“娘,先問問罷,我瞧他也不像是賊。”

那小厮被抓了耳朵,又被按着跪在夏太太跟前,聽到夏金桂這話就高聲叫起屈來:“夏姑奶奶,我當然不是賊,你不是去過我們家,見過我的。”

去過他們家?見過他?頓時夏太太和魏娘子的眼都往夏金桂這邊瞧,夏金桂也在疑惑,這人到底誰家的?夏太太的聲音更大了:“說,說出你家主人是誰,哪有好端端的,跑來問別人家女眷的行蹤,定是不安好心。”

那小厮對着夏金桂連連磕頭:“夏姑奶奶,我是孫家的小厮,我們家劉大叔讓我來想法打聽的。”

孫家?真是不提還罷,一提孫家,夏太太明顯就不喜歡了,竟然敢說自己的女兒不好,簡直欺人太甚。因此夏太太鼻子裏面哼出一聲:“果真是有什麽主人就有什麽下人,你們家的大爺,瞧着也不像個好人,這會兒換了你們來,就更像賊了。”

小厮還在那哀求:“夏太太,不信的話,您可以派人去我們家問問,我真不是賊啊!”魏娘子已經忍不住笑出聲,夏金桂的臉也不由一紅,這件事,實在太過尴尬了。說來說去,就是孫大爺不好,方才在巷子口遇上時候,就該狠狠地說他幾句,而不是輕易放過了。

“好了,你也別叫屈了,先把他關進柴房,等到去孫家問過了,再說吧。”夏太太沉着臉吩咐,婆子把小厮從地上拉起,就關進柴房去了。

魏娘子剛要說話,夏太太已經對女兒道:“金桂,你跟我進來,媳婦,你去瞧瞧晚飯好了沒有?”這是夏太太要和夏金桂說私房話了,魏娘子自然不敢阻攔,瞧着夏家母女進了屋,魏娘子的眼珠一轉,就靠在窗口聽起來。

“你和那孫大爺,到底是怎麽回事?”夏太太一進了屋,開口就是這麽一句,夏金桂瞧着夏太太,手上的帕子轉了轉:“娘,哪有什麽回事啊?不就是您去找媒婆提親,他不願意,後來我在他們家鋪子又遇到了一回,就再沒有別的了。”

“街上那麽多的鋪子,偏生你就遇到他了?”為什麽大家的腦補能力都這麽強,一副坦白從寬的神情?夏金桂在心裏嘀咕着,坐到夏太太身邊撒嬌地說:“娘,真的沒有什麽,我又不是不知道名聲是要緊的?”

夏太太還是一臉的不信,夏金桂挽住夏太太的胳膊,撒嬌的更厲害了:“娘,您自己的女兒,難道還不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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