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誰是幸村
柳睜開了眼睛。
他先是确認了一下自己到底有沒有看錯,又不着痕跡地四下看了看,得出“大家都目瞪口呆那麽看見這一幕的一定不止我一個人”這樣的結論。
然而場外太過安靜,靜的失真,讓他也很難分清到底是現實還是虛幻。
直到一個聲音突兀地出現。
“小仁王的膽子……還真大啊。”
是方才從網球場溜走,據說要去找自己逃訓福地的毛利,不知什麽時候出現在了場邊。他帶着笑意的,沒減小一點聲量的慵懶嗓音響徹了球場。
毛利顯然很享受其餘人對他注目的場面,他在說出這句話後好整以暇地踱到了幸村身側,低下頭環着胸挑起了一邊眉毛:“小部長你怎麽看?”
這種時候叫我部長嗎。
幸村難得被人看熱鬧,多少有一種風水輪流轉的“錯覺”。他面不改色地維持着自己慣常的溫和笑容,披着外套同樣雙手環胸:“看我?應該看比賽才對。”
他的眼神四下一掃,聚集在他身上的目光都不由自主地移開了。
要說仁王沒想到cos成幸村會出現這樣的場面,是不可能的。
畢竟,這可是幸村啊,是以一年級的身份帶領着大家拿到全國大賽的冠軍,雖然一副秀美又溫柔的模樣,瞥過一個眼神也能讓人結冰的幸村啊。
前世他第一次cos成幸村出現在隊內訓練賽時的場景,對比現在,可要有過之而無不及呢。
在這個時間點上,仁王順理成章就想到了前世。
想當年高中時幸村為了促使他的幻影的進化,每天喝下午茶一樣地把他拎出去輪番着用Yips和夢境,以至于那段時間連丸井都看他的慘樣不忍心極了,每每獻上蛋糕……
他搶蛋糕又不是為了蛋糕,而是為了搶蛋糕的過程中産生的樂趣好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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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起來就是一把辛酸淚。
前一年的全國大賽之前,有那麽半個月,他每天晚上都找幸村,美其名曰“訓練精神力”。
這個理由大概只占真正目的的百分之五十,而另一半,則是為了更好的cos出幸村。
這可是幻影中當之無愧的王牌,不管怎麽說,在中學聯賽的任何一場比賽中,幸村的出現,就代表比賽的終結。
他所熟悉的幸村,和站在他面前的幸村,在那半個月,或者更準确點兒說,在這一年多的相處中,慢慢重合。
他們都是幸村,沒有真假之分,只是時間點的不同和閱歷的階段,所造成的青澀和成熟之分。
而這麽長的時間,足夠仁王get到他幻影所需要的所有細節。
這就是此時,仁王釋放出他獨有的精神力之後,大家都萬分驚訝的原因。
“怎麽了,蓮二?”他故作不解地調高了聲調,“不開始比賽嗎?是你的發球局。”
“抱歉,走神了一下。”柳重新合上了眼睑,握着網球的力道又緊了兩分,“現在開始吧。”
不可能完全一樣的,幸村這樣的人……怎麽可能被人模仿!
柳的高速發球已經初步練成了,此時使用出來,配合他那格外不平靜的心情,居然也破了先前練習時的時速記錄——可這對仁王一點兒用都沒有,因為他所經歷過的,是國三,甚至高三時,處在網球技術巅峰的柳蓮二。
如果是他本人,那這時,仁王也許會露出一個标志性的狐貍笑,一邊嘴炮一邊打回這個球。
而現在他是幸村。
幸村會如何呢?
仁王面上的溫和笑意不變,眼神裏帶出來的漫不經心卻溢出了球場,就連站在場外的人也能感受到。
“太慢了。”仿佛只是随口說出來的話,和随意的揮拍。
網球光一樣閃過了視野,之後才是不輕不重的落地的“啪”的聲音。
柳皺起了眉頭。
真的太像了,幸村。
他和幸村有過隊內訓練的比賽,那時候站在球場對面的幸村就是這樣,面上一副溫文的樣子,骨子裏的攻擊性卻讓他不由自主流露出睥睨的味道來。
而現在站在他對面的人,就連細微的小表情,都一模一樣。力道和角度的輕微改變,和他數據裏預估的幸村的成長值是相同的!
怎麽可能!
這種事!
“你在想什麽?”對面的人又開了口,“走神的太過分了哦,蓮二。”
“現在,還在比賽呢。”
就連語氣和句末些微上揚的調子都是一模一樣的。
柳的額角不由自主的溢出了汗珠,明明只打了一個球,跑都沒跑起來,他還是覺得全身發熱。
仁王看着柳慌張的樣子,覺得有趣。
事實上,他cos成幸村的難度比cos成真田的難度還低——他指的是打網球的時候。
畢竟幸村也是個技術流,身高和體重什麽的,幸村甚至還比他要矮兩公分。
開局沒必要使用Yips(這個要等到柳完全心理失控時再使用才更有效果),僅僅是模仿幸村平時的打球風格和習慣,就已經和幸村沒什麽兩樣了。
柳試圖用他收集到的幸村的數據來推測對面仁王的舉動,居然成功了。
可是……他對面的,明明是仁王才對!
“仁王真是太壞了。”幸村看到這裏終于笑出聲來,他搖了搖頭:“柳還是太善良了啊。”
“幸村,你看出來什麽了嗎?”一邊的真田一臉不解地轉過頭來。
“數據啊。”幸村道,“你覺得我會是能被柳完全掌握數據的那種人嗎?”
“當然不。”
“顯然柳也知道這一點,但是你看,現在他眼中的仁王,哦,或許是我,正在按照他數據裏的方式打球,他居然還懷疑那個是不是真的我嗎?”幸村伸出右手的食指摩挲着嘴唇,“也許在場內,沒法看的這麽清楚吧。或者,這也是仁王欺詐手段的步驟之一?”
“柳看上去還蠻可憐的。”一邊的毛利插了一句嘴。
“是啊。”幸村輕嘆道,“也差不多是時候,都過了四局了,仁王應該也玩夠了。”
我對面的人,到底是幸村還是仁王?
如果不是,那麽我的數據,是完全錯誤的嗎?
這種悖論是專門為柳準備的局,仁王沒有細想就順理成章發揮出來了,此時望見對面的柳身上的精神力波動比想象的還要大,才發覺自己好像玩過頭了。
唔,那就及時補救吧。
仁王默不作聲就改變了自己的精神力。
于是柳慢慢的,感覺到視野變得模糊,逐漸湮于黑暗,而耳邊的聲音也離己身越來也遠,直至整個世界趨于靜默。嗅覺,味覺,觸覺……
我,現在在哪兒?
“啪嗒。”
柳的球拍落了地。
仁王幹脆利落地把球打到了場對面,聽着裁判顫抖着說出比賽結束的調子後,勾着嘴角發出一個雙音。
“噗哩。”
衆人驚訝地發現,這句仁王的口頭禪一說出來之後,他們眼裏的“幸村”,突然就變回仁王了。
——等……等等!仁王幻影原來是這麽酷炫的一個招數嗎!
“哇哦。”毛利摸着下巴嘟囔,“原來小仁王還是愛我的嘛,之前對我使用幻影時從來沒像現在這樣過。”
“他這是一時沒收住。”幸村的語調有點冷,“提前把負重摘掉,又适應了一整天,還特意說了些似是而非的話加以誤導,唔,柳最近得罪過他了?”
“等等,幸村,你說,仁王提前摘掉了負重?”真田從幸村的這句話中提煉出了一個讓他驚訝的事實。
幸村點了點頭:“你不會忘了仁王是左撇子了吧?他的右手,還沒有厲害到,能帶着負重就把柳削個零的地步。”
真田的視線便移到了還躺在球場上沒恢複意識的柳身上,嘴角抽搐了幾下:“真是太松懈了!”
當然沒有明文規定說一定得帶負重,但在其餘正選都默認并且自覺地戴上了負重進行比賽的情況下,摘掉了負重還特意編寫了劇本誤導了柳,以至于出現了現在這樣場面的仁王實在是……
真田再一次确定了他和仁王果然合不來,以及,柳是不是真的做了什麽得罪仁王的事?
他沒注意到幸村說話間眼底的凝重。
仁王沒帶負重确實是實話啊,但是,就算沒帶負重,能這樣舉重若輕地cos成他,幹脆利落地解決掉比賽,還讓柳心中對數據的定義出現了差錯……
仁王的實力,比他之前評估的還要撲朔迷離啊。
這家夥,到底隐藏了怎樣的實力呢?
幸村握了握拳:真讓人興奮。他也要更加努力了啊,就這麽被仁王超過,就太難看了。
仁王喊了兩個一年生,讓他們扶着柳到旁邊的椅子上休息——他cos的是現在的幸村,使用出來的Yips,讓柳昏迷個半個小時就差不多了,不會讓柳回不了家的。
他走回場邊,神情輕松。
然後就注意到真田看向他的複雜的眼神。
……這又是怎麽了?
“仁王吶,沒想到你膽子這麽大呢。”幸村重複了一遍之前毛利所說的話。
仁王故作不解地忘了望天:“我怎麽了?”
“不,沒什麽。”幸村想了想發現,訓練加倍這種事不能用來懲罰仁王:那家夥已經是個訓練狂了,這種懲罰一點意義也沒有,而其他的懲罰嘛……
啧,怎麽覺得仁王越來越油鹽不進了呢。
幸村心底暗自不爽中。
“對了,下周有美術寫生課,我缺一個模特,仁王來幫忙如何?”他笑着直視仁王的雙眼。
仁王爽快地答應了:“行啊。”
當模特這種事,對他來說完全沒有難度的。反正羞恥度太高的動作,他可以cos成真田,到時候幸村一定不會反對的,反而會很開心才對。
而幸村暗自決定,就算仁王擁有着同調這樣的雙打神技,也不能再讓他随随便便地混在雙打隊伍裏了。立海大的連冠,需要每個成員都發揮出最大的作用——別管是不是用了技巧還是耍了賴,仁王确确實實是在單打比賽裏贏了真田和柳,那麽,仁王的單打,就是可行的一種安排。
立海大的連冠是最重要的事。
其餘的旁枝末節,都不需要在意。
幸村的看法,就是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