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一縷情絲繞青絲(二)
莫問背着包袱,出了巷子後往巷內望了望,朝大道走了,不一會兒便走遠了。
清酒和魚兒兩人自牆後走出。望着莫問離開的方向,魚兒問道:“這麽晚了,她要去哪?”
“不必管她。”
“可是……”魚兒心念一轉:“她,她是不是生氣了,所以……”‘離家出走’這四字就要出口,只是覺得怪怪的,便沒有說出來。
清酒笑道:“也不是真生氣。她這人有些別扭,她是知道自己喝酒誤事這一錯處的,若是自己一人慢慢思量,也會收斂起來,但若是像厭離那般赤/裸裸給她指出來,她便不高興不自在了,可她又不敢駁厭離,只得一人悶悶的偷跑出來。”
魚兒聽清酒分析,一來知了了清酒對其的了解,二來又覺得莫問這性子與她從不變換的表情不同,實在別扭的……意想不到……
“随她去就是了,待得她自己呆上一段時日,也就恢複正常了,現在去勸她反倒讓她羞惱,等過段時候我們再去找她。”
兩人回了院子裏,走到滴水檐下,要回屋休息時,魚兒叫住了清酒。她小跑到清酒身前,從懷裏取出手帕,遞給清酒。
清酒接過,見白淨整潔,袖了,朝魚兒一笑,頓如春朝之芳華。
魚兒一怔,又覺得臉上熱浪湧起,好在有那狐貍面具遮擋。
回了屋裏,躺倒在床上,月光依舊,離了噩夢,酣眠一場好夢。
翌日,衆人知曉莫問離開,除了齊天柱不明所以,其餘幾人甚是平常。
這日,清酒和厭離又要上煙雨樓裏一趟,問魚兒要不要一道去。魚兒本是不愛去哪個熱鬧繁華地,可不知為何,反應過來時,還是與兩人一道去了。
這一次,煙雨樓裏到沒有什麽假把式,流岫直接來見了衆人,霓裳羽衣,腰似風拂輕柳,妖冶動人:“各位氣勢洶洶,來者不善吶!”
置酒款待,衆人只是不坐。
厭離開門見山道:“美人骨并不在秦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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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
厭離說道:“他四日前便離開了豐餘鎮!”
“道姑來與我說這些是什麽意思?”
厭離肅然道:“你提供的消息不實,煙雨樓信譽堪憂。”
流岫懶懶道:“此言差矣。各位可記得來我這煙雨樓是什麽日子?正是四日前,那日我們給出消息,他确在豐餘鎮無誤,各位手腳晚了一步,怎可賴我煙雨樓提供的消息不實?”
厭離道:“你!”
欲要開口,又覺得無話可說。只因流岫說的确實有理,這事就是在他們晚了一步。
流岫掩嘴輕笑,模樣惹人憐愛:“道姑不要這樣看我,沒得說我欺負了出家人。”
厭離皺了皺眉,對清酒道:“你來跟她說。”
清酒笑道:“少樓主真是慧心妙舌,謀定深遠。”
流岫俏眼媚笑:“哪裏,姑娘過譽了。”
兩人眼神交彙,這事到底是如何,無需言明,心底都透亮的很。
清酒道:“既然是我們手腳慢了一步,也怪不得少樓主了。”
流岫道:“姑娘真是明理。”
清酒似笑非笑:“只不知這一次要買美人骨的行蹤須得付出什麽樣的代價?”
“姑娘若是誠心發問的,流岫便不繞彎子。”
“少樓主神通廣大,慧眼如炬,不出手捉弄我們便是好的,又哪裏輪得到我們弄虛作假。”
流岫嬌笑不止:“姑娘好利的牙口,倒是與你那朋友各有千秋。”
三人知道她指的是唐麟趾,暗自慶幸唐麟趾去交任務了,否則以唐麟趾的脾性定要過來大鬧一場。這一次指不定唐麟趾就氣的流岫當場趕人,與煙雨樓徹底交惡了。
“說起姑娘那朋友……”流岫走向桌前,衣裳如春花搖曳,她姿态優雅倒下一杯酒來,嘴角抿着笑:“這一次的代價,少不得請各位下一趟成王墓,做一回子缺德事。”
這一句‘缺德事’也正是唐麟趾當日說過的話。魚兒心中暗忖:“這個流岫姑娘記仇……”
清酒問道:“少樓主要取什麽東西?”
流岫道:“青凰酒爵。”
說起這青凰酒爵,也是稀罕物一件。這酒爵乃是一塊稀奇的暖玉雕刻而成,玉色青白相間,青色的紋路自成一只展翅的青凰,栩栩如生。傾注酒液後,酒爵玉色盡褪,變得透明,如琉璃一般。酒液入杯,酒香倍增,其味道更變得醇厚非常,妙不可言,就好似倏忽之間沉澱數十載,化作陳年佳釀。
成王墓裏珍寶無數,一早就有傳言青凰酒爵在成王墓中。
清酒道:“青凰酒爵雖然珍稀,但在金堆玉砌的煙雨樓中卻也算不得什麽。流岫姑娘也并不像嗜酒之人,為何大費周章,要取這酒爵?”
流岫見清酒情貌,似對這青凰酒爵有幾分了解,于是說道:“實不相瞞,要這酒爵的并非是我,而是武林耆老,酒仙解千愁前輩。”
“解千愁?!”厭離神色乍現鄭重,她道:“倘若是這位前輩,要求這青凰酒爵倒也說得過去,只不過他武功已臻化境,功力之高,要下墓取酒爵是手到擒來,何須他人幫忙。”
流岫一嘆,說道:“這其中卻有一樁緣由在。”
“道姑認得前輩,定也認得酒鬼決明子前輩,知道兩人是生死之交了?”
厭離颔首。解千愁與決明子的交情,武林中稍有見識都是知曉的。兩人是伯牙子期之交。
這兩人武功高強,年輕時行走江湖,行俠仗義,灑脫不羁,到得老來退隐江湖,仍然是聲望極高。
再有一樁,這酒仙解千愁擅品評天下美酒,酒鬼決明子擅釀造稀世美酒,聞名江湖,江湖笑稱這兩人是‘天作之合’,雖是笑談,卻也羨慕不已,人生若能得此一知己,夫複何求啊。
流岫道:“數年前,決明子前輩覓得一古法,造出絕世佳釀,聽聞青凰酒爵在成王墓中,自認只有青凰酒爵配得上盛此佳釀,便與前輩約定,待尋得青凰酒爵,請他一道品鑒,豈知……豈知這一去,再未歸來。前輩不信決明子前輩出事,因此多年來一直不肯去成王墓。恩師與前輩和決明子前輩是至交好友,感嘆多時,終于做了主,吩咐下探成王墓,尋酒爵這一樁事來。”流岫說完,笑意盡褪,泛上一些悲愁來。
厭離得知武林中這一德高望重的前輩有可能離世,也不禁感傷:“原來還有這樣一件事。”
又是酒爵,又是酒仙,魚兒不認得這些東西,這些人,聽得雲裏霧裏,只是見厭離神色與說話語氣,知道這些東西,這些人不是俗物,不是常人,便不免肅然莊重,不出一口重氣滋擾,去看清酒時,見她右手覆上腰間的酒葫蘆,沉眉久久不語了。
魚兒心中一熱,忽有一種想要上前替她将眉間撫平的沖動,反應過來,直覺得自己莫名其妙,臉上脖子一陣燙熱。
清酒道:“一事不煩二主,既然美人骨煩煙雨樓追查了一次,這一次與煙雨樓交易便也便宜快捷些。青凰酒爵我們會帶回來,屆時還請少樓主備好美人骨的消息。”
流岫拿着那杯酒,敬到清酒面前:“姑娘爽快,流岫便也不遮掩。煙雨樓會安排人手與姑娘一道下墓,若是姑娘能帶回青凰酒爵,不用給到煙雨樓來,可直接去往雲夢澤小青山交給解千愁前輩,事後煙雨樓會提供美人骨的消息,直至各位與美人骨恩怨了結。”
清酒接過酒杯一口飲了,買賣談成。
三人從煙雨樓中出來,走在街上。厭離道:“美人骨早早離去一事煙雨樓分明早有預料,她先前不與我們說,分明是故意與我們為難。還有那成王墓,危機四伏,不是個好進出的地方。你做事從來不肯吃虧的,怎麽這一次一口答應了她。”
“她一早算好了,志在必得。如今去找丐幫或玄機樓也不知要付出什麽,倒不如這般明明白白,若是成了,能得到美人骨的消息,還可以賣解千愁一個人情,這少樓主也算得上是誠意十足了。”清酒嫣然一笑:“我雖不喜被人算計,這次暫且不計較了。風水輪流轉,來日方長。”
厭離笑嘆:“罷了,随你。”
衆人待得唐麟趾與花蓮回轉來,又歇了兩日,便西下往苗疆去,好在莫問的去向也是往苗疆一帶而去的。
天氣漸熱,江南時有暴雨,開頭幾日便走的有些慢,半趕路半覓莫問,到苗疆與雲夢澤交界之地,已經夏至了。
衆人騎馬行到一處,群山山勢起伏,連綿不絕,阻住去路。
衆人賣了馬匹,改為步行,進了山,山道寬敞,容得三四人并行,兩邊山壁陡峭,直聳入天。
花蓮與魚兒,齊天柱行在前邊,半路回頭來向清酒笑道:“你怎麽就偷偷開始教小魚兒內功心法了,也不與我們商量商量。”花蓮和魚兒說話談起,方曉得女兒節之後,清酒便開始教魚兒內功心法了
齊天柱躊躇半晌,回頭來對清酒說道:“清酒姑娘,我認為丫頭所學繁雜,內功心法修習當慎之又慎,還是應該先擱置一下,尋覓有沒有适合丫頭這種情況的名家心法……”
花蓮搖着折扇道:“唉!大柱子,這你就不知道了,要說合适,這天底下沒有比清酒身上這兩門內功更合适的了。海納百川,兼容萬物,陰陽調和,萬法歸一。”
齊天柱聞言身軀一震,瞪大了雙眸,驚道:“花蓮兄弟,你說的這是……”
齊天柱還未将話問出口,花蓮已是一笑,轉了話題,對魚兒說道:“小魚兒,跟着清酒學內功,可是撿的大便宜,你得勤學苦練,最好是把她肚裏的寶藏都給挖出來。”
魚兒心自歡喜,衆人對她的教導都是格外細致的,她也急待學有所成,日後能助衆人一臂之力。
幾人說說笑笑,走不出幾步,花蓮停下步子,一張折扇,向上笑道:“喲!這不走平坦大道,非得飛檐走壁,真是特立獨行。”
衆人也都駐足了,魚兒朝上望去,只見一湖綠輕衫的姑娘背着一只竹簍,身子貼着陡峭的岩壁,就在衆人頭上四丈來高的地方,她腳下踩着的石路不過尺寬,瞧上去十分艱險。
清酒道:“看服飾是虛懷谷的人。”
厭離道:“怎會在這裏。”
魚兒問道:“虛懷谷?”
齊天柱道:“丫頭不知道。這虛懷谷是當今江湖上最大的一個醫流門派,分為針藥兩脈,門中弟子仁心仁術,救死扶傷,歷代掌門人品性高潔,多為武林各派敬佩,這虛懷谷德行仁義較齊叔師門少林寺也不遑多讓。”