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四角穩定
“以下克上。”站在幸村對面,沒料到替補也要出場的日吉少年皺着眉頭冷着臉擠出了這句話。
這副表情配上他暗金色的蘑菇頭,有種說不出的喜感。
幸村忍俊不禁地拉高的嘴角的弧度:“請多指教,日吉君,對嗎?”
最初把自己安排到替補的位置上時,幸村并沒有預想到自己真的會需要出場比賽。安排出那樣的出場順序,一不小心就會産生三場單打全輸的後果。幸村身上的壓力如何也沒對任何人吐露。
而被這樣的比賽安排激發出的隊內矛盾,和看好的後輩身上無法預料到的發生的意外,都被幸村用如常的笑臉所接受了。
我們的目标,是全國冠軍。
所以,就算這樣的安排,會有一定的幾率打破立海大在關東大賽的十五連霸,只要對長遠的全國大賽有所幫助,就是有意義的。
表面上柔弱又溫和的幸村,骨子裏比誰都執拗。
事情發展到這個程度,立海大的比賽第一次漫長到拖進替補賽,天邊的夕色都開始變紅,幸村卻松了口氣。好歹沒有完全脫離掌控。
只要是我的比賽,就沒有除了贏以外的第二個結果。
他閉了閉眼睛又睜開,看着對面嚴陣以待的蘑菇頭一年生——抱歉啊,在你還這麽生嫩的時候給你一個沉重的打擊。
但是培養你是冰帝的事,而我,是立海大的部長。
為了球隊的勝利和未來,我不會留手的。當然,啓發幼苗這種事,也不會幹!
這是一場已經看得到結果的比賽。
觀看比賽的人,唯一能夠注意的點,就只有那位冰帝的一年生,會凄慘到怎樣的地步而已。任誰都能看出來幸村的心情并不如何美妙,那麽……
立海的休息區,仁王從外套的口袋摸出不斷振動的手機:“MOXI MOXI?”
“是我,仁王。”
“啊,參謀。”仁王的這個單詞吸引了休息區其他人的注意,包括見到仁王接手機而不自覺皺眉的真田:“醫院那邊,怎麽樣了?”
“不用擔心,冰帝的芥川和赤也都沒有問題。初步的化驗結果顯示赤也的血壓變化還在可控範圍之內,他有家族病史,這是比較麻煩的一點。如果不是自身器官的病變而是遺傳方面的問題的話,他的高血壓基本沒有治愈的可能了。更詳細的情況還要等到進一步化驗的結果。榊教練給他做了全套的檢查,有很多的結果要過幾天才能出來。”柳的聲音聽起來平緩,這讓仁王也放心了不少:“啊,對了,你們的比賽結果我有在聽。精市在打替補賽嗎?那麽,關東冠軍已經毫無疑問了。”
“是啊,比賽結果,不久之後就會出來的。”仁王應道,“你要和其他人說話嗎?”
真田看過來的眼神還真是殷切啊。
“不了。”那邊柳的聲音溫度降低了一些,“我暫時不想和弦一郎說話。”
“诶?這麽說赤也的問題……”仁王訝然。
“赤也的問題不好解決,回去再開會吧。我的話,讓我自己想清楚,再去和弦一郎聯系。”柳這麽答道,“我帶着赤也先回神奈川了,幫我和精市說一聲。”
“嗯,好,我知道了。”仁王難得聽到柳這樣鬧脾氣的話,一邊覺得新奇一邊又想,連參謀都鬧別扭了,可真稀奇啊。完全沒有這場争執是自己挑起來的自覺。
他挂了電話,對着隊友們關心的臉聳了聳肩:“柳說檢查結果還沒完全出來,就現在的情況來看在可控範圍但比較麻煩。”
“哦,那就好。”丸井松了口氣,“聽起來是沒有後遺症了。”
“對了,他說他和赤也先回神奈川了,讓我告訴幸村一下。”仁王繼續道,“還有,他暫時不想和真田你說話。”
十足揶揄的表情,真田動了動唇角,最終什麽也沒說,只是壓低了帽檐。
看到他這個樣子,仁王難得有了欺負小孩的錯覺。
想想看,真田他現在也只是十三歲的少年啊,仁王雅治,你比人家大了二十歲啊。
這麽反省着,仁王有些尴尬地摸了摸小辮子,移開了視線。
——真田的話,沒有這麽經不起打擊吧?改天再……和解好了。
仁王偷偷瞥了真田一眼。
比賽果然很快結束了。幸村沒興趣對一個小孩子趕盡殺絕,Yips這樣的殺招真要使出來,對他自己的負擔也很重。只是單純的技術網球,日吉已經招架不住了。
神之子的威儀透過幸村舉手投足的利落姿态顯現出來。
等幸村比賽歸來,挂在肩上的外套甚至沒有沾上汗水。
“本屆中學網球聯賽關東大賽的優勝,立海大附屬中學!”
簡單的頒獎儀式,在立海大有人缺員的情況下更顯寒酸。
只是大家也都沒有心情去關注這些細枝末節。
一路走向停車場的腳步都有些沉重,看不出過多的關東優勝的喜悅。對于立海大的正選們來說,關東大賽的優勝确實說不上是多高的成就。先輩們遺留下的榮光裏,包括了立海大在關東大賽的十三優勝,而他們延續了兩年,今年的十五優勝,也只是給立海大原本就有的榮譽上添上一塊磚罷了。
重要的是之後的全國大賽。
還有,變得明顯的隊內矛盾。
仁王不知道前世的這個時間點,柳有沒有和真田幸村鬧過別扭。或許是有的,只是柳的本性畢竟是溫雅的,承擔下大量隊內雜物,站在真田和幸村的身後默默關心着網球部的每一個人,甚至為了切原的成長能夠退出——一直到前世U17時的那場七球對決,仁王才真正讀懂柳這個人再柔軟不過的內心。這樣的柳,就算是理念不合,也不會像仁王這樣幹脆而毫無顧忌地直接說出口。
三個支點是最穩定的圖形,二對一的局面出現時,柳也只能暫避鋒芒。
但三點變成四點,不知不覺立海大網球部的格局發生了天翻地覆的改變。
所以,自己的變數,大到這個程度嗎?
仁王從來不認為自己有多重要,因而想到這裏,他也只是自顧自在心底自嘲:有多大的能力就有多大的責任,仁王雅治,既然用時間堆疊出了現在的你,那麽,還沒有覺悟嗎?
我能做的,都要盡全力做到才行。
心情不知不覺變得奇怪起來,仁王眼見距離校車不遠了。他輕輕喊了一聲:“幸村。”
“怎麽了?”幸村回過頭。
“我想……暫時待在東京。”仁王道,“你們先回去吧。”
幸村停下了腳步:“為什麽突然想待在東京?”
“突然想見一個人啊,很想。”仁王笑道,“偶爾也會有這種時候吧?”
“我還以為你會随便說一個理由呢。”幸村嘆了口氣,“你要在東京留宿嗎?”
“沒有到留宿的程度啦。就是留下來玩一玩。”仁王晃了晃手中的手機,“不放心的話可以随時聯絡。再說明天可是周日,不上課的,網球部也停訓啊。噗哩?”
“算了,仁王你的心血來潮真是很難阻止啊。”幸村捂了捂額頭。
仁王讪笑着後退離開了隊伍,隊友們的注目被他刻意忽視了。當他想要任性的時候,沒有人能夠阻止。這一點,幸村已經明白了。
他或許是立海大裏唯一一個無論何時何地都沒有看輕過仁王的人。前世就說過“仁王說不定是我們之中最可怕的那個”這樣的話,在全國大賽決賽時果斷把剛剛練成幻影的仁王放到單打二的位置上,而在今生,從一開始就用平行又隐隐競争的姿态面對仁王。
也正因為如此,在仁王心裏,幸村永遠是那個立于頂端的,“部長”啊。
“幸村,為什麽……?”真田不解問道。
“仁王的話,也是需要用自己的方式調節心情的。”幸村道。
“但他在東京有什麽一定要見的人嗎?”丸井吹着泡泡有些納悶。
“有。”柳生推了推眼鏡。
“好了,不用管仁王了,他有分寸。我們還是先回學校吧。”幸村這麽說道。
幸村的到底是了解仁王的,比仁王想象中還要了解。
立海大網球部的部長,其心細如發的程度比部員們想的還要深。都說他把網球和網球部的每個人都當做戀人,也正是因為這樣,網球部的每個人的脈絡,他才能清楚地掌握。
“調節心情”。
仁王只是突然想見夏樹了。
有些心情絕對不能對喜歡的人說,而只能和朋友甚至陌生人分享。
有些話,對親密的朋友怎麽也說不出口。
仁王也說不清楚想要見到夏樹是為什麽,也不知道如果真的見到了夏樹,他能對她說什麽。
就是突然想要見她。
那就去找她吧。
行動力十足的仁王拿起手機,撥出了沒使用過幾次的電話。
嘟嘟嘟。
“MOX IMOXI。”
“我是仁王。”
“啊,仁王君。”
“我現在在東京。出來見個面吧?”
“诶?……啊,對,你們今天是關東大賽的決賽吧。你現在在哪裏?”
“還在網球公園這邊吶。”
“那就一起吃晚飯吧。我在新宿這邊的面包店打工,快下班了,你要過來嗎?”
“你把地址發給我,我去找你。”
正在新宿中心區一家面包店前臺的夏樹挂斷了電話。
和她準備換班的女孩湊過來好奇問道:“怎麽了?是男朋友約出去約會嗎?”
“不是男朋友啦!”夏樹心裏一跳,擺着手否認了:“就是朋友,好久沒見了,一起約出去吃晚飯而已。”
嚴格意義上來說,甚至只見了一面。
一直通過虛拟的信息端聯絡,見面也不會感到尴尬。
我是對他有好感的。夏樹對這個事實心知肚明。
——只是,仁王君用那樣鄭重的語氣說話,是今天的比賽出了什麽問題嗎?
可她分明記得,方才的廣播裏,贏的,是立海大附屬中學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